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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认清

    小四将水送上来后,便又恭敬的退了下去。祁煊连着丝被一起,将燕归抱了起来走向浴桶,燕归惊呼一声,“陛下不可,微臣……”

    “嗯?”祁煊闻言停住脚步,打断了燕归的话,燕归见了祁煊的表情,呐呐的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乖,你后面受伤了。”祁煊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迈开步伐。

    “记着,私底下不用再这么多礼,不然我可是又要罚你了。”祁煊将燕归小心的放入热水中,然后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

    燕归这时才发现,祁煊竟然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他呆愣的坐在浴桶里,忍不住心情飞扬。

    “想什么呢,都傻了。”祁煊好笑的看着燕归出神,觉得燕归真是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怎么看,怎么可爱。

    祁煊在拥抱燕归之前,还厘不清自己的感情,说也奇怪,和燕归水乳1交融之后,心里的感觉突然清晰了。

    他对燕归的感情,不像上一辈子对柳妃的疼宠,也不像对蝶妃的爱恋;他对燕归,有信任有欣赏,有比爱恋更深沉的依赖。

    他将感情都寄托在燕归身上,才会希望燕归不要和他保持距离,才会在和妃子逢场作戏时,心里觉得亏欠燕归。

    可笑他自以为掌握一切,却连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望都不知道。或许他无法再像上一辈子,肆意挥霍感情;但是他却可以给燕归,细水长流的眷恋。

    他想,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找个人陪在身边。他已经过了憧憬美好恋情的年岁,身处后宫看见的勾心斗角,也让他了解,哪里有完美的爱情。

    他不需要浓烈的激情,只需要平淡的关怀,只想要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他;只想要有一个人能为了他,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燕归就是这个人。

    想通了的祁煊,对待燕归更是温柔,虽然他现在还不敢说,有多么的爱燕归;但是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能够回报燕归如此的深爱。

    当夜,燕归和陛下讨论战术直到深夜,陛下1体恤燕归,又因宫门已关,特意让燕归留宿御书房。隔日一早,再行出宫。

    燕归留宿御书房的消息传开后,群臣心里又有了思量。自从樊季被陛下拔擢以来,燕家便沉寂下去,若非这次需要出兵衡家庄,大家兴许还不会想起燕归。

    不过群臣还在观望,毕竟他们无法确信,燕家是不是真的复宠了,又或者陛下只是因为有需要,才又想起燕家。

    像当初,许多人盼着樊家失宠,结果出了一个樊季,让樊家又站稳了脚跟。所以说,帝王的心思十分难猜,你永远看不透,帝王心里真正的打算。

    也因为这样,才使得燕家在燕归出征前,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原本燕归应该在早朝隔日便领军出发,却因为一晌贪欢,隔日连行走都有些不便,更遑论骑马奔波。

    祁煊也不舍得让燕归隔日便走,因此找了借口,故意把人留了下来。好在燕归自幼习武,身子底比常人来得好,休养了一日便恢复了。

    燕归出发前,祁煊特意赏下许多赏赐,光是伤药就有许多种类,众人都道,陛下真是体贴燕小将军。只有燕归有些尴尬,他知道,其中有些是让他用在那处的。

    祁煊非常担心他的伤处,不仅从御医那里讨来了保养的药膏,还塞给他许多伤药,就怕他因为长途奔波,那处又裂开来。

    燕将军自是不知,还反复叮嘱着燕归,陛下如此看重他,希望他能早日替陛下解决衡家庄的问题。

    燕归望着父亲谆谆教诲的脸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若是父亲知道了他和陛下的关系,肯定会对他非常失望。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甩甩头,压下突如其来的感伤,整整衣装,向父亲辞别之后,跃上马,带着大军便赶往衡家庄。

    陛下派出燕小将军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衡家庄,衡家庄里顿时就炸开了锅。燕小将军的威名他们也听过,是几年前领着燕家军,勇退敌军的少年将军。

    衡家庄不敢小看燕归,因此赶紧加强防御,将衡家庄四周守得像铁桶一般,不许任何人进出。连带的,商队都不给过,使得大祁王朝往东的贸易被迫中断。

    燕归领着大军,很快地来到了瀞河边,他们必须渡过瀞河,才能抵达衡家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因此燕归吩咐大军扎营。

