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又美又颠,驸马心机白莲》 第1章 我有四个驸马? 冬月,碎雪纷纷。 聂琚浑身酸软的躺在榻上,睁开眼后,发现榻前围了一群人。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公主还难受吗?身上疼不疼?” 聂琚摇头,“不难受,就是没力气。” 侍女盛夏兴冲冲的挤上前,“公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聂琚迷糊道:“什么好消息?” 掌事嬷嬷嗔向盛夏,“你别吵着公主。”,又笑眯眯对聂琚道:“公主,还是让老奴来告诉你吧,你有驸马了!” 聂琚惊讶道:“我有驸马了?他是谁?” “回公主,是骠骑将军,勃海侯,谢太傅嫡孙,征西大功臣——” “什么?我一下子有了四个驸马?” “......嗐,公主说什么呢?就一个!他叫谢玄,今年二十二岁,与公主再般配不过!” 聂琚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谢玄他,他怎么就成了我的驸马?” “殿下忘了?你今日初来癸水,疼倒在偏殿,恰好被谢将军撞见,陛下就为你们赐了婚。” 偏殿?癸水?驸马? 聂琚努力回想着,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今日本该在寝殿养病,听说宣仪殿在办庆功宴,她便换上小宫女的衣服,悄悄溜过去,想凑个热闹。 快到时,她突然腹疼难耐,体内不断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慌忙跑到最近的偏殿,疼得直打滚。依稀中,有个衣襟半敞的男子走过来,让她赶紧出去。 聂琚当时顾不上什么,死死抱住男子的腿,求他救自己。 但此人冷酷无情,居然妄图想甩开她,之后她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说,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是谢玄?? 但谢玄不是堂姐长宁的心上人吗?听说长宁爱慕他多年,但此人立誓终生不娶,长宁为他至今未嫁。 想到这里,聂琚不由冷笑两声,狗男人!别看她年纪小,但懂的可不少。 从床头摸出一打话本。 《表小姐娇媚,公子强娶》、《丫环勾人,世子发疯》、《外室腰细,将军失控》...... 他们都曾不近女色,装得跟佛前白莲花一般圣洁,但实则放荡好色,经常让女人腰酸腿软,下不了床榻。 谢玄就属于里面的将军,将军的体力尤其好,但体力越好的人,越容易染上花柳病。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能让谢玄把花柳病传染给她,那也太憋屈了。 这时皇帝满脸春风的走进来,“朕的呦呦醒了?太医说你身体无碍,多休息就好。” 聂琚急急道:“父皇,你为何要为我与谢玄赐婚?我不就是抱住了他的腿吗?多大点的事啊,便是把他扒光了,那又如何?” 皇帝笑呵呵道:“是这样的,呦呦啊,谢玄对你一见钟情,他向朕求娶你,在雪地里跪了许久,朕见他如此有诚意,便同意了。” 聂琚快哭了,就她当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个好人家会对她钟情?父皇分明在瞎说! “父皇,我还小呢,谢玄都二十多岁了,可不能耽误他!” 可不能耽误他去睡外室。 皇帝揉揉她头发,“好孩子,开春后你就及笄了,也不算小,谢玄是再好不过的驸马人选。” 聂琚赌气,“我才不要他!他不是立誓终生不娶吗?我必须成全他,和他退婚!” 花柳病什么的,太可怕了,但这些不能告诉父皇,不然父皇会收走她的话本。 皇帝无奈道:“说什么傻话呢?谢玄是大将军,容貌性情上佳,家世也好,他哪会不娶妻?” 谢玄出身陈郡谢氏,文武双全,他今年大败突厥,活捉突厥可汗,立下不世战功,回京后授骠骑大将军,赐勃海侯,风光无二。 且此人洁身自好,不沾染女色,女儿的驸马就他了,退婚是不可能的! 送走皇帝后,聂琚板着白嫩的小脸,癸水是退不了,但婚事一定要退。 父皇既然不同意,那她只能去找谢玄,用上高明的手段,让谢玄哭着喊着求她退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嗄嗄嗄狂笑,狗东西,等着吧,本宫来了! 谢府后院。 谢玄躺在榻上,脸色略有些苍白,旁边坐着一众兄弟。 “我的好弟弟!原来你喜欢广陵公主,不早说!” “不是说要孤独终老吗?我还打算把次子过继给你呢。” “你跪了那么久,腿疼不疼?脸疼不疼?” ...... 听着他们的嘲笑,谢玄无奈,还有完没完? 他当时伤口裂开,去偏殿换药,刚脱去上衣,突然闯入一位小宫女,她头发凌乱,裙子上染满血迹,抱住他的腿不撒手,甩都甩不开。 他刚要跑,这时皇帝带着人进来了,他赶紧告诉皇帝,“陛下,微臣正在换药,此女突然闯入,微臣害怕极了,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皇帝一听,马上就要他做主,然而当小宫女转过脸来,皇帝瞬间怒火中烧,眼神想要杀了他,他才知道此女是广陵公主。 广陵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为皇后所生,皇后故去后,皇帝将小女儿接到身边,既当爹又当娘的一手养大她,连上朝时都带着,要星星不给月亮。 他深知事情的真相不重要,撞见小公主这般行状,他必须得负责,便去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求娶公主,皇帝同意了。 这边聂琚癸水一结束,便立即乘坐马车出了宫,在谢府门前停下。 侍卫长问她:“公主,咱们要不要敲门,让谢家人来迎候你?” “不必,本宫要爬墙进去。” 她带了两个昆仑奴,他们身量极高,武艺出众,是皇帝调教好后送给她的。 聂琚吩咐,“你们,站到那边墙根去。” 昆仑奴的汉话十分流利,“是,公主。” 聂琚踩着他们的肩膀爬上墙头,朝院中望过去。 墙头的位置对着梅林,此时梅花初初绽放,香气浮动,有七八位好看的青年在赏梅。 一时之间芝兰玉树,目接不暇。 哪位是冷酷将军谢玄呢? 第2章 找谢玄退婚 谢怀最先发现了她,“咦,你们快看墙头。” 众人都瞧过去,墙上何时坐了一位美丽少女? 女子尚未结发,披着雪白色的狐袭,乌鸦鸦的青丝松松披着,一张白嫩的鹅蛋脸,眼睛极黑极亮,红唇如花。 “这位小娘子,请问你是——” 聂琚稳稳的坐在墙头,“本宫是广陵公主,来看谢驸马。” 男子们一惊,聚上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你们都抬起头来。” 众人抬头好奇的看着她,小公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表情再正经不过,好像坐的不是墙头,而是宴厅。 聂琚目光锁定一位黑色华服男子,他长相最英武,眉目锋利,气质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这大概是谢玄独有的印记。 聂琚朝他招手,“你过来。” 男子上前,恭敬道:“殿下唤我何事?” “我问你,粽子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男子小心回答,“咸口。” “兔子你喜欢吃兔头还是兔腿?” 男子有些犹豫,“......殿下,兔子这么可爱,为何要吃它?” 聂琚嗤笑,哟,看不出来嘛,谢玄还怪有爱心的。 “本宫再问你,我与你母亲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男子沉默一会儿,“......我当先救公主。” 万一公主淹死了,等着全家被诛吗? 聂琚一拍手,眉目飞扬,“这可不行!本宫告诉你,粽子我爱甜口。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忍心不吃它?” “至于落水先救谁,本宫水性极好,你当去救你母亲,你这个不孝逆子!咱们吃不到一块去,也聊不到一块去,本宫与你谢家这门婚事不如作废如何?” 众人都惊了,这退婚的借口!好清新!好爽快!毫不做作! 黑衣男子懵了,显然不能接受,“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也做不了主啊。” 聂琚不意外,谢玄肯定不会轻易同意退婚的,没关系,她还有后手。 这时梅林里走出一位白衣男子,他神姿秀彻,五官俊美得不像话,就是略有病气。 聂琚惊了,天呐,这男人长得真好看,是一众芝兰玉树里最看好看的。 她心念一动,有了! 指指白衣男子,“他也是谢家人吧?” 黑衣男子道:“是,他当然是。” “好吧,既然你不同意退婚,本宫也不勉强,但咱们真不合适,不如将驸马换成他如何?反正都是你们谢家人。” 说完这话,她拼命压住自己的嘴角,都要绷住不了。 谢玄是大将军,他哪肯受这等屈辱,为了男人尊严,他死都会退婚吧? 却没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聂琚愈发得意,指指白衣病弱美男,态度嚣张,“本宫就要他!谁也别拦着本宫!” 最前面的少年悄悄举手,“......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本宫没弄错!本宫对他一见钟情!本宫非他不可!” 黑衣男子快笑抽了。 聂琚却当他是气疯了。 她洋洋得意道:“谢玄啊,谁让你不经本宫同意,就胆敢求娶本宫?狗东西,你有礼貌吗?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一听狗东西,黑衣男子连连摆手,“不不,鄙人当不起殿下这句爱称,谢玄做的事情,关我谢怀什么事?” 他扯过白衣男子,“狗东西在这呢!他才是谢玄,鄙人是谢怀!” 白衣男子对墙头上的聂琚一礼,“殿下,微臣是谢玄。” 他声音沉稳悦耳,态度不卑不亢。 聂琚虎躯一震,差点没从墙头摔下来。 什么? 谢玄不是勇猛无双的大将军吗? 怎么会是病歪歪的美男子? 谢玄眉间似乎带点笑意,声音泠泠悦耳,“殿下金尊玉贵,坐在墙头多危险,你不如先下来,好好指教微臣。” 聂琚捂着心口,“不!本宫就喜欢高高在上的与你说话,没让你跪着算便宜你了。” 她想抽自己两耳光,刚说完一见钟情,接下来还怎么质问他不告而娶? 幸好她还有后手。 往墙外伸手,昆仑奴将一打话本递给她。 谢玄对一众兄弟和和气气道:“还请你们暂且回避,公主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众人一溜烟跑进梅园里,屏住呼吸,耳朵都支楞着,走远是不可能的!这场面实在太精彩了! 聂琚拿出最上面的话本,勉强调整好心态。 “谢玄,希望你能配得上本宫的一见钟情,接下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谢玄站在墙跟下,“殿下请问。” “本宫问你,你家中有没有表小姐借住?” 谢玄略一思忖,“微臣在边境多年,最近刚回京,不知道有没有,要问我过母亲才知道。” 聂琚拿出第二个话本。 “你身边有没有长得好看的丫鬟,一心想攒银子出府,却被你觊觎美貌,摁在榻上折腾的那种?” 谢玄嘴角抽了抽,“......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微臣贴身之事都是自己在做,且所用之人都是男仆。” 聂琚点点头,拿出第三个话本。 “你在别院有没有养外室?身娇体软脑子笨,除了侍奉你上榻,什么都不会的那种?” 谢玄深吸口气,“......也没有。” 他没有身娇体软脑子笨的外室,但未婚妻的脑子好像有点异常。 梅林的一众兄弟都扶着树,无声狂笑,今日的快乐,全是广陵公主给的。 “那谢府有寡妇吗?就是你哥哥弟弟们的遗孀,亲的表的堂的都算,她们深闺寂寞,你血气方刚,你们偷偷——” 不等她说完,谢玄斩钉截铁道:“更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乱伦吗?畜牲吗? 树林里的一众兄弟都惊呆了,还能这样吗?那他们可得好好活着!以免死后被人戴绿帽子!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她嫁人了,你默默守望,就等她和离后接手?” “本宫提示你,这个女人可能是商女户,不得她夫君宠爱,但你会将命给她。” 谢玄:“......以上统统没有!公主快下来吧!” 他生怕金尊玉贵的公主摔下来,转身吩咐仆人,将聂琚带来的侍从带进院里。 众兄弟见向来冷静自持的谢玄,硬生生被逼成这样,不由笑得更厉害。 聂琚所带话本有限,很快就翻完了,“好吧,本宫这就下去。” 谢玄伸开双臂,“微臣接着公主。” 公主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能再让她摔着脑子,万一摔得更傻了怎么办? 聂琚将话本塞进怀里,“想得美,你走开!别占本宫便宜!” 谢玄:...... 第3章 微臣明日迎候公主 聂琚朝侍女盛夏扑过去,盛夏早准备好了,稳稳的把她接在怀里。 谢夫人得知消息,带着一众女眷赶来,齐齐向聂琚行礼。 聂琚客气道:“谢夫人不必多礼,本宫今天来就是为看谢驸马,本宫对他很满意,有劳夫人生出这么好的儿子,从此他归本宫所有。” 她身形纤细,小脸娇嫩明艳,一派天真无邪,堵得谢夫人一阵心梗。 “是,公主肯驾临,是谢家的荣幸,请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聂琚想了想,“确实有点事情要麻烦谢夫人。本宫明日还要来,届时请谢夫人将府上女眷全部叫来,本宫要见见她们。” 谢夫人:...... 咬咬牙,“是,明日妾身定会洒扫相迎,以候公主殿下。” 聂琚道声有劳,走到谢玄面前,将一打话本塞给他。 “好好看看,引以为戒,别和里面蠢出生天的男人学。你要是染上这些习性,啧啧——你们谢家就没下一代了。” 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拍了拍,“从此以后,你为本宫守身如玉,三贞九烈!宁死不屈!” 众人:...... 谢玄:...... “明日你在家等着本宫,本宫除了见你家女眷,还要去你院子里瞧瞧。” 谢玄拱手,“是,明日微臣会在家里迎候公主。” 聂琚满意了,晃晃绣鞋上的红色绒球,带着护卫与侍女离去。 谢玄跟上,将她送到门外,虚扶她上马车,“殿下小心,别磕着。” 别磕着你那不太聪明的脑子。 聂琚打开他的手,“狗东西,喜欢本宫给你的爱称吗?” “......喜欢。” 不要和她计较,计较起来,谢家就没了。 见她走了,谢夫人几乎要栽倒,这叫什么事啊? 谢家兄弟们个个捧腹大笑,围着谢玄玩闹。 “你真行啊,广陵公主深居宫中,今日特意为你出宫了。” “怪不得你要跪三个时辰求娶,她真是个大美人,值了值了!” “刚才你还想抱她呢,但她不愿意,哈哈哈......” 谢玄推开他们,狼狈而逃。 谢怀笑得更狠,“哎哟哟,你们瞧,这就叫春心萌动,他害羞了,害羞了!” 谢玄闻言走得更快了。 回到宫里,聂琚心里美滋滋的,躺在自己的梨木雕花大床上,快乐的打了几个滚。 盛夏笑道:“公主就这么开心?” “开心!你是没看到谢家人的表情!哈哈,只要三天,我保证谢玄哭着喊着求退婚!” 皇帝听侍卫汇报完她的行径后,轻斥一句:“胡闹。” 便没了下文。 女儿多去谢家走动也好,方便与谢玄培养感情。 卢淑妃带着宫女来给皇帝送参汤,娇滴滴道:“陛下最近没少劳神,喝些汤补补脑。” 皇帝从一堆奏折里抬首,淑妃怎么又穿鹅黄色了? 委婉道:“淑妃啊,你今年也有四十了吧?” 卢淑妃娇俏一笑,“陛下记错了,妾今年三十七,年过四十的是德妃姐姐,哦,陛下也年过四十了,妾比你们年轻几岁,咯~~咯咯~~” 皇帝:...... “陛下,妾听说广陵今日去了谢家,还是翻墙进去的。” 皇帝不以为意,“没事儿,她没摔着。” 卢淑妃暗骂,我才不关心她摔不摔着。 “陛下,据妾所知,广陵并不想嫁给谢将军,她与梁国公之子是青梅竹马,又是姑表兄妹,你看这事是不是要......” 皇帝斥道:“怎么?你想对广陵的婚事指手划脚?淑妃,你僭越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淑妃的心思,她想将自己的女儿平康公主嫁给谢玄,想得美! 谢玄是他早就看上的女婿人选,即便是没有偏殿的事情,他也打算年后为小女儿和谢玄赐婚,别人休想打谢玄的主意,谢玄也休想娶别人! 最好的男人,当然要留给最喜欢的孩子。 卢淑妃慌忙道:“陛下说哪里话,妾只是关心广陵罢了。” 她悻悻退下,听说谢玄克己复礼,最重规矩,哪会容忍广陵这个蠢货?再说还有满心爱慕广陵的陆峤呢,这桩婚事未必能成,自家女儿还有机会。 聂琚召来新罗婢,听说她们最擅长服侍男人,让男人迷恋。 “本宫问你们啊,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新罗婢谦卑的跪在地上,公主这是要讨好未来驸马? “回殿下,男人都喜欢温婉柔顺,仰慕关心他们,却不束缚他们的女人。” 聂琚懂了,她反着来就行。 娇纵善妒,爱管闲事,轻浮放荡,不给他面子。 这样的她,谢玄绝对要退婚。 她提笔写道:“谢郎,今日一见,本宫更喜欢你了,但你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多多保重,咱们来日还要生儿育女呢,听说你在战场上很勇猛,希望榻上也是。” 接着是吐露相思之苦的八百字,把《诗经》的情诗抄了不少上去。 犹觉不足,又画了两位亲嘴的小人,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谢府。 第4章 把你家表小姐送走 谢家后院。 谢玄躺在床上猛咳。 谢夫人嗔他,“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嫌药苦偷偷倒掉,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想起来她就心疼,皇帝的女儿是宝贝,她的儿子就不宝贝吗? 儿子为了娶公主,硬是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谢家是尊贵,可天子一怒,他们承受不起。 见母亲眼圈红了,谢玄解释道:“母亲,我当时是跪在松木板上的,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那松木板还是皇帝暗示的呢,生怕跪坏了他,给自己女儿找个残废男人。 “母亲回去吧,我要休息。” 谢夫人起身,给他掖掖被角,“你睡吧,母亲还有事情要忙。” 愁人啊,真愁人啊,广陵公主明天还要来,她得让这位小祖宗满意。 谢玄睡得头疼,梦里都是喊杀声,血光冲天。 “杀了他,杀死谢玄,重重有赏!” 一道利箭朝他射来,他闪避不及。 “谢玄死定了!主人说了,别让他死那么痛快,用桑皮纸沾水贴他脸上!闷死他!”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挣扎半天,他才醒来。 侍从姜年一看,就知道他又做噩梦了,忙给他倒了盏茶,递帕子擦汗。 外头天还亮着,满地雪白,冰凉麻木。 姜年递给他一封信,“将军,你的信。” 谢玄疲倦道 :“念给我听。” 姜年神情平平,语气平平,大声朗读:谢郎,今日一见,本宫更喜欢你了,但你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多多保重,咱们来日还要生儿育女呢,听说你在战场上很勇猛,希望榻上—— 谢玄一把夺过信,恨自己不多嘴问一句是谁的信,姜年也不提醒。 姜年颇为遗憾,怎么就不让念了呢?以前都是冰冷无情的战报,这封信的内容温暖有爱,他很乐意念出来。 谢玄倚在床头细细看信,嘴角微抽,这写的都是什么?小公主真是傻乎乎的! 据他所知,公主两岁多就没了母亲,整日哭着要找母亲,弄得身体消瘦,痛失爱妻的皇帝抱着她一块哭,见者无不流泪。 大概是因为在千宠万宠中长大,公主才养成这样的性情吧。 看完后,他坐在案几前回信:“殿下还小,别想那么多,努力加餐饭,长高些,长胖些。” 信上画了一位胖乎乎的女童。 姜年瞅向床头的话本,“将军,这些能借我看看吗?光看话本名就知道有趣。” 谢玄拒绝,“不行,我要烧了它。” 都是这些书,让小公主的脑子变得不正常! 次日一早,鹅毛大雪飘落,园中梅花的香气更盛。 谢夫人带着女眷们等在大厅,这是入冬来最大的一场雪,路上肯定不好走,广陵公主还会来吗? 谢玄堂嫂劝道:“伯母,你且坐下。” “我哪坐得住?你派人去路口盯着,看到公主的马车速速来报,把院子里的路都清扫出来。” “是,伯母。” 谢玄坐在书房好整以暇,认真看着手上的信。 姜年抽气,这信后半截到底写了什么?将军看了有足足八百遍! 他好心建议,“将军,今日雪这么大,公主大概不会来了,你就别等了。” 谢玄手一顿,“她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来了就让她去见女眷,如果她愿意,就来我院子里瞧瞧。” 姜年:...... 又等了一个时辰,姜年道:“将军,公主今日大概是真不来了,夫人叫回了守路的仆人。” 谢玄拂袖而起,“不,她会来的。” 姜年暗道,你还怪自信的。 聂琚确实不想来,今日几位公主皇子约她打雪仗。 但皇帝劝她,“呦呦,做人不可言而无信,你今日必须得去谢家,看看谢玄。” 聂琚立时想起她的退婚计划,行吧,打雪仗的事先放一放,处理狗男人要紧。 她带了清道者二十人,拿着铁锹一路铲雪,顺顺当当来了谢家。 下了马车,却见谢玄穿银红色锦衣,外披黑色大氅,同仆人站在谢家门前。 他面容依然有些苍白,但身量极高,挺拔如松,兼之眉目英华,美得惊心动魄。 聂琚蹬蹬跑到他跟前,眉目一扬,“谢郎,你是在等本宫吗?” 谢玄刚要说什么,姜年语气平平道:“回殿下,非也,我家将军说,他喜欢站在大门口赏雪。” 聂琚在谢玄腰窝处轻锤,“狗东西,别不承认,你肯定是在等本宫,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谢玄:...... 姜年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不敢看谢玄的脸色。 得知聂琚来了,谢夫人忙将她迎进大厅,谢玄则回了自己后院。 聂琚坐在上首,“谢夫人,贵府女眷都齐了吗?” “回公主,齐了,全在这里。” “开始吧,你们排好队,逐个向本宫介绍自己。” 女眷们面面相觑,她们中有谢玄的婶母,嫂嫂,妹妹,弟妇等,皆是名门闺秀。 但那又如何?上面坐着的是本朝最尊贵的嫡公主,是生来就要压她们一头的人,只得逐个介绍。 聂琚从介绍中得知,谢太傅有五个儿子,目前三个儿子与他同住主宅,谢玄的父亲是嫡长子,三个儿子加上他们的后代,再加上仆从,谢家上下共有上千人口。 聂琚轻咳,“表小姐何在?” 队伍里出来两个女子,一位俏丽灵动,穿百花间色裙。一位柔媚可人,穿杏色锦裙。 她们朝聂琚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一惊,“还真有表小姐?” 那谢玄晚上爬谁的床?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 怪不得他脸色苍白,敢情是累的,他真行! 谢夫人见状忙道:“她们一个是三房夫人的娘家侄女,一个是二房姨娘的外甥女,来此做客。” 两个女子都十六七岁,粉颈低垂,不敢抬头看聂琚。 聂琚倒无意为难两个弱女子,但转念一想,不能忘记自己的目的。 “谢夫人,本宫觉得,她们在你家居住并不合适,等天睛了就把她们送回家,给她们每人百两白银。” 谢夫人并不知道那套关于表小姐的言论,“这,这......为何?” 第5章 日日夜夜想见你 聂琚肃然道:“不能让她们待在这里。” 她招手,让谢夫人附耳过来,悄悄道:“她们可能会勾引驸马,半夜爬床,让驸马欲罢不能,掏空身体。” 谢夫人脸色一僵,大胆?她们竟敢! 也不是不可能,二房姨娘张氏生得勾人,她外甥女也是眼神带勾,儿子如今正风光,难保她们不起心思。 她定定神,笑道:“就依公主所言,她们来了数日,也该回家了。” 之前她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细想,好好的未嫁女,明明自己有家,为何要长居谢府? 二房张姨娘慌了,怎么回事?她还打算让外甥女嫁给某位谢家子弟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就...... 外甥女宁婉也慌了,怎么就要被送走了?说实在的,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谢玄呢? 再说了,又不是没有驸马纳妾的先例,只要驸马的势力够大,态度够强硬,纳几个妾还是可以的,谢玄可是一品骠骑大将军。 聂琚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径直走下来,在一众侍女里瞅了瞅,挑出十几个眉目清丽,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谢夫人,这些人盯紧了,别让她们靠近驸马的院子。” 又让谢夫人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她们可能会勾引驸马进柴房,后花园,假山,对,就是做那种事。” 谢夫人:......震惊啊震惊,为何公主会懂这么多?远胜她这位后宅主母。 “谢夫人,贵府女眷真的全在这里?有没有遗漏的?你仔细想想。” 二房夫人有些激动,机会难得啊。 她斗胆上前,“殿下,还有呢,我夫君房里还有一名舞伎,殿下要不要见见?” 聂琚小手一挥,“速速带上来,与本宫瞧瞧。” 谢夫人暗暗叫苦,二弟妇捣什么乱?但话都说出来了,她只得照做。 舞伎一出来,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 此女姿容艳丽,美目顾盼生辉,腰肢极细极软,明显与汉人不同。 聂琚又惊又喜,“你......菩萨蛮?你是菩萨蛮?” 本朝贵族三大享受: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 昆仑奴力大无穷,忠心踏实,常用于护卫。 新罗婢长相柔美,温顺柔和,多为贵族们的贴身女仆。 而菩萨蛮是三者中最难得的,她们姿容艳丽,风姿摄魂夺魄,最得男人们喜爱。 前两者聂琚都有,如今就缺一位菩萨蛮,皇帝认为菩萨蛮不适合她,硬是不给。 聂琚按捺不住,让菩萨蛮当众舞一曲,菩萨蛮也不扭捏,灿然一笑,扭动着腰肢舞起来。 她的身影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绚丽的霞,盛开的花。 女眷们都看呆了,别说是男人,她们都心动了,二房夫人更恨,不要脸的臭男人! 聂琚嘴都合拢不上了,当即决定:“谢夫人,这菩萨蛮本宫要带走。” 谢夫人掩面,表小姐也好,侍女也好,她都能做主。但这菩萨蛮是二弟刚带回来的,这,这...... 聂琚正色道:“声色犬马,长期沉迷,会让人丧失斗志!驸马难保不会学他二叔,万一他也要养菩萨蛮,可如何是好?他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 二房夫人肃然拜倒,“公主所言极是,妾附议!此等风气,定要杀一杀!” 谢夫人艰难道:“......公主所言......有理。” 聂琚美滋滋起身,“诸位,事情都解决了,本宫告辞,你们——” 盛夏小声提醒她,“驸马,公主还没看驸马呢。” 聂琚拍拍额头,对,还那么大个驸马呢,差点给忘了。 她屈尊去了谢玄院子,谢玄已在院中迎着,“殿下,微臣带你四处看看。” 聂琚满心想着菩萨蛮妖娆的舞姿,也想扭动一下腰,但脚底打滑,差点没摔倒。 谢玄眼明手快,忙扶她一把,“殿下何故失神?” 聂琚乌鸦鸦的青丝蹭在他胸口,一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 “本宫看到驸马太欢喜了,差点摔倒,都怪你,乱吾心曲。” 谢玄:...... 往谢玄修长的手指上摸了一把,咦惹~~好凉。 她叫来盛夏,拿过手炉塞给谢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穿厚点。” 