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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毓见了他必定是要好好骂上他一番的。

    “父皇,母亲向来明事理,她一定不会怪你。”沈嵘忙道。

    庆帝扯唇轻笑,目光忧郁道:“你不必哄朕,朕……朕比你更了解阿毓的性子。”

    沈嵘无奈,不知该如何再劝。

    庆帝招手将顾宸也唤到了自己身前,他拉起沈嵘的手,将其放到顾宸手中。

    “阿宸,朕这一生欠你岁宁皇姑良多,你……你切不可再辜负阿嵘!”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说得极为沉重。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辜负阿嵘!儿臣会将一切荣耀都给与阿嵘和阿嵘为我所生的三个孩子!”顾宸郑重承诺道。

    “好!好!好!”庆帝激动地连说了三个“好”,随后便对顾宸说:“朕早已拟好了圣旨交给了秦越泽,待……待朕驾崩,他就会当众宣读圣旨。”

    顾宸和沈嵘同时一愣。

    显然,他们都没料到庆帝会将如此重要的圣旨交给秦越泽。

    沈嵘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前世,庆帝是将遗诏交给了康亲王和礼部尚书来保管宣读。

    先一步回过神的顾宸赶忙道:“父皇!您莫要说这等子丧气话!您……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哪怕是父子间的情分早就被这些年的打压给磨得所剩无几,真到了这一刻,顾宸的心中还是生出了许多的不舍来。

    触及顾宸眼中的不舍和悲伤后,庆帝竟是扯唇笑了起来。

    “难为你对朕还有情分。”

    他还当这小子早已恨透了他,日日都盼着他殡天呢。

    顾宸稍稍一愣,略有些尴尬道:“父皇,儿臣……儿臣不太明白您的话。”

    庆帝失笑,看来,他是真将这小子给吓得不轻,哪怕到了这一刻,这小子都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真心话。

    “朕崩后,你那几个不安分的兄弟必定要生事,你……你无需对他们心软。”谈及正事,庆帝眉眼间的笑意顿时转变成了浓浓的杀机。

    他其实完全可以在那几个小子尚未成事之前便命人将其统统拿下,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无他,阿宸的心实在是太慈。

    若是不经历一番血雨腥风再成功登基,阿宸这慈心怕是会一直保持下去。

    这……不利于阿宸日后打理整个乾国。

    他要用阿骞他们的血来给阿宸浇灌出一颗疏离狠辣的帝王心。

    顾宸和沈嵘又是同时一愣。

    “父皇,他们……他们终究是儿臣的兄弟,是您的儿子,您……您是要让儿臣对他们痛下杀手吗?”顾宸极为震惊地问。

    他原本还以为他父皇会劝他手下留情,不想,他父皇竟是嘱咐他要狠狠处罚顾骞他们。

    “你当他们是兄弟,他们当你是兄弟了吗?该狠就得狠!

    不然,你是想等他们缓过气再联合在一处给你和整个乾国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后再对他们痛下杀手吗?”庆帝极为严厉道。

    阿宸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

    他一直在磨他的性子,可时至今日,也没见这小子的心性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宸的心猛地一震,随后讷讷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庆帝又同顾宸说了朝中哪些人可用后,正想再同其叮嘱几句,便在一阵剧烈地咳嗽后吐出一大口黑血,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太医!快请太医!”顾宸极为慌乱地大喊。

    沈嵘起身就去殿门口喊太医。

    王院判和几位太医一同走了进来,待瞧见庆帝的模样后便吓得魂飞魄散。

    王院判定了定神,大胆地上前为庆帝诊脉。

    待摸到脉门的刹那,他便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颤声道:“陛下……陛下殡天了!”

