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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夫人面色不是太好,一堆下人与岑家几十口人围着,这状况怎么都有点丢脸。

    我也没想着清琅这么抛开面子,把我那套装疯卖傻的功夫学了十成十。他拽着我衣裙不肯撒手,我知道清琅什么想法,不过是想怎样也跟着我去岑家,就算去不了,我也有理由时常光顾柳屋了。不过他的身份面貌一直是为人所不知道的隐藏在背后的,这么一闹,有各方注意到他也说不定。

    我蹲□来,推了推他:“你这小倡儿,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咱们早已没联系,我又没欠你钱,你还缠着不放。”

    清琅抬起脸,可惜功夫不到家,要是我早能憋出一脸泪痕,他只是含着泪,眼睛却认真地看着我,上次一别也个把月没见了,我也想他想的紧,却没敢多说什么,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岑小主子怎么能这么说……当初是您要我等您,我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您却都不肯见我——”

    我起身对着岑夫人尴尬一笑:“你说这倡儿怎么如此不识好歹,随便说说的枕边话也当真。”岑夫人露出一丝恼意,斥道:“你闹出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多损害家里名誉!要不就给他点银子打发了,要不你就干脆带进家门看紧了!刚回来就弄出这般事情!”

    李管事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了,毕恭毕敬的说道:“岑夫人,这孩子也只侍奉过岑小主一人,您若是不介意,几十两银子赎了带回去便罢。”

    一位岑姓兄长也说道:“是了,妹妹从北边回来,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我们给她挑是一回事儿,自己喜欢的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反正也算干净,直接带回去得了。”

    岑夫人皱了皱眉,看向我:“管事,来吧,给点银子结了,带回去吧,省的在外边又闹些流言。阿瑟你看如何?”

    我点了点头:“随意吧。”

    岑夫人这是吃准了清琅是我的人,所以才要带回去的。“只不过,既然是我的人,母亲大人就可别管太多了,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看好。”我没什么表情的咧了咧嘴,走出柳屋正门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岑夫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阿瑟已经是大人了,自然要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人了。你阿姊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你去修道归来,的确是晚了几年。”

    我看着她的笑脸也不多说话,岑夫人给我几分面子,我不能不受着。一会儿我就看着清琅提了个青布小包袱,一溜小跑从楼上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就要我往车上挤,侍女斥道:“你还敢坐到主子车上来?!”

    我伸手拦住了:“让他上来吧。”那侍女扁了扁嘴,斜身让清琅上了车来。他几乎是掀开车帘扑进来的,上来就要挠我,我连忙举手投降:“好清琅,多久不见就别这样了。”

    他眼含笑意掐了我一把,我轻笑了两声,跟他拥在一处,轻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小心行事。我会把以前的旧部调过来,你不必担心。”清琅眼睛一斜犯了个白眼:“我才不会为你担心呢,你不早就安排好了,之前派人去跟苗疆交涉,我得到消息……”

    我捂住他的嘴:“行了吧,你是想让这些事儿都被知道么?敢在这地方说……”

    清琅住了嘴,我觉得个把月不见,他又长高了点,手臂圈着我颇有点占有性的抱着我,若是让那侍女看着了非要吓到不可。

    从清琅开始进入岑家起,我明目张胆的像岑夫人要了处盛京东边的别院,带着一堆人搬入了别院。院子并不太奢华,但是即将入冬,暖阁都是极好的,在盛京的初冬之时,盛京着名的源雅公子成为岑家小女岑瑟的入幕之宾;而我这位岑瑟小女也再不归山,而是以风流姿态混迹于盛京闺女中。

    “人们都说这岑家小女看着淡漠也不多话,但是走到哪儿,哪里都是热闹的。修道真人流落凡间是什么模样,各位贵女仿佛都想见见,虽然模样并不出奇,但是在西南流落战场,回来后只字不提的静默也是够让贵女们想要打探的。再加上这位贵女是岑家最受宠的女儿,如今岑家在圣上面前风光无人能比,大家也都纷纷讨好这位小女岑瑟。只是她未参加科考,家里人也未给安顿什么职位……”清琅端了盘山楂到我旁边来,一边吃着一边跟我说着外边的传言。

    “还有什么?”我手缩在袖子里,只感觉这刚过立冬怎么冷成这般样子。

    “还说就连那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安家都派人来做亲和态度,岑家这是要荣光祖上的架势。还说什么叶家拿个不受宠的庶子来勾引你,真是手段不当之类的……”清琅漫不经心的吐了核说道,我几乎要呛到,拍着桌子大笑:“卧槽笑死了,还说拿个不受宠的庶子来……勾引我哈哈哈是说子安么?我不过是上次在叶家遇见了子安,和他多说了几句,我本以为他会住进来的,怎么说也会跟我在一处,却没想到他是那么冷漠的态度,所以才有点激动,结果让有心人看去了,反倒是他勾引我么哈哈!”

    “笑笑笑,瞧你那得意的样子。”清琅翻了个白眼,鞋尖轻轻踹了我一脚。

    “这传言真是妙极了,咄,你瞧人要是装逼,流氓都能变成贵族。”

    “一般人没你这么淡定又脸皮厚,还是你功夫到家。”

    “哈,只是温溟的密信已经发来了两封,召我入宫我没去,现在我权当温召的身份已死,她总不能派人来捉我,否则就是对岑家动手了。我若是真照着信上的,乖乖去了,她说不定会说我是歹人冒充岑瑟,将我捉拿归案然后我在狱中‘自杀’。”我戳了戳红木桌面上的信封。

    “她对你动手是早晚的事儿。”清琅沉声说道。

    “不急不急。”我打着哈哈:“什么时候岑家要倒了,我就该被抓了。这里边至关重要的一环可就是苗疆那伙人,人什么时候被带回来?”