雕花铜炉很精致,盖顶有红宝石,外面罩着一层云锦,柔软温暖。 谢玄有些不习惯,他何曾用过手炉,但却也乖乖捧着。 院子疏朗开阔,一步一景,十分雅致。 但聂琚不能夸,她指手画脚,挑了一堆毛病,“这水池会招蚊子,春天又引潮气。” 谢玄道:“是,回头微臣让人填了。” “这片竹子太茂密了,容易招蛇,本宫最怕蛇了!” “那微臣砍掉一些。” ... 无论她挑什么刺,谢玄都给出解决方案,让聂琚无话可说。 “带本宫去你寝屋看看,方便吗?” 谢玄抿了抿嘴,“方便,殿下请。” 姜年心道,能不方便吗?他早就把屋子收拾好了,就等你来。 聂琚进去打开柜子,又敲敲墙壁,还想往床底下钻。 谢玄忙扯住她,“殿下这是做何?” “我看你屋里有没有藏女人。” 谢玄:...... 姜年:...... 检查一圈,聂琚没发现什么,索性往谢玄床上一躺,“这张榻太小了,睡不下咱们俩。” 说着在榻上滚来滚去,呵,狗东西,不信他能说出换张床榻的话。 谢玄确实说不出话来,这榻明明可以睡五六个人。 聂琚拍拍手,今日任务圆满完成,还顺走一个不花钱的菩萨蛮,高兴得眯起眼。 谢玄想,她真容易快乐,这么纯粹的笑,他许多年没见过了。 回到正厅后,聂琚向谢夫人告辞。 “谢夫人,本宫要走了,你们看是不是,嗯?” 谢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率领谢家众人将聂琚送到大门口。 “恭送公主!” 谢家二婶多喊一句,“公主常来府上坐坐啊。” 她看聂琚的眼神格外喜欢,哎,可惜公主没注意夫君的其他妾室,不然一块带走多好。 聂琚上了马车,掀开侧边马车帘,看到站立在一旁的谢玄,冲他招招手。 谢玄怔了一下,很快上前,“殿下唤微臣何事?” 聂琚趴到他耳边,“谢郎,今晚做梦时,我会去你梦里找你。” “......殿下为何要入微臣的梦?” 聂琚眼睛弯成小月牙,“本宫实在喜欢你,不满足只你与白日相见,晚上咱们也在一处,朝朝暮暮,行云布雨,行不行?” 谢玄:“......” 第6章 将军,公主让你喝药 聂琚顺手给他理理衣襟,将整齐的衣襟给弄乱了。 “你得养好身体,不然将来怎么服侍本宫?本宫喜欢强壮的男子。” 又揉揉他的脸,“好了,回去吧,明日本宫还来瞧你,欢喜吗?” 谢玄定定神,“殿下,微臣明日不在家。” 聂琚狂喜,他这是受不了了?要出去躲躲? 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模样,“为何不在家?是厌烦本宫了?本宫就知道你喜欢表小姐!” “并非如此,微臣明日约了人见面。” 聂琚揪住他衣领,“狗东西,你约了谁?男的女的?在哪里?几时?” 谢玄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约了吴姓友人,男,在陶然居,申时。” “陶然居是喝花酒的地方吗?” 谢玄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微臣与朋友要谈正事。” 聂琚心中狂笑,谈正事好啊,男人谈正事时,最厌烦女人出现。 “行吧,本宫走了。” 谢玄目送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离去。 聂琚回到宫里,打量妖娆艳丽的菩萨蛮。 “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来了我们大邺?” 菩萨蛮回道:“妾名凤舞,是女蛮国人,同商队来到大邺,进京后被人买下献给谢家二郎。” 聂琚问她,“本宫今日将你带回来,你生不生气?如果你想要个男主人,本宫可以将你送给皇兄。” 凤舞面露惊恐,“不,公主,求你不要将我送走,我不想服侍男人!” 她告诉聂琚,男人们在榻上,通常极其粗暴,不管女人死活,每次她都痛得不行,事后要擦伤药。 聂琚惊了,瞧瞧吧,男人们果然不是东西! 她安慰凤舞,承诺绝不会卖掉她,也不把她送给男人,会一直养着她。 凤舞感动得眼泪汪汪,“我愿意为公主跳一辈子舞!” *** 谢玄环视着自己的院子,想起小公主的评价,越看越不顺眼,便让姜年拿刀给他。 姜年给他捧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将军,你先把药喝了,公主都说了,让你好好保重身体,你们将来还要那什么,咳......” 谢玄看着药,沉默片刻,将药一饮而尽。 谢二叔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捶胸顿足,他的菩萨蛮啊!怎么就落入公主手中了! 忙奔去找谢玄,却见好侄儿脱了外袍,将袖子挽起,拿刀在砍竹子。 原本疏朗有致,秀骨亭亭的绿竹,被砍得稀稀拉拉,毫无美感。 谢二叔一脸震惊,“无妄,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玄停下手,“二叔,你来了。” “我说,这竹子怎么得罪你了?被你砍成这样?多难看啊。” “公主说它们长得太茂密了,我觉得有道理,便砍去一些。” 谢二叔无语凝噎,“......说到公主,无妄啊,你能不能找她求情,将二叔的菩萨蛮给要回来?她是你惹来的,你得负责啊。” 谢玄温声道:“二叔此言差矣,若你不豢养舞伎,公主哪能将人带走?她甚至还迁怒于我,我未曾与二叔计较。” 谢二叔惊道:“我不过是养个舞伎,还犯了天条不成?你居然还想怪我?” “二叔如果觉得自己有道理,那就去找祖父或陛下评理,他们定能为你做主。” 谢玄口中的祖父是谢太傅,这几日在别处住,并不在谢府。 谢二叔讪笑,他如果敢去找这两位,纯粹是上赶着找死。 他不死心,“二叔知道,广陵公主对你极是上心,只要你去求她,她肯定会给你面子。” 谢玄正色道:“二叔想错了,我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怎么会呢?她那么喜欢你,女人喜欢男人时,最听话不过。” 谢玄笑了笑,公主喜欢他?她分明想逼他退婚,无所不用其极。 谢玄当晚睡下后,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谢公子,我们这就送你上路,谁让你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他们拿起沾了水的桑皮纸往他脸上贴,谢玄心知逃不开了。 但预想中的窒息感没来,聂琚蹬蹬跑过来,“狗东西,本宫来看你了!” 她乌发如瀑,小脸盈白可爱,眼睛里如有星光,绣鞋的红绒球晃晃悠悠,周围人都消失了。 谢玄睁开眼,看着床头的雕手炉,怔了片刻,握在手中。 她还真来看他了。 城中某深巷,碎雪乱飞,房门被叩响。 昏暗的灯燃起,暗室里有两道人影。 锦袍男子低声道:“明日申时,谢玄会在陶然居见吴春意。” 对面黑衣人叹气:“谢玄命真大,当年以为他死透了,哪知他还活着。早知道就不用桑皮纸,一刀弄死他多好。咱们少主喜欢他,下不了狠手。可惜人家一回京就求娶广陵公主。这下她不得恨死广陵公主。” 锦袍男子冷冷道:“别再议论少主,你只管布置好人手,明日务必要除掉谢玄。” 黑衣人有些犹豫,“如今他在京中,谢家是何等势力,他又身居高位,怕是......” “如果不早些将他杀了,等他娶了广陵公主,那会更麻烦,此事拖不得。” 黑衣人咬牙,“是。” 次日,谢玄裹好衣服出门,却见一杏色锦衣少女站在大门外。 她盈盈一礼,“见过谢将军。” 女子容色清丽柔美,一双眼睛滟滟动人,含羞带怯。 谢玄扫了她一眼,转头问姜年,“她是何人?” 姜年平平板板道:“二姨娘家的表小姐,好像姓宁。” 女子细声柔气道:“谢家表哥,我名唤宁婉——” 她昨晚一夜未睡,不能就这么被送回家,回家要面对酗酒的父亲,父亲打算将她嫁给一位丧妻的中年富商。 此次来谢家,就是想徐徐图之,寻个谢家子弟做正妻,但时间来不及了,那就设法成为谢玄的人,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谢玄又血气方刚,肯定有男人的欲望,他碰不了公主,肯定会悄悄寻别人。 然而不等她说完,谢玄已经快步走开,钻进马车里。 姜年看着他脸色,“将军,表小姐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瞧对你颇有情意啊。” 谢玄用手指叩着车壁,“今日雪已经停了,母亲为何还没有将她送走?” “将军,据我所知,公主说的是:等天晴后将人送走。眼下雪是停了,但还没放晴呢。” 谢玄沉默一阵道:“那你下车回府,告诉母亲,公主改主意了,她说雪一停就将人送走。” “......行,我听将军的。” 刚要下马车,谢玄叫住他,“慢着,此事不能光听公主的,我要有自己的主意。” 姜年精神一振,将军这是后悔了?对表小姐惊鸿一瞥心动了? “告诉母亲,马上将她送回家,就算下雪也要送,片刻都不要耽误,去吧。” 姜年:...... 你还真是怪有 ‘自己的’ 主意。 不过大冷天的,表小姐在雪中穿得那么单薄,又守在大门口,必然是有所图谋。 为了谢家的下一代,表小姐是得马上送走。 第7章 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聂琚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梦中谢玄正跪在雪地里,求她退婚,他身边还跟着大着肚子的长宁。 “公主殿下,微臣恳求与你退婚!” 长宁也道:“广陵妹妹,他爱的人其实是我,求你成全。” 她高兴疯了,嘎嘎嘎笑出声来,“行,马上成全!本宫这下不会得花柳病了!” 嬷嬷轻轻摇醒她,“殿下,别睡了,都日上三竿了,起来用饭。” 聂琚不情不愿的爬出来。 洗漱后飞快用饭,饭量是平日的两倍,最近她吃得特别多。 皇帝身边的太监来了,他笑眯眯道:“殿下,梁国公夫妇来了,给你带了礼物,陛下让你去见他们。” 梁国公是聂琚的亲舅舅,也是表兄陆峤的父亲。 聂琚一喜,“是吗?本宫吃完这碗饭,马上就过去。” 她飞快的扒着饭。 皇帝正与梁国公闲聊,“爱卿最近可有出城打猎?” 梁国公陆和年近四十,气度雍容,他拱手道:“未曾,臣最近有些怠倦,比不得陛下精神。” “你与朕年纪相仿,怎么就没精神了,是操心之事太多了?” 陆和笑笑,“琐事总少不了,听闻陛下喜得佳婿,可喜可贺。” 皇帝肃然道:“朕也没想到,谢玄对呦呦如此痴情,此人是朕的大功臣,又在雪地里长跪不起,朕哪能拒绝他,只得答应。” “谢玄年轻有为,风华无双,若臣有未嫁女儿,肯定也想让他做女婿。” 陆和真心诚意的夸赞着谢玄,丝毫不提儿子陆峤对聂琚的心意。 陆夫人暗中翻了个白眼,谢玄分明是被逼的,他如果不求娶公主,可能要去天牢吃饭了。 这样也好,公主既已择定驸马,儿子也该对她死心了。 聂琚进来后对皇帝行了礼,又向梁国公夫妻问好。 陆夫人笑道:“公主瞧瞧,这两箱是阿峤托人给你带的礼物。” 聂琚让宫人打开,里面是华美的丝绸,精致的手编玩意,还有一些晒干的食材。 她高高兴兴道:“陆夫人,这些都是蜀地特产吧?表哥有心了,多谢他。” “是啊,阿峤最疼爱你不过,将你当成亲妹妹,如今你有了好归宿,他也为你高兴。” 陆和隐晦的看陆夫人一眼,这蠢妇在说些什么? 聂琚抱住皇帝的手臂,“父皇,外头有家酒楼饭菜做得好吃,我要去尝尝,你多派些护卫给我。” 皇帝笑道:“哟,今日不去见你的谢驸马了?行,去外头透气也好,多见识下。” 他叫来羽林卫,让中郎将带两百人,护送聂琚出宫。 聂琚谢过皇帝,从箱子里捞了一根手绳,带着护卫欢快的出宫了。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端起茶盏,明显是要送客。 陆和知道他不高兴了,便行了告退礼。 见宫道上无人,陆和轻斥道:“夫人,方才你在做什么?生怕陛下不知道你不喜公主?” “夫君,公主哪是那么好娶的?你看这几日,她把谢家折腾成什么样了?峤儿喜欢她,但如今她有了驸马,两人之间就不该有牵扯,我就是委婉提个醒。” 她贵为国公夫人,只想找个柔顺的儿媳服侍她,公主娇贵就算了,驸马还不能纳妾,还是让谢家娶走为好。 “那你不也该当着陛下的面,一副甩掉麻烦的样子!别惹公主不开心,陛下最宠她。” 陶然居,雅间。 “将军请放心,他们的家眷我去看过,给了她们银子,日子能过下去。” 谢玄默然一会儿,“对不起,当年是我连累了你们。” 吴春意忙道:“将军何出此言?我们都是孤儿,如果不是你捡到我们,我们早就饿死变成一堆白骨了,可恨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他关切的看着谢玄脸色,“将军可好?你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谢玄无奈,该怎么解释呢? 他脸上的病气与箭伤无关,跟跪着求娶某个人有关。 捧着精致的小手炉,手指摩挲了下。 吴春意想到什么,“将军,听说你要尚公主,恭喜。” 听说公主有些骄纵,但再骄纵,那也是未婚妻啊,当然要道声喜。 谢玄闻言眉目柔和下来,“多谢。” 茶博士进来给他们添水,他身后还跟着两位灰衣侍者,手上端着五色糕点。 “两位,这是我们这的招牌点心,刚出锅的。” 谢玄用拇指抚了抚手炉,“将点心放下,你们出去吧。” 两个灰衣人对望一眼,是时候动手了吧? 放下托盘,正要递信号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马匹嘶鸣,吵闹得很。 吴春意忙跑到窗口,往外面看过去,陶然居在偏远的城东,向来清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茶博士也伸长脖子往下看,“哟,天呐,是羽林卫!这少说得有几百人吧?有大事发生了?” 一位红衣少女从车上跳出来,茶博士更惊了,“天呐,好漂亮的小娘子!羽林卫是她带来的?” 八风不动的谢玄忙朝下看,却见少女转身进了陶然居大堂。 谢玄匆匆应道:“她是来找我的,我去接她上来。” 说着,快步出了雅间。 两个灰衣人面面相觑,娘的,这还怎么下手?外面少说有两百羽林卫,个个持刀背弓箭。 打不过啊,根本打不过。 聂琚由谢玄带着进来雅间,她声音软软的,话语却很严厉,“狗东西,你真的只是在见朋友,不是在狎妓喝花酒?” 谢玄斩钉截铁道:“只是见朋友。” 吴春意询声看去,自家将军身边站着一位明媚无双的少女,肌肤白嫩如雪,容色倾国。 少女不满道:“那你慌慌张张跑出来做什么?做贼心虚吗?” 自家将军耐心道:“怕殿下找不到微臣,所以才出来迎你。” 吴春意惊了,殿下?哪位殿下?莫非是那位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谢玄对他道:“来见过公主。” 吴春意忙对聂琚行礼,“草民吴春意见过公主殿下。” 茶博士与两个灰衣人也愣愣跟着行礼。 聂琚坐到案几边,一把抱住谢玄的手臂,“本宫来此,没打扰你们吧?” 吴春意忙道:“没有,没有。” 聂琚打量着他,这人大概二十多岁,年纪与谢玄相仿,皮肤黑红,四四方方的脸,一脸忠厚样。 “你是做什么行当的?与驸马是怎么认识的?要谈什么事?真没有喝花酒?女人藏在哪里?” 一口气问完这些,聂琚很得意,哪个男人受得了在朋友面前被这般盘问?他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第8章 呀呀呀~~真好吃,呦呦爱吃肉 吴春意有些迟疑,看向侍立的茶博士等人。 聂琚朝他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茶博士麻利的走了,两个灰衣人有些犹豫,走,还是拼死一搏? 但如果真动手的话,别说外头的人了,光门口站的两个昆仑奴都够他们打的。 “看什么?还不快走!再不走,本宫让昆仑奴把你们扔下去!” 两个灰衣人喏喏,“是是,殿下既然不需要我们侍奉,我们这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聂琚晃晃谢玄的手臂,“吴春意,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玄朝吴春意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吴春意忙道:“回殿下,草民与谢将军是在边境认识的,谢将军救过草民的性命。草民今日与将军相见,是想问候他,他曾受过重伤。” 聂琚睁大眼睛,转过头看谢玄,“什么?你受过重伤?为何不告诉本宫?” 见她满脸关切,吴春意不禁有些动容,公主哪里娇纵了?分明很懂事嘛。 “多谢殿下关怀,微臣已经无碍,故而没有告诉殿下。” 聂琚眼珠一转,“吴春意,你与驸马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你就下去吧,本宫不希望别人占用驸马太多时间,你们这些朋友,得有点自知之明,不能总霸着人家夫君。” 谢玄:...... 吴春意尴尬起身,“殿下,草民见将军无碍,就放心了,告辞 。” 他非常感动,公主真是把将军放在心尖尖上啊,眼睛突然有些酸,是怎么回事? 见人走了,聂琚忍着雀跃,谢玄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果然,聂琚压低声音,“吴春意说你受过重伤,那......影响子嗣吗?咳,如果你真那什么,咱们就得退婚了。” 谢玄低低笑了。 聂琚惊异看着他,这人是被刺激到了? 莫非真不能人道? 退婚的绝佳理由啊!必须退的那种!父皇也不能反对。 谢玄笑够了,指指胸口,“伤的是这里,想来应是无碍。” 眼见聂琚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似乎在说:你居然能人道? 她生气的扭过头去,把圆润的后脑勺留给他。 谢玄扯扯她红色的发带,“殿下,微臣带你去用饭。” “不去!不吃!” “去吧,有你最喜欢的兔子肉。” 聂琚哆嗦着,她其实很喜欢兔子,怎么能吃兔子呢? 但她不能在谢玄面前气怯,“......去就去!本宫啃兔腿,你啃兔头。” 谢玄捏住她的手腕,“好,我们走吧。” 门外站着两个强壮如铁塔的昆仑奴,从楼梯开始,到大堂门口,站了一排带刀羽林卫。 马车旁也有人守着。 公主带来的人,几乎占了半条街,连一只鸟都飞不到她身边。 中郎将曹蔚迎上前,“殿下,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聂琚扯住谢玄的衣袖,“狗东西, 咱们去哪里吃兔子?” 听到这个称呼,曹蔚忍住笑, 向谢玄行礼,“谢将军,你要带公主去哪里?卑职要保证她的安全。” 谢玄还礼,风仪翩翩,“我打算带公主去湖中岛屿,陪她用饭,你们在湖边等着即可。” 曹蔚望着不远处湖面,一派苍茫雾气,哪里有船只? 谢玄拿出一支玉笛吹起来,很快,一艘小船驶向岸边,聂琚惊异的看着。 谢玄手放在她后脑勺,“走吧,殿下。” 他带着聂琚上了小船,曹蔚想拦,“殿下不可!万一,万一......” 聂琚朝他挥手,“中郎将,若本宫出了意外,你记得告诉父皇,诛谢家九族!顺便把他家祖坟给刨了!” 小船走远了,徒留曹蔚在风中凌乱。 手下悄声道:“头儿,咱们要潜水过去吗?” 曹蔚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不必,谢玄总要为他的九族着想。” 小船上,聂琚见缝插针的戏弄谢玄,她娇声娇气道:“谢郎,本宫怕水,坐你腿上行不行?” 撑船的人身子抖了抖。 聂琚见状严肃道:“船夫,请你好好撑船,别分神!本宫要与谢郎做点快活的事情,不许偷看!” 爬到谢玄腿上坐下,抠着他身上的玉环玩,谢玄神色波澜不惊,也不赶她走。 聂琚啧啧两声,她还不够轻浮吗? 谢玄手指蜷起,耳尖发烫,公主出奇的柔软暖和,还有淡淡的馨香。 “谢郎,从第一眼看到你,本宫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将来咱们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好?” 谢玄:“......嗯。”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聂琚又住他腰间移了移,谢玄神色有些古怪,将她往下推,低低道:“......殿下,别这样。” 聂琚高兴了,这人终于受不了她。 船夫身子抖得更狠,拼命划船,很快就到岛上了。 聂琚惊叹,岛上的院子风雅舒适,玉阶琼阁,像走进画里一般。 撑船的人也上了岸,解下蓑衣后,聂琚才发现她是女子,生得冰肤玉骨,艳如桃李,看谢玄的眼神带勾,勾死人的勾。 聂琚不满,刚要打滚撒泼,谢玄眼明手快,将她提到屋里。 这栋楼阁有两层,一楼大厅里置有酒菜,还冒着热水,看样子刚做好。 中间有一莹白大碗,上面有盖子,谢玄将盖子打开,“殿下,你最爱吃的兔子肉。” 聂琚捂住眼,不敢看好朋友的尸体,“......狗东西,你来喂本宫。” 她张开嘴,被塞进一块微烫的肉,嚼了嚼,马上睁开眼,“呀呀呀~~真好吃啊,呦呦爱吃肉。” 谢玄心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聂琚从谢玄手中夺过筷子,下箸如飞,“本宫没想到,兔子肉会这么好吃,回头本宫就把平康姐姐的灰灰和花花偷来红烧。” 肉里面的配料是木耳、山菇和黄花菜,炖得浓香,聂琚胃口大开,吃个不停。 “殿下是第一次吃兔子肉?” “是啊,兔子肉真好吃。” 谢玄嘴角微扬,给她盛鲜白的鱼汤,“慢点吃,先喝口汤顺顺胃。” 女子走过来,媚眼如丝,声音却清朗,“什么兔子肉?这是大雁肉。” 聂琚停止了嚼肉,“大雁肉??” “公主殿下不会没吃过大雁肉吧?这大雁肥着呢,是我们谢家重金购买的。” 聂琚叭一声将筷子放下,“放肆!你是谁啊?谁跟你我们?想勾引本宫的驸马?本宫瞧你比表小姐更外室更丫鬟更通房!” 女子懵住了,比表小姐更外室更丫鬟更通房,什么意思? 谢玄镇定自若,“她的意思,你又娇又媚又勾人,让男子夜夜销魂,欲罢不能。” 女子怒极,跳起脚来,“你们......你们凭什么这么想我?” 聂琚也恼了,一切都是狗男人的错!他要是不发骚,会有人勾他吗? 去咬谢玄的手臂,“狗东西,你还留她在身边做什么?想和她一夜七次,让她一胎五宝吗?退婚!本宫要和你退婚!” 谢玄忙哄她,“......殿下别激动,他是我七叔。” 聂琚保持啃着谢玄手臂的姿势,“......嗯?啊?” 脑子有些僵住了。 第9章 刺杀谢玄失败 聂琚松开谢玄,惊异的瞧着女子,她没胸,五官虽然美艳,但不够柔和,手掌也很宽大。 女子——不,男子在谢玄旁边坐,自顾自盛汤喝。 聂琚轻咳,“.......那什么,你说他是你七叔,谢太傅挺行啊,挺能生的。” 这谢家七叔看着二十来岁,而谢太傅都六十多了。 谢玄耐心道:“他不是我祖父所出,是我小叔公的儿子谢辞,记在祖父名下。” 他挟了块雁肉喂进聂琚嘴里。 聂琚嚼吧嚼吧,“......唔,他为何要记在谢太傅名下?你叔公怎么了?” 谢玄手腕微顿,“我叔公年轻时爱慕一女子,但她......” 谢辞喝道:“无妄,你不必什么都和她说吧?” 他生母出身卑微,谢家从来没承认过母亲,他对这件事情格外敏感。 聂琚咽下嘴里的肉,喝道:“你闭嘴!怎么和本宫的驸马说话呢?” “我是他长辈,这是我们谢家的族务,就算你是公主也管不了。” “放肆!本宫的驸马当然归本宫管,你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小杂种?当年谢辞流落在街头时,没少被人这么嘲笑欺凌。 他口不择言,“谢玄!做她的驸马有什么好?处处被束缚!处处卑微!她就像活祖宗一样,你真受得了她?” 聂琚嘴角咧开了,好想给他鼓掌,会说就多说点,谢玄这下总该迁怒于她了吧? 谢玄眉间骤然冷下来,“七叔,你僭越了!向公主道歉。” 谢辞神情错愕,谢玄对自己向来有礼,今日如此疾言厉色? 楼梯间跑来一老仆,“七郎,无妄公子,请你们小声些,别吵醒太傅午睡。” 两人齐齐应声是。 聂琚傻了,什么?谢太傅在楼上? 她脸色微白,站起身急切道:“谢玄,你快送我去岸边,我要走了。” 谢玄不解,“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聂琚手忙脚乱,往嘴里塞了两块大雁肉,拉着谢玄就往外走。 “我害怕,我得跑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谢太傅打过好多次,还罚站,看到他就怕。” 谢玄哭笑不得,只好随她上了船。 “殿下放心,你如今长大了,祖父哪敢再罚你。” “那也不行,我就是害怕!” 她摊开手,“以在弘文馆,他天天打我手心,这谁受得了?我便向父皇告了他一状,他从此就看我的眼神......唉,不提也罢,总之他是我的噩梦。” 她手掌白嫩纤细,指头盈盈泛粉,柔润可爱。 谢玄柔声哄道:“别怕,只要我有在,没人敢对殿下无礼,至于七叔,我改日让他向你道歉。” 公主三岁时就去了弘文馆读书,那么小的孩子,又没有母亲,祖父是怎么忍心打她的?有些过了。 聂琚觉得火候到了,“道歉不必,我瞧他也不是故意的。经过这几日相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并不合适,退婚吧。” 谢玄表情微滞,“......微臣哪里做得不好,请殿下请教。” 聂琚轻咳,“......那什么,你有没有花柳病?” “......我怎么会有花柳病?” 谢玄额角青筋直跳。 “那你喜欢长宁公主吗?她是我堂姐,在陇西道,你是征西军统帅,听说你们曾并肩作战,她很喜欢你,为你多年不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其实你也喜欢她?” 谢玄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她会不会报复小公主? 刚才陶然居他察觉到不对,生怕聂琚有闪失,幸亏她带的护卫多,那些人才没下手。 他深吸口气,“我从来没有和她并肩作战过,更不曾喜欢她。” 聂琚知道这人嘴硬,劝道:“只要你与我退婚,天下女子任你挑选,何乐而不为?” 谢玄忍不住冷笑,“公主与我退婚后,天下男子任你挑选,这才是你的目吧?” “.....差不多吧,跟你退婚后,我可能会考虑嫁给我表哥陆峤。” 谢玄莫名有些恼意,什么表哥?什么陆峤?她就这么嫌弃他吗? “婚姻不是儿戏,咱们又是陛下赐婚,退婚不可能。” 聂琚张张嘴,“我这么轻浮粗鄙,你作为男人,真能忍受得住?” 谢玄暗道,就你那些小花招? 他一本正经道:“虽然是有些忍不住,但我愿意强忍着,毕竟公主这么美。” 聂琚一喜,就是说,她只要继续轻浮下去,他总会有忍不了的一天?太好了!继续执行计划! “对了,你七叔为何要穿女装?他父母呢?” “七叔母亲出身寒微,小叔公执意要娶她,被曾祖父逐出家族。后来小叔公夫妇双双去世,七叔流落街头,被人收留当作女子养,六年前才被祖父接回来。” 聂琚捧着脸,这么说来,谢辞刚才生气也能理解,自己不小心戳到他痛处了。 谢玄揉揉她的头发,“殿下明日还来我家吗?” 聂琚摇头,“不了,我怕会撞上谢太傅,吓都吓死了,哪还敢耍威风?” 谢玄失笑,傻里傻气的。 上岸后,聂琚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吃饭时把手绳摘下,落在饭桌上了。 她嘱咐谢玄,“回头把我的手绳找到还给我,这是表哥给我的礼物。” 谢玄应下。 岛屿上,刚睡醒的谢太傅将谢辞叫去,询问他方才发生了何事。 谢辞将事情说了一遍。 谢太傅笑了笑,“公主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这么闹腾,大概是不想嫁给无妄。” 谢辞的情绪已平复下来,“我猜也是,我劝无妄退婚时,她瞧着挺高兴的。” “你瞧无妄是什么意思?他想退婚吗?” “他颇为维护公主,还对我发火,不像是愿意退婚的样子。” 谢太傅奇道:“哦?这孩子从小到大,情绪都藏得住,今日失态了?” 月黑风高,深巷小院。 锦衣人喝道:“怎么会失败?是咱们的人露了馅,被他察觉到了?” 黑衣人道:“应该不是,我们没想到广陵公主会来。” “她为何会出现?” “广陵公主说,她担心谢玄在外面喝花酒玩女人,所以跟来了。” “.......她碍着你杀谢玄了?” “确实碍着了,她带有两百羽林卫,将陶然居包围了,屋里还有两个昆仑奴,公主又抱着谢玄不放,纵然我有通天手段,也杀不了谢玄。” “......你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听我解释,就算当时扯开广陵公主,拼死杀了谢玄,但她眼见心爱的男人死去,只怕她会......” 锦衣人沉默半晌,方道:“罢了,这事确实不能怪你。” 他暗骂,有个善妒,没脑子,出门又爱带大批护卫的广陵公主真麻烦。 