    军队很快的就安顿下来,燕归策马巡视了营地一圈,然后来到瀞河旁。副将跟随在他身边,惊讶的望着瀞河河面。

    “将军,这……”副将望着空荡荡的河面,十分震惊。

    “浮桥被毁。”燕归平静的说道,他早已料到,此次前往衡家庄,路上肯定不平静。浮桥被毁,只会是第一个难关。

    看来有人想将他们困在瀞河边啊,就不知是衡家庄,还是樊相。

    不管是谁,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自打离了王城之后,燕归的一万精兵便兵分三路。他自己率领五千精兵先行,其余两路,一路向北绕过瀞河,从瀞河上游绕道衡家庄。

    另一路往南到瀞河下游,一半过河,一半留守。燕归要将衡家庄一网打尽,不管你从哪边逃,都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

    “明日一早,开始架桥。”燕归淡淡的说道,随后便带着副将回到营地。

    燕归的大军驻扎在瀞河边,开始架设浮桥,一日又一日,转眼间就过去了十日。这天傍晚,斥候送来另外两路大军的情报。

    往北那路的大军已经绕过瀞河,估计还需五日,才会抵达衡家庄。往南那路的大军还在瀞河边,南边的浮桥也被炸毁了。由于南路的铁骑兵仅有两千五百人,因此还在架设浮桥。

    “加快速度。”燕归沉吟一会后,吩咐副将架设浮桥的速度提高。原本他们这路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不管阻拦他的人是来自衡家庄或是樊相,他都得做足样子,让他们以为大军被困在瀞河边。

    不过既然南边浮桥也被炸毁,看来是樊相所为。据斥候回报,衡家庄一收到朝廷派兵的消息,马上加派了不少人马守城。如此一来,应该没有额外的军队,可以去破坏浮桥。

    如今确认破坏浮桥的是樊相,燕归便不再拖延,打算速战速决,先行过了瀞河再说。否则等到南边也有大军的消息传到衡家庄,还怎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樊相荐举他,果然是不怀好意。燕归心下冷笑,无妨,就让他看看,樊相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燕归一声令下,隔日浮桥便搭建好了。燕归的五千精兵,加快速度赶往衡家庄,过了几日,斥候来报,南边的两千五百精兵,半数已成功渡河。

    如此一来,北中南三路都已就定位。燕归领着大军直逼衡家庄,不过他没有马上攻打,而是在城外五里处,扎营安顿。

    同时,南北两路的铁骑兵,悄悄得靠近衡家庄,在衡家庄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衡家庄四个城门口埋伏好了。

    衡家庄一开始只是个小村落,随着百年过去,慢慢发展成现在的城镇。衡家庄里姓衡的是大家,衡氏族长在庄里有很高的地位和声望。

    几十年前,衡氏族长主张修筑城墙,里长与庄内居民皆赞成。因此如今的衡家庄,拥有自己的城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开一个城门。

    燕归率领的大军,驻扎在西门城门外。守在城墙上的乡兵,看见大祁王朝的军旗,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衡家庄里的武力,说穿了只是列入兵籍的农民,其中虽不乏有真正会武艺的壮丁,但真的和操练有素的军队对上,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发怵。

    让他们拦路抢劫,当当土匪还行,要对抗五千大军,和以卵击石差不多。只是他们的处境,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族长和里长说了,就算他们现在收手,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燕将军的大军已经在路上,这场硬仗,他们是不想打也得打,否则他们将失去衡家庄。

    衡家庄里大部分的人,当初都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可是他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大家都赞成族长提出来的拦路抢劫,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就等着燕归的大军到来,没想到燕归来是来了,却驻扎在城门前五里处,一点也没有进攻的打算。

    前几日,衡家庄的人还能沉得住气,想看看燕归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是三天五天过去了,燕归仍旧待在原地,早上操练士兵,下午巡视营地,一点也不像在交战之际。

    等到半个月过去,衡家庄的人忍不住了,他们虽说把城门封了,燕归的大军进不来;相对的,他们也算是困死在衡家庄里。

    燕归有充足的粮草和他们耗,可是他们没有多余的粮食,他们就是因为缺乏粮食,才会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

    这下子族长和里长着急了,如此下去,燕归甚至不用浪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衡家庄。若是衡家庄被破,他们的下场还会好吗?