    “孤不信!孤不信!你们快给父皇诊治!”顾宸凶狠地瞪了王院判一眼,随后便唤其他太医上前来为庆帝诊脉。

    几个太医吓得两股颤颤,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同样泪流满面的沈嵘才强忍着悲痛道:“父皇……父皇已经去了,你就莫要再为难太医们了。”

    说完,她就对着王院判他们说:“你们都先退下,切莫……切莫将父皇已经驾崩的消息传出去。”

    眼下,还不是将庆帝驾崩公诸于世的好时机。

    王院判他们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下。

    等他们走后,沈嵘便陪着顾宸一起跪在庆帝身前。

    孙公公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先……先让奴才们将陛下挪到榻上去吧。”

    闻言,顾宸这才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等到孙公公他们将庆帝挪到榻上,为其换了特制的龙袍后,被悲伤冲昏头脑的顾宸这才彻底回过神。

    他先是严令孙公公等人保守庆帝已经殡天的秘密,随后才将墨枫他们唤进殿,吩咐他们去通知安国公和一众东宫属臣做好准备。

    “要将秦大人唤进宫吗?”沈嵘在他安排好一切后才轻声问道。

    顾宸眸光微动,随后便说:“不必了,待到百官入宫来为父皇治丧时,秦大人自会随着一众大臣们一同前来。”

    沈嵘颔首。

    “皇贵妃她们待会儿兴许就要来御书房试探父皇是否还活着,你同阿玠先留在此处,替我拦着些她们。”顾宸沉声道。

    他父皇崩殂的消息,最起码也得三日后才能放出去。

    沈嵘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在他话音刚落时便郑重道:“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会将御书房以及整个后宫都守好。”

    闻言,顾宸满是阴翳的瑞凤眼中便涌出几分暖意。

    他声音嘶哑低沉道:“还好有你。”

    沈嵘冲他挤出一抹浅淡的笑,随后便垂首道:“咱们是夫妻,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不倾尽全力来帮他,难不成要等死吗?

    如故宸所料,他才离开御书房不过一刻钟,皇贵妃便寻了过来。

    眼见门外的太监和侍卫居然将她拦在了外面,她就怒道:“都滚开!本宫要进殿侍疾!”

    “娘娘息怒,奴才……奴才委实不能给您放行。”为首的小太监赔笑道。

    闻言,皇贵妃的面色又阴沉了些许。

    “滚开!”她厉声道。

    几个小太监被皇贵妃吓得不轻,却不敢挪动半步。

    “皇贵妃娘娘请回!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殿探病或是侍疾!”侍卫上前一步,挡在几个被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太监身前。

    “你们莫不是将陛下幽禁在了里面?”皇贵妃退后一步,美眸微眯,满脸狐疑道。

    “娘娘说笑了,属下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那你们就给本宫滚开!”皇贵妃冷哼一声,随即便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侍卫往一旁推。

    那侍卫眉头紧蹙,脚下却不曾挪动半分。

    “来人!给本宫将这些挡着本宫给陛下侍疾的贱人都推开!”皇贵妃回头道。

    她身后的小太监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前走时,一直紧闭的房门却突然从内打开。

    出来的是身着华服的太子妃沈嵘。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不知道父皇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安静?”沈嵘面色微沉,低声斥责众人。

    守门的侍卫和太监连忙赔罪。

    皇贵妃则眉头紧锁,冷冷地望着沈嵘。

    “不是说陛下不许任何人进殿侍疾吗?”她狠狠地剜了眼方才拦在她面前的侍卫一眼。

    “怎么?皇贵妃娘娘消息如此灵通,竟不知父皇特意传召了儿臣和阿玠来侍疾?”沈嵘丝毫不惧皇贵妃。

    她缓步走到皇贵妃身前,冷声道:“父皇刚刚睡下,您若是不怕父皇被吵醒之后发作,便只管在这御书房门前吵闹。”

    皇贵妃的眸光微颤,下意识地透过门缝往殿内瞟。

    沈嵘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却丝毫不进行阻挡,反而往一旁挪了挪,好让皇贵妃能看得更清楚。

    见状,皇贵妃便有些心虚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态度放缓道:“本宫……本宫也是担心陛下的身子,这才冒失了些。

    让……让你笑话了。”

    沈嵘冷哼一声,冷声道:“父皇这几日难得入眠,您最好不要继续在此纠缠,以免扰了他的清梦。”

    皇贵妃被斥了个没脸,却不敢发作。

    “是本宫考虑不周。”