第10章 做公主府长史 聂琚连续出宫三日,这日终于消停了,不再出宫。 跑去卢淑妃宫中找平康玩,看她养的野兔子花花和灰灰,琢磨着它们红烧的味道。 卢淑妃虽然生气她抢走了谢玄,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 “广陵啊,听闻你前几日没少与谢将军相处,此人如何?” 聂琚答:“他很好,我越来越喜欢他了,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卢淑妃一噎,这个死丫头,还以为她会对谢玄不满呢。 “听说谢将军冷心冷情,沉闷无趣,你以后要多担待些。” “不闷,他挺有趣的,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两情相悦,比翼双飞。” 卢淑妃:......怎么有些疯颠颠的? “那陆公子呢,他多好啊,如玉君子,貌似潘安,又是个温柔的男人,你就——” 聂琚肃然道:“淑妃,平康姐姐都这么大了,你便是对我表哥二动春心,也得忍着,我只当没听到你这话,不向父皇揭发。” 淑妃:....... 平康忙着烤板栗,烫得直抽气,“......唷,嘶.....那谢玄家的表小姐呢?漂亮丫鬟呢?” “表小姐有两位,漂亮丫鬟有许多个,但谢玄说他没睡过,谢夫人把她们都打发了。” 平康吹吹被烫红的手,“你既然有了谢玄,那陆峤呢?你还要霸着他吗?” 她是出了名的草包,除了看话本,胸中无点墨,名言是:我要睡天下最美的男人! 睡不成谢玄,那就睡一睡陆峤呗,陆峤容貌也不错。 聂琚稀奇道:“谁霸着他了?他人还在蜀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睡他,但你睡他的阻碍在父皇,在梁国公,在陆峤本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玩够了,将平康烤好的板栗拢了拢,抓走大半,拍拍屁股走了,徒留平康在后面怒骂。 “喂,你想吃板栗,自己去烤啊,拿别人的算什么?” 聂琚咬开板栗,满嘴生香,别人烤的板栗就是香啊! 谢府后院。 冬雪骤停,红梅绽放得更多,清冷的香气阵阵传来。 谢玄拿出话本,盖在脸上沉思。 想起当年那支利箭,那种要命的窒息感...... 他是谢太傅嫡孙,骠骑大将军,驸马都尉,敢在京中刺杀他的,还能有谁? 除了那对父女,不作他想。 既然他们这么狠毒,罔顾国法,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谢辞来找他,这人换上了男装,风流俊美,颇有几分邪魅。 “无妄,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带我去向公主道歉,将手绳还给她。” 谢玄看向手绳,“七叔,你会这款编手绳吗?” “会,这款手绳编法不复杂。” 谢玄着人找堂妹借了丝绳,一个时辰后,他跟着谢辞,编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手绳。 谢辞揉揉手腕,“无妄,你这是要做什么?送给伯母的?” “给公主的,她原来那条手绳不能戴了。” 谢辞愣住,拿着聂琚的手绳看,“这好好的,能戴啊。” 屋里燃着银丝炭,烧得通红。 谢玄接过手绳扔进炭炉里,化为灰烬。 “瞎说,这哪里能戴了?” 谢辞:...... 两人进了宫,去大殿拜见皇帝。 皇帝对谢玄越看越满意,得知他来找聂琚,马上传女儿过来。 正在啃板栗的聂琚一喜,谢玄肯定是来还手绳的! 到了殿中,发现谢辞也在,她大大方方道:“谢家七叔,你也来了?” 谢辞见她不像记仇的样子,忙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快步走向谢玄,这人气色瞧着好多了,她高兴道:“你身体好了?路上冷不冷?” 谢玄眉眼温柔,“谢殿下关心,微臣好多了。” 聂琚从怀里掏出板栗塞给他,“这是平康姐姐烤的,还热乎着,给你暖手。” 顺势捧着他的手搓了搓,“你受过伤,可不能受凉,冷的是你,痛的是本宫。” 再轻浮一些吧!当着父皇的面轻浮! 谢玄脸上微微一热,从袖中拿出手绳,“......殿下,这是你那日落下的。” 说着亲手给她戴上,温柔耐心。 聂琚扬起手腕,“呀~~真好看,这颜色瞧着比上次还鲜艳。” 谢辞努力憋笑,狗东西刚编好的,能不鲜艳吗? 上首的皇帝:“......呦呦啊,你不能总是缠着谢将军,他平日很忙的。” 他是想让女儿接受谢玄,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亲密无间吧? 谢辞轻咳,趁机躬身道:“陛下,昨日草民冲撞了公主,特来向公主请罪。” 皇帝侧身,瞥他一眼,“哦,发生了何事?” 谢辞还没说什么,聂琚抢先道:“父皇,此事不能怪他,是女儿先拿他开玩笑的,事情都过去了。” 皇帝笑了,“行,呦呦说没事就没事。” 谢辞松口气,“多谢陛下,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聂琚怀念道:“那日在岛上的菜色很好吃,你们家厨子不错。” “回殿下,那日的饭菜皆是草民所做,殿下不嫌弃就好。” 聂琚惊住了,谢辞做饭居然这么好吃?那他也会管家吧? “谢家七叔,你还没有官职吧?本宫年后就开府了,你来做公主府长史如何?” 谢辞一愣,忙道:“承蒙公主赏识,草民万分荣幸,但此事需陛下首肯。” 公主府长史是六品官级,只服务于公主府,不必和人勾心斗角,且俸禄丰厚,他自然愿意,但要吏部下达委任文书。 聂琚跑到皇帝身边,“父皇,你就同意吧。” 她戳了人家的伤口,得给些补偿吧。 皇帝有些犹豫,谢辞的身世他知道,听说生母粗野,上不得台面,这能行吗? 聂琚又抱住谢玄手臂,“将来我与驸马成亲后,定然是双宿双飞,鸾凤和鸣,提携他叔叔有何不可?” 谢玄:“......” 谢辞:“......” 皇帝掩面。 他最怕来日女儿会与陆峤暗通款曲,如果长史是谢玄叔叔,倒能盯着些,也就同意了。 谢辞大喜,公主一撒娇,就把这么好的肥差给他谋到了,都说陛下疼爱公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办完事情,他们不便宫中多留,告退出去。 宫道上,谢辞瞅着谢玄完美无缺的容颜,“都说陛下疼爱公主,但凡你平常些,他就不会将公主嫁与你,而是把你暴打一顿。” 谢玄淡淡道:“偏偏我不平常。” 谢辞想从谢玄袖中顺走一颗板栗,谢玄不肯。 “我要就一颗!你如果不给,我就告诉公主,她原来的手绳被你......” “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原来的手绳在哪里?” 谢辞 :“......” 怪不得谢玄将手绳烧成灰。 他当得起一句狗东西。 第11章 驸马去赌博了 “什么?你要搬出去住?” 谢夫人霍然起身,“为何?是公主逼你?” 她不顾二房三房的脸色,将两位表小姐都赠银送走了,漂亮丫环也打发得远远的,谢家还不够顺从吗? 谢玄捧着手炉道:“母亲,我哪会听公主的,我有自己的主意。儿既有将军府,便搬出去图个清静。” 其实他还没有成婚,双亲都健在,按说是不该搬出去住的。 谢夫人绞着手帕,沉思良久,“......你这刚回京才久?母亲舍不得你搬走,但你既然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好强拦,去与祖父说一声吧。” 谢玄的父亲不在京,谢夫人掌后宅大权,男人们则归谢太傅管。 谢玄闻言去找谢太傅,说明来意。 谢太傅很是意外,“为何要搬出去住?是嫌宅子建造得不够舒适?要不给你换个院子?或是你搬来与我同住?” “回祖父,家中人多眼杂,孙儿想搬出去图个清静。” 谢太傅看了看他精致的小手炉,“你骗别人还成,哄我没门。” 谢玄道:“她害怕你,只要你在家,她就不敢来咱们家,你以前是不是总是打她手心,罚她站?” 谢太傅静默一会儿,显然听出了这个 ‘她’ 是指谁。 “我也是为她好,她自小就聪明,但十分懒惫,本想督促她上进,哪曾想......她找陛下撒泼打滚,狠狠告了我一状,从那后我便不再管她,恨铁不成钢啊。” 谢玄没说话,不由想象:还是孩童的公主,手心被打得红肿,漫漫风雪中,还被赶去外面罚站...... 他握了握手炉,隐晦的看祖父一眼,转身就走。 谢太傅指指他的背影,“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是在责备我?” 仆人低眉顺眼,“太傅看错了,公子那是心疼的眼神。” 谢太傅笑了,孙儿长大了,就让他搬出去吧。 聂琚决定继续轻浮下去,总有一天,不是父皇看不下去,就是谢玄受不了,努力吧! 听说自己的公主府快修好了,她带人出宫去看。 一群工匠在做收尾的活计,估计年前能完成,年后就可以往公主府添置家具物什了。 瞧了半天,她觉得还要略做调整,指手划脚一通。 “这个水池,本宫要圆形的!不要四方形!” “多栽些竹子,本宫喜欢一边吃肉,一边看竹子,吃肉的时候没有竹子,饭都不香了!” “梅花美丽高洁,最衬本宫的气质,你们栽几棵在后宅,靠窗口。” ... 工部员外郎直抽气,公主年纪虽然小,审美倒极好。 见他在抽气,聂琚还以为他是冷的,便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员外郎,这个给你,别冻着了。” 员外郎惊了,听说每次陛下对朝臣发火时,只要广陵公主一来,陛下的怒火就消了,换作是他,他也会喜欢公主。 感动道:“多谢公主,微臣不冷,这手炉你留着用吧。” 聂琚笑道:“你就拿着吧,本宫有很多手炉呢。” 员外郎看着有点穷,又老胳膊老腿的,手炉镶有宝石,他可以拿去卖钱。 巡视完公主府,聂琚想起在养胎的平宁姐姐,便让马车驶向平宁公主府。 平宁公主是德妃生的女儿,前年嫁了鲁国公的儿子程仁美。 程仁美生得期文白净,是个温和老实的人,与脾气暴躁的平宁倒是般配。 到了平宁公主府,聂琚直奔大厅,“姐姐,我来瞧瞧你,最近可好?” 平宁缓慢起身,抚着大肚子,“呦呦来了,快坐。” 她长相美艳雍容,大概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脸上有种柔和的光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聂琚坐下,平日暴躁的姐姐这么温柔,她竟有些不习惯。 侍女给她奉茶,她浅浅饮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有些涩。 又被屋里的炭火呛得猛咳几声,“......姐姐,这炭为何会呛人?” 平宁面上浮出一丝尴尬,这,这便宜的炭都呛人。 聂琚见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姐姐,上次这里有一架百景图屏风,两个蓝彩大花瓶,哪去了?” 平宁的侍女小声嘟囔,“全被驸马当掉了。” 平宁喝道:“你住嘴!” 聂琚看不到程仁美的身影,“姐姐,你都快生了,程驸马为何不陪着你?他去哪里了?” 侍女又道:“他去了京中最大的赌坊,忙得很。” 她不顾平宁阻止,大吐苦水,“公主有所不知,程驸马越来越过分了!他把公主的嫁妆都拿出去当了,就连陛下的赏赐也没放过。” 聂琚惊道:“什么?他好大的胆子!我以前只觉得他懒,不求上进,没想到他还爱赌!鲁国公给他留下的家产呢?父皇说他们有些家底。” “公主,这十赌九输,再厚的家底也填不够啊,有时债主追上门,我家公主只得替他填上。” 程驸马每次都痛哭流涕,拿死去的爹娘发誓,再也不赌了,可是没几天又犯了,他昨天出的门,将银子扫荡一空,发誓不将本捞回来不回家。 聂琚义愤填膺,“姐姐,与他和离!赶紧的!” 平宁苦笑,“呦呦,天这么冷,你先回去吧。” 她羞愤又无奈,只觉得丢尽颜面,以前的程仁美多体贴,是她引以为豪的丈夫,哪知现在却...... 侍女送聂琚出去,聂琚本不想走,但看姐姐疲惫无神,脸也虚肿着,只得同意。 出去后问侍女,“程驸马染上赌博多久了?” “大约有大半年了,鲁国公的家底被他败光了,之后便靠公主过活,我家公主刀子嘴豆腐心,被他花言巧语蒙受骗,一直拿钱贴补他。可公主府上下有几百人要养活,如今又有了孩子,日子越来越紧巴,茶啊炭啊,都快用不起了。” “你知道程驸马去了哪家赌场吗?” 侍女有些犹豫,“公主是想揍他?别啊,我家公主与他还是有感情的,见不得别人殴打他。” 聂琚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别说出来,省得姐姐怪罪你。” 侍女正感动,却见聂琚递给她一根树枝,“来,你写给我看。” 侍女:...... 聂琚盘算着要怎么帮姐姐,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父皇,他会把程驸马扒光了打屁股,姐姐爱面子,丢不起人。 给姐姐钱也不行,侍女说过,姐姐有点钱就拿给程驸马,跟着了魔一样。 想了想,写信给谢玄,问他有没有去过金盏赌坊,她要去玩玩。 谢玄看完信神色凝重,前来将军府看他的谢辞问:“怎么了?公主可是出事了?” “公主问金盏赌坊的事,她想去玩。” 谢辞大惊,“什么?公主迷上了赌博?那可是条不归路啊,她能将国库输光,无妄啊,你可得阻止她啊。” 谢玄不敢多想,忙给聂琚回信:明日我在宫门口等殿下,我带殿下去金盏赌坊。 公主既然这么问了,她不去一趟赌坊是不会死心的。 聂琚收到谢玄的回信后,安详的入睡了。 明日就让谢玄潜入赌坊,将程驸马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但半夜她被梦惊醒了,谢玄居然打不过程驸马,反而被程驸马打得吐血,程驸马边打边张狂道:“叫你管我!叫你管我!” 聂琚焉了。 谢玄大概只擅长指挥别人作战,并不擅长真枪实刀的对打,说不定明日还得分神保护他。 她决定不带谢玄玩了,自己干! 第12章 谢哥哥,你赌博的手艺真好 次日一早,聂琚就带着护卫冲向金盏赌坊,在一群赌徒里, 搜寻着程驸马的身影。 她今天换了男子装束,未施粉黛,穿了一件灰扑扑的衣服,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遮住她的美貌。 赌徒们压根没注意到她,他们只顾眼放绿光的盯着赌桌。 找了一圈,盛夏指着一个眼睛通红,衣服皱巴的年轻男子,“主人你看他,像不像程驸马?” 聂琚定睛一看,像,挺像的,尤其是那几分窝囊样。 “喂,你是不是程仁美?” 程仁美身上的钱已经输得精光,见一个雌雄莫辩的少年在问他话,忙道:“是是,我是程仁美,这位小兄弟或者小姐妹,你能借我点钱吗?” 他见过聂琚几次,但眼下赌疯了,聂琚又是男子装扮,一时没认出来。 聂琚喝道:“这位程公子,你不是有夫人吗?你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为何不回家陪着她?” 程仁美神情憔悴,可怜巴巴道:“我也想啊,但这不是还没捞回本吗?等我翻盘了,一定回家好好陪着她们!” “你个没良心的,赌坊就这么好玩吗?整日不着家,哪有你这种男人?” 另一个赌徒忙里偷闲劝她,“我说小兄弟啊,瞧你娘们叽叽的!你是不知道这赌博的滋味,快活着呢!” 聂琚义正辞严:“有什么好快活的?玩物丧志!不像话!我堂堂——” 说话的赌徒不满了,“要不要你来试试?我不信你不沉迷!” 聂琚冷笑,“好啊,试试就试试!我给你们做个示范,什么叫清醒克制不沉迷!” 盛夏与护卫拦不住她,只得站在她身旁护着,让她过把瘾。 谢玄去了宫门外,左等右等,却等不到聂琚,便向守卫打听她的去向。 守卫见是大将军兼驸马,忙回道:“广陵公主已经走了。” 谢玄暗道不妙,匆匆赶向金盏赌坊。 此时的聂琚已经赌红了眼,把几个护卫身上的钱,还有盛夏身上的钱全借来了。 她嚣张道:“来啊!还敢不敢和你祖宗再赌一把?” 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喝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怕过谁?再赌一把!” 聂琚踩在凳子上,“好啊,我今日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围观的赌徒分成两批,一批给聂琚助威,一批给中年男子助威。 程仁美站队聂琚的对手。 聂琚恼了,“喂,你过来帮我助威,等我翻盘了,我借钱给你!” 程驸马缩了缩脑袋,“拉倒吧,你玩了这么多把,一局都没赢过,我怕沾上晦气!” 谢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未婚妻站在凳子上,全然不似往日天真明艳。而是变成了一个眼放精光的赌徒,柔顺光滑的头发也炸开了,颇有些癫狂的意味。 这一局,聂琚又输得精光。 盛夏想拉她走,可她不甘心,总觉得自己下一局就能赢。 她朝周边人借钱,“你们谁借我点钱,我赢了就还给你们。” 赌徒们都笑了,“你今日是不会赢的,赶紧回家吧,省得你爹娘抽死你!”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沉迷,哈哈!” 谢玄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呦呦,我们走吧。” 他身量极高,气度卓然,与这些脸上放油光的赌徒截然不同,像是误入鸡群的鹤。 聂琚看到他大喜,“谢......哥哥,你借我点钱吧,我赢了还你。” 旁边有人笑道:“叫什么谢哥哥?是情哥哥吧?我说这位情公子,你情妹妹既然想赌,你就帮帮她呗,不然多伤情份。” 聂琚拽住谢玄衣袖,“谢哥哥,你就帮帮我,我真的快要赢了!我实在不甘心!” 谢玄:“.....” 将聂琚护在身后,自己上阵。 他神情淡然无波,既不兴奋,也不紧张,仿佛只是一个精密无情的工具。 一个时辰后,几人出了赌坊,聂琚抱着满满一匣银子双眼放光。 “谢玄啊,本宫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谢玄莞尔一笑,“公主高兴吗?” “高兴得快疯了!你没看到他们的脸色,啧啧,太痛快了!我把本捞回来了,还赚了不少呢。” 谢玄收起笑容,“殿下还记得,你为何来赌坊吗?” 他身后走出一脸崇拜谄媚的程仁美。 聂琚怔了,是啊,为何她刚才跟疯了一样,忘记自己来是抓人回家的,而不是来赌的? 蔫蔫的将银子塞给程仁美,“你回家陪我姐姐,不然我就告诉父皇,把你的双手砍了,关进天牢!” 程仁美两天没回家了,闻言抱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聂琚不放心,叫几个护卫押他回去。 办完这些,她耷拉着小脑袋,上马车欲走。 谢玄突然有些后悔,她年纪还小,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 忙拉住她,“殿下玩了半天,饿了吧?你去我家用饭,今日我七叔掌厨房。” 聂琚咽咽口水,“算了,我不去了,万一撞上谢太傅怎么办?” “殿下无需担心,我已经搬入将军府居住了,太傅在主宅,不会碰到他。” 聂琚有些意外,“你搬出来住了?这么快?” 谢玄带她上了马车,低敛眉目,“早晚要搬出去,那不如早搬。” “行,我去你府上看看,可惜今日没备礼物。等下次来时,我给你补上。” 其时有暖房风俗,一般去人家新居拜访,是要带礼物的。 谢玄听到前半句,本想说不必费心,听到后半句时,便道:“那便劳殿下破费了。” 到了将军府,迎接他们的清一色全是男仆。 谢玄着人打来清水,给聂琚洗脸擦手,又给她梳好头发。 “殿下今日为何不等我,自己去了?” 聂琚唏嘘道:“我昨夜做梦,梦到你被程驸马打得吐血,我怕连累你,就没等你了。” 谢玄:...... 他会被程驸马那个走路都打摆子的人,给打得吐血? 侮辱谁呢? 走进来的谢辞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笑道:“殿下来了,菜一会儿就好了。” “殿下啊,草民听到你说的话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家无妄很厉害,十个程驸马也不够他打的,他十五岁就去了战场,万人之中能取敌军首级。” 他的口气自豪得很,侄子厉害着呢。 聂琚暗叹,谢玄俊美是真俊美,但看不出有杀气,谢辞作为他叔叔,肯定在维护谢家颜面。 那就配合他们一下吧。 马上鼓掌,“真的吗?哇,谢驸马勇猛无双,是男人中的男人,本宫好有福气。” 谢辞:...... 谢玄正色道:“殿下以后别再进赌坊了,那里三教九流都有,难免会有闪失。” “是是,我年纪还小,心志不坚,确实不能再去。” 她感慨,“赌场确实是个销魂之地,大概就像表小姐一样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它身上。” 谢辞:......恨不得,死谁身上? 谢玄拂袖起身,“七叔,你去催催,让厨房快些上菜。” 怎么说也得堵住公主的嘴。 第13章 本宫要和你一胎三宝,震惊全城! 聂琚吃了半盘大雁肉,喝了两碗鲜鱼汤,嘴里总算说了点正事。 “谢家七叔,父皇已让吏部准备好了委任文书,等明年开春后,你就去我的公主府走马上任,恭喜你啊。” 谢辞忙拱手,“多谢公主抬举。” 他很喜悦,忍不住想和聂琚多说几句,“京中时兴食用雁肉,为何殿下此前没有吃过?” “我父皇曾射死过一只母雁,公雁在空中悲鸣,后来一头撞死殉情,父皇说大雁忠贞,从此不猎大雁,不食大雁,宫中自然不会准备。” 谢辞肃然评价,“陛下是重情之人。” 想当年他父母也很恩爱,谢家族长想折散他们,让父亲另娶高门之女,父亲执意不肯,便被逐出家族,母亲染病死后,父亲也跟着去了,倒与那只公雁很像。 聂琚不以为意,“把两只大雁全射下来不就得了?一块红烧了,夫妻俩搁哪不是团聚?活着的时候一块飞,死了在同一锅里做成菜,也是恩恩爱爱,有始有终。” 谢辞:......这话听着总有哪些不对。 聂琚从怀里掏出话本,让谢玄给她读。 书扉页写:《丫环太勾魂,世子肾虚》 谢辞嘴角抽了抽,借口溜去后院,好侄子肯定不欢迎他围观。 谢玄倒是平静,“公主看到哪一页了?” “折角那页,我最喜欢那页,全是精华。” 谢玄认真读起来,他嗓音很干净,泠泠悦耳。 “......香儿穿着红绫薄纱,曼妙的身姿半遮半掩,酥胸——” 谢玄跳过这句。 “世子双眼猩红,扯下香儿身上的薄纱,在香儿身上——” 谢玄又跳过。 “......两人越战越勇,床榻经不起剧烈撞击,险些塌了,世子又将香儿——” 谢玄再次跳过。 “最后,香儿被老夫人打得半死,送到乡下嫁人,但她不哭不闹,世子肯定会来找她的。后来世子娶了尚书之女,纳了九房小妾,全然不记得香儿是谁。全文结束。” 聂琚托着下巴,“这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你读漏了不少?” 画本香艳的之处,她可没少回味,谢玄怎么能将精华去掉呢? “咳,公主少看这些,不大健康。” 聂琚踢踢他的腿,“不健康?那你想不想对我做这些事情?” 谢玄:“......” “你的沉默就等于承认,那我得赶紧回宫,不然你可能会对我做那种事情。盛夏,我们走!” 谢玄:“......” 盛夏暗笑,公主实在是多虑了,谢将军那明显是想打人的表情。 给聂琚裹上披风,塞给她手炉,“殿下,我们走吧,马车上的炭炉烧上了。” 聂琚本想把给谢玄的手炉要回来,但想到今日他帮自己赢了钱,便不要了。 她神气活现道:“外头天冷,你不必送我了,没事多喝点补药,养好身体。本宫要和你一胎三宝,震惊全城!” 谢玄嘴角直抽,见她披风系绳有些松,上前替她系好。 姜年走出来,嫌弃道:“将军啊,咱们水池填了,竹子砍了,你竟然没能说服公主去后院看看?” 谢玄瞥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关她何事?” 宫室巍峨,朱红色的宫墙映着皑皑白雪,美丽难美。 聂琚回到寝殿,盛夏替她解披风系带,可怎么也解不开。 嬷嬷上前瞅了瞅,“公主,这是好像是千秋结,一般是土匪绑人质,或军中绑俘虏用的。” 聂琚:......狗东西,把她当什么了? 幸好嬷嬷会解,不然只能剪掉了。 换好衣服后,聂琚去紫宸殿里看皇帝。 案几上的奏折渐减少,皇帝轻捏眉心,见女儿来了,眉头舒展开来。 “呦呦今日做什么了?该不会又去看你的驸马了吧?” “父皇,我今日做了许多事情。” 她一一说来。 皇帝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糟点太多,一时不知该说哪个。 “这个程仁美!敢这么欺侮朕的女儿,他活腻了吗?朕看他本分老实,后宅干净,才同意将你姐姐嫁给他,如今做的叫什么事?” 他发完火,叫人送了衣食和炭火到平宁府上。 又一脸牙疼的看向聂琚,“呦呦,你去赌坊不说,谢玄还陪着你赌?” 聂琚高兴道:“是啊,他可厉害了!不仅把本捞回来了,还赢了许多钱,不过你放心,我们说好了,以后再不去赌坊。” “他与你尚未成亲,怎么就搬出来住了?你还去他府上用饭?” “谢府人多事杂,他图清静,就搬出来了。” 皇帝斜她一眼,男人的心思,他还不清楚? 想到谢玄是图他女儿,心口抽疼,但女婿是自己选的,能有什么办法? 平宁公主着看着皇帝送来的物品,一阵心酸委屈,这么多姐妹中,只有她过得紧巴。 程仁美跪在地上,使劲抽打自己耳光,“我该死!我不是东西!平宁啊,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随你!” 平宁心软了,两人抱头痛哭,程仁美发誓痛改前非,又拿他死去的爹娘发誓。 “我若再犯,便教我至亲的父母永世不得投胎,上刀山,下油锅!拔舌割鼻!” 侍女听得直翻白眼,狗改不了吃屎,他能改才怪,也就公主信他! 半夜,程仁美将平宁哄睡着,不禁思念起一个好男人来——他的连襟谢玄。 谢玄真厉害啊,以他的赌艺,帮自己翻盘不是问题,看在连襟的份上,谢玄应该会帮自己吧? 偷偷跑去书房,给谢玄写信,热情洋溢的邀请他同去金盏坊。 方才的誓言?那净是胡说的,哪有什么十八层地狱? 再说他爹娘都死了好几年,早该投胎去了。 第14章 麻袋都没你能装 碎雪飞琼中,谢玄在院中练剑。 姜年在一旁给他鼓掌,“将军啊,你应该告诉公主,你的身体其实极好,省得她总让你喝补药。” 这几日自家将军没少喝补药,可他哪用得着啊,补了也浪费啊。 谢玄收了剑,擦擦额上的汗,“你找我什么事?” “程驸马给你递了信。” 谢玄打开信看,微微皱眉,程驸马真欠收拾,平宁公主怀着孕,这人怎么还想着去赌博? 便回信:蒙程兄相邀,本将军感激不尽,你定个时间,我随时可以奉陪。但是有句话得问你,这事平宁公主知道吗? 他嘱咐姜年,“你亲自去一趟平宁公主府,记住,将信直接交给平宁公主,别给程驸马。” 姜年直抽气,将军这招有点坑人啊,将信给平宁公主,她肯定会防着程驸马,不让他出门啊。 *** 聂琚在梦里赌钱,赌得双眼通红,输得精光,打算把她的驸马卖给平康。 “五百两要不要?什么?太贵了?那三百两总行了吧?谢玄多好看啊,他正在喝补药,体力会让你满意的,一次没有七次,也有五次!保证你叫得比通房丫环还销魂!” 喊了半天价,要收银子时,梦醒了,太阳都晒到床上了。 暖冬与盛夏侍奉她穿衣用饭,“殿下,太子在外头等你呢,他要你一道拜见陛下。” 岁旦将至,依例,皇帝会赐下年礼给宠爱的子女与朝臣,在赐礼前,他们要先去太极殿拜见皇帝。 聂琚几口扒完饭,走向等在外面的胞兄聂行舟。 “哥哥,你来了!” 聂行舟是个温和优雅的人,他淡淡一笑,“呦呦今日又赖床了?” “没有赖床,就是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听着妹妹说着在梦中卖驸马的事情,聂行舟有些好笑。 “你傻啊?谢家累世公卿,极其富有,三百两你就卖他?” 聂琚反思,“太便宜了吗?那卖一千两呢?” 聂行舟扯住她,“走吧,咱们去见父皇。” 快到太极殿时,迎面走来平宁公主与程仁美,不知道为何,程仁美走路时一瘸一拐的,面有怨怼之色。 夫妻二人向聂行舟行礼,聂行舟虚扶平宁一把,“二妹有了身子,不必多礼。” 程仁美则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聂琚。 “殿下啊,我给你提个醒,你那位驸马心肝黑着呢,做人不能像他那样,容易没朋友。” 聂琚其名其妙,“谢玄怎么着你了?” 平宁冷冷扫程仁美一眼,“闭嘴!跟本宫回府!” 昨日她收到谢玄的信后,得知程仁美还想去赌,便痛定思痛,决定将程仁美禁足在公主府。 程仁美耷拉着脑袋,扶着平宁走了,眼下他离不开平宁,全靠她吃饭了。 兄妹俩进了大殿,皇帝看着最喜欢的一双儿女,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聂琚问,“父皇,我的年节礼是最多的吗?” 