    族长和里长赶紧召集庄里几个说得上话的乡绅,聚在一起开了好久的会议,但是却没有人拿得出法子,能解决衡家庄目前的困境。

    他们在里面着急,燕归在外面也有点着急。他驻扎在城外除了想困住衡家庄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逼出樊相的人。

    他以为,樊相会在路上安排许多阻碍等着他,可是除了浮桥被毁,便没有再遇到什么阻拦。如今他都在衡家庄外停留了半个月,樊相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就在燕归打算不理会樊相,直接对付衡家庄时,斥候来报,南路的精兵全军覆没。燕归大惊,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全军覆没?我不是说了,一半留守瀞河边吗?”

    “启禀将军,王将军昨夜带着三百精兵,夜袭东城门,却反被俘虏……”斥候语气有些愤然,显然很看不过王将军的作为。

    “啪!”燕归怒的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我没有命令,他怎么敢私自出战?!”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问道:“王将军被俘,和留在瀞河边的弟兄有何关系?”

    “启禀将军,王将军出战前,曾经嘱咐通信兵,若是他不慎被俘,便即刻前往瀞河,带着留守的士兵前去营救。”

    “好一个王朝仁!”燕归怒极,闭了闭眼,又问,“许将军那里的动向呢?”

    “启禀将军,北路一切正常。”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斥候得命,恭敬的退出将军营帐。

    燕归紧皱眉头,看来还是小看了樊相,原来他的人就混在军中。王将军敢违抗军令,擅自带兵夜袭不说,竟还交代了被俘之后的安排,就像是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似的。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王将军的被俘或许是造假。若是王将军被俘是假,表示他和衡家庄串通,也就等于樊相和衡家庄扯上了关系。

    燕归猛然站起身来,衡家庄再往东十里处,就是大祁王朝和云国的交界。若是衡家庄落入云国手里,届时东有云国,南有舒国,大祁王朝国土危矣。

    没想到樊相在打算这个!

    这次因为他的疏忽,只带来一万精兵,王将军的南路二千五百精兵,已经折损了。一想到这点,燕归便心痛不已,二千五百铁骑兵中,有他燕家军五百个好男儿。

    因为他的误判,都跟着王将军牺牲了,他对不起那些兄弟。

    不过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燕归赶紧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王城。王将军叛变一事,得尽早让陛下知道才是。

    ******

    祁煊当日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是由暗卫传回来的。

    祁煊也没有想到,王将军竟然是樊相的人。樊相的这颗棋子,藏的真好。他冷笑的看着报告,心里恨不得将樊相千刀万剐。

    “让樊府的人动作快一点。”祁煊冷声说道,隐在暗处的隐一领命而去。随后他又召了樊季进宫,樊季一进御书房,迎头就砸来一沓纸张。

    他赶紧请安之后,拾起纸张细看,越看越心惊,还未抬头,就听祁煊问道:“樊相的书信你还没拿到手吗?”

    “回陛下的话,微臣无能,尚无法接近父亲放置书信的地方。”樊季心情复杂的说道,说到底,父亲对他的信任还是不够。

    可若是父亲真的对他交付信任,他回报给父亲的,将是完全的背叛。为人臣,樊相勾结敌国,通敌卖国,理应大义灭亲;为人子,他若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所以不管从人臣或人子的角度来看,樊季都不该放任樊相胡作非为。只是理智上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和对父亲的孺慕,都让他十分纠结。

    “既然你办不到,就让朕的人来。”祁煊冷冷的开口,樊季猛地回神,心里一跳,艰涩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当初说好的……”

    “樊季,你做不到朕的要求,还敢对朕提要求?”祁煊挑了挑眉,嘲讽的一笑。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敢。”樊季赶紧跪下谢罪。

    “燕归是你朋友,如今你父亲陷他到这样的境地,朕看你日后还有何脸面见燕归!”祁煊沉声说道,话中的怒气和杀意毕露。

    樊季承受着帝王的威压,硬挺着脊梁跪在原地,须臾,祁煊才收回气势,冷哼一声,“明日早朝,劾奏右相。”

    “微臣遵旨。”樊季心里一惊,垂首领旨。

    “樊季,希望你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朕可不会轻饶背叛的人。”祁煊在樊季即将退出御书房时,冷冷的提醒道。