    “快到了,约莫就是这两天了,也不知他时候经得起车马颠簸。”清琅说道。

    “注意要人保护着,温溟一直密切注意着苗疆,她一直认为阿瑶叔父的策反上位是我的背后撺掇与援助,只怕这回……”

    “我会注意的,别以为我有这么傻!”

    “我的清琅才不傻呢,比我这臭脑子好使多了,瞧你今儿早上跟我算账算的多清楚,说我置办了两套衣裳首饰花了六百三十二两,若是按照卖身……睡一夜三十两银子,我都要被睡二十一次才能还得起这两身衣服呢。”我伸出胳膊,穿过桌子去挠他。

    他美目一横:“行了吧,就你那服务态度和干瘪身材,还一夜三十两——”

    “你这样就是鄙视人了,我怎么服务态度不好了,说的跟你试过一样!我告诉你姐我也是身经百战的人!”

    “……”他一脸不想理我的样子。好吧,我承认,我实战次数不那么多……

    “只是子安为何不肯到别院里来与你同住呢,到这地步,他是在忌讳温溟么?”清琅问道。

    是了,我早已恢复记忆,按照我的理解,子安是为了帮我的吧。就算是他从未说过,但我觉得他一定是为了帮我才夺权,才转移我之前的势力,我以为只要我对他说:子安我都想起来了,你不必这样,回来吧我们跟之前一样,他就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手插在袖袍里半睡半醒的坐在我身边给我出计策,嘴角含着笑意的跟我聊天。

    到了这种地步,我已经几乎是在像温溟表现出反意来了,他也会不被信任吧,何必还跟我僵持着……

    而且上次我见到他,他并没给我好脸色,笑容仿佛都不是对我笑的。你是在一直默默帮我吧,你是想最后和我在一起才如此努力的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想要见到他,把这些话全都摆在他面前,如同半年前我向他说出我的计划一样,我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回应,我想要看到他面对我的表情。但是闭门不见,仿佛是消失在盛京,假扮身份的大理寺卿仍然游走于朝堂之中,仿佛我的身份让他丝毫不受影响,他仿佛看不见我一般。

    这份无视烧着我的心,又疼又痒又莫名其妙。

    而很快的,盛京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就是在这场雪中,发生了两件事。

    凌晨寅时刚过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就被清琅撞开门,从被窝里扯出来开始套衣服,他慌慌张张,给我挽发的手都是抖的:“接了圣旨,叫你上朝去啊阿召,快给我醒醒!”风雪灌进暖阁里,跟着进来的下人连忙掩住门给我找像样的衣服。

    我吓得一个激灵:“这么早?!上朝?搞毛啊我又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也不是留恋美男怀抱的皇上我上个毛朝啊,朝是谁啊你这要我怎么体位上啊!”

    “行了吧,别贫嘴了!不算是圣旨,只是口谕,已经到门口了,好像是昨日朝上岑夫人提到了你,于是今日皇上就想见见这位从塞北军虎口中逃出的岑家小女!”清琅衣服也只是罩了件棉衣,就要给我穿鞋,我自己给自己穿鞋,让他给我来挽发。

    “她还真迟钝,妈蛋我都回来个把月了,她这位好皇上才想着要见我。”下人拿来个正红色薄纱褙子里边是个白色云纹菱裙和秋香色小袄,我也顾不上穿的有几分老气了,头发抹了不知道多少时兴的刨花水,香喷喷的就被端上了马车。清琅担忧的急,给我反复把珠花换了位置的带,青狐皮小袄给我围了好几个系法。又在我裙摆下的裤腿里塞了两块软布,弄到膝盖的位置。

    最后我就是连滚带爬却仍一脸淡定淡然的登上了朝堂,一路上只低头看脚下台阶门槛,领路的宫侍只领到门口,稍微让我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殿里的人召我。我垂头走入了大殿,这时候天还未亮,四周已经站满了朝臣,雕着金凤的丹红柱子往后退去,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大理石板上,清声道:“岑家小女岑瑟叩见圣上。”

    远远的就听着了温溟淡淡的声音,她并未叫我起身,而是看向站在右手边群臣之首的岑夫人:“哦?这就是你宠爱的幺女?”

    温溟与岑夫人说了些天花乱坠的……爱卿辛苦微臣不辛苦,爱卿教子有方呵呵您过奖了,爱卿今日气色真好圣上气色更好,爱卿的幺女不如封个职位圣上您看着办吧之类的屁话,我稀里糊涂的就坐上了一个我不太懂的职位,只听是正四品,就立刻有几位站位稍靠后的言官言讫反对。诸位你们能说快点么,没看我还跪着么?清琅这孩子真有眼色,知道我要跪好久啊。

    最终温溟还是没改变自己的意思,我也在受封之后被‘请’了起来,起身的时候,我状似无意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温溟穿什么坐的什么姿态我统统没记清,只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虽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但眉眼之间莫名的多了许多疲惫。

    果然最近发生的事儿还是不少,拖得她疲累万分么……

    下朝的台阶上,我跟岑夫人说道了几句,却深知遇见了叶家女叶颦然与几位曾见过的贵女,纷纷拢上来与我打招呼,等我应对完了,宫中雪也落得极厚了。在无人处几乎是提着裙子往马车那儿跑,惹起一些贵女的笑意,等到掀开车帘的时候,清琅在车里昏昏欲睡,我笑着也不摇醒他,叫着下人回别院。

    还未到别院门口,一人骑马路过马车,随后扔进了一个小小纸条,我只看那发青的纸色就知道是自己人,展开小条,上边的内容只看得我一懵。

    “苗疆所来那人路上遇袭,车队大半人被皇家暗卫所杀,那人也未能幸免,风雪交加赶来行程,能送回来的只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