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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柳杨想到贤妃说的那些往事,也不禁眼中泛潮,赶紧眨眨眼睛想要将湿意眨下去,可没能成功,泪珠沿着眼角滑到鬓角,她想转身不让路夜白看到,可忘了身上还有重伤,一时扯到伤口,疼的脸色煞白。

    路夜白赶紧扶住她,心疼道:“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柳杨摇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伸手道:“我想抱抱你。”

    路夜白俯身轻柔的托起她的后背,将柳杨抱在怀里,笑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抱一抱就不疼了吗?”

    柳杨瓮声道:“嗯,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第二日柳杨趁路夜白不在,将清叶秋月叫过来才知道,赵嬷嬷在刺了柳杨那一刀后,知道路夜白肯定不会放过她,当天路夜**她回来治伤的时候,就在自己房内自缢而死,并留下一行字:所有恶事皆是她一人所为,与皇贵妃没有半点关系。

    皇贵妃赶到时,赵嬷嬷已经被宫里人解下来了,皇贵妃抱着赵嬷嬷痛哭流涕,任谁都劝不动,就连最后福王去了,都被皇贵妃赶出来了。最后还是赵嬷嬷宫外的家人不知道怎么去了,说是想让赵嬷嬷落叶归根,想要带赵嬷嬷回故乡。

    柳杨道:“赵嬷嬷不是没有家人了吗?”

    秋月道:“家里走得近的亲戚是没有了,不过远一些的亲戚还是有的,说是要将赵嬷嬷与她爹娘葬在一起。”

    皇贵妃自然不愿意,可赵嬷嬷的亲戚言语恳切,说是赵嬷嬷的爹娘死前一直挂念她,赵嬷嬷以前也曾说过,死后能与爹娘葬在一处也算是全了她为人子女的孝心。

    这既是赵嬷嬷的愿望,皇贵妃只得叫赵嬷嬷的家人将她带走了。

    赵嬷嬷离开后,福王和福王侧妃一直在安乐宫陪着皇贵妃,据说皇贵妃将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见,不吃也不喝。福王急得不行,但皇贵妃说了,要是敢强行闯进去,立即就去见先皇。吓得福王不敢轻举妄动。

    柳杨道:“张御史呢?”

    清叶道:“清丰大哥传来消息,张御史等人已经被护卫军拿下下了天牢,庄主也已经掌握张御史联络边境将领意图谋朝篡位的证据,过两日就开开审了。前夜赶到王都城外的张御史的几万士兵,也已经被清丰带着庄主的书信劝了回去,现在基本大局已定。”

    秋月高兴道:“夫人,外面都在传殿下肯定就要做王上了,这宫里平日里瞧不起奴婢们的大宫女见了咱们长安宫的人也再不敢动辄打骂了。”

    柳杨道:“别人说什么咱们管不了,可秋月你去告诉宫里的其他人,长安宫的人断不可在外多嘴一轮这样的话,否则一定往重了罚。”

    秋月自然不明白柳杨为什么这么做,但既然夫人是这么吩咐的,她就照着吩咐去办。

    秋月出去后,清叶道:“夫人,你不想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

    柳杨道:“最尊贵的女人?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王上王后都是这天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王后在宫里那么不开心呢?为什么先王保护不了自己喜欢

    的人呢?为什么夜白好好一个家最后还是被毁了呢?在我眼里,这里虽然金碧辉煌,却不是可以成为家的地方。”

    清叶沉默片刻道:“夫人还真不是一般女子。”

    柳杨笑道:“你不也曾说我更适合江湖吗?”

    清叶道:“夫人和庄主都是江湖人。”

    路夜白傍晚回来的时候,柳杨随口问他忙什么去了。路夜白道:“去跟皇贵妃谈了谈。”

    柳杨立即紧张起来:“你怎么去跟她谈了?是她要求要跟你谈的吗?你们谈什么了?她跟你提什么条件了?”