    樊季一顿,腰弯得更低,恭敬的一步一步退出御书房。出了御书房后,他苦笑一声,看来父亲终于把陛下逼急了,这次陛下将不惜任何代价,将樊家彻底拔除。

    他转身正要离开,就见左相和太尉正急匆匆的赶来。他退了一步,拱手行礼,左相和太尉只是点了点头,便越过他进入御书房。

    他抬起头,在心里低叹一声,看来要变天了。

    左相和太尉被帝王急召进宫,这才知道,军中竟然被安插了樊相的人。两人非常惊讶,因为除了燕归之外,其余的将领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

    “去查,给朕仔细的查!看这个王朝仁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敢做出这样的事!”祁煊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摔在桌案上。

    左相和太尉恭敬应下,祁煊缓了一口气,才又沉声说道:“朕已命侍御史明日早朝,劾奏右相。”左相和太尉对视一眼,皱了皱眉。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明日劾奏恐怕不妥。”祝锦繁硬着头皮开口。

    “有何不妥?”祁煊冷淡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燕归此时尚在衡家庄,若逼得右相狗急跳墙,微臣怕战事有变。”祝锦繁担忧的说道。

    “难道朕还要看右相在朝上惺惺作态的嘴脸?明知他勾结舒国,撺掇衡家庄造反,若是朕再不有所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士兵?”祁煊越说越气,语毕一把扫落桌案上的奏折。

    “陛下息怒。”祝锦繁和太尉连声说道。

    “息怒息怒!若朕真的息怒,这个皇帝才是做得太窝囊了!”祁煊怒极。

    “启禀陛下,微臣愿意领兵前往衡家庄。”太尉突然挺身而出。祝锦繁心里一跳,暗地里责怪的瞥了太尉一眼。

    “小小一个衡家庄,还要朕的太尉前往,我大祁王朝无能人了?”祁煊冷冷的说道,太尉便不敢再随意开口。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祁煊也冷静下来了。燕归的一万大军还剩下七千五百人,对付一个衡家庄,算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庄里可不是只有乡兵,还有许多老弱妇孺,算算衡家庄能用的兵力,大约也是几千人罢了。当初给燕归一万精兵,便是希望他尽早解决,尽早回来。

    关心则乱,祁煊第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在他身上发挥的作用。当年燕归随着燕将军出征,他虽也是心中挂念,却因不明了真正的心情,理智尚能压抑着情感。

    如今却是不同,他才刚认清燕归对自己的意义,就和对方分离;又听闻对方身边有了奸细,让他如何不担忧如何不急躁?

    “行了,都起来吧,朕让你们来,主要是为了劾奏右相的事,衡家庄那里,自有燕归。”祁煊缓了语气,这才让左相和太尉起身。

    “启禀陛下,微臣仍然认为,劾奏一事,尚需缓一缓。”祝锦繁仍旧坚持己见,这一次祁煊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沉吟了一会。

    “左相担忧之事,朕也有想过。只是夜长梦多,若是继续放任右相,难保他不会做出更大的错事来。”祁煊意有所指的说道。

    祝锦繁和太尉也知道,陛下口中更大的错事,便是联合舒国,夺取大祁朝王的政权。更甚者,或许连云国都和右相有所往来。

    樊相的手既然能伸到衡家庄,又怎么不会越过衡家庄,往云国去呢?再说他勾结一国是勾结,何不干脆两国都勾结?

    两人越想越是这个理,也顾不得是否会使得樊相狗急跳墙,纷纷赞成隔日立即劾奏樊相。他们得在樊相有所警觉之前,先采取行动,取得先机。

    “另外,探子回报,舒国暗地里仍然在招兵买马,还未熄了进犯我大祁王朝的心思,过些时候,朕想派燕将军坐镇万河关,太尉觉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若有燕将军坐镇万河关,想来舒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太尉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微臣现在担忧的,是云国。”

    祁煊皱了皱眉,知道太尉的意思。衡家庄往东和云国的交界,只有一个小小的衡水关,若是云国趁着衡家庄造反之际,举兵来犯,确实是一大隐忧。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低情商的人,得做了才知道有没有爱,可怜我们的祈大帝王,就是个低情商啊!燕归小受辛苦了 o(n_n)o~

    开v第二更,还有最后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