皇帝呵呵笑道:“当然是最多的,还是最好的。” 聂琚晃晃他的手臂,“那你给谢玄赐年节礼了吗?他是大功臣,又是我的驸马,不能忘记他。” 皇帝失笑,这孩子,还真喜欢谢玄啊。 “放心,朕忘不了他。” 聂琚喝多了水,跑去更衣。 皇帝趁机对儿子道:“行舟啊,你妹妹迷上了谢玄,她这么漂亮,谢玄血气方刚,难保不会......总之不能让他们经常见面。” 娇嫩如花的少女,正值青春的将军,天天凑一块,肯定会出事的。 聂行舟会意,“儿子明白,明日儿子要去六疾馆施粥,带呦呦同去。” 六疾馆是几年前聂行舟建的,初衷是建六疾馆以养穷民,近几年国库空虚,钱都是聂行舟在贴补。 聂琚更衣回来,得知聂行舟明日要带她出城,欣然同意,“我明日本想去找谢玄,既然哥哥需要我,那我就陪你!” 皇帝干笑两声,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次日,六疾馆粥摊处,领粥的队伍排得老长。 聂琚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聂行舟在给她搓雪球玩。 “哥哥,别搓雪球了,给我读话本。” 《福气娇妾,一胎多宝宠上天》 聂行舟嘴角抽了抽,问妹妹,“呦呦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谢玄?父皇说你对他很殷勤。” “是啊,我可喜欢他了,但他身体有些弱,正在服用补药呢。” 聂行舟哭笑不得,他见过谢玄,人家身体挺好的,气清神朗。 莫不是前段日子在雪地跪出的毛病? 聂琚又道:“前几日他给我吃了大雁肉,可好吃了,你别告诉父皇,他不吃雁肉,为了尊重他,我表面上也不吃。” 聂行舟乐了,“哟,是大雁肉好吃?还是谢玄好看?” 聂琚不中他的计,“大雁肉好吃,谢玄也好看,这两者又不冲突。” 兄妹俩正说话间,忽然有人试图靠近,被侍卫拦下。 聂行舟起身去看,见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衣衫有些单薄,杏眼桃腮,身姿秀丽。 少女向聂行舟行了个礼,胆怯道:“这位公子,我是吏部罗侍郎之女,今日来城外赏雪,哪知半途马车坏了,公子能捎我回城吗?” 她声音如黄莺般娇美甜润,听着很让人舒心。 禁卫喝道:“什么公子?这是我们太子殿下。” 罗婉一听,面露恐慌,“你,你竟是太子殿下?是妾唐突了。” 聂行舟温和道:“无妨,你既是朝臣之女,孤会派马车送你回城,里面有火炉,你进来烤烤火。” 聂琚盯着罗婉儿看,此女不施粉黛,小脸莹白,行走之间如弱风扶柳,我见犹怜。 罗婉儿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又向聂琚行了平辈礼,“请问这位小姐是......” “她是孤的妹妹,广陵公主。” 罗婉美目睁大,忙重新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嗤笑,装什么装? 麻袋都没你能装! 第15章 太子哥哥,没我你不行 “罗小姐,京中谁人不知道,六疾馆是太子哥哥的心血,他常来视察,东宫护卫都着禁军服饰,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据本宫所知,你父亲捞了不少油水,你穿不起厚衣服?还是说,你今日知道能见到太子哥哥,特意换了单衣?” 皇帝常带她去政殿,朝臣之事她都知道,比如吏部侍郎生财有道,小妾很多。 罗婉有些难堪,眼泪要落不落,“妾冤枉,妾不像公主这般有见识,哪认得出禁军服饰?” 聂行舟忙安慰她,“罗小姐,你莫难过,待会你与我们一道回城。” 罗婉儿垂下红红的双眼,“多谢太子殿下宽慰。” 聂琚不高兴了,这傻哥哥!叫来护卫,“你们去找车夫,让他帮忙修好罗家的马车。” 罗婉愣了,修什么车?太子不是答应让她搭车了吗? 护卫领命而去,不久后他返回来,“殿下,车修好了。” 聂琚笑道:“罗小姐别愣着了,回你的马车吧。本宫提醒你,下次找人救助时,好歹让你的婢女或是马夫来,你一个漂亮的弱女子,这么做不妥。” 万一有别的男子对罗婉见色起意,那多可怕。 罗婉儿咬咬唇,向两人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公主,妾告退,今日相助之恩,妾铭记在心。” 聂琚扔了雪球在地上,“相助之恩?你别记本宫的仇就行。” 要不是她今日跟来,罗婉铁定要与哥哥同行,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话本里写:某官员之女奉命勾引太子,太子为她疯狂撞墙,后来被皇帝废掉了,凄惨死去。 罗婉不敢再多待,匆匆走出去,得回城向父亲复命,计划失败了!怎么就遇上公主了,晦气啊! 聂行舟揉揉妹妹的头发,“呦呦,你今日怎么了?这般对待人家小娘子?” 聂琚又砸了一个雪球,“哥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没我你真不行!” 聂行舟看她一脸天真,说着严肃的事情,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啊,我知道眼下国库空虚,六疾馆是哥哥在贴钱,回头把我的零花钱全给你用。” 聂行舟心中暖暖的,“呦呦长大了。” 罗婉的小伎俩,他哪会放在眼里,翻不出天来。 骠骑将军府。 谢玄在寝屋里试了十几套衣服。 姜年忍不住催他,“将军,都晌午了,卑职觉得在公主眼里,你穿什么都好看。” 谢玄顿了顿道:“......你在想什么?我要见的是陛下。” “是是,将军这几日满心惦念陛下,是我多嘴。” 谢玄选好衣物,雪白中衣叠加浅蓝衣衫,搭湛蓝外袍,最后披上黑色大氅。 四种颜色由浅及深,层层叠叠的极是好看。 束好头发,戴上玉冠,擦了润肤膏,这才肯出门。 进了太极殿,他向皇帝行礼问好。 皇帝打量着他,是错觉吗?为何谢玄今日看着格外光鲜? 寒暄几句后,皇帝问:“谢爱卿,对于突厥降将,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目前京中养着突厥俘虏数万人,朝臣们对此颇有意见,国库吃紧,不能浪费粮食,不如将他们赶走,或是编入军中。 突厥军就是败在谢玄手上,最好问下他的意见。 谢玄回道:“微臣认为,他们既然已投降,杀之不妥,留在京中也不妥,不如让他们翻越葱岭,去更遥远的地方谋生。” 皇帝沉吟,葱岭在最西端,是昆仑山、喀喇山和天山交汇之地,天气苦寒,去了就是九死一生,这样做,会不会有损天朝君王仁爱的名声? 谢玄轻咳,“......陛下,能否让微臣见见公主?” 皇帝暗骂,见那么频繁做什么?谁家未婚夫妻像你们这样的? “你说呦呦啊,她与太子出城布粥,你今日见不到她了,哈哈。” 养个漂亮女儿就是得操心,防不胜防。 谢玄抿了抿嘴,行了告退礼走出大殿,正失望间,却见聂琚欢快的朝他跑来。 她身姿纤细柔软,尚未束起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泄,领口红色狐狸毛衬着白嫩的鹅蛋脸。 “谢玄!” 谢玄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聂琚跑得快,不小心踩了到裙摆,脚一扭,摔倒在地。 谢玄忙将她扶起来,“殿下你没事吧,要不要紧,疼不疼?” 聂琚眼泛泪花,“不要紧,但是很疼很疼,这块青砖真讨厌,它总是与我过不去!” 皇帝允许谢玄佩短剑入宫,他闻言抽出剑,在莲纹青砖上砍了几下。 “微臣替殿下教训它。” 聂琚破涕为笑,“你好聪明啊,能想到这个办法。” 聂行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完全理解了父皇的担心。 前来拜见皇帝的端王惊喜道:“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可以这么哄女人。” 他饶有兴致的抱臂观看,只听妹妹问谢玄,“最近怎么不来看我?哼,我不去看你,你就不来看我吗?” 谢玄柔声道:“公主别生气,官署里的事情刚忙完,虽然微臣这几日没来见你,但你会去微臣梦中。” 端王:“......我的娘啊,这个登徒子!他该不是在做春梦吧?” 聂行舟实在听不下去了,对谢玄道:“谢将军,孤听说你身体不大好,倒不必经常往宫里跑。” 谢玄拱手为礼,“多谢太子殿下关怀,微臣正在服用补药。” 聂行舟:...... 端王硬拽着聂琚进了殿中,见到皇帝,他添油加醋将刚才的事情描述一遍。 “父皇啊,你怎么就为呦呦选了这样一位驸马?他哄女人的本领,连儿子自愧不如!他还做春梦,还喝补药,怕不是壮阳药吧?” 皇帝听得心肝直颤。 聂琚反击,“三哥,你有十七房小妾,前几日还惦记着要睡我的菩萨蛮,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呦呦你不懂,我虽然有十七位小妾,但没一个是真爱,男子身子脏了不要紧,心灵纯洁就好。” 聂琚马上想到《与侯爷和离后,嫁处男皇子》。 “三哥,那你多关注侯夫人们,如果有瞧得上的,等她夫君要纳妾时,你就可以娶她了。” 端王:“......什么意思?” 皇帝揉揉太阳穴,说的什么疯言疯语?看来是时候给女儿选伴读了,好好引导她。 至于谢玄,他下了令,在聂琚及笄前,不许他们再见面。 第16章 本宫的伴读,价高者得。 听说皇帝要给自己选伴读,聂琚举双手赞同,她还欢快提议,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 “是啊,做了公主伴读后,身价跟着水涨船高,多少人家想把女儿送来,实在不好选,那就看他们谁给得多。” 皇帝扶额,“呦呦啊,朕从来没亏过你什么,你怎么掉钱眼里去了?” 聂琚鼓着小脸,郑重道:“咱们虽然打了胜仗,但国库的钱也花光了,而朝臣世家数代经营,富得流油,得从他们身上弄些钱。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就是劫富济贫。” 皇帝来了兴致,“哦,你想怎么弄?” 聂琚说出自己的计划。 皇帝有些犹豫,“这能行吗?别人会笑你的。” 聂琚振振有词,“笑话又如何?背后笑我,我听不到。当面笑我,谁敢?我为上位者,当有容人之心。” 皇帝惊了一瞬,“呦呦,这些是谁教你的?” “是父皇教的,言官骂你,你说忠言逆耳。百姓骂你,你一笑置之。这是君主该有的风度。女儿跟你学的。” 皇帝满意极了,“好!呦呦类朕。” 广陵公主要选伴读的消息很快传开。 谁都知道她是太子胞妹,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做她的伴读,等于半只脚踏进了皇室,眼下太子没有正妃,哪家不眼馋? 太子曾说,他的太子妃一定要广陵公主喜欢,这说明什么? 这哪是在给公主选伴读,分明是相看太子妃。 各贵妇纷纷去聂琚的宫殿,给她奉上厚礼。 聂琚告诉她们,她的及笄礼定在二月二,到时请她们带着女儿参加。 “本宫的伴读,除了本宫喜欢之外,父皇与哥哥也要把关。唉,最近国库空虚,本宫的零花钱有些紧巴。” 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有人在背后骂,也有人高兴,公主将心思明明白白说出来多好,省得猜来猜去的。 罗婉悟了,怪不得那日她接近太子会失败,原因竟然出在这里,不就是钱嘛,公主不早说! 马上找到罗侍郎商议,“父亲,公主喜爱银子,这事就好办了。” 罗侍郎也松口气,他有很多女儿,最漂亮的是罗婉,上次他授意罗婉接近太子,但被公主搅黄了,眼下机会来了。 但公主的及笄礼,只邀请三品以上大员家眷,他是四品,未必收得到请柬。 正发愁时,罗家收到了宫里送来的请柬。 送请柬的人说,及笄礼宴席上的吃食,是公主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请柬也是用上等的纸,花了不少钱,所以—— 请柬也要收钱。 罗侍郎痛快付了钱,他家产业多,吏部又有油水捞,不缺钱。 宫中,盛夏给聂琚剥松子吃,凤舞扭着腰,给聂琚跳飞天舞。 “殿下,他们既然来参加宴会,肯定会送礼物给你,为何还要收请柬钱?”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是来白吃白喝的,那本宫不是亏了?要收入场费。” “以前姐姐们选伴读时,那些人为了自家女儿选上,没少给宫里娘娘递银子。我可不行,这钱我得自己收!” 她一不做二不休,连宴席上的座次都要出价竞争,谁给的请柬费多,谁家坐前面。 陆和听得后哭笑不得,外甥女这么缺银子吗? 陆夫人也费解,“这孩子,陛下不是疼她吗?怎么变得浑身铜臭味?” “什么铜臭?钱多了不咬手,你多备些银子送过去,你是她舅母,座次怎么也得靠前。” 陆夫人答应,不为聂琚,也得为梁国公府脸面。 隆冬来临,明日就是岁旦了,按往年惯例,聂琚与聂行舟要陪皇帝守岁,她有几日没骚扰谢玄,有些难耐。 皇帝不许她出宫,她便先去东宫,再从东宫的永春门溜出宫,直奔骠骑将军府。 姜年正指挥人打扫院子,听闻聂琚来了,忙将她带去后院。 聂琚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你们将军府为何连个女人都没有?全是男人。” “回公主,我家将军向来如此,他不用女子侍奉。殿下进去吧,我家将军刚醒。” 要是别人,姜岁肯定会让人在前院等着,但公主不必,虽然将军不承认,但公主明显是他的小心肝。 聂琚抬脚进了谢玄寝屋,不通报也好,来个突击检查,没准谢玄将女人藏得很深呢,比如藏在暗室。 寝屋宽大明亮,贴着刚糊好的桔色透绫纱,墙上挂有剑,床头有书。 就是不见谢玄。 她悄悄唤了几声,在屋里翻找着,侧手边有哗哗的流水声。 聂琚乐了,主人院中的侧边有耳房,谢玄该不会是在洗澡吧? 那去轻薄轻薄他? 猫着腰进去。 谢玄刚喝完补药,血液沸腾,全身燥热得很,便来沐浴。 在水中昏昏欲睡时,见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靠近,他掌心运气,将水拍成一道水柱。 聂琚被浇了一头,抹去脸上的水,“狗东西!” 谢玄一听这个称呼,忙披衣起身,“殿下,你怎么来了?” 陛下最近不是将她看得很严吗?她是怎么出来的? 聂琚长这么大,还没受过此等委屈,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玄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会是殿下。” 在聂琚咬他之前,他扯过干布巾,给她擦头发擦脸。 白色的寝袍被他随便披着,身上又有水迹,很快衣服半湿,透出结实流畅的肌肤,再一动作,胸膛若隐若现。 聂琚想起上次晕迷前,看到就是他的胸膛,不同于上次的清苦味,今天散着的是温暖好闻的味道,她略带恼意,伸进去抚摸。 谢玄的眉目被水汽氤氲得更加明俊清晰,心却狂乱起来。 “你的心跳得好快,是有心疾吗?” 聂琚柔嫩的手在身上游走,酥麻从四肢蔓延开来,又凝聚在下腹,像一团火在燃烧。 偏偏肇事者还一脸天真无知。 他按住她的手,“......别,别这样。” 第17章 脱了衣服让我摸 聂琚冷笑,“我怎么了?就是摸摸你而已,当然,你休想摸我。” 菩萨蛮说了,她最讨厌男人亲她摸她,十分难受。 但菩萨蛮没说不能摸男人,尤其谢玄的身体摸着十分舒服,手感极好。 拽住谢玄,“要么脱了衣服让我摸,要么我就告诉父皇,你泼我一脸水。” 谢玄一时不知该怎么选择。 不管选择哪个,皇帝知道后都不会饶他。 等他醒过神来,已经被推倒在床上,聂琚解开他的衣襟。 被盛世帝国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双手像是最上等的玉,白嫩得不可思议,漂亮的双目被长睫覆盖,如展翅欲飞的蝶。 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直至膨胀。 聂琚察觉到了,好奇瞧着。 “这是什么?它好像突然有了变化。” 谢玄的呼吸声破碎凌乱,忍着没叫出来。 大概宫中嬷嬷还没教导她人事,她什么都不懂。 聂琚恍然,她知道了!话本里有写,这个就是让表小姐叫得娇媚的罪根,也是让女人痛苦的根源。 谢玄赶紧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身体,不能再由她胡摸。 聂琚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你知道我在榻上有多厉害吗?” 谢玄紧紧掐住手心,“......不知。” “我能睡一天一夜不带醒的,我是属猪的,特别能睡。” 谢玄:....... 柔软浅香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轻拱,少女仰着柔润的鹅蛋脸看着他,红唇如花瓣般绽开,像在邀请他。 身体剧烈一抖,脑中如同炸开了烟花,难以言说的美丽。 活了二十二岁,首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哇,外面又下雪了!” 是聂琚惊喜的声音,她扭头看向窗外。 谢玄喘口气,“......殿下是,怎么出宫的?” 聂琚得意的告诉他,“我先绕到东宫,再从东宫出来的。” “殿下这么费心,只为见我?” “是啊,我想问你有没有喝补药,父皇说你是国之栋梁,他很看重你,那我也得看重你。” 谢玄身上的快感余韵还没散尽,双目有些失神,“......看重我......是吗?” 他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 一道破锣嗓子响起,“将军,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是姜年在外面敲门。 聂琚一抖,糟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急忙捂住谢玄的嘴,“......本宫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去。” 爬起来对谢玄道:“赶紧穿好衣服!我警告你,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她摸了谢玄半天,生怕他去跟谢太傅或皇帝告状。 谢玄抓住她的手,“殿下得留一样东西给我,做为封口费。” 聂琚双手插进头发里,十分懊恼,被他缠上了,怎么办? 但有什么能信物给他呢? 只得随口应付道:“你先松开,我下次拿我的肚兜给你,好不好?” 话本里那些狗男人,最喜欢藏女人的肚兜亵裤之类的了。 谢玄:“......” 他穿好衣服,匆匆整理一下,来到正厅见客人。 聂行舟一听妹妹出了宫,马上就追上来了。见谢玄带着妹妹进来,略略放心,看来他们在后院并没做什么。 “谢将军,孤的妹妹贪玩,打扰了,孤这就带她回去。” 谢玄素袍玉带,神姿清朗,就是脸微微有些红,“太子殿下客气,呦呦是微臣的未婚妻,何来打扰之说?” 太子暗自磨牙,却笑眯眯道:“谢将军,眼下你们还未成婚,你当唤她一声公主殿下。” 还知道是未,婚,啊?呦呦也是你能叫的? 聂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机锋,只想赶紧回宫,“大哥,我出宫这事,父皇不知道吧?” 太子捏捏她的后颈,板着脸,“我听护卫说你从东宫溜走了,马上来找你,在父皇发现前,你同我回去。” 聂琚拽着他就跑,可不能让父皇发现,他又该对着母后的画像叨叨了。 承庆殿前,爆竹声声中,烟花冲上天。 案几上摆满精致的饭菜,皇帝带着聂行舟与聂琚,贴了桃符,饮着屠苏酒。 皇帝不禁思念起亡妻,“过了今晚,呦呦就是大人了,朕为你选了位好夫婿,也算是对你母后有所交待。” 皇后是在岁旦故去的,自那后,皇帝不再设新岁宴,陪着皇后留下的一双儿女守岁。 聂琚饮了几口屠苏酒,已进入最放松的微醺状态,嘿嘿一笑,“父皇,你选的驸马是不错。” 手感非常好,想再摸摸,都占了个未婚夫的名头,退婚之前得摸够瘾吧? 卢淑妃带着宫女进来,她穿烟霞色长裙,外层罩一层轻纱,戴红宝石头面,妖妖娆娆的走来。 行了个礼,俯身靠近皇帝,因着领口开得低,里面的雪白若隐若现。 “陛下,妾来陪你守岁。” 聂行舟没眼看,别过头去。 皇帝眉头微皱,淑妃酒是喝多了吗,这么不懂规矩! 刚要喝斥,聂琚摇摇晃晃起身,看看卢淑妃雪白饱满的胸脯,将一双瓜子伸进去。 “......心肝儿,给我暖暖手。” 卢淑妃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推开她,“啊啊......你要做什么?” 聂琚抓着她胸不放,“给摸摸嘛,天呐!你怎么变软了?快,把衣服脱光,让我摸个痛快!” 太监宫女们都呆住了,还以为这是公主新发明的游戏,也不阻拦。 聂行舟则是全程避嫌,用袖子遮住脸,由着妹妹发疯胡闹,将卢淑妃逼到墙角。 次日,聂琚的壮举在后宫中传遍,传言她不爱男色,只爱淑妃的一双酥胸。 传谣传得最狠的是德妃,平日两人争得跟斗鸡眼一样,淑妃嘲笑德妃年老,德妃嫌淑妃放荡。 辟谣劈得最狠的当然是淑妃! 面对一众嫔妃别有意味的眼光,她拼命解释,“不不!公主喝醉了!我和公主之间是清白的!我心中只有陛下,公主心中只有驸马!” 德妃嗤笑,皇帝向来只带公主与太子守岁,淑妃偏要去邀宠,也不看看自己都大年纪了,还穿着娇嫩的鹅黄色去勾引皇帝。 聂琚对此嗄嗄嗄狂笑,她昨天还以为自己摸的是谢玄呢。 第18章 喝这么多补药,快七窍流血了 岁旦时官员都有休沐假,亲戚同僚之间互相走动,联络感情。 因着谢玄的身份,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但他一律称病拒绝。 谎言说多了,就成真的了,他这日差点晕倒在后院。 事情是这样的—— 他一大早喝完补药去院中练剑,突然气血翻滚,差点摔倒,把姜年吓得半死。 医官诊完脉,问起谢玄的饮食,姜年如实相告,“将军最近日日服用补药,是不是补过头了?” 医官叹道:“将军身体极好,气血旺盛,喝这么多补药,无疑火上浇油,没七窍流血算不错了,是谁告诉他要喝补药的?” 姜年不敢说。 前来看儿子的谢夫人奇道:“他打小就不爱喝药,病了也硬扛,怎么突肯喝补药了?姜年,是谁让他喝的?” 姜年讪讪问医官,“这个症状要怎么缓解?” “立时停止服用补药,清淡饮食,阴阳调好是最有效的,男女之事该有也有得,莫要太——” 医官闭了嘴。 哪能怂恿驸马去找女人呢?广陵公主他又不能碰,他二人还没成亲呢。 谢玄平静道:“多谢,我知道了,送客!” 医官走后,余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他。 谢怀轻咳,“无妄啊,我们当以家族为重,个人小事不值一提。” 弟弟千万不能找别的女人啊,不然公主会杀疯的。 谢玄郑重道:“这等小事,你们不必为我操心。” 谢夫人了解儿子,他是不会要侍妾通房的,随他去吧,这种事不至于憋死。 “公主选伴读之事,母亲怎么想?” 谢夫人道:“你是驸马都尉,你七叔又是公主府长史,若咱们家再有人去做她的伴读,那太打眼了。” 谢玄道:“母亲说得是,但给公主的礼物,你们要备好。” 谢夫人嗔他,“还用你说吗?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前排的座位,绝不给你丢脸。” 又高高兴兴道:“之前替你议亲时,你一概回绝,本以为你是被迫娶公主,哪曾想——” 谢玄蒙上被子,“母亲,我是为家族着想,没别的心思。” “好好,我们都知道,你是为家族考虑。” 待人都走后,谢玄默默想,公主在做什么?她真会给他肚兜吗?可这样会不会有些...... 可她若是真给,又不能不要,是不是? 串门看亲戚这回事,不仅民间如此,皇室也不例外,聂琚最先拜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皇帝的小姑姑,十七岁时死了夫君,此后没再嫁, 一边流泪思念亡夫,一边养面首。 她爱热闹,每年新春都会请京中少女来她府上,好喝好的招待,她说多与年轻人相处,便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聂琚到时,发现姑婆府前停了很多马车。 仆人将她迎至正厅,屋里坐的全是美貌女子,像踏入了花园。 大长公主梳着堆云高髻,身着烟紫色襦裙,手臂上挽着薄如蝉翼的月光纱,像是被霞光笼罩,慵懒迷人。 见聂琚来了,她侧身,“呦呦来了?” 聂琚执晚辈礼,“姑婆好。” 其他女子则都起身向聂琚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坐下,对众女道:“你们别拘着,随意些,本宫来瞧瞧姑婆。” 众女哪敢放松,她们都有机会做公主的伴读,得小心应付。 “公主的鞋子真漂亮。” “公主的头发乌黑光滑,光可鉴人。” “公主的眼睛像宝石,比星辰还亮。” 眼看她们将自己从头夸到脚,聂琚哭笑不得。 “数月不见,姑婆瞧着更年轻了。” 她没瞎说,大长公主都五旬的人了,看着却只有三十余岁,保养得极好,堪称皇室的不老神树。 听她这么说,众人将目光投向大长公主,问她驻颜之术。 大长公主优雅道:“本宫无非是抄抄佛经,清心寡欲,淡泊度日罢了。” 众女一听,都夸赞大长公主品性高洁,是女子的典范榜样。 聂琚听得嘴角直抽,端王说,他上个月才引荐一位年轻朋友给姑婆暖床。 “诸位,园中梅花开放,趁着雪,你们去赏景吧。” 长公主这么吩咐着。 众女行了礼,携手走出屋子。 人走光后,聂琚托着下巴,“清心寡欲?淡泊度日?” 大长公主笑道:“有年轻男子服侍床榻,陪我解闷逗乐,能不年轻吗?这保养的秘诀就是阴阳调和,保持心情愉快。” 她每日躺在不同的面首怀里思念亡夫,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聂琚一本正经道:“姑婆此言差矣,让你年轻的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那是什么?” “是权势,如果没有权势,姑婆别说男人了,你连自己的房屋田产都护不住。权势才是驻颜神丹。” 她亲眼见过,本是形容枯败的男子,被皇帝重用提拔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十岁。 而一些俊美威严的高官,被皇帝贬官后,肉眼可见的衰老。 大长公主思索一会儿,大乐:“你说得没错,权势是最好的补药,大补!” “呦呦啊,你是正月生人,已成年了,有些事情姑婆得和你说道说道。” 她将所藏的珍品春宫图送给聂琚,聂琚匆匆扫了一眼,只觉不堪入目。 大长公主也不多劝,“你收着,总有你用得着的时候,我告诉——” 侍女匆匆来报,“主人,不好了!三十七郎和三十八郎把五十一郎给打了,五十一郎要悬梁自尽!” 大长公主面现心疼之色,不由扶额,“怎么又闹起来了?我都说了,他们之间不分大小!我这正在陪人呢,没功夫理他们!” 聂琚心道,看来男人多了也烦啊,整日争风吃醋的,啧啧。 她多贴心的一个人,忙起身,“姑婆,你去瞧瞧吧,后宅安宁很重要,我也要去园子里逛逛。” 大长公主起身,“也罢,我去看看,最近有新人入府,他们心中有气,你随意。” 盛夏陪聂琚去了花园,大长公主有钱有闲,将花园修建宽阔精巧。 园中梅花盛开,一阵阵银玲般的笑声传来。 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群女子,正在闲聊议论。 “广陵公主容貌倒美,但她借着及笄礼敛财,却有些俗了。” 说话的是大理寺卿之女。 “陛下不是最宠她吗?她怎么会缺钱用?” 盛夏刚要喝斥,聂琚猫着腰躲在树后,让她别出声惊扰人。 第19章 姑婆的男人真多 罗婉道:“爱钱没错吧?说不爱钱的人,有本事别用钱啊。” 有人嗤笑,“谁不知道你罗家钱多,暴发户!” 罗婉涨红了脸,“说谁暴发户呢?罗家加上我哥哥,祖上四代人做官!也算世家吧?” 众人笑了,“罗小姐,你对世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谢家那种绵延几百年的,才叫世家。” “谢将军真可惜,他本该有位贤惠淑雅的妻子,比如长宁公主。” “没错,长宁公主还能带兵打仗,他们才般配。” “长宁公主只是亲王之女,哪有娶广陵公划算?听父亲说,谢将军与广陵公主完婚后,陛下会加封谢将军为国公。” “国公又如何?没了心爱之人,他也不会快乐。” “陆公子也可怜,他不是喜欢广陵公主吗?” “得了吧,陆夫人对新妇挑剔着呢,她哪会让陆公子娶公主?” 接下来是心疼谢玄的,以及送什么礼物讨聂琚欢心,好做她伴读。 