    路夜白含笑道:“不用紧张,我慢慢跟你说。”

    柳杨盯着他全神贯注的等着他说。

    路夜白坐在床沿,缓缓道:“不是她要求要跟我谈,是我想跟她谈一谈,毕竟,真的不能放着不管,眼看着福王干着急。皇贵妃没想到我会主动去找她谈,虽然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跟我谈了。她提的要求还是那一个,王位一定是洛商铭的,这个对我来说自然没问题。只是我也提出了我的要求,王位和张家她只能选择保住一个,皇贵妃没想到我会对张家赶尽杀绝,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王位。”

    柳杨道:“在她看来,肯定以为暂且先得到王位,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张家东山再起。”

    路夜白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柳杨叹道:“洛商铭做王上倒没什么,可一想到皇贵妃干了那么多坏事还要做太后,我心里就不太舒服。”

    路夜白道:“既然咱们不再搅进这些事中,就不要多想了。”

    柳杨点头,道理上是这样,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就好像是看电视剧,坏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可结局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怎么不叫人生气!

    没想到,两天后传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高雅兰进宫刺杀了皇贵妃。

    柳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弄不明白高雅兰这是唱的哪出,她不是一向跟皇贵妃是一个鼻孔出气吗?还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使一个大家闺秀做出亲手刺杀皇贵妃这样不要命的事情?

    丧钟很快响彻整座王宫,路夜白匆匆回来一趟道:“皇贵妃身死,福王一定要株连整个高家,但这件事肯定成不了,我会想办法拦着福王,你叫秋月去安乐宫给尉迟雪传个话,让她赶快去勤政殿!”

    柳杨在前一天已经忍着疼慢慢地开始下床走路了,听了这话不敢耽误,赶紧叫来秋月去安乐宫。路夜白回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又立即走了。

    柳杨在寝殿等的心神慌乱,就怕再出什么乱子。到了深夜还睡不着,坐在椅子上时间久了腰疼,躺在床上觉得浑身僵硬着疼,反正怎么都不舒服,干脆下床在地上慢慢溜达,边走边张望着门外。

    路夜白在子时的时候才回来,一看柳杨还在等他,心疼道:“你怎么还没睡?你身上有伤还不能那么长时间走路。”

    柳杨道:“我刚下来走没多久,反正也睡不着,想等你回来问问你洛商铭怎么样了。”

    路夜白洗干净手脸,扶着柳杨慢慢走回床

    边,边走边道:“尉迟雪把他劝住了,现在不一口一句要杀光高家了,但高雅兰肯定是活不成了。不说福王不放过她,就算高家想不被牵连,也不能让她活着。”

    关键时候,这样的大家族肯定会舍掉高雅兰这个棋子的。没出事的时候,想用高雅兰联姻,维持家族的荣耀,可一等高雅兰出事,就赶紧弃掉,生怕给家族带来一点麻烦。

    不过,柳杨不明白的是:“高雅兰明知道刺杀皇贵妃不管结果如何她是一定活不成了,还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路夜白道:“高丞相前来请罪,说是自从福王悔婚,高雅兰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口里整天说都是因为皇贵妃她才被整个天下人耻笑。”

    说起这个,柳杨也觉得过意不去,不只因为皇贵妃,洛商铭会悔婚,她也有一定的原因。

    柳杨道:“那现在呢?洛商铭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路夜白道:“高丞相上书准备告老还乡,高雅兰高家已经自己处理了,对外宣称高雅兰前段日子身体就不太好,最终重病不治。如此,皇贵妃身亡便不能如实公告天下,高家已经让步,对王家也不利,几位朝中大臣商议,就说先王崩后,皇贵妃忧思成疾,重病不治。”

    柳杨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柳杨虽然很不喜欢皇贵妃,可洛商铭还是很好的,想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孩子,短短几天就失去了父王和母妃,便想去看看他。于是,第二日路夜白出门后,柳杨被秋月和清叶一左一右扶着慢慢往安乐宫去。