    “皇贵妃请回,若父皇想见您,自会让孙公公去传您。”沈嵘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皇贵妃的委婉赔罪而转变。

    皇贵妃心下恼怒,却不敢在面上表露。

    “好,本宫这就回去。待陛下醒来,还请你帮本宫通禀一声,就说……就说本宫很想念陛下,也很担忧陛下的身子。”

    说着话,她竟是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来擦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沈嵘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回了内殿。

    待房门合上,皇贵妃这才冷着脸离去。

    她走后,沈嵘便沉声道:“孙公公,劳您将淑妃和韦昭容传过来。”

    正在抹眼泪的孙公公一愣,眼皮微跳道:“太子妃,淑妃……淑妃娘娘和韦昭容可信吗?”

    淑妃膝下有七皇子,韦昭容也有十二皇子。

    她们……她们会帮太子和太子妃保守秘密吗?

    “你只管去请,本宫自有法子让她们不胡言。”沈嵘垂眸,声音微冷道。

    孙公公立即应下:“是,奴才这就去传淑妃和韦昭容。”

    沈嵘微微颔首,孙公公便快步往外走去。

    “桃染,你们几个避开众人,往御书房再取一些冰来。”她垂眸道。

    外面日头正盛,殿内便是放着冰盆也极为燥热,若是再不多取些冰块来,只怕过不了多久,这殿内就该有味了。

    届时,外面的人便是进不来也闻得到。

    她能将皇贵妃挡在殿外,却不能拦着皇贵妃来御书房这边。

    “是。”桃染立即应下,随后便同绯月一块出了御书房。

    很快,淑妃和韦昭容便一起赶了过来。

    “陛下需要静养,二位娘娘自个儿进殿便是。”孙公公挡在淑妃和韦昭容所携带的宫人前面。

    淑妃和韦昭容对视一眼,随后便同时道:“都退下。”

    说完,她们便在孙公公的引领下进了大殿。

    待走到内殿后,她们两人便被榻上躺着的庆帝吓得魂飞魄散。

    “陛……陛下崩了!”双眸圆睁的韦昭容颤声道。

    若非如此,陛下的脸上不会盖着黄纸,身上也不会穿那样的衣裳。

    “是,父皇崩了。”沈嵘缓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韦昭容浑身一震,拿起锦帕捂着嘴巴,无声地落泪。

    淑妃的眼中也闪着泪花。

    但他比韦昭容要冷静得多。

    她抬眸望向沈嵘:“是太子妃命孙公公唤我们前来的吧?”

    沈嵘颔首。

    正哭着的韦昭容也抬眸望向了沈嵘。

    “父皇骤然离世,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安排,若是此刻便将他殡天的消息传出,只怕宫中即刻就会大乱。

    我同太子殿下不得不先将父皇殡天的消息给摁下来,还请两位娘娘助我和太子殿下!”沈嵘直接对着淑妃和韦昭容行了大礼。

    韦昭容下意识地望向了身边的淑妃。

    隐瞒陛下死讯可不是小事,她……她有些不想蹚浑水。

    淑妃眉头微蹙,随后便正色道:“既然太子妃肯相信本宫,那本宫必然会竭尽全力来助你。”

    见淑妃一口应下,沈嵘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韦昭容?您怎么看?”她望向了韦昭容。

    韦昭容眉头紧锁,依旧美艳的脸上满是纠结。

    她不想得罪太子妃,也不想帮着太子妃来隐瞒陛下殡天的消息。

    见她半晌不语,沈嵘的面色便冷了下来。

    “韦昭容,我既然能让孙公公请你来,就不许你坐视不理!若你坚决不肯帮我,那我便只好将十二皇子和其嫡子也宣进宫了!”

    “你!”韦昭容面色大变,十分震惊地望着沈嵘。

    “都道太子妃雍容宽仁,本宫现在才发觉你的仁厚都是装出来的!你……你怎么能如此卑鄙下作?”

    沈嵘微微垂眸,声音极冷道:“我现在没的选。”

    说完,她又抬眸望向了韦昭容。

    “您也没的选,你必须要在我和皇贵妃之间选一个来依靠,不然,待尘埃落定之时,您同十二皇弟也讨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