聂琚站得腿脚有些麻,扶着盛夏,径直走到亭子外。 “诸位聊得真热闹啊。” 众女一见她,脸都白了,跪了一地,“......公,公,公......” “公什么公?你们刚才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美丽可亲,她们怕什么? 转身吩咐盛夏,将这些人的姓名出身都记下。 众人更惊惧了,公主是要逐个打击报复吗? “放心,本宫不吃人,也不与你们计较,就是想告诉你们,本宫的及笄宴都来啊,做本宫的女师好处多多,价高者得。” 众人都不敢接话,唯有罗婉不怕死道:“是,请公主放心,妾家中定会多备银钱。” “很好,罗小姐,本宫竟有些欣赏你了,再接再厉。” 众人又恨又鄙视的看着罗婉,罗婉昂首挺胸,公主在夸她呢! “至于你们口中的谢将军,他能娶本宫,是他谢家祖上十八代积德,本宫是他的心,是他的肝!” 聂琚抬脚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众女才敢从地上起来,心中慌恐不已,怎么被公主撞上她们讲小话了? 这事说来可大可小,小到一笑置之,大到可以将她们下狱,父亲贬官。 路上,盛夏绷着脸,“公主预备怎么罚她们?” “罚什么?娇花般的女子,不过是在背后说我几句闲话,不至于与她们计较。” 再说了,她们某种意义上说的也是实话。 盛夏替她委屈,“公主!” 聂琚笑道:“如果我告诉父皇,父皇罚过她们也就过了,我得不到实际好处。但如果一直未降下惩罚,她们会惴惴不安,头顶像是悬了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刺不刺激?恐不恐惧?” “她们父母少不得要责骂她们,为了求本宫宽宏,你猜他们家会怎么讨好本宫?那只有送礼!” 迎着盛夏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道:“我不需要任何道歉,道歉没用,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说着她转身进了姑婆后院,仆人见是她,拉也不拦。 屋里垂着烟紫色的纱幔,一位十七八岁,雪肤花貌的男子躺在姑婆怀里,哭得直打嗝,姑婆轻哄着。 另有两个年轻俊秀男人骂他,“不要脸,仗着自己年纪小,为所欲为!” “我就是仗着年纪小,怎么着?” 在侍女的介绍下,聂琚知道姑婆怀里的是五十一郎,另外两个是三十七郎和三十八郎。 三十七郎红着眼,对大长公主道:“公主,你就不能只喜欢我吗?我哪里比不上他们,我改!” 大长公主叹道:“三十七啊,男人就像鸡鸭鱼肉,你即便是最鲜美的鲈鱼,也吃不出猪肉味,何必勉强自己,勉强本宫呢?” 三十七:....... 聂琚不想围观他们争风吃醋,拿了姑婆给的压祟钱,抬脚告辞。 快走出院门时,却见三十八郎跟了上来,他拱手为礼,眼中如有春波流转,声音甜甜的,“公主殿下——” 聂琚手一抬,“慢着,你离本宫远点,姑婆的男人,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 三十八郎也不含糊,表示他可以脱离大长公主,换个身份姓名侍奉聂琚。 聂琚:...... 三十八郎再接再励,“公主,那些生瓜蛋子没什么趣味,奴有经验,定能教公主满意。” 聂琚震惊了,世风日下,男人们真不要脸啊。 让盛夏往三十八郎身上踹了几脚,扬长而去。 她若是想睡男人,高质量的多得是,比如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回宫的路上,马车经过一处高塔,她让马车停下来,仰望着高塔。 此塔为白鹤塔,是皇帝当年为皇后建的,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京城。 爬上去后,聂琚累得喘气,她站在最高处,往远方望,母后还好吗? 也算天公作美,她刚上去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雪,是圆滚滚的雪球。 盛夏悄声道:“殿下,你快看前面。” 雪越下越密集,前方走来一位玄衣男子,衣袖与领口皆是红色缘边,他撑着伞,面目若隐若现,形容潇洒,踏雪而来的样子恍如天神。 聂琚揉揉眼,悄声道:“盛夏,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告诉我,他长得很好看。就是大冷天的,他穿得这么薄,真不冷吗?” 对长得好看的人,她一向是欣赏的,便矜持的朝男子笑了笑。 这男子会主动找她搭话吗? 盛夏一言难尽,知道公主有些脸盲,但脸盲到这种地步了吗? “......公主,虽然奴婢觉得不至于,但还是得提醒你,这人是你的驸马啊。” 聂琚立刻收起笑容,原来是熟人啊。 谢玄何等聪明,见她的神色由惊艳期待变成了失望,便知道她刚才那个笑,是把他当成别人了。 他快步走到聂琚面前,将伞移到她头上,“殿下怎么来了这里?” 聂琚道:“我刚从姑婆府上回来,本想回宫,途中看到这塔,就上来看看。” 看他一眼,“你今日为何穿这么少?以前不穿得挺厚嘛,冷吧?” 谢玄平静道:“不但不冷,还有些热。” 聂琚笑得弯腰,“......就你?还热?你就别强撑了。” 摸了摸他的手,居然真是热乎的。 谢玄向来骄傲惯了,有事堵在心头,不问不快。 “殿下,你刚才看微臣的表情,明显是把微臣当成别人了,对吗?” 聂琚惊异道:“有那么明显吗?” “不能更明显了。” 聂琚嘿嘿笑两声,“我眼神不大中用,你见谅啊。” “殿下刚才是我当成你的陆表哥了?” 聂琚摇头,“哪至于?我与他是熟人,见到他不会惊喜的。我以为你是我从未见过的美男子,便有几分兴奋。就是那种遇到很好看的,陌生人的喜悦,你能理解吧?” 谢玄没法理解,他原本打算下去的,发现聂琚也在,才欢喜迎上前,哪知...... 第20章 过来!给你看我的肚兜 他沉默儿一阵,“殿下为何不喜欢我?” 聂琚拢着手去接雪球,“瞧你这话问的,我为何一定要喜欢你?” “那天醒来后,莫名其妙就有了驸马,给我吓个半死。我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可他不肯。” 虽然谢玄说自己没有花柳病,但这事谁说得准呢? 谢玄捕捉到关键,“所以说,你不喜欢我,不是因为陆峤?” “关他什么事?我还想告诉他,让他别再喜欢我了,浪费时间。” 谢玄懵了下,马上正色道:“那你快点写信告诉陆公子,以免耽误他与旁人相好。” “急什么?等他从蜀地回来,我要当面和他说,到时我与你的婚约也作废,省得耽误你和别人相好。” 谢玄忙岔开话题,“殿下,微臣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聂琚想到皇帝代为转交的满满一匣红宝石,是谢玄给她的岁旦礼,值不少钱呢。 她眉目一弯,露出雪白的牙齿,“收到了,多谢你。” “那是明面上的,真正的礼物微臣还没给殿下呢。” “什么,你的礼物还分明路和暗路?” “是,有些礼物不方便送进宫,要亲手交给殿下,开春后再给你。” 聂琚不禁有些期待,“好啊,我等你的礼物。” 她抬头看天,“我得回宫了,父皇最近盯我盯得紧,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见台阶上有积雪,谢玄弯下腰,“我来背殿下。” 聂琚也怕摔着自己,爬到他背上,“你走稳点,别摔着本宫漂亮的脸。” “殿下放心,不会的。” 谢玄身上很暖和,聂琚舒舒服服的趴着。 她哼着小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串词不说,还跑调跑得不成样子。 谢玄忽然问,“殿下,他们叫什么名字?” 聂琚抱住他的脖子,不解道:“他们?他们是谁啊?” 谢玄语气轻快,“咱们的孩子啊,你不是一见我,就取好了他们的名字吗?” 聂琚:...... 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去年在船上戏弄他的话,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凶巴巴用手戳他胸口。 谢玄脚步一顿,“殿下别忘了,你还要给微臣信物。” 聂琚:“.......” 她的肚兜? “你若不给,我便告诉陛下,你那日把微臣——” 聂琚赶紧捂住他的嘴,“放心!肯定给你!给你我最漂亮的小肚兜。” 回到府上后,谢玄喝了几盏水,姜年瞧得稀奇,他这是做什么了,渴成这样? 几盏水下肚后,谢玄的燥热下去一些,问姜年,“比如说,我——” 姜年拢着手,“比如什么?” “......我有一位朋友,他对他未婚妻有些,咳,就是某种想法......” 姜年一听来了精神,“将军啊,你都二十二岁了,如今有了公主,你又血气方刚,难免有男人该有的想法,这正常啊。” 谢玄:...... “都说了是我的朋友,你想哪去了?” “是是,我猜错了,不管是谁吧,男人对女人有那种想法都正常,更何况你——他们是未婚夫妻呢?” 他哪会猜不出,最近将军的贴身衣物都要自己洗了。 堂堂骠骑大将军,哪还有半点骁勇善战的模样?倒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谢玄最近还会做那个被捂死的梦,他也不怕了,因为公主很快就来了,她可神气了。 今夜她也来了,柔软的双臂抱住他的脖子,“......狗东西,给你看看我的肚兜!” 她解开衣服,让他去看。 ... 含章殿,地龙烧得暖暖的。 盛夏在给聂琚做松子糖,挑最饱满的松子剥好,放在白瓷盘子里,将红糖冰糖熬化,倒入松子仁,南瓜仁搅伴冷却...... 凤舞围在一旁看,原来松子糖是这么做的,看着就好吃,要流口水了。 聂琚卧在美人榻上,愁人,真愁人啊。 给谢玄肚兜是不可能的,但他有些不要脸,可能真会将事情说出去。 她把头发都要揪秃了,怎么办,怎么办? 正苦苦思索间,平宁公主府派人来报喜,平宁刚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 聂琚一听大喜,暂时忘了烦恼,从自己库房捡了些礼物,直奔平宁公主府。 刚生产完的平宁躺在榻上晕睡,脸色苍白浮肿,头发乱糟糟的,不见半点美貌。 据侍女说,平宁半夜开始发动,到今天早上才生出来,受了不少苦。 摇篮里躺着像猫一样的婴儿,哭得微弱无力,嬷嬷在哄他。 聂琚差点问:这么小的孩子真能活吗? 她退出去后悄声问侍女,“程驸马呢?” 侍女道:“他方刚才还在,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奴婢猜他可能又去赌了,陛下前些日子赏的紫砂茶具不见了。” 聂琚磨牙,这人八成又溜去金盏赌坊了。 “你照顾好姐姐和孩子,本宫去处理程驸马,如果姐姐问起来,你就说程仁美摔进茅坑里了,要散臭几天才能来看她。” 侍女一阵胆寒:“......殿下,你即便要教训驸马,也不必将他扔在茅坑里吧?这,这是不是太脏太臭了?” 她想到白花花的蛆,还有粪水...... 聂琚气定神闲,“不至于,不至于,你只管照顾好姐姐。” 侍女不由暗想,广陵公主是最小的公主,但行事却极有主意,大概是因为陛下教养的好吧。 皇帝正在太极殿与聂氏宗室及重臣们回忆当年荣光,顺便商讨对突厥降将的处置。 聂琚没去打扰他,带了羽林卫直奔金盏赌坊,这次她找到程仁美,直接将人绑走。 赌坊老板想拦她,“你是何人?敢在我金盏坊闹事?” 昆仓奴一脚将他踹翻,“用的你脑子想想,我家小主人能调动羽林卫,她是什么人?” 赌坊老板一听,程仁美虽然是位穷驸马,但他有一干皇族亲戚啊,哪里还敢再拦。 聂琚将程仁美带去东宫,聂行舟听完事情经过后,平静问她:“呦呦,赌瘾难戒,你算怎么办?一直将他关着吗?” “大哥放心,我有办法治他,让他以后看到博戏就吐。” 第21章 求公主放过,我不想赌了 东宫宫人围着一间屋子窃窃私语,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聂琚叉着腰,“你们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人人都有份!” 又朝里面喝道:“程仁美 ,你别老实点,眼珠子别乱动!” 程仁美眼底青黑,不确定道:“公主,你这真要这样做?要这么多人同我玩?你不怕对不起平宁?” “当然,本宫确定。” 屋里放着博戏桌,上面放着筹码,程仁美被摁在桌前。 “你爱赌是吧?赌得不归家是吧?赌得魂都丢了是吧?那好,本宫成全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人轮流与你赌,赌资本宫来提供,让你好好过把瘾。” 程仁美不禁乐了,还有这等好事?赌资不愁,赌友不愁,那就放开了赌! “行,谁也不许反悔!我程仁美在此多谢公主!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聂琚心道,混账玩意儿,当你的父母太难了,天天下十八层地狱。 第一天,程仁美十分兴奋,龙马精神,大展赌艺,一共赢了五百两,喜滋滋睡下。 但刚睡了一个时辰,有人用冷水将他泼醒,“喂,睡什么睡!起来赌!” 他摸摸脸上的水珠,赌就赌,多赢些钱回去给平宁和孩子买礼物。 第二日,他精神太过亢奋,有些受不住了,但外面排了老长老长的队伍,全是嚷着要和他赌博的男人。 他脑子晕晕沉沉,“诸位,能不能让我先睡会?” 中郎将冷漠无情,“想睡觉?门都没有!那么多兄弟排队等着上呢。” 前来巡视的聂琚喝道:“赌徒是不需要睡觉的!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只要他闭上眼,宫人就往他脸泼冷水,一大群精壮男人双眼放光,将他按在博戏桌旁,强迫他继续赌。 吃喝拉撒全在屋子里,不许出房门一步。 第三日,他眼睛血红血红的,几乎疯狂,求聂琚放过自己,他只想回家看平宁和孩子。 聂琚不理他,吩咐众人,“侍候好程驸马,务必让他尽兴。” 第四日,博戏桌突然变成了黑洞洞的地狱入口,他爹娘仿佛在他冲他招手。 “好孩子,下来吧。” 程仁美晕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还是博戏桌,大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 一天一夜后,程仁美悠悠转醒,了入眼前的居然是床帐,他泪流满面,活过来了。 太子进去和他聊了一会儿,程仁美哭得比爹娘死的时候还难过。 “求太子殿下,让那位小祖宗放了我吧!” 两日后,他换上干净整洁衣裳,恢复几分人样。 聂琚进来,笑眯眯对他道:“程驸马,要不要去金盏赌——” 程仁美胃里一阵翻腾,他急急道:“求殿下了,别再提这些字眼。” 聂琚将他送到平宁公主府,对平宁道:“姐姐,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赌了,怎么处置他,你自己决定。” 平宁看向程仁美,几日不见,他消瘦许多,眼中没了那种 ‘我一定要翻盘’ 的痴狂,变得谦卑起来,如同脱胎换骨。 程仁美直挺挺跪下,“平宁,我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但看在孩子刚出生的份 ,别赶我走,太子答应我,让我在东宫谋个职位,俸禄全交给你。” 平宁疲倦的转过头去,暂且留着吧,府里的东西再也不许他碰一丝一毫。 程仁美次日就去东宫上任,他跪求同僚,求他们不要提 ‘赌’,‘博戏’,‘金盏’之类的字眼,不然他会吐出来,到时臭的是大家。 皇帝感慨万分,照他的意思,本要将程仁美的双手跺了。 “呦呦,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父皇还记得吗?以前我爱吃饴糖,你怕我吃多了牙疼,不让我吃。我白天想晚上想,后来寻个机会,吃光一罐后呕吐不止,从那以后,我看到饴糖就反胃。” “就如同治水,要将水引到该流的地方。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程仁美除了爱赌,办事还行,就让他在东宫待着,引导他往正途走。” 皇帝赞赏道:“不错不错,这次供他们博戏,花去你不少钱吧?” “那哪能呢?钱转了一圈,全部还给我了,就是让程仁美做了黄梁一梦。” 皇帝欣慰极了,这孩子是一点亏都不吃。 姜年把这件事情讲给谢玄听。 “将军,公主真有办法,跟当年你处罚爱喝酒的士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玄正在刻簪子,拿小刀的手顿了顿。 当年他初到军营时才十五岁,有老兵油子不服他,经常喝酒闹事。 他将附近城镇上的酒都买来,让那群人使劲喝,他们喝撑了求饶。 谢玄不加理会,将他们扔到酒缸里,睁开眼就是酒味,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那些人从此滴酒不沾,对他服服帖帖。 姜年又凑趣道:“簪子快雕好了吧?真丑,丑得别致。” 谢玄冷嗖嗖的斜他一眼:“......我自己戴,丑就丑。” 姜年暗笑,将军果然是死鸭子嘴硬,这分明是女式簪子。 谢玄打开匣子,里面已经有十几支簪子,金的,玉的,玛瑙,裴翠...... 雕刻图案更是多种多样,海棠,凤鸟,兰草...... 再加上自己的刚雕好的乌木簪,够她用的吧? 聂琚最近又送了请柬给新来京中赴任的官员家眷,让她们给入场费。 这些人求之不得,刚来京中,满心想打进贵族交际圈,嫡公主的及笄礼,那是绝佳的机会。 盛夏给她梳头发,“殿下的头发真好,再过几日就要束发了,陛下和太子送了你许多簪子呢。” 女子十五岁时已经许婚者,需要绾发戴簪子。 见她没回应,盛夏又笑道:“殿下,听说谢将军方才来找陛下了。” 聂琚一扭头,“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谈公务,殿下何故紧张?” 聂琚松口气,为政务就好,这些日子他都没动静,应该忘了肚兜之事吧? 不,他或许正在倒计时呢,再不给他送,就该跟父皇告状了。 嬷嬷从侧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块布料,“殿下,老奴给平宁殿下的孩子缝了一条小肚兜,你哪天给她送过去。” 聂琚耳尖动了动,肚兜?婴儿的小肚兜? 她接过来看,红色的肚兜用金线绣着一头小老虎,灵动可爱。 她眼睛一转,“嬷嬷,这么好看的小肚兜,我要自己留着,劳你再做一条给平宁姐姐好不好?” 嬷嬷笑了,自己的手艺这么受欢迎吗? 搓搓手,“这值什么?老奴再缝一条,等公主将来有了孩子,肚兜的活计全包在老奴身上。” 聂琚找来梨花木匣,将小肚兜装进去,为了不让皇帝发现,她让人拿去东宫,让聂行舟交转给谢玄。 谢郎,小肚兜来了。 第22章 送簪子给公主 聂行舟在各官署视察。 他特意去了程仁美所在的曲设局,问程仁美的上司,“程驸马近日如何?可有懒惫耍脾气?” “回殿下,程驸马自上任后,对公务尽职尽责,除了更衣之外,他屁股都不带挪的,有人请他去吃酒,他也不去。谁敢和他提博戏,他就跟谁拼命。” 东宫流传着一句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灰飞烟灭。 程驸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聂行舟回到明华殿,见谢玄等在他,他挑挑眉,稀客啊。 两人寒暄后,谢玄拿出一只匣子,“殿下,这是微臣送给公主的礼物,希望殿下代为转交。” “这只匣子,孤能打开看看吗?” 他要检查一下是什么东西。 “可以。” 聂行舟打开来看,里面全是簪子,各种材质各种图案都有,其中最打眼的是一支乌木簪,上面刻着一头猪,丑得别出心裁。 他拿起乌木簪,匠人断然刻不出这么丑的,不免有个猜测,“......这莫不是你自己刻的?” “正是微臣自己刻的。” 聂行舟嘴角直抽,“孤知道你在想什么,父皇与孤也送了簪子给呦呦,及笄那日,她不会带你送的簪子。” 谢玄没想到,他的心思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了,有那么明显吗? 聂行舟暗奇,谢玄不是克己复礼吗?为何最近来看,此人的花花肠子不输给弟弟端王?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送他一个人情吧。 “行,孤便代你交给呦呦。” 谢玄拱手,“多谢殿下。” 这时宫人送来一只匣子,“殿下,这是广陵公主让殿下转交给谢将军的。” 聂行舟凝噎,一个个的,把他当什么了? 谢玄有些紧张,她不会真的送那件东西给他吧? 聂行舟作为负责任的兄长,妹妹送给外男的东西,他也是要检查的。 摒退宫人后,打开匣子来看。 谢玄慌了,忙道:“太子殿下,微臣人已在这里,你就直接交由微臣吧。” 聂行舟嗤笑,这怎么可能呢?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玄眼尖,已看出里面是一小块红色布料,脸上发热,“......殿下,这,这东西你看不合适,给微臣吧。” 向来温和内敛的聂行舟怒了,“放肆!你看就合适吗?你还是个人吗?” 啪一声合上,“她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送你此物的?” 谢玄心道,她或许是在话本上学来的,某话本里写了,男人会将女人的肚兜偷走,天天闻,夜夜使用此物......下流得很。 但他只能说:“殿下,是微臣向公主索要的,她拗不过微臣,便答应了。” 半晌后,聂行舟吐出一口气,“你们也想得也太长远了,这才订婚多久?父皇肯定会多留呦呦两年,再让她出嫁,这就想要孩子了?” 谢玄愣了,什么孩子?公主的肚兜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聂行舟语重心长道:“我与你年纪相仿,又执掌东宫,都没你这么着急子嗣,你要点脸,多少收敛些吧,这婴儿肚兜......你,你拿走吧。” 谢玄:“......” “婴,婴儿肚兜?是婴儿肚兜?” 聂行舟纳闷道:“当然是婴儿肚兜,怎么,难不成你——” 他灵光一现,莫非这狗东西向呦呦索要是...... 一声怒喝:“谢玄,信不信孤打爆你的头!” 殿外的宫人战战兢兢,太子为何将谢将军轰出来了?谢将军手上还捧着匣子,神情狼狈得很。 聂行舟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将东西转交给了聂琚。 聂琚望着满满一匣簪子,加上父皇与太子哥哥送她的,她足足有上百支簪子。 这只乌木簪子虽然不是最华贵的,也不是最精致的,更不是最值钱的,但...... 它却是最丑的。 如同高贵的白鹤群里闯进了一只秃毛菜鸡。 “这么丑的簪子,肯定是谢玄自己刻的。” 握着乌木簪,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想起上次溜到将军府,趴在谢玄身上告诉他,自己属猪,所以他就雕了小猪簪子给她? 大概是料到她会嫌弃,所以同时送了别的簪子给她。 盛夏给她端来金丝燕窝羹,“殿下早些歇息,明日就是你的及笄宴,你得是最美的女子,衣服都给你挑好了。” 聂琚不在意道:“本宫粗服乱发也是极美,想着用华服首饰妆点的人,必然是不够美,至少没有本宫这么美。” 二月二,乍暖还寒,枝头的花骨朵零零星星,像是娇怯的美人不肯醒来。 今日是聂琚的及笄宴。 她在寝殿梳妆打扮,依例由皇后为她绾发别簪,但皇后已逝世,便选年长福厚的贵妇担当,此人是肃王妃。 为什么不选大长公主? 因为大长公主十七岁就死了驸马,又养了几十位男宠,皇帝觉得不合适。 含元殿前,来参加及笄宴的宾客全到了,就等着聂琚绾好发出来。 按照规矩,女子及笄宴上,除去父兄外,只邀请女眷,不邀请外男。 虽然谢玄觉得自己不是外男,但皇帝觉得他是,所以他没有收到请柬,无法前来。 端王瞧着对面的女眷,双眼放光。 聂行舟轻咳,“三弟,把嘴合上,再擦擦口水。” 端王傻笑,“哎呀喂,这么多美人,我眼都看花了。那位是安阳候夫人?好个如烟雾般哀愁的美人。” 聂行舟低喝,“人家是有夫之妇!” “啧啧,安阳侯不是外任去了吗?这春天也到了,安阳候夫人寂寞否?” 聂行舟:....... 女眷们用团扇遮面,偷偷看向男宾席。 “太子真好看,性情好,学识也好,光是往那一坐,就足够吸引人。” “端王相貌也不错,你们看,他在冲我笑呢。” ... 罗婉握紧拳头,她家可是花了大价钱,今日务必要拿下公主伴读之位,好以此接近太子,她一人得道,全家人都可以跟着升天。 第23章 陆公子与谢公子的竞争 礼官道:“广陵公主到!” 聂琚一身纯红色曲裾深衣,裹着秀丽有致的身姿。 头发一半挽起,一半垂下,发间别着九凤金簪,腰间佩着玉佩组,将裙边压住。 行走之间高雅华贵,玉佩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众人都不由暗赞,起身行礼。 聂琚朝皇帝拜倒,“见过父皇。” 上首的皇帝眼睛微湿,恍惚间,他以为看到了皇后,那个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女子,他们相互扶持,共登高台。 他下来将女儿扶起,“呦呦长大了。” “父皇,我就算到了八十岁,也是你的女儿。” 皇帝眼睛红了,“长大后就要嫁人喽,朕实在舍不得你。” 聂琚马上提出,“那父皇把我的婚事退了如何?女儿永远陪着父皇。” 皇帝瞬间就清醒了,板着脸,“胡闹,谢玄多好,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 父女俩说完悄悄话,各自回到座位上。 “诸位,多谢你们能来参加本宫的及笄宴,开始献礼吧,献完礼咱们再用饭。” 皇帝:...... 聂行舟:...... 知道她很想收礼,但也不必这么直接吧,好歹说几句场面话啊。 众人不由紧张起来,这可是最重要的环节,来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她们准备的场面话都没说呢。 罗婉忙出列,“吏部罗右侍郎之女罗婉,向公主殿下献礼。” 她献上的是满满十箱金锭,外加一整套纯金头面,不掺假的纯金。 众人骂暗暴发户就是没教养! 谁不知道罗家有钱,且她舅族是江南地方豪族,富得流油。 聂琚笑了笑,“罗小姐,本宫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来人,将本宫面前这盘荷花酥赏给罗小姐。” 罗婉眉开眼笑,“多谢公主赏赐。” 接着是大理寺卿夫人,她女儿在大长公主府说过聂琚小话,生怕聂琚怪罪,献上白银万两,痛得大理寺卿胸口疼。 旁边的盛夏拿笔记着,谁家送了多少礼,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那些说公主小话的人敢不送礼,公主就要皇帝找她们的父兄喝喝茶,谈谈心。 “定国公之孙女江碧瑶向公主献礼。” “户部尚书之女凌云菲向公主献礼。” “安平候夫人向公主献礼。” .... 一位天水碧衫裙女子上前,“梁国公内侄女陆静仪,代堂兄陆峤向公主献礼,黄金一千五百两。” 聂琚笑容凝固,陆峤?他为何要给她送这么多钱? 一千五百两黄金,对应她十五岁? 陆夫人慌了,天杀的!儿子在做什么?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场内寂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谢夫人,又看看陆夫人。 谢夫人对此又羞又恼。 女子的及笄宴上,都是由女性赠送礼物,哪有表兄送礼物的? 何况公主已有婚约,陆峤如此作为,分明是不将谢家放在眼里! 陆夫人张张嘴,拼命想解释:谢夫人,别误会啊,此事我真不知情,绝对没有要和你抢公主儿媳的意思! 谢灵秋拍拍谢夫人,“伯母莫着急。” 她出列上前,捧出一只匣子,“谢太傅之孙女谢灵秋,代堂兄谢玄向公主献礼,白银十五万两。” 聂琚:...... 皇帝:...... 谢夫人:...... 陆夫人:....... 场内更加寂静了,目光在谢陆两位夫人脸上来回巡视。 该怎么说呢? 嗯,陆公子给公主送礼物是不合适,但谢公子好像也不大合适? 非要说,那是半斤对八两。 盛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接过匣子,里面全是银票。 聂琚笑容满脸,将谢夫人与陆夫人都夸了一遍,夸她们会养儿子。 陆夫人僵笑着,她能说什么? 谢夫人也僵笑,她又能说什么? 皇帝拼命给聂琚递眼色,示意她将两人的礼物都退了,成何体统? 尤其是谢玄,他在做什么?炫耀他有钱吗? 有钱就当聘礼啊,在及笄宴上送算什么? 