    只是,还没到安乐宫,经过一处假山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宫女在说话,而她们话题的中心人物,正是柳杨。

    柳杨示意秋月清叶不要出声,慢慢走进,只听那两个宫女道:“哼,谁知道她是什么狐媚子托生的人形,长着一副魅惑人的狐狸精脸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要不是有敬王殿下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咱们还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回来的,就连这宫里身份最低的,父亲在外面至少也是个地方官。可她呢?身份不清不楚,就仗着魅惑敬王殿下在这宫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我们娘娘都敢顶撞。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不要脸的手段勾引了敬王殿下!”

    柳杨看秋月实在听不下去要出面教训人,忙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只听第一个声音接着道:“敬王殿下也是有眼无珠,不说这天下,就连这宫里也有不少好女子,他怎么就看上那个狐狸精了呢?”

    柳杨绕过假山,出声道:“比如你们两个这样姿色还算不错的吗?”

    原本说的兴起的两个人万万没想到隔墙有耳,还是她们在说的这个人。

    秋月走过来才看清这两个嚼舌根的竟然是如月和佳梦。秋月气的很想上去打她们一巴掌,可又不太敢,想着如果是墨菊姐姐在这里的话,肯定早就去给她们一嘴巴了。

    如月、佳梦一看到柳杨,吓得一下跪在地上,连说话都哆嗦起来:“柳……柳姑娘……

    ”

    柳杨看她们一眼道:“我身份低微,受不起你们这一跪,两位小姐请起吧。”

    如月叩头道:“求柳姑娘饶命,奴婢……奴婢都是胡说的,奴婢断没有那个意思!”

    柳杨懒得跟她们费口舌,可又不想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们,所以就看着她们不说话。

    佳梦也赶紧道:“求柳姑娘千万不要告诉敬王殿下,敬王殿下一定不会饶了奴婢的!”

    哦哦,怕的还是她身后的路夜白啊。

    柳杨道:“如月佳梦,我不管仗的是谁的势,起码来这宫里的时候,先王和贵妃都亲口说我是宫里的贵客,倒是你们,身为这宫里的宫女之一,与别的宫女不都是同等的身份吗?却屡次仗着是安乐宫的人,仗着有赵嬷嬷给你们在皇贵妃面前说话,就任意欺凌别的宫女。如此说来,你们也没有比我强到哪里去啊。”

    如月佳梦连连叩头道:“奴婢粪土,姑娘乃天上明月,本是天壤之别,奴婢怎敢与姑娘相提并论?”

    柳杨摇头,就她们二人这性子,尉迟雪怕是以后也容不下她们,用不着她跟她们计较这些。

    柳杨道:“你们二人方才说我与敬王殿下的闲话恰好叫我听见,是该有些惩罚。”

    两人忙道:“奴婢愿领责罚!”

    柳杨道:“那就回去在皇贵妃灵前跪着吧,跪到掌灯时分才能起。”

    两人道:“是。”然后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秋月道:“夫人您罚的太轻了,就凭她们俩这么编排您和敬王殿下,非得叫人打烂她们的嘴!”

    柳杨道:“你不是也不敢上手吗?算了,咱们就不用跟她们置那么多气了,要是以后她们仍旧如此,怕是往后要吃大亏。”

    柳杨慢慢走到安乐宫的时候,尉迟雪正陪着洛商铭跪在灵前添纸。柳杨扶着秋月缓缓跪下,行了礼,起身看向洛商铭和尉迟雪,俩人神色都十分憔悴,尤其是洛商铭,眼睛里都没了光彩。

    柳杨拍拍他的肩道:“我身上有伤,没能及时来看你,很是对不住。可我是真心很担心你。”

    洛商铭低着头道:“多谢三嫂。”

    柳杨道:“在这守着贵妃娘娘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一下,不能累垮了身子。而且,你不去休息,雪儿一定是也在这里陪着你,就算为了她,也要保重自己。”

    洛商铭点头道:“是,三嫂。”

    柳杨又看向尉迟雪道:“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尉迟雪点头道:“多谢三嫂。”

    柳杨来的时候短短的路程走了近半个时辰,在里面待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又出来了。站在宫门口,柳杨抬头望望远处的高楼飞檐,觉得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晚上路夜白回来的时候,柳杨靠在床上正对着灯烛发呆。路夜白已经换了外衣,只穿着中衣过来,看柳杨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开口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安乐宫?”

