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舒适宜人,榻前挂上温柔的烟霞色床幔,遮住刺眼的阳光,抱着薄薄的绫绡被,聂琚能睡到天荒地老。
快中午时,她肚子咕咕直叫,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用饭。
都怪昨晚熬夜看话本,话本真是一位吞人精气的小妖精,得戒,至少不能熬夜看。
嬷嬷她给端来早午膳,花折鹅糕、奶酪樱桃、咸肉蒸蛋饼、鲜虾粥,四喜肉圆、红烧鲈鱼......
她平等的宠幸每一道菜,吃得十分欢快,脸颊一鼓一鼓的。
端王摇着扇子,紫袍玉带,睁着迷人的桃花眼来看聂琚,同时带来一个消息。
“呦呦,父皇已经下旨,将长宁降为郡主,收回公主食邑。”
聂琚喝了口粥,“父皇是不是一边痛哭一边写圣旨?”
端王大笑,用扇子指指她,“小机灵鬼,被你猜到了。”
今天一早,江夏王准点去找皇帝求情,刚下朝的端王恰好也在场,围观了整个过程。
江夏王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马上就哭了,“五弟啊,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也没办法啊,朕的心好痛,你能体谅朕的,是不是?”
伏在地上的江夏王痛哭流涕,“体谅,当然体谅!是微臣教女无方,让陛下操心太过,微臣罪该万死,回家就打死那个逆女——”
皇帝一边用衣袖擦眼泪,一边写圣旨,“......这哪能够呢?长宁以后就是郡主了。”
之后内官拿着圣旨去往江夏王府,留下哭得一塌糊涂的皇帝与江夏王,以及一脸懵的端王。
“父皇如此厚爱江夏王,但被你这么一闹,他还真废了长宁的公主之位。”
聂琚抹抹嘴,“长宁本就不该有公主之位,她是才华出众?还是德行感人?还是于朝廷百姓有大功?一样都不占,理当废去。”
端王正色道:“我听内宫说,宣读完圣旨后,长宁差点没晕过去,以她的性格,可能会跟你没完,你小心点。”
“知道了,我不会吃亏的。”
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三哥,我的医馆就要开张了,叫神农千金医馆。你那些小妾如果身子不爽利,可以去瞧瞧,就当支持的我生意。”
“好啊,这没问题。” 端王压低声音,“我也会劝小乔去看诊。”
“小乔是谁?”
端王唇边带笑,“安平候夫人。”
聂琚:......
谢谢,哥哥真好,都不忘拉他的姘头给自己帮衬生意。
江夏王府。
长宁伏在案几上饮泣,陛下不是很疼爱她吗?
为何废公主的圣旨说下就下?她这些年也有功劳啊。
沈靖安抱臂冷眼相劝,“你别犯傻了,自古帝王无情,你招惹他女儿,他岂会放过你?而且我得说句实话,你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功劳,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厉害,那是别人在吹捧你。”
长宁为何就不能认清现实呢?认清现实后早做打算。
沈靖安又道:“陛下对你无情,谢玄更不给你面子,也只有我关心你,我正打算为你报仇。”
长宁止住哭泣,不确定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之前觊觎自己,被拒绝后不是很生气吗?
沈靖安眼中闪出阴冷的光芒,“不全是为你,谢玄不是最干净吗?我偏要他满身污水,洗都不洗掉!”
长宁一惊,“你要做什么?”
“自然做些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你别再悲秋伤春,父亲过几日要办宴会,邀请京中各贵人来参加,你若聪明,当向广陵公主示弱,邀请她前来,之后你再逐渐取得她信任。”
“我为何要她信任?有什么用?” 长宁愤愤不平。
“你可知,人所能受到的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来自于信任之人的背叛与伤害,当她对你不设防时,她就是毡板上的肉,任你宰割。好好想想吧,我出去找找乐子。”
长宁眼睛不再哭泣,碧珠上前道:“郡主,他说的不无道理。”
长宁沉默,沈靖安虽不是个东西,但他说的不错,广陵被宠成那样,性情粗暴简单,如果自己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那就——
神农千金药馆正式开张。
在谢辞卖力宣扬下,来看诊的女子不少,有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有粗布白发的老妇。
聂琚在大堂里,招呼着认识的人。
端王没哄她,安平候夫人还真来了。
她温温柔柔道:“妾听闻公主殿下开了家医馆,便来瞧瞧,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让仆人抬进来两箱礼物,看着沉甸甸的,可不像是薄礼。
聂琚笑了,“夫人客气,你能来,本宫已是很欢喜。”
安平候夫人抿嘴而笑,“今日近看公主,发觉公主更美了,瞧着极是亲切。”
聂琚突然就能理解三哥了,如烟如雾般美丽温婉的可心人,说话好听,出手阔绰,谁能不喜欢呢?
令她惊讶的是,长宁居然也来了,她素服素发,未施粉黛,神色憔悴,郑重向聂琚道歉。
“广陵妹妹,这些日子我反省过,以往是我糊涂,我不该同你置气,你别记恨我好不好?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该如何与同辈相处,所以才冲撞了你,对不起。”
聂琚后退一步,“你别这样啊,我已经不怪你了。”
长宁眼眸一亮,“真的?” 广陵有这么好说话?不像啊。
“当然,我真不恨你。” 为何要恨呢?恨会消耗人的精气神,有仇马上报就是,报完就没事了。
“那广陵妹妹,过几日我父亲要办宴会,我亲自给你写请帖,你能来参加吗?” 长宁小心翼翼道。
聂琚思忖一会儿,“可以,我会去的。”
长宁掐紧手指,暗暗冷笑,她本以为邀请广陵还要多花点心思呢。
聂琚问她,“对了,我的医馆今日开张,你该不是空着手来的吧?这可不太礼貌。”
长宁一愣,忙道:“当然不是,我带了银钱给你。”
说着她让碧珠拿出六千两银票,“一点心意,妹妹笑纳。” 她听人说堂妹爱财,及笄宴上就没少收礼,所以带了现钱过来。
聂琚满意了,至少这方面长宁还有得救,如果她下次再害自己,看在今日的份上,可以让她少受点苦。
她在外面招呼宾客,贺青筠则坐在诊间给人把脉。
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格外忐忑,“大夫,你看了半天,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得开药?”
贺青筠从从容容道:“小娘子莫紧张,就是你想的那样,别瞎吃害人的药,有些事情不能拖,早些告诉你父母。”
女子脸色惨白,真是她猜想的那样!
怎么办?最近父亲朝事不顺,她不敢对他提及远郎。
如今突然有了身子,母亲还在等着与梁国公府相看,怎么事情全赶一块去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没留意撞上聂琚,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聂琚一听这个声音愣了,这不是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