聂琚无视老父亲的眼色。 “诸位,太子仁厚,建六疾馆以恩泽百姓,但如今国库空虚,今日宴会便想着筹些钱,给太子用于养民济弱,在此,本宫多谢诸位之慷慨,你们功德无量!” 一席话听下来,众人都愣住了。 皇帝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好啊!陆公子和谢公子这是捐钱给六疾馆。 聂行舟起身拱手为礼,“有劳诸位夫人,诸位小娘子,各位的义举,孤铭记在心。” 他形容俊美,金冠玉带,看向众人的目光温柔真挚,小娘子们心如鹿撞,纷纷羞红了脸。 “太子殿下客气,这是我等份内之责。” “是啊,能帮到太子殿下,是我等的荣幸。” 罗婉激动道:“太子殿下,我家中还有钱!” 聂行舟:...... 谢夫人醒过神来,“我儿蒙陛下隆恩,理当为君分忧。” 泪流满面,谢家失去的面子捡回来了! 陆夫人也醒过神来,“我儿也蒙陛下隆恩,也理当为君分忧。” 吓死了,吓死了! 她还以为公主一感动,会哭着喊着与谢玄退婚,嫁给儿子呢。 众人都沉迷在太子的美貌中,没有人笑话她鹦鹉学舌。 皇帝松口气,马上叫宫人传膳。 这么多女子盯着自己儿子看,得用食物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膳食一道道摆上来,精致美味,是能让人吃饱,又不会剩下的份量。 聂琚优雅的用着膳食,皇帝与太子满脸宠爱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开心,两人就开心。 众人暗想,看这个样子,只要公主开口,别说伴读,怕是太子妃的人选都能考虑下。 聂琚用帕子擦嘴,“诸众,本宫陪父皇去消消食,你们慢用。” 她扶着皇帝手臂,施施然离了宴厅。 皇帝想去书房看皇后的画像,便吩咐盛夏陪着女儿,抬脚离去。 花园八角亭中,一只明艳艳的迎春花伸出来,聂琚掐了一朵在手里把玩。 盛夏问她,“殿下,你可有想好,要选哪位小娘子做你的伴读?” “哪家献礼最多?” “回殿下,今日献礼最多的是驸马,十五万两白银。其次是罗小姐,她所献之礼价值十万两,再往下是安阳候夫人,所献八万两。” 聂琚有些发愁,谢辞已经是公主府长史,不再让再谢玄的堂妹做伴读,但谢家给得太多了,怎么办呢? 一道秀丽的身影出现,是罗婉。 其他小娘子都忙着看太子,她却溜出来了。 上前一拜,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妾斗胆相问,公主的选伴读人选可有定下?” 别的小娘子都留在宴厅看太子,只有她出来找公主,那帮人也真是傻,做了公主伴读,还愁看不到太子吗?何必急于一时。 聂琚柔柔道:“罗小姐,本宫其实属意你做伴读,但你送的礼物价值排第二,你看这......本宫为难啊。” 罗婉咬咬银牙,“殿下放心,妾可以再加价,加到十六万两,你看行不行?” 已经付出了十万两,绝不能半途而废,再加六万两,她就是公主伴读了。 聂琚瞬间来了精神,“如果你真能加到十六万两,本宫即刻回去宣布此事。” 罗婉本以为公主还会同她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立即道:“公主请放心,这事妾能做主!” 聂琚称赞道:“你明明是个率真的小娘子,为何那日要在城外装模作样?害得本宫以为你是矫情做作的人。” 罗婉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这是我父亲出的主意,他说男人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能激起他们的保护之心。其实我也怪不自在的,在家里练了好几天呢。想当年,我母亲就是用这招搭上父亲的。” 聂琚:.......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第24章 他长得丑,想得倒美 聂琚折了一枝迎春花,姗姗回到宴厅中,当场宣布罗婉为她的伴读。 “诸位,罗小姐心有大义,她给的善款是最高的,十六万两白银,本宫的伴读就她了。” 有人一听,立时就放弃了,她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也有人不满,她们又不是加不起价。 但公主尊口已开,她们哪敢再说什么,只能说几句祝福的话。 谢夫人倒真心感谢罗婉,不然儿子来那一出,真让谢灵秋去做公主伴读,那太打眼了。 宴席结束后,聂琚回到寝殿,盛夏问她,“公主,为何你今日就定下罗小姐,不等等别家再加价?肯定能收更多的钱。” 聂琚老神在在,“一则,罗小姐我见过几次,她的心思我能看透。” “二则,贪多容易撑着,吃相不能太难看,与其杀鸡取卵,倒不如养着活鸡下蛋,你可懂?” 盛夏心服口服,不愧是陛下教养出来的公主! 回到寝宫后,她们算了一笔账,今日的礼钱,加上之前收的请柬钱,林林总总将近一百二十万。 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有这么多! “谢将军自己就给了十五万两,还有安平候夫人,罗小姐,他们三人加起来就有近四十万两了。” 嬷嬷很满意,“谢将军肯为公主花钱,男人就得这样。你们以后嫁人要擦亮眼,说起来,这女子有三嫁,三不嫁......” 她叨叨说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盛夏与暖冬都笑个不停。 聂琚凝起好看的眉头,她在思考一个问题,陆峤给自己这么多钱,他知道自己订婚了吗?陆夫人有没有告诉他? 但他的钱是不可能退的,至少现在不行。 提笔写信:表哥,你送的一千五百两黄金已经收到,我的驸马也送了我十五万两白银,这些钱全给太子哥哥,他会用于六疾馆,多谢你们大义,广陵感激不尽。 伸伸懒腰,打着哈欠,暖冬服侍她解衣就寝。 睡梦中,她砸砸嘴,“狗东西,送这么钱给我做什么?想换取我的肚兜吗?那你喜欢烟粉色的,还是藕粉色的?还是芽黄色?” 次日,谢夫人带着谢灵秋去了将军府,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谢玄。 “公主与你有婚约,陆公子此举实在过分!不过据母亲所见,公主对钱的兴趣 ,似乎要大过他。” 谢玄眉目冷然,“人贵有自知之明,但陆公子好像没有。” 聂琚明明有驸马了,他还有脸惦记她?长得没自己好看不说,官职也不如自己,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谢夫人庆幸,“还好你托灵秋送了十五万两给公主,不然咱们家的面子要被他扫没了。你是早预料陆公子会如此,所以也送钱给公主?” 谢玄哪会料到这个,聂琚十五岁了,所以送她十五万两白银,当作她的零花钱。 “有劳母亲跑一趟,此事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妥当。” 谢夫人松口气,儿子对公主上心再好不过。如果公主儿媳没了,儿子说不定就恢复原本的打算,跑回边境守国门,终生不娶。 送走母亲,谢玄去找吏部尚书。 兰尚书对他的到来颇有些意外,“谢将军,稀客啊,快请坐。” 他是谢太傅门生,与谢家关系不错,但与谢玄没有来往过,乍然被这位大将军找上,不免有些慌张。 谢玄开门见山,“兰尚书,我想向你打听一人,梁国公家的陆公子,他还有多久回京?” 兰尚书道:“你说陆峤?他在蜀地任职两年了,官声颇好,还有半年多就要回京了,将军打听他做何?” 谢玄淡淡道:“也没什么,本将军就是觉得,像陆公子这么好的父母官,蜀地百姓必定舍不得他,我若是他,便在蜀地长久待着,不留恋京中繁华。” 吏部笑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官员拼死拼活,为的就是回京升迁啊,再说他父亲是梁国公,人家任职期满回京,谁拦得住啊。” 怎么,谢玄想阻止陆峤调回京中? 可谢家也好,梁国公家也好,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他们都是皇亲国戚。 谢玄抬眸,“没让你拦,我就是想知道,陆公子有没有可能提前回京?” 吏部尚书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了,当下笑道:“你尽管放心,如果陆公子提前回京任职,我定会告知将军。” 地方官进京任职,必须有吏部的批文,他透露消息给谢玄,不过区区小事。 回到家中,谢玄叫来姜年,“我记得咱们在蜀地有产业,你托那边的人帮我做件事。” 他吩咐一番,姜年直搓手,“将军啊,上次你还说,陆公子远远比不上你,此人不足为虑,你这又是整哪出?” 谢玄拂袖,“我先前不知,他长得丑,想得倒美,还是让他认清残酷的事实吧,别整日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会折寿的。” 据他所知,陆峤在蜀地的后宅称不上干净,他也配喜欢公主? 如果陆峤真有那么好,皇帝为何不选他做驸马?哼! 翌日,皇帝召他入宫。 “谢玄,这天气也不大冷了,你带呦呦出宫玩。” 那日陆峤献黄金给女儿时,他怕极了,生怕女儿的心偏向陆峤,所幸谢玄靠得住,用十五万两将陆峤压得死死的。 女儿多少有点财迷。 谢玄低眉顺眼,“是,一切听陛下的。” 他静静等在殿中,当看到头发半绾的聂琚走进来时,眼睛不由亮了。 聂琚一袭云白绣海棠曳地长裙,缱绻风雅,美丽耀眼,见到他也没扑上来。 她柔声道:“那日多谢将军慷慨解囊,本宫在此替太子,替六疾馆之人感谢将军。” 谢玄忙拱手:“殿下客气了,这是微臣份内之责。” 聂琚低眉敛目,“父皇,女儿还有一事,请父皇在朝堂上,表彰那些给女儿奉上善款之人,鼓励她们继续做善事。” 皇帝自然答应,这值什么?动动嘴皮子而已,还有助于拉近君臣之间的感情。 公主真的长大了。 谢玄与皇帝都这么想。 皇帝大感欣慰,“呦呦啊,今日天气好,让谢将军带你出宫玩。” 女儿想必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谢玄胡说八道了,瞧她今日疏离的模样。 谢玄与聂琚同乘马车,光明正大出了宫门。 一上车,聂琚马上换成另一副模样,整个人松驰下来,斜倚在车壁上,“呀,困死呦呦了,我得眯会儿。” 她闭上眼,衣领微微敞开,优美的脖颈下,隐隐可见一抹雪白莹润。 谢玄堪堪避开目光,“......殿下昨日没睡好?” “是啊,都怪你。” “怪微臣?” “是啊,梦里你一直说要看我的肚兜,我问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又说不上来,就会傻看我。” 谢玄:“......” 第25章 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防谢玄。 谢玄定定神,“殿下,微臣给你准备了礼物,今日带你去取。” 聂琚睁开眼,想起来了,谢玄曾说有礼物要亲手交给她。 “哇~~好啊,本宫甚是期待。” 她又闭上眼,像是东风之下,袅袅沉睡的垂丝海棠,占尽春色。 谢玄不再出声,克制住想抱抱她的冲动。 有些怀念以前会躺在自己腿上的公主。 过了一会儿,聂琚猛然坐直身体,吓了谢玄一跳。 “狗东西,我怎么觉得对你我不怀好意?我不敢睡了,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对我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吧?” 谢玄忍不住笑了,公主虽然长大了,但心性没有改变。 以前是傻乎乎的胡说八道。 现在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殿下请放心,微臣并无此意。” 她还小,他怎么可能对她做出那些事情?如此陪着她,便已经很满足,比梦里满足多了。 马车停在一座青砖白墙的大宅子前。 打开大门后,谢玄让她闭上眼,“公主,礼物就在前面。” 聂琚不肯闭眼,万一谢玄中途偷亲她怎么办? 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防谢玄。 谢玄无奈,让人将礼物带上来。 聂琚看清后,瞬间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不敢置信。 眼前是一头小马驹,身体雪白雪白的,四只蹄子却是红色的,温和又神气。 “你,你这是给我的吗?” 谢玄笑道:“自然是给殿下的,你说想骑马,但陛下与太子怕你摔着,一直未肯,微臣便挑了这匹马给殿下,它今年刚满四岁,父母是一对大宛汗血宝马,这匹马是微臣调教过的,殿下放心骑。” 聂琚开心的抱住马脖子,“它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既是送给殿下的,名字当由殿下来取。” 聂琚对马爱不释手,喜欢得紧,“那就叫它小心肝吧。” “殿下,这不合适吧?你要不叫它雪球,雪团之类的?” “不要!我就要叫它小心肝,它就是我的小心肝。” 她眼睛转了转,马毕竟是谢玄送的,得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提议道:“要不这样,让它跟你姓,叫它谢心肝如何?” 谢玄:“......” 他同意了,嘴角浮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谢家的别院很大,修有箭道与跑马场,聂琚跃跃欲试。 谢玄扶她上马,自己跳也骑上去,教她基本的驭马动作。 既是骑在马上,两人的身体难免相触。 怀里的身躯柔软温热,香气浅淡,谢玄呼吸有些不自然,他还是首次与人共乘。 聂琚也不习惯,生怕谢玄占自己便宜,但为了学会骑马,硬是忍下。 跑了几圈下来,她逐渐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学会了,强行把谢玄赶下去,自己扬鞭快跑。 谢玄摇头,这马虽然温和,但她身娇体怯,万一坐不稳,摔下来怎么办? 他飞身掠上马,坐在聂琚身后,一只手持缰绳,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因为马奔得快,怕聂琚摔着,他的手臂不由攥得更紧些。 聂琚不满,用力去掰开他的手,“放开我,我自己能行!我老祖宗们都擅长弓马骑射,我也不会差!” 谢玄不肯松手。 聂琚体会不到独自策马的快乐,气得双眼冒火。 “我知道了,你分明就是想对我做那种事情。话本上写了,表小姐有次逃跑,被表哥骑马追回来,他们一路纵马,一路脱衣服办事,表小姐叫得销魂蚀骨,而表哥——” 谢玄忙捂住她的嘴,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二话不说,将她抱下来,塞进她华丽宽大的马车。 又火速将人送回宫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这些,谢玄转身走了。 盛夏目瞪口呆,公主这是又疯言疯言了?瞧谢将军的脸色青青白白,精彩极了。 聂琚自己也是一脸懵。 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是在城外庄园骑马吗? 怎么就突然回了皇宫? 谢玄又是怎么了? 暖冬上前,“公主,你是不是又故意气谢将军了?” 聂琚发誓,“没有,这次真没有,我就是想到话本最香艳的地方,便描述给他听,多得劲啊。” 香艳之处她会反复看,反复揣摩,学习了很多姿势,偷偷读给一干侍女听,盛夏与暖冬是未嫁女,她们听得羞红了脸。 有真实经历的凤舞表示,那些高难度动作是不可能完成的,违反了人体结构。 别说普通女子,就是有多年舞蹈技艺的她也做不到。 只有一种可能,话本上的那些女子身体像蚯蚓一样,才能完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 聂琚捂着小脸,“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可我没想惹他生气啊。他给我钱,又给我马,人还不错的。” 盛夏劝她,“那殿下便写封信,对谢将军解释一下?” 聂琚从善如流,“盛夏小心肝所言甚是,本宫听劝。” 盛夏:...... 聂琚写道:谢玄,你生气了吗?不会吧?不会吧?其实本宫不是那种淫荡的人,一切根源在于平康,是她给我的话本,我从此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些话是脱口而出,没过脑子。 这样写也不大合适,没有显示自己委婉道歉的意思,也没显示出自己的内在美。 还是得写点正经的东西,体现自己的学识素养。 重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盛夏瞧得稀奇,“公主,你为何要写这个给谢将军?” 聂琚肃然道:“我得让他知道,我不止读坊间通俗话本,还会读《逍遥游》。” 此刻谢玄躺在榻上,特别想打人,晚饭也没吃,灯也不点,仆人都不敢靠近。 外出办事的姜年披着一身月色,进来禀告。 “将军,诱铒已布好,只待他们上钩,四周潜伏了不少咱们的人,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谢玄点头,那人老谋深算,一时杀不了他,将他的瓜牙除去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姜年欲言又止,谢玄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将军,此事真不用告诉陛下?” 谢玄曲了曲手指,“他当年为救陛下,两个儿子都死了,绝后不说,眼睛也瞎了。你觉得陛下信我还是信他?” “但陛下疼爱公主,你是公主的驸马,他总得为你着想吧?” 谢玄沉默一会儿,“......不,这事别影响她,我能处理好。” 姜年感动于他对公主的爱护,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 “将军,公主喜欢那匹汗血马吗?她是不是很高兴的将马带回宫了?是不是更喜欢将军了?” 谢玄闭了闭眼,心口一阵抽疼。 “并没有。” 唉,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她这会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琢磨与自己退婚,改嫁给陆峤? 深巷,旧宅,暗室。 锦衣人道:“谢玄真是活腻了,敢在背后对主人搞小动作,朝中已有人在弹劾主人,被陛下压下了。” 黑衣人道:“主人本想留他多活一段时间,既如此,那便在竹林动手吧!他明日会宿在竹林木屋里。” 锦衣人慢悠悠道:“临死前,就让他再风雅一次。” 黑衣人暗骂,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谢玄征战多年,都没改掉这习性。 第26章 骠骑将军的相好 聂琚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收到谢玄的回信,这人可能真生气了,大概正琢磨要与她退婚。 她如释重负,但也没有如预料中的那么高兴,反倒有些怅怅。 唉,怕是以后就与谢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他去睡他的表妹通房外室美妾,她去找她的鸡鸭鱼肉。 想起出生不久的小外甥,她带上嬷嬷缝好的小肚兜和如意金镶玉项圈,去了平宁公主府。 平康今日也在,她也是来给婴儿送礼物的,见到聂琚,先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那好驸马呢?他没陪你夜夜销魂?” 聂琚悠悠一叹,“刚在马背上销魂过,他腰酸腿软,在家喝补药呢。” 平康:...... 想起了《XX销魂,XX扶腰炖补品。》 程仁美一副二十四孝好夫君的样子,忙前忙后,给小孩儿换尿布的活儿都是他在做。 一股屎臭味传来,平康捂住鼻子,“臭死了,臭死了!他居然连这个都肯做。” 聂琚像是看破红尘一样,“在他眼里,做这些总好过让他去赌博。” 平康瞅着她,“谢玄那么厉害?让你销魂的还没缓过神来?” 程仁美净了手,给两人殷勤奉茶,“两位殿下,请用茶。” 平康想起他刚换过尿布的手,捂住鼻子,嫌弃的将茶盏往一边推了推。 程仁美也不在意,笑道:“听太子殿下说,江夏王要进京,这路途遥远,进京也不容易。” 平康冷哼,“就是那位瞎了眼,又绝了后的江夏王?听说他在封地逍遥着呢,回京做什么?” 平宁道:“父皇与他情谊深厚,大概是思念他了,听说他还会带长宁公主进京。” 平康不屑,“什么长宁公主?她算哪门子公主?父皇不过是看在她父兄的份上,给了她封号罢了。” 平宁端起茶盏,“长宁有封号,有品级有食邑,当然算公主。” 当年皇帝被敌军包围,就要万箭穿心时,江夏王带着儿子们赶到。 皇帝是救回来了,但江夏王当场失去了两个儿子,右眼也失明,如今膝下仅有一女。 皇帝感念他的相救之恩,对他信任有加,给他兵政大权,还加封他的女儿为公主。 聂琚搭话,“平康啊,这话你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 平康想起皇帝发怒的样子,悻悻住了嘴。 瞧着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聂琚不由想起给谢玄的小肚兜,狗东西在做什么? 与平康互翻了几个白眼后,她出了平宁公主府,去街上闲逛。 眼下三月未至,将暖未暖,柳枝刚抽出嫩芽,街上一派热闹繁华。 来到一画摊前,上面挂了不少山水画,是江南十五景图。 她抚着一幅《烟波拂春晓》,画上绿柳成烟,笼罩着一树树粉色桃花。 “这画怎么卖?” 摊主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袭干净的布衣,容貌极其俊秀。 他道:“八百文,小娘子如果真喜欢,我再给你算便宜点。” 今日一幅画还没卖出去,总得开张,将希望寄托在聂琚身上。 聂琚惊了,“你画得这么好,才卖八百文,还要再便宜?我看至少得卖五两。” 男子笑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娘子,五两银子都寻常人家用小半年了。 盛夏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他,足足有五两多。 “这幅画给我家主人包起来。” “不不,你们给我八百文就行了,这太多了,我找不开。” 聂琚一本正经道:“不必找了,我人傻钱多,你得抓紧机会,劝我多买几幅,毕竟我这种憨货不多见。” 男子被她逗笑了,欲将剩下的画全部给她包起来,五两差不多能买走所有的画。 聂琚阻止,“我只要一副,剩下的你留着继续卖。” 她容色极美,在摊前站着,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一锦衣公子问:“这幅《疏林残雪》怎么卖?” 聂琚煞有介事道:“此画乃雪后作为,瞧这功力,这意境,公子气质不俗,卖你十两。” 锦衣公子衣着讲究,腰间挂美玉,一看就不差钱。 听美人夸赞,锦衣公子爽快掏钱。 他瞧向聂琚,小娘子姿容极美,气质高雅,必不是荆门小户出身。 “在下詹天成,敢问小娘子贵姓,是谁家女儿?” 盛夏刚要喝斥,被聂琚拦下,“你知道端王吗?” “知道。” “我马上就嫁给他了,做他第十八房小妾。” 众人:...... 聂琚热情洋溢,“端王你们知道吧?他协助礼部主持科考呢,这江南十五景图,端王都认得。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一愣,都知道端王酷爱美色,这女子真是他第十八房小妾?画是结识端王的敲门砖? “小娘子,你真的要嫁给端王?” “不然呢?敢造端王的谣,找死啊。” 众人议论一阵,也是,这谎话谁敢说?弄不好就是污蔑皇室。 他们都信了大半,买画的热情空前高涨。 “这幅《夏日红莲》怎么卖?” “这幅画它格外红,所以它格外贵,卖二十两。” “好嘞,给你二十两。” “《平湖秋月》怎么卖?” “这幅画格外圆,格外贵,我看公子你也挺贵气的,卖你二十八两怎么样?” 被夸贵气的公子兴高采烈,“成,就二十八两。” ... 不一会儿,画被卖得干干净净,摊前堆满银子,男子傻眼了。 聂琚让他将钱收好,“别露财。” 男子拱手为礼,“在下隋遇安,敢问小娘子贵姓?” 聂琚笑笑,“随遇而安?端王姓什么,我便姓什么,我从他姓。” 隋遇安有些失望,“你真要嫁与端王做妾?” 聂琚正色道:“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别啊,你我之间不可能。” 隋遇安噎了噎,“......我只是觉得,小娘子如此容色,与端王做妾实在可惜。” “不可惜啊,我表面上是端王的小妾,实际我还有另一重身份。” “是什么身份?” 聂琚压低声音,“我还是骠骑将军谢玄的相好,我是他的心,是他的肝儿。” 隋遇安:...... 第27章 有人行刺本将军 一位青绸团花衣袍男子走到画摊前,此人约莫三十来岁,高大略胖,看着下盘有些不稳。 他目光色眯眯的落在聂琚身上。 隋遇安下意识的挡在聂琚身前。 聂琚闪出来,不让他挡。 男子笑道:“书生,我来买画。” 隋遇安客气道:“对不住,画已经卖完。”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无妨,你现画便是。” 他指指聂琚,“将这位小娘子画下来,我给你五十两。” 聂琚不满,“你说画我就画我,凭什么?” 孙高升笑道:“我瞧你生得漂亮,想求一张你的画像,在下孙高升,小娘子贵姓?” “孙高升?没听说过。” 孙高升笑道:“想必小娘子很少出门,我是安阳候夫人的堂弟,任通直郎。” 聂琚强调,“原是从六品下的通直郎,一介散官。” 这人一看就是草包,官位八成家里给他求来的。 孙高升恼了,“你别不识相,我姐姐可是安阳候夫人,你敢轻僈侯府?”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安阳候夫人呢!怎么,你对安阳候有点意思?安阳候男女通吃?那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隋遇安暗暗叫苦,小娘子长了一张什么嘴?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孙高升喊来手下,“将这摊子给我砸了!” 隋遇安挡在聂琚身后,“有事冲我来,与她无关!” 聂琚的便衣暗卫飞身上前,速度之快,晃花了隋遇安的眼。 孙高升的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制服在地。 侍卫长问,“主人,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带去京兆尹,就说他骚扰端王爱妾,调戏骠骑将军相好,为难画摊书生,三罪并罚。” 孙高升:......这么多身份! 她肯定是大骗子! 骠骑将军是驸马都尉,听说广陵公主把他管得死死的,他怎么敢偷腥? 退一万步说,就算骠骑将军偷腥,也不会偷到端王爱妾身上吧?他活腻了吗? 隋遇安目瞪口呆,聂琚对他道:“你别傻看了,趁天还亮着,赶紧收拾摊子回家吧。” 看她就要走,隋遇安忙道:“小娘子,你下次还来我的画摊吗?” 聂琚想了想,“应该会来,你希望我带端王来,还是带骠骑将军来?你是不是很仰慕他们?我可以为你引荐,他俩应该都会给我几分颜面。” “还是说,你希望我带他们一起来?” 隋遇安:......除了性别,她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聂琚回到宫中,暖冬给她解去外袍,取下簪子。 “可有收到他的回信?” 暖冬自然知道这个 ‘他’ 是谁,低眉回道:“未曾。” 聂琚叹息,谢玄生气归生气,但信该回还得回啊,他这算什么回事? 果然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她早就看透他了! “殿下,罗小姐今日让人送了银子来,补足了十六万两。” 聂琚一听说有银子,心情马上好起来。 “不错,她办事我放心,派人告诉罗家,待本宫出府后,会召罗小姐作伴。” 她坐步辇去了东宫,聂行舟正在与东宫属官议事,见她来了,直接让她进来。 聂琚将今日画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哥哥,你派人知会京兆尹,将那孙高升好好打一顿。” 