    柳杨没发现他回来,听他说话猛然回神道:“嗯,去了一趟。”

    路夜白走到床尾,上床道:“去看看福王?”

    柳杨道:“去祭拜了下皇贵妃,顺便也看看洛商铭和尉迟雪。他们两个

    一个刚好二十岁,一个才十八九岁,短短几天,就失去了至亲的人,我看洛商铭受的打击很大,话也不多了,人也消受很多,像是忽然长大了,让人忍不住心疼。”

    路夜白道:“昨夜他找我去谈了谈。”

    柳杨没想到还有这件事,疑惑道:“他找你谈什么?”

    路夜白道:“很多,主要是道歉,说他已经知道他母妃做过很多伤害母后和我的事,请我不要记恨她。”

    柳杨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路夜白摇头道:“不知道,不知从哪里听说的。”

    柳杨道:“怪不得今日见到他,他都没有抬头看我。”

    路夜白道:“让他自己先冷静一下,等他想通了,也长大了。”

    柳杨道:“可这种逼迫着人不得不成长真的太残忍了。”

    路夜白道:“是啊,可人生不就是经历苦难才有了成长吗?”

    柳杨靠在他胸口,没再说什么,若是论起人生经历的苦难,路夜白最让人心疼。

    宣武帝下葬那天,柳杨的伤愈合的不用人扶就能自己走路了。但路夜白还是牵着她的手,就算是面对满朝文武也是一样。

    王后的棺木也被从城外运了回来,是路夜白提前亲自去护送了回来。不知道路夜白从哪里找来了那块名叫“青玉”的玉如意,路夜白亲手将它放到了宣武帝和王后的合葬墓里。

    皇贵妃也是同一天下葬,她的墓室就在宣武帝陵寝的隔壁,洛商铭在尉迟雪的陪同下将皇贵妃安置好,四人一起跪拜了三位长辈,一同出来了。

    一众官员在外面等着,洛商铭回头看看渐渐关上的陵墓石门,迟迟不愿离开。

    路夜白道:“回去吧。”

    洛商铭看向他道:“三哥,为什么人一定要死呢?”

    路夜白道:“可能是厌烦了人世的生活。”

    洛商铭道:“可我母妃一定还放不下我。”

    路夜白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让她放心。”

    柳杨心酸不已,将脸撇向别处。这么简短的一问一答,不知道包含着两人多少不与外人说的心酸苦楚。

    宣武帝安葬好的当晚,不等朝中大臣有何动作,路夜白直接拿出了当日从宣武帝手里接过的遗诏,还是交给魏总管宣读:“福王洛商铭聪慧果决,辅政以来,深的寡人和朝中上下人心,寡人深思熟虑,将王位传于福王洛商铭。”

    魏总管宣读完遗诏,走到洛商铭面前道:“新王接旨吧。”

    洛商铭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身旁跪着的路夜白,满是震惊——如果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坐上王位是不可能的,可那是因为整个大月朝,在他三哥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只有他是最合适的继承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很想坐上王位,恰恰相反,如果有的选择,他会选择更加自由的生活。

    之后,他三哥回来,洛商铭再没想过自己会坐上那个位置,就算母妃煞费苦心的想要为他夺来那个位置,可在洛商铭心里,那个位置应该是三哥的。所以,他万万没想到父王会将王位传给他!

    洛商铭看着路夜白,迟钝道:“三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