聂行舟脸色微沉,好大的狗胆,敢调戏他的妹妹。 太子詹事皱眉,“孙高升属下知道,平日没少欺男霸女,但他家有钱,每次惹事后上下打点一番,也没被罚过。” 聂行舟拂袖,“明日我亲自去一趟京兆尹,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打点法!” 聂琚用头发蹭蹭他衣袖,“去吧,哥哥,展示你一国太子的风范。” “你啊,我自会为你做主。最近没去找谢玄玩?” 聂琚闷闷不乐,“别提他了,我听说程仁美说,江夏王要回京了,是吗?” “是,他带长宁一起来。” “哥哥啊,你没有没觉得,江夏王的权势太大了?” 江夏王掌整个陇右道兵政权,举朝看去,没哪个亲王比他势大,征西军就是由他协助后勤。 “他在封地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进京了?” 太子舍人觑向聂行舟的脸色,太子会怎么说? 聂行舟神色一凝,半天后才道:“呦呦,你别操心这些,只管开开心心就是。” 有些计划还不能告诉妹妹。 聂琚也知道他的难处,最近有朝臣弹劾东宫沽名钓誉,不做实事。 小大人似的拍拍聂行舟,“哥哥放心,我会护着你。” 入夜,春雨沙沙而下,竹林里,刀剑相击声破空而响。 一群黑衣人在围攻谢玄,谢玄持剑与他们搏斗。 双方缠斗一会儿,他落了下风,飞身掠向竹林外。 黑衣人追出去,谢玄的身影立于湖中船只上,他们也跃过去。 不承想,无数支利箭从水中射出,细密如雨,不多时,他们全部倒地。 水中钻出数十人,他们齐齐朝谢玄行礼。 带头的人是吴春意,他问谢玄,“将军,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这么多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谢玄看了一眼,“明日你们去京兆尹报官,就说有人行刺本将军。” 回城时,他身上沾满血迹,看着十分疲惫,快要倒下了。 迎着守门人惊讶的目光,他虚弱道:“有人行刺本将军。” 守门人目瞪口呆,什么?居然有人刺杀骠骑将军!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回到将军府,谢玄脱下衣袍,跨进浴桶里闭目休息。 公主给他写《逍遥游》是什么意思?是想劝他放下,让他别再执着两人的婚约? 可是晚了,她突然闯进他的世界,那么明艳耀眼,怎么舍得让她走呢? 联想到那日自己沐浴时,她闯来的场景,以及其后的旖旎,便自己动手。 结束后,他脸上一层薄红,重重吐出一口气。 皇帝说过,他会多留公主几年,但如果自己想办法,他会同意早点让公主出嫁吧? 他可以晚几年再与她圆房。 第28章 好看吗?我的肚兜。 想到妹妹被人调戏,聂行气得不行,次日一大早,他就去了京兆尹。 府尹一听太子来了,慌忙整好官服,扶正官帽,小跑出来迎接他。 “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 “府尹莫慌,孤就是来问问,孙高升何在?” 府尹愣了,“此人正在牢中,太子找他?” 昨日禁卫将孙高升送来京兆尹,说孙高升骚扰端王爱妾,调戏骠骑将军相好,还为难画摊书生,三罪并罚。 而孙高升则嚷嚷着,“你们别被她骗了!端王和骠骑将军怎么可能同时看上她?我告诉你,你今日敢收押我,明日就有人来捞我!” 府尹见他如此狂妄,心头一怒,将他收押进大牢。 怎么着,太子又是几个意思?不会是来保孙高升的吧? 只听聂行舟道:“实不相瞒,孙高升调戏的那女子孤也认识,此人该罚,不可偏袒。” 府尹吃了一惊,乖乖!那女子居然还认识太子殿下?那她也太厉害了! 属下匆匆进来,“府尹,骠骑将军府有人报官,说他们将军昨夜遇刺!” 府尹捂着胸口,“你说什么?谁,谁遇刺了?” 聂行般也大吃一惊,“什么?骠骑将军遇刺?” 他立即与府尹一块赶去城外竹林查看。 与此同时,骠骑将军遇刺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京城。 守门护卫在街头与人描述得惊险无比,声情并茂。 “当时谢将军全身是血,看样子至少挨了十几箭,死里逃生啊。” “我当时吓坏了,他脸色苍白,快要晕倒了。” 众人听得惊骇不已,骠骑将军立下大功,身份又高,谁敢行刺他? 当聂琚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有人说谢玄伤得不重,还能骑马回城。 有人说他伤得很重,昏迷不醒,医官束手无策。 还有人说谢家人已在准备后事,公主怕是要...换个驸马了。 ... 聂琚慌得不行,脑子里乱糟糟的,谢玄不是很厉害吗?他,他怎么会被人行刺,严不严重? 来不及去找皇帝,带着人直奔将军府。 谢玄躺在榻上,西窗下的海棠结了花骨朵,裹着晶莹水珠。 姜年苦口婆心劝他,“将军,你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吧,公主来了,我会叫醒你。” 将军派他去谢家说明情况,他并没有受伤,让家人放心,今日除了陛下派来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但姜年深知,这个 ‘其他人’ 定然不包括公主。 谢玄看向海棠花,“谁说我在等她?你就爱瞎猜。” 姜年叹息,“将军,我觉得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前院仆人来报,“将军,公主来了,正在正厅等着。” 姜年喝道:“什么?你们居然敢让公主等着?快让她进来!” 谢玄马上闭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聂琚脚步急促,提着裙摆进了屋里,“姜年,你家将军怎么样了?他还能撑着吗?本宫是不是真得换个驸马?” 谢玄:...... 姜年神情严肃,“公主殿下看过便知。” 聂琚扑到榻前,看谢玄虽然闭着眼,但气色不错,略略放心,声音还有些发抖,“狗东西,你没事吧?快醒醒啊,和我说句话。” 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惊恐,谢玄不敢逗她太过,缓缓睁开眼,“......殿下来了?我,我没事。” 聂琚眼睛一酸,“你差点吓死我!父皇与哥哥说你是大才,你要真没了,国之栋梁又少了一位!” 谢玄听到前半句很感动,听到后半句不知道说什么好,敢情他存在的意义就这点? 他心里苦闷,语气微涩,“殿下放心,微臣一时半会死不了。” 聂琚脸上带有怒气,“谁敢行刺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大将军,是本宫的驸马!” 她对谢玄最生气的时候,都没想过伤害他,他为国守边境,给百姓安乐,为什么还会有人要他死? 谢玄见她为自己不平,马上好受许多,“是,他们太过分了,居然敢刺杀殿下的驸马。” 聂琚向他郑重保证,“我定会与父皇哥哥说,让他们严查此事,务必还你一个公道。” 谢玄撑起身,看着这个能将他气得半死的人。 哪个刺客都没她厉害。 “好,多谢公主。” 聂琚轻咳,“上次骑马的事,你是不是生气我胡说八道?想和我退婚?” 说完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为何会紧张。 谢玄僵住,她该不会是来和自己谈退婚的吧? “我哪会对殿下生气,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殿下道歉。” 聂琚不确定道:“——所以,你没打算和我退婚?” “当然没有。” 聂琚惊喜道:“真的?你既然不与我退婚,那本宫的谢心肝呢?说好的礼物得算数。” 谢玄笑了,“马在别院给你养着呢,殿下哪天想骑快马,我带去你城外骑,好不好?” 聂琚长长松下一口气,好像并不是那么想和谢玄退婚。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她起身将窗户和门都关好,屋里立时暗下来。 谢玄披衣起下床,“公主可是困了?困了就在榻上休息,我去门口给你守着。” 说着就要出去。 聂琚想说:那哪行呢?万一你趁我睡着,兽性大发怎么办? 但想起上次在庄园骑马的事情,硬是忍住没说出来。 朝谢玄勾勾手,“我问你啊,烟粉,浅紫,芽黄,云白,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谢玄回想着聂琚的穿衣喜好,不确定道:“烟粉或云白?” “只能选一个。” “那就烟粉。” 聂琚像是怅惆,又像是欢喜,“......好吧,那我就给你看看。” “看什么?” “今日我穿了烟粉色的肚兜,你猜对了,我得给你看看。” 谢玄耳边轰然作响,脸马上就烫了,“这,这......” 她不会又在耍花招吧?上次给的就是婴儿小肚兜。 聂琚在他面前站直,伸手解去自己的腰封,外袍,叠袍,中衣...... 衣服没有完全脱掉,只是将衣带解开,露出最里面的肚兜。 她腰身极细,不盈一握,露出的小片肌肤雪白莹然,烟粉色肚兜包裹平坦的小腹,以及两团丰盈,美好遮遮掩掩。 谢玄此刻血液都是烫的,他怔然看了一眼,又马上别过头去。 聂琚将衣服拢上,“好看吗?我的肚兜。” 第29章 查,给本宫好好查! 谢玄口干舌燥,“......好,好看。” 聂琚掰过他的脸,“那你躲什么?” “......这般看公主,于礼不合,是对公主的冒犯。” 聂琚讶然,“是吗?可你看我的时候,我不觉得被冒犯,我不讨厌你的眼神,一点都不猥琐。” 最近嬷嬷夸她长大了,身段极好,她听着没什么感触,但刚刚谢玄看她时,她隐隐有些愉悦。 谢玄心尖发颤,是吗?她不讨厌他? “你再多看两眼,我要穿上衣服了。” 谢玄看过去,少女发育得极好,已经有了成人模样,像是造物主的杰作,从头发丝到脚跟,无一处不美。 片刻后,他面红耳赤低下头,“......殿下快穿上衣服吧。” 聂琚拢上衣襟,系好腰带,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亲了亲,“......谢玄,你挺好的,没有趁机乱摸我,也没有把我扑倒在榻上,兽性大发。” 谢玄满脑子只有 ‘公主亲我了,她亲我了!’ 的声音回响,心神激荡,说不出话来。 聂琚想到她没有失去谢玄,心满意足的钻进被窝,拉谢玄躺下。 一股香气沁入谢玄鼻端,他忙移开,尽量不贴着聂琚柔软的身体,他深知,她衣服之下的躯体有多美好。 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公主最近在做些什么?” 聂琚打个呵欠,“去街市上逛了逛,遇到一个讨厌的人,还有一位画画厉害的书生。” 她将那日的事情说给谢玄听,谢玄脸色森寒,捏紧手指,“......孙高升。” 聂琚不满,“别用这种深情的语气叫他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殿下想怎么处罚他?” “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知太子哥哥,他会处理的。” 谢玄嗯一声,如果京兆尹的处理让他不满意,他会自己动手。 聂琚支起下巴,“谢玄,等我的府兵配齐了,就能搬进公主府了,你记得来公主府看我。” 谢玄笑了,“好。” 两人互相凝望,空气中浮着若有若无的情愫,聂琚嘴角翘起,小手牵住谢玄的大手。 可刚牵上,姜年又来敲门了,“将军,陛下派中郎将来接公主回宫。” 谢玄虽然也不情愿,但不得不送她走。 眼看聂琚上了马车,他想到什么,掀开车帘上去。 曹蔚抱着双臂,无语看苍天,他们刚才不是道过别了吗? 聂琚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也上来了?” “微臣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谢玄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绾起来的头发上亲了亲,“给公主的告别礼。” 聂琚:...... 谁家告别礼是这样的? 回到宫里,她没回自己寝殿,而是去太极殿找皇帝。 太监笑眯眯的带她进去,她这才发现,聂行舟、左右丞相、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京兆府尹、大理寺卿等人都在。 皇帝道:“呦呦来得正好,朕正在问他们关于谢玄遇刺一事,你也听听。罗府尹,你先说。” 罗府尹道:“是,陛下。微臣亲自验看过尸身,那些刺客死得透透的,身上有西羌人印记。” 聂行舟讶然,“西羌人?居然是西羌人?” “两年前谢玄几乎灭了西羌,莫非是他们在报复?” 大理寺卿不这么想,“如果是西羌人,他们应该会掩盖身上的痕迹,以部族被报复,有这么明显的印记,反而像在是在迷惑什么。” 谢玄十五岁时就上了战扬,交过手的有突厥、回鹘、铁勒、靺鞨等多个部族,为何西羌人的报复会这么强烈? 聂琚道:“父皇,背后之人怕是不简单。杀人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为泄愤,二是为利益。你让人查查谢玄都得罪过谁,还有,杀了谢玄后,谁能获益。” 大理寺卿拱手,“公主所言甚是,此事需要细细排查,时间可能要久些。” 皇帝神色凝重,“呦呦放心,此事朕定会查清,给谢家一个交待。” 给宝贝女儿精心挑选的未婚夫,差点被人杀了,让他如何咽得下气。 聂琚用力点头,“查,给本宫好好去查!” 谢玄身份极高,这事已不是京兆尹能插手的,皇帝将案件移交给刑部,大理寺协助。 至于孙高升,聂行舟没有忘记他,对皇帝道:“此子目无王法,调戏良家妇女,欺负百姓,没少为非作歹。但他家有钱,上下打点后,几乎没有受过处罚。” 皇帝一听怒了,当场将他革职查办。 将军府后院的垂海棠已经开了,东风袅袅中,泛着如雾般的崇光。 如谢玄所料,皇帝除了派人嘘寒问暖外,还给他两个月长假,让他在府上休养。 吴春意来报,“将军,有人想见你,正在院中等着。” 自竹林刺杀事件后,他就留在将军府,与姜年一同管事。 谢玄站起身,带些期待问:“是谁要见我?” “是赵诚的妹妹,她说蒙将军多年照顾,想当面拜谢。” 赵诚是谢玄当年救的孤儿之一,他有个妹妹,自他阵亡后,谢玄出钱,让吴春意照拂他妹妹。 谢玄有些失望,“你告诉她,照顾她多年的是你,不是我,用不着谢我。” 吴春意面现难色,人家小娘子眼巴巴等着呢,见一面都不行吗? 他向姜年眼神求助,姜年帮腔,“将军啊,人家赵小娘子是真心感谢你,你就去见见她呗,又不会少块肉。” 姜年知道谢玄在介意什么,但人家只是来拜谢,保持一丈之外的距离还不行吗?绝不会损害他的名声,就连公主无话可说。 谢玄看向他,“姜年,我以为你了解我。” “属下自然了解将军,知道你不喜女子靠近,但如今不是有公主了吗?你应该知晓并女子不可怕,不必再避着吧?” 谢玄微恼,“别拿公主与别人相比!你们都下去吧,没有下次!” 姜年一怔,忙应道:“是是,属下明白了。” 谢玄对下属并不苛刻,称得上厚待,但如果触及他的底线,他六亲不认。 “等等——”,谢玄叫住他,“那位卖画的隋姓书生,查得怎么样了?” 姜年回道:“属下查到,此人叫隋遇安,住在回车巷,家中有一位行医的养父,叫贺青筠,我们盯了他们几日,暂时还没瞧出异常,那继续盯着?” 谢玄点头,“继续盯着。” 第30章 快看啊,她来了,她来了 聂琚今日正式搬入公主府,皇帝破格给了她两千府兵,仪仗比肩亲王。 她的公主府前前后后修建了五年,里面有亭台楼阁,水榭池塘,四时之景不败。 谢辞早就在公主府恭候,作为公主府长史,半个月前,他就在管理公主府的事务,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公主请看,清波池里养了锦鲤,还种了睡莲,开花时极美。” “还有这片竹林,是微臣亲自修剪的,还不错吧?” “至于厨房,已经按公主的口味列了食谱,保证每日不重样。” 他曾扮作女子数年,没少在后院打杂,别说绣花做饭,连月事带都会缝,知晓小娘子们的审美喜好。 聂琚住夸他,“不错不错,谢家七叔,你很有做后宅主母的资质,别说男人,连本宫一个女人都觉得你极好。” 谢辞:“......多谢殿下夸赞。” “谢玄呢,他怎么没来看我?是不是有女子缠着他?” 谢辞努力绷住嘴角,这就是女人的直觉?真准啊。 据他所知,近日确实有女子进了将军府,想见谢玄,但谢玄没见她,马上将人送出去了。 这事万万不能让公主知道,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没准会有新话本《驸马不安份,本宫要他绝后》横空出世。 他正色道:“公主多虑了,我们无妄不是那种人,他被太傅叫去了,你也知道,太傅最喜欢他。” 提到谢太傅,聂琚心肝一疼,想起被打手心罚站的苦难岁月,马上闭了嘴。 她召罗婉来公主府,这位是花了大价钱,竞选她伴读的人,不能将她忘了。 罗婉有些激动,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公主召见她了,还以为公主耍赖反悔了呢。 “罗小姐,你给钱的时候很够意思,本宫也要意思意思。你不必每日陪着本宫,等有太子哥哥出现的宴会,本宫再传唤你,如何?” 罗婉愣了一会儿,马上拜谢:“听公主安排,妾无意见。” 所谓公主伴读,无非是给公主研墨,伺候她喝茶吃点心,说白了就是侍女。 而她平日在家里呼奴唤婢,哪想侍候人?无非是想多见太子,将来好入东宫,公主的提议再好不过。 聂琚想起上次在画摊买的画来,让人拿来。 “罗小姐,这幅《烟波拂春晓》就赠于你了。” 罗婉又惊又喜,她不懂画,但这不妨碍她用风雅之物充当门面,更何况还是公主送的。 聂琚给她讲解画的妙处,罗婉暗中记下,回头好跟人炫耀。 然而平康的到来打破了平静和谐的气氛。 她一进门就阴阳怪气,“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你搬离皇宫后,父皇哭得双目通红,吃不下饭。” 平康经常回宫看卢淑妃,母女俩都爱打听皇帝举动,分析他的心理。 聂琚回敬,“你搬离皇宫那日,我们都高兴得不行,放了烟花,庆祝你这个祸害搬走了。” 平康:......同聂琚吵架,她就没赢过。 将目光投到画上,“这画不错,粉的绿的都有,比父皇画的黑白画强多了,你送我如何?” 罗婉慌了,平康公主这是要和她抢? “不行,这幅画要送给罗小姐。” 平康叉起腰,“她算什么?我是你姐姐,你拿她同我比?我要告诉父皇,你不敬姐姐!” 聂琚将画收进匣子里,交给罗婉,“罗小姐,你先回家。” 平康直跳脚,“我的灰灰和花花你没少玩吧?话本没少给你看吧?凭什么不给我画?” 聂琚无奈,“好好,我带你去街上,去买更好看的,保证比这幅更好看,带很多种颜色的。” 平康怒火消了些,“你不早说。” 画摊处,隋遇安支好摊子,时不时往街口看一眼,她还会来吗? 自那日后,孙高升就没再出现过,听说这人被革职了,还被打了五十大板,在家中养着。 他不由怀疑起聂琚的身份来,难不成她真是端王的第十八房小妾,兼骠骑将军的相好? 旁边算卦摊子的老伯劝他,“书生啊,那小娘子不简单,你该不是看上她了吧?我劝你死心吧。” 隋遇安摇头,他哪敢肖想?只想答谢她。 耳边一道声音响起,“这些都是你画的?” 问话的男子约摸二十来岁,身量极高,容色英俊绝伦,气度从容矜贵。 “是,这些都是小生所画。” 谢玄见画筐里还有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这幅能给我看看吗?” 他彬彬有礼,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隋遇安心想看一眼也无妨,便拿给他,“公子请。” 谢玄展开,画中有一白衣少女正在摘花,虽然只画了背影,但也能感知少女的美丽灵动。 “这画我买了。” 隋遇安忙道:“这位公子,这画我要赠人,不能卖。” “既是要赠人,你为何要拿出来?” 隋遇安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她姓甚名谁,她前几日来我这里买过《烟波拂春晓》,想来是喜爱这景色,我便将她背影入画。” “不知道她是谁,你就敢画她?” 算卦老伯接口,“据她自己所说,她是端王的第十八房小妾,骠骑将军的相好兼心肝儿。” 谢玄:...... 这胡说八道的口气,他再熟悉不过。 老伯突然惊呼,“快看啊,她来了,她来了!” 不远处走来两个女子,一人着鹅黄衫裙,神情高傲,斜着眼四下打量。 另一云烟紫色裙的女子目光清澈,她小跑上前,乌发扬起,长长的睫毛迎着阳光,跳动着快乐的光芒。 隋遇安激动道:“小娘子,你——” 聂琚跑到谢玄面前停下,“你怎么来了?我还想哪天带你来呢,这书生的画艺可好了。” 谢玄扶住她,“我听你说过这家画摊,便来看看。” 平康看着谢玄眼睛亮了,美男子怎么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她轻咳,“谢将军,你没事吧,听说你遇刺的消息,我担心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谢玄:...... 他怀疑下一刻,聂琚就会抽他耳光。 他后退一步,“这位小娘子,我与你素昧平生,话可不能乱说。” “不可能啊,你真不认识我?庆功宴上,我盯着你看了半天,你应该也看到我了吧?” 谢玄:...... 脑中浮现话本《驸马勾引我姐姐,活该千刀万剐》。 第31章 这个书生我要了 还好聂琚虽然疯颠了些,但没有糊涂,朝平康斥道:“你闭嘴!有些人你想都不要想!信不信我打你!好好挑你的画,我给你付钱!” 她扯过谢玄,“隋遇安,我们来看你,他就是骠骑将军谢玄,我的相好,怎么样,没骗你吧?” 隋遇安心口狂跳,骠骑将军?相好?庆功宴,那眼前两位女子是...... 谢玄扭头问聂琚,“我何时成你相好了?” “怎么?你不肯做我相好?” 谢玄嘴角扬了扬,“......自然是肯的,你的相好只能是我。” 聂琚握住小拳头捶他,“......狗东西,那可不一定,我有驸马,有相好,有姘头,有男宠,有面首......” 谢玄用手掌包住她的拳头揉了揉,“是我,全都是我。” 聂琚忍不住笑了,“你还挺自信。” 隋遇安:“........” 平康上前,将两人挤到一边,“别在这里打情骂俏碍事了,闪开!” 她看看画,又看看隋遇安,眼放绿光,“这个我要了!” 谢玄忙拿起画,“恐怕不行,这幅画我要买下。” 说着将一锭金子放在摊子上。 平康哼道:“你想什么呢?谁要画了?我说的是这个人,这个好看的书生我要了!” 隋遇安:...... 谢玄:“......那我没意见,你请便。” 隋遇安有些尴尬,拱手向聂琚,“小娘子,此画鄙人想赠送于你,多谢你上次帮我卖画。” 聂琚接过画,笑眯眯道:“好啊,这画我就收下了。” 隋遇安将金子塞回给谢玄,“公子,这金子我不能要。” 谢玄一本正经,“请你务必收下,本将军的相好,岂能收外男的礼物?” 聂琚乐了,“是啊,你就收下吧,他有钱,不收白不收。” 平康不耐烦了,强行插嘴,“喂,这位书生,我府上刚好缺画师,每个月给你俸禄,省得你风吹日晒的,怎么样?男人何必这么要强,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隋遇安有些局促,讪讪道:“小娘子莫要同小生开玩笑,我除了画画,还要备考,家中还有老父要养,当不得此等美差。” “你带着你老父亲一同住我府上,反正我府上大得很。” 平康说着让侍女将画包起来,“这画我全要了,你回家收拾收拾,我明日就派人接你入府。” 隋遇安为难的看向聂琚与谢玄,“两位,她是你们的朋友,我帮劝劝她如何?” 谢玄断然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她。” 聂琚劝告平康道:“姐姐,强扭的瓜不甜。” 平康嗤笑,“先把瓜摘回家再说,捂几日不就甜了?你以为谢玄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吗?男人的心不值钱,他们最值钱的是脸和身子!你别犯傻啊!” 谢玄脸色微变,正要说什么,一青衣仆从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将军,太傅召你回府!说有万分紧急之事!” 谢玄心中骤紧,“你可知发生何事了?” “太傅没说,只说事态紧急,请将军快些回去。” 平康惊道:“难道是——” 老太傅快不行了? 她小时候也没少挨谢太傅板子,经常盼着哪天谢太傅摔一跤,这样不仅不用再挨打,没准还能吃席。 谢玄最敬爱祖父,抬脚欲走,却又看向聂琚。 聂琚拿起画轴卷在手里,平静道:“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儿。” 谢玄拉住她的手腕,“走,我们一起去见祖父。” 聂琚惊恐的抽出手,“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你祖父!” “殿下莫怕,他就是表面上严厉,实则和蔼。” 平康缩了缩脑袋,谢太傅如果算和蔼,那她们的姑婆就是守身如玉的贞节烈妇了。 但她乐意见聂琚吃瘪,帮腔道:“对对,其实仔细想来,谢太傅也怪慈祥的,等你们成亲后,少不得会碰面,就当提前适应。” 呼,一时被谢玄美色所惑,差点忘记,他家有个十分可怕的祖父。 谢玄不再犹豫,牵起聂琚就走。 隋遇安怔怔看着他们的背影,原来这位小娘子就是广陵公主,骠骑将军谢玄的未婚妻。 算卦老伯这会儿去吃饭了,四周空无一人,他对平康行礼,“承蒙公主厚爱,在下——” 平康抚了抚裙边,“你想说自己莆柳之姿,不肯入我公主府?” “不,请给在下几日时间,待我回去告知老父,我们收拾好后,就搬入公主府。” 平康惊了,“你怎么突认相了?” “我若再不认相,只怕难得安生,不如就从了公主。”,他长身一拜,“望公主以后护我们父子周全。” 平康笑了。 “好说,只要你跟了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我在女人堆里是老几,你在男人堆里就是老几。” “是,在下相信公主,实不相瞒,我老父有一仇家,那人有些厉害,怕是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什么人敢去公主府撒野?说说看,他是谁?” 隋遇安低声道:“是殿下的姑婆,大长公主。” 平康的身体晃了晃。 如果谢太傅是她的第二噩梦,那姑婆就是她的第一噩梦。 ———— 到了谢家,望着门前的阀柱,聂琚有些气怯,她真不想见谢太傅。 用力挣开,“我还是回公主府吧,你自个进去。” 谢玄柔声哄她,“别怕,他既不会骂你,也不会瞪你,只会对你行礼,信我好不好?” 他的眼神温柔真挚,聂琚心中稍安,随他进了院中。 仆人将他们迎至谢太傅院中,进了正厅后,聂琚愣住了。 最上首坐着须发皆白的谢太傅,神采奕奕,他下首坐着十几位男子,青年少年都有,还有两个穿开裆裤的男童。 众人都傻住,无妄身边的女子是谁? 聂琚去年来谢家时,是完全披发,开年后她相貌长开许多,他们没认出来。 谢太傅起身,和蔼道:“无妄,你身边可是公主殿下?” “是。” 谢太傅向聂琚行礼,“老臣见过公主殿下。” 一众男子也忙跟着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努力驱赶儿时的阴影,“......免礼。” 谢玄带聂琚坐下,他宽袖轻扬,“祖父,你着急唤孙儿回府,所为何事?” 第32章 公主是你的头号祖宗 谢太傅看向谢怀,后者轻咳,“......没什么,我今日弄了些时令鲜货,怕你不愿意回来,就用了祖父的名义,莫怪啊。” 如果他知道弟弟在陪公主,打死他也不这么干。 众兄弟都好奇的看向聂琚,公主实在美丽,瞧某人眼巴巴的样子。 他们纷纷给聂琚奉上小零嘴。 “公主吃块梅花糕。” “公主请吃糖。” “公主尝尝果脯。” 聂琚抠抠手指,“多谢。” 案几下,谢玄拉过她的手,轻轻抚着。 他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饮时,被聂琚劝阻,“空腹不能喝酒。” 谢玄马上放下,“是,听公主的。” 两个小童互相望望,奶声奶气道:“......六叔真听话呀,大人们都说,小公主是你的头号祖宗。” 聂琚:“......” 谢玄:“......” 大人们:“......” 谢太傅脸色一沉,斥道:“放肆!将他们两个带下去,打屁股!” 聂琚急忙劝阻,“不不!他们还小呢,千万别打他们!” 天呐,谢太傅六亲不认,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能下手。 谢太傅笑了笑,“好,那就依公主所言。” 聂琚坐得端端正正:“太傅近来可好?父皇没少提起你。” “托陛下的福,老臣一切都好,陛下可好?” “父皇甚好,他说等江夏王进京后,叫上太傅去叙旧。” “如此,老臣谢过陛下。” 聂琚抠着自己的裙摆,不能就这么硬聊吧? 好在菜很快上来了,蒸蒌蒿,清炒芦芽,炸蜂蛹,红烧河豚,菌子野鸭汤......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谢玄给她用玛瑙碗盛饭,碧玉碗盛汤,递给她象牙筷,“这些餐具都是新的。” 聂琚下箸如飞,闷声吃饭,吃到半饱时,才停来喝汤。 众人目瞪口呆,公主是如何做到吃得飞快,又不失优雅斯文的? 谢太傅慈爱的看着她,谢玄则偏着头,给她整理额发,“公主慢点。” 聂琚严肃道:“嘘,子曰:寝不言,食不语。” 谢玄眼中满是笑意,“......公主说得对。” 聂琚汤足饭饱后,用帕子擦嘴,“本宫今日多有打扰,多谢款待,告辞。” 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谢太傅好像没有记忆中那么可怕了,但她还是不愿多待。 众人送她出门,回到院中,围着谢玄笑闹不停。 “公主比去年更美了,能吃能喝的,她好可爱啊。” “当初你怎么说来着?这辈子不会娶妻,要离开京城守边关。” ... 谢太傅嫌他们吵得慌,将人全部赶走,只留下谢玄。 他煮上清茶,问谢玄,“你今日去见隋书生了?” 谢玄回道:“是,我听公主提及过他,就去看看。” “你防着陆峤也就罢了,一个书生你也要防?” 谢玄:“......” 谢太傅道:“隋遇安没什么,但他义父贺青筠是个人物,当年曾冠绝京华,风头无二。” 谢玄吃惊道:“贺青筠?那他是何身份?” “他出身江南豪族 ,三十几年前的状元郎,本该是官途坦荡,如今却成了行脚大夫。” “这是为何?” “他与大长公主本是一对爱侣,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后来他就辞了官,以行医为生。” “大长公主?爱侣?” 谢太傅感慨万分,“如果当年他不辞官,说不定能坐上丞相之位。” 谢玄还想再问,谢太傅却转移了话题,“江夏王就要进京了,你预备怎么做?” 谢玄猛然抬眸,“......祖父!” 谢太傅淡淡道:“有些事情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然我这些年白活了吗?” 谢玄神色坚定,“......他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 江夏王在陇右独大,但进京之后,他就得处处受制。就是不知,召江夏王进京,纯粹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看不惯他,刻意而为? 聂琚回到公主府后,倒在榻上就睡,她属猪的,吃饱了就犯困。 至于平康的话,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什么爱不爱的?情情爱爱最麻烦了。 半夜睡醒后,她才猛然想起,画还在谢玄那里呢。 还有书生隋遇安,他怎么样了?平康有没有将他强行带走宠幸? 平康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梦中大长公主带人闯进她公主府,将隋遇安与他父亲抓走,还将她摁在竹凳上,扒了她的裙子,当众打她屁股。 平康羞愤欲死,她都多大的人了,姑婆怎么还打她屁股? 醒来后一身冷汗,琢磨半天后,将罪责算在聂琚头上。 都是她惹的祸,如果不是她带自己去画摊,自己怎么会认识隋遇安?不认识隋遇安,就不会有梦中这些破事!! 侍女为难道:“可是公主,如果不是你非要带隋公子回府,他也,也不会......” 平康喝道:“本宫后来说了多少遍,不想接他入府,偏他不依,说后日就带着他父亲来我府上,他什么人啊?看着斯文好欺负,内里却是个缠人的小妖精!” 她愤愤不平,带着人去了聂琚府上,找她算账去,最好砸了她的公主府! 到了地方,却遇到了她的第一噩梦,姑婆大长公主。 多年前被打的记忆猝不及防涌上心间,她双腿直抖,眼前发黑。 嚣张的气焰不由收得干干净净,姑婆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妹妹了。 第33章 不要太频繁,你得守规矩! 聂琚笑吟吟的看着她,“姐姐来了,请坐。” 平康将屁股垫在脚上,乖乖坐下,完全没有平日颐指气使的样子。 大长公主眼光扫向她,淡声道:“你今日倒乖觉。” 平康小时候无法无天,有次抱着她又咬又骂,她没惯着平康,将人拖到室内,扒去裙子打屁股,肿了几天。事后卢淑妃带着平康找皇帝告状,反而被皇帝斥骂,从那以后,平康看到她绕道而行。 平康小心回答,“多谢姑婆夸赞。” 见聂琚双手捂着小腹,她没话找话,“妹妹,你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没什么,月信来了,有些胀疼。太医也没办法,说习惯了就好。” 大长公主对聂琚道:“你若实在难受,我有个方子给你,但每个人体质不同,不知道是否对你有用。” 聂琚捂着肚子,“那我试试。” 大长公主又笑笑,“呦呦啊,这种事情,等你成亲后会缓解许多。” 聂琚不解,“真的?这又是为什么?” 大长公主吹吹茶盏,“因为有驸马服侍啊。” 聂琚歪头沉思,姑婆的意思是,驸马会给她沏红糖水,用手她用暖肚子? “姑婆,这些事情不用等到成亲,驸马现在就可以为我做来。” 她颇有些得意,谢玄定然愿为她做这些琐事。 大长公主眉头微挑,这孩子真上道啊。 自己才点拨两句,她就领悟了真谛,知道享用驸马的身体了? “没错,你那驸马多好的底子,放在那里纯属浪费,是该早些侍奉你。” 聂琚很赞成,就是这么回事,因为谢玄,她白白摊上了婚约,总得让他付出点什么吧? 平康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抽,“敢问姑婆,你是不是认识一位民间大夫?叫贺青筠,住在回车巷。”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滞,“......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认识他?” 平康身子一抖,“不不不,我不认识她!我,我前日去街上,听人说起过他,说,说,说他医术高明,擅治,治妇人之病。” 大长公主怔了好一会儿,起身就走,聂琚想留都留不住。 待她走后,平康松了口气,哎呀,刚才差点吓死她。 上前揪住聂琚,“你得对我负责!那隋姓书生缠上我了!” 聂琚拍开她,“你在说笑吗?你不缠着他就不错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最后把他怎么样了?” 平康将隋遇安的话对她复述一遍。 聂琚惊讶不已,隋遇安的义父竟然认识姑婆?两人还有仇?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本想进宫找皇帝打听,但肚子疼得没法动弹,只得窝在榻上,喝着红糖水,用丝绵袋暖着肚子。 同日,谢玄来公主府看她。 尽职尽责的长史谢辞一把瞅住谢玄。 “家里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见公主不要太频繁,不要太频繁,你得守规矩!” 时下风气不算严苛,但寻常未婚夫妻通常也只在上巳节,七夕节,元宵节相见,哪有这么频繁的。 作公主府长史也好,作为谢玄的堂叔也好,他都有必要劝阻。 谢玄拂袖甩开他,“这位长史,我是驸马,请你对我客气些。” 聂琚一见他,瞬间涌出委屈,“谢玄,为何会有月信这种东西?” 谢玄半跪在她面前,“公主很难受?” “难受,很难受!” 谢玄哄她,“那怎么能让公主开心些?” 身后谢辞凉凉道:“你不如给公主缝月事带?” 聂琚马上拍手,“谢长史说他会缝月事带,但我没让他给我缝过,不如让他来教你,你缝给我用如何?” 谢玄:“......好,我学。” 他转头对谢辞道:“谢长史,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谢辞笑笑,“是,未婚的驸马。” 聂琚嗄嗄直笑,塞给谢玄话本,“给我读读,你上次读得就很不错,不过这次一定要读完整,不许跳过那些香喷喷的精华。” 谢玄想起那些露骨无比的描述,捏捏手指,“......还是不读这些了吧?你好好休息。” 聂琚也不为难他,“不读也行,你给我揉小肚子,记得把手掌心搓热。” 谢玄答应下来,将掌心搓得发烫,贴在聂琚小腹上轻揉,“公主,这样有舒服一些吗?” “你这样不行,我教你。” 聂琚拿过他的手,撩开自己的衣服,直接贴在皮肤上。 谢玄呼吸猛然一滞,掌心下的皮肤细腻如玉,温热柔软,跟自己腹部是截然不同的手感, 理智告诉他要马上抽走,可他动不了,傻愣愣的看着向聂琚。 聂琚趁他不注意,将他的腰带解下,扒开他的上衣,男子上身已然半祼。 谢玄回过神来忙抓住她的手,“公主要做什么?” “你摸了我的肚子,我也摸摸你的,很公平吧?” 聂琚说着将手摸向他的腹部。 男子腹部肌理流畅,毫无赘肉,摸上去光滑无比,就是硬邦邦的,聂琚拍了拍,怦怦作响。 她好奇心大起,凑上小脑袋,亲了亲。 谢玄呼吸急促,“.......公主,不可以这做。” 他手抚着她的脑袋,想推开。 聂琚抬头,“你不喜欢吗?别害怕,我就是亲亲,不做别的。” 谢玄:“.......” 柔嫩如花的唇瓣在谢玄小腹游走,偶尔用牙齿咬一下。 谢玄忍不住仰起脖子,闷哼出声,手指深深插进她浓密光滑的头发里。 聂琚突然移开头,偏过脸去,“......狗东西,你得学会控制它。” 谢玄:“......” 低头看了看身下,尴尬的无以复加,这次被她发现了,公主熟读话本,肯定知道这代表什么。 赶紧遮住,“......我,我控制不住。” 他定定神,“公主可知,你,你方才对我做这些,意味着什么?” 聂琚理所当然道:“意味着我是正常的女子,而且审美极好,喜欢最好看的男人。” 谢玄:...... 巧了,他就是最好看的男人。 谢玄以强大的克制力,让自己的反应消下去。 聂琚暗想,原来此物可以收放自如啊。 “对了,我的画呢?隋遇安送我的那幅。” 谢玄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说那幅画?被姜年不慎损坏了,我已经狠狠罚过他,公主别生气好不好?” 聂琚:“.......” 怎么就被毁了呢? 谢玄想起平康在画摊的话来,聂琚明显听清了,她未必就不放在心上,得和她解释清楚。 他穿好衣服,握住聂琚的手,郑重道:“公主,不管你对我是何种心思,但我对你好,没有别的原因,我——” 这时嬷嬷在外面轻咳几声,陛下嘱咐过,不能让驸马与公主单独在屋里待太久,他们还没成亲呢。 第34章 我看上的是你,不是你爹 聂琚无奈,“嬷嬷,你进来吧。” 见两人身上衣物完好,嬷嬷松口气,赔着笑给他们奉茶。 聂琚问她,“嬷嬷啊,你认不认识一位叫贺青筠的人?他与姑婆好像有仇。” 嬷嬷微惊,“贺青筠?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让老奴想想。” 她苦苦思索着,一拍大腿,“这人不是曾经的状元,大长公主的驸马吗?没错,就是他!他与大长公主成亲那年,陛下还是少年呢!” 聂琚与谢玄都惊呆了。 “驸马?贺青筠居然是姑婆的驸马?可她的驸马不早死了吗?她一直在思念他。” “那是大长公主对外的说法,当年贺青筠不知道怎么伤了她的心,她将人赶出公主府,对外宣布驸马死亡。这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京中人都慢慢忘了。” “可惜啊,两人本是金童玉女,最后却变成那样。” “嬷嬷,你别感慨了,说说姑婆为何不要他了?” “个中隐情老奴也不晓得,只知道他们成亲后相看两厌。” 聂琚的好奇之心被高高吊起,姑婆怀念多年的驸马竟然没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嬷嬷关爱的目光下,谢玄只得起身告辞,他确实不能在公主府待太久,否则传到有心人耳朵,他们难免会议论聂琚。 “殿下,最近军营事务繁忙,我吃住都在那边,最近可能没时间来看你。” “嗯,公务要紧,你快去吧。” 谢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碍嬷嬷在场,他不能给公主一个告别仪式。 聂琚月信过后,打算去回车巷去看贺青筠,这位姑婆曾经的驸马。 一听她要去见贺青筠,谢辞急了,“我说殿下啊,你别不是看上那书生了吧?你打算收用他?” 他知道隋遇安之事,是谢玄托他帮忙盯着的,别让隋遇安与聂琚有过多牵扯。 聂琚莫名其妙,“我为何要收用他?他又不是顶级美色!” 顶级美色的驸马她还真正享用呢,哪顾得上别人。 谢辞松口气,不是就好,吓死他了,“殿下,微臣陪你一块看贺青筠如何?” 聂琚自然没意见。 去回车巷要经过好几条长街,途中,聂琚在马车上听到一阵热闹的议论声,她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人是谁啊?造孽啊,给打成这样,爬都爬不起来了。” “什么造孽?他是活该!你们没认识出来,他是孙高升吗?” “孙高升?我娘啊,还真是他!” “他不是被革职在家,还打了五十大板吗?这是伤刚好,又挨打了?” ... 聂琚放下车帘,嘀咕道:“孙高升被打了?好啊,痛打落水狗,干得好。” 暖冬悄声道:“公主啊,这事会不会是太子让人做的?” 聂琚摆摆手,“不可能,太子哥哥行的是阳谋,他做不出这么黑心肝的事。” 谢辞轻咳,“......这,这揍孙高升是民心所向,称不上黑心肝吧?我倒觉得背后之人是侠义心肠。” 姜年跟他说过,谢玄吩咐过,只要孙高升出一次门,就揍他一次。 到了回车巷,谢辞去敲贺青筠所在的小院门,却被一位老婆婆告知,他们父子二人搬走了。 婆婆咧着没牙的嘴笑,“他们交了大运,被平康公主看上,去公主府享福去了!” *** 平康看着院中的隋遇安与贺青筠,都快疯了。 他们脸皮极厚,在她公主府前赖着不走,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她只得先让他们进来。 平康柳眉倒竖,“隋遇安,本宫是看上你了,没看上你爹啊,你带他来是什么意思?” “回殿下,我义父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我如今有了好去处,不能不管他。” “你义父不容易,关本宫什么事?他又没养过本宫!快走,你们一起走!” 平康十分担心,如果姑婆知道自己收留她的仇家,该是什么反应? 贺青筠踞坐在地上,拿着笔奋笔疾书,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 平康不禁道:“喂,他是不是哑巴,或是聋子?” “非也,义父只是不爱说话,他在记手扎呢,准备编书。” “编书?编什么书?” “《妇人千金方》,记载妇人之病和治疗方法的书。” 进来院子的聂琚刚好听到这句话,《妇人千金方》? 见她来了,平康忙道:“你来得正好,赶紧把他们父子给弄走!” 隋遇安则惊喜她向行礼,“鄙人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朝他颌首,径直到贺青筠身旁,“你真的是编写医书?” 贺青筠不理她,仍奋笔疾书。 隋遇安代他回答,“是,义父在编写《妇人千金方》,专记各种妇人疑难杂症和防治方子。他有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专治妇人之病。” 聂琚惊了,医药典籍有很多,但专为妇人之病所写的医书很少,且大多都遗失了。 她忍不住赞道:“若真能成书, 那倒是件大功德。” 贺青筠听到这话,抬头看她,干涩混浊的眼睛突然大亮,像是看到了久别的故人。 他佝偻着背,颤颤巍巍起身,梦呓般道:“......殿下,你终于肯见我了,我......我一直在等你,你消气了?” 第35章 黑心肝的事情,谢辞干的! 众人都惊了,平康喝道:“喂,疯老头,你在胡说什么?” 她是不喜欢聂琚这个臭妹妹,但也不能由着一个糟老头子言语冒犯她。 贺青筠眼中的亮光渐渐消失,失望至极。 “......眼花了,你不是她。” 眼前女子只与她有两三分像,但服饰打扮却像极了。 当年初见,她也是这样, 神气美丽的小公主,华服美赏,云鬓朱颜,堪称盛世明珠。 隋遇安忙向她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义父不是有意冒犯。” 聂琚不放在心上,听刚才的语气,贺青筠大概是将她认成年轻时的姑婆了。 她问隋遇安,“你义父这么厉害,为何不开医馆坐诊?” 贺青筠脸上有些尴尬,“......大长公主不许。” 聂琚:“......” “那等你义父编好医书,就能在京中书局印刷了,” “......这,大长公主不许。” 其实前几年义父就打算印刷医书,但京中所有的印刷坊都拒绝了,是大长公主的授意。 聂琚:“......” 贺青筠站起身来,他身形清瘦,须发半白,眼睛略有些混浊。 “遇安,等我再增补些东西, 我们就离开京城,去别处印刷。” 隋遇安无奈,“不是我泼凉水,义父啊,不管你去哪里,她有办法阻你止你。” 平康才懒得管什么医书不医书的。 “妹妹啊,既然你如此欣赏他们父子,就把他们弄走吧,不然被姑婆知道,还有我的活路吗?你的公主府可比我的大多了,不差这两个人吧。” 聂琚闻言还真思考起来。 谢辞慌了,这怎么能行?侄子知道后,还不得气死?这隋遇安肯定对公主有点意思。 “公主啊,此事万万不可,他们两个外男,哪能进你的公主府呢?别人肯定会以为,这书生是你的男宠。” 聂琚摸摸下巴,“不如这样,平康啊,隋遇安就留在你这里,我将贺青筠带走如何?” 隋遇安:...... 他是被抛下的一位? 平康闻言大喜,“当真?”,马上又摇头,“隋遇安留在我这里也不行,姑婆肯定不愿意我养着她仇人的义子。” 聂琚笑了,“你傻啊,你把隋遇安宠幸了,没准姑婆还会夸你有本事呢。” 平康敲敲脑袋,真的吗?听着好像有些道理。 见平康还在犹豫,聂琚又道:“不着急,你慢慢想,若实在害怕,你再将人送去回车巷不就得了?” 平康同意了,她头脑本就简单,那就先这样吧。 贺青筠瞥了聂琚一眼,将药箱整理下,跟着她就走了,好像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隋遇安在后面喊,“义父,你还是和我留在这里吧。” 贺青筠平静道:“我觉得跟这位公主走,会更清静些。咱们待在一处,很可能会被一锅端,还是分开为好。” 送走聂琚,平康让侍女给隋遇安收拾寝屋,再安排他去沐浴。 侍女有些担心,“公主,你真相信广陵公主的话吗?万一大长公主生气呢?” 平康得意洋洋道:“你放心,本宫决定了,先不睡隋遇安,就把他放在府上,好吃好穿的养着,他长的好看,再这么一养,肯定是个美男子,如果姑婆真找上门,我就把隋遇安献给她。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报复,难道不是睡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吗?” 侍女:...... 聂琚并没有将贺青筠带去公主府,而是将他带去了骠骑将军府。 贺青筠眯着眼,骠骑将军府?这不是谢太傅孙子谢玄的府邸吗? 敲响门后,姜年迎出来,“哟,殿下来了,快请进。” 看到贺青筠,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殷切招待。 “殿下,我家将军最近忙得很,这几日宿在军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聂琚吹了吹茶,“姜年啊,这位是很厉害的妇科大夫,叫贺青筠,本宫打算让他暂住将军府。” “啊,住将军府?” 谢辞肃然道:“姜年,贺青筠是公主新得的人才,他眼下无处可去,不住将军府,难道你要让住公主府吗?” 他觉得公主聪明极了,这个方法再合适不过,充分体现了她对侄子的信任和依赖。 姜年是个人精,马上明白了,“是是,我立即去安排。” 贺青筠身上的长衫破旧,形容消瘦,一副清苦之像。 聂琚嘱咐姜年,“你给他做几套衣服,一日三餐别落下他的,让他专心编写医书,这是造福于万民之事,你得上心。” 姜年应下,只是提食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贺青筠开口道:“公主殿下,老朽这医书怕是出不了。” 聂琚却道:“你放心,本宫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办法。” 自从有了月信,她深知女子有多不容易。 姐姐平宁生产后,身子也没好利落,落下不少病根,姐姐还是公主呢,那些平民女子呢?她们怕是没钱,也没时间去调理身体。 但如果有预防和治疗妇人之病的医书出世,由官府发放给每家每户,那样情况肯定会好很多。 贺青筠盯着她看,不由来了兴趣 ,“怎么?你打算为老朽对抗大长公主?” 聂琚摇头,“非也,本宫做这件事情,必然会让姑婆同意。” 贺青筠叹息,“她那个人倔犟的很,怕是不肯。” “你错了,姑婆最通情达理不过,她的十五郎入她府上后,还偷偷和旧情人来往,姑婆见他们是真心相爱,便成全了他们,还给了他们银钱呢。” 说真的,姑婆对人挺宽容的,出手还大方,热心仗义。 贺青筠:...... “公主就不问问,我与大长公主有何恩怨?” “本宫才不关心这个,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有用,仅此而已。你暂时住在这里,安心写你的医书。过段时间,本宫会助你在京中开一家妇科医馆,如此你才有更多的临床病患案例,有助于你编书。” 贺青筠怔住,从她身上,仿佛能看到当年大长公主的影子,她曾也是个极好的人。 聂琚在将军府略微歇了一会儿,又立即赶去大长公主府。 姑婆在一众小辈中,最疼的就是她,可不能因贺青筠对她生间隙,得赶紧解释去。 第36章 闺中少妇愁啊愁,夫婿不在我来凑 来到大长公主府,侍女让她等一会儿,大长公主在陪五十一郎午睡。 聂琚一听,就知道这个午睡不大纯洁,便耐心等着。 芙蓉暖帐里声音暧昧,大长公主摸着年轻鲜嫩的身体,年轻就是好啊,精力好,本钱足。 得知侄女来了,她姗姗起身,整好仪容去见客。 五十一郎拉住她的裙摆,声音娇软,“殿下,你会永远爱我吗?” 大长公主拍开他的手,敷衍道:“当然会,只要你能让本宫快乐。” 快乐在,爱就在。 正厅里,聂琚瞧着姑婆,她一袭紫色赤锦芍药曳地长裙,整个人艳丽雍容,妩媚慵懒。 “呦呦,你来我这里有何事?是你的驸马没陪你,你寂寞了?若是这样,姑婆送你几个可心人。” 聂琚忙拒绝,“多谢姑婆,我不是为此事。是这样,我今日去寻了贺青筠。” 大长公主秀眉骤然挑起,声音发冷,“......你竟然找上他了?你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此人曾是姑婆的驸马,后来惹你生气,被赶走了。但他擅长治妇人之病,我打算出钱给他开医馆,助他印刷医书,还望姑婆成全。” 大长公主拂袖,“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呢?” 聂琚诚恳道:“姑婆,我想帮受病痛之苦的女子。” “女子有小日子不说,还要生孩子,苦不堪言,你看平宁姐姐,她生完孩子,身体差了许多,小毛病不断,若真有一本妇人专用医书,能减少女子的痛苦,那该多好。” 大长公主沉默一会儿,淡淡道:“呦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不顾大局?” “不,贺青筠定然是做错了什么,给姑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让你绝望,你才会这般。你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人,绝不会无理取闹。” 大长公主怔住了,眼眶微湿,当年之事,所有人都觉得她小题大作,无理取闹。 三十多年了,只要一想到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她伤心得半夜惊醒,恨不得杀了他们,小产后,她还落下病根,调养多年才好。 不由捂住脸,伏在案几上低泣,不曾提及的事情,不代表她忘了。 聂琚急忙抱住她,“姑婆,你别伤心啊,呦呦最喜欢你,你若不同意,我就不帮他了。” 大长公主抬起头,看着聂琚纯净孺慕的眼神,再看她鼓起的小脸蛋,心不由就软了。 声音沙哑,“呦呦,你让我考虑些时日吧。” 聂琚忙道:“是,姑婆,我等你。” 这事急不来,贺青筠可以继续增补医书内容,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今日不便细问,她相信姑婆以后会告诉她的。 春风的桃花悄然绽放,梁国公府开始筹办桃花宴,陆夫人亲自上门,给聂琚递请帖。 “公主啊,阿峤年纪也不小了,我打算趁桃花宴给他相看女子,你觉得如何?” 她收到了陆峤的信,儿子在信中质问她,为何聂琚订婚之事,他们不告诉他?瞒着他究竟是为什么?他还说,他打算申请提前调回京师。 陆夫人慌了,她生怕儿子回京后,聂琚会甩了谢玄,同她儿子相好,便打算抓紧时间为儿子相看亲事。 聂琚微愣,“你要给表哥相看亲事?也好,他已到弱冠之年,是该相看起来了。” 陆夫人见她态度如此爽快,暗暗松口气,公主还算明事理,没有缠着当年的情谊不放。 刚送走陆夫人,侍女又来报,“公主,端王殿下来看你,在厅中等着。” 聂琚暗自嘀咕,三哥平日忙着睡女人,哪有空来看她了? 大厅中的端王摇着描金扇子,身姿潇洒,端的是风流俊美。 看到聂琚,他笑嘻嘻道:“呦呦,有件事情我得请教你,请问我第十八房小妾在哪?” 最近有一些人给他送画,恭喜他要纳第十八房小妾,他一打听,才知道是妹妹在搞鬼。 聂琚才不怕他,“急什么?反正你迟早会有第十八房小妾。” 端王用扇子敲敲手心,“行,我也不怪你在外头造我的谣。但有件事情你得停手,那孙高升官位没了,板子也挨了,你不能放过他?” “放过他?这话怎么说?” “他最近出门,每次都得挨打,难道不是你干的?” 聂琚不解,“我为何要这么做?这人是可恨,但父皇罚过他了,我才懒得再理他。” “不是你,那会是谁?我问太子哥哥,他说不是他,他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聂琚冷笑,“这大概是他以前得罪的仇家太多了,人家报复他呗。对了,你和他有交情?” 端王一脸受辱的样子,“瞧不起谁呢?我怎么会和那种人有交情?” “那你为何要替他求情?” “这事关我第十八房小妾。” 聂琚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端王压低声音,“孙高升堂姐,安平候夫人,说不得就是我的第十八房小妾。” 聂琚:...... “安平候夫人?安平候还没死呢,你居然想纳他夫人做妾?” “是啊,有何不可?你曾经提醒我,让我多关注京中候夫人,我听你的,这不就关注到她了?而且你肯定想不到,她说在你的及笄宴上,对我一见钟情。” 他本来想勾搭一下安平候夫人,哪里知安平候夫人却主动勾搭了他,这太叫人惊喜了! 聂琚:...... 端王让她看扇面上的字:闺中少妇愁啊愁,没有夫婿我来凑。 “她与孙高升感情不错,便求我找你说情,希望你别再让人打孙高升。” “可我真没有让人打孙高升啊。” 端王无奈,“好吧,安平候夫人给我了五万两,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孙高升,这事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便算了。” 聂琚马上蹦到他前面,“且慢,虽然这事不是我干的,但你放心,我能帮安平候夫人解决此事!我会找到幕后之人让他停手。” 只要银子给的够多,还有她聂琚办不到的事情吗? 端王嗤笑,将一沓银票交给她。 “我觉得着吧,这事肯定和你有关,提个醒给你,不如问问你那好驸马,或许是他干的呢。” 聂琚愣了一瞬,会是谢玄干的吗? 收好银票,聂琚不忘记提醒自己的好哥哥,“三哥啊,安平候夫人有夫君,你小心点啊,别被人发现。” 端王肃然道:“妹妹你放心,我刚才同你开玩笑的,我不会纳她作妾。安平候久不在京,春天又到了,她一介少妇,难免深闺寂寞,作为亲王,我少不得要关照朝臣的家眷,等安平候回来后,我就与她断了。” 聂琚双手拢起掩口,“那你小心点,别被父皇发现。” “放心,我谨慎着呢,万一东窗事发,我告诉父皇,是你给我提供的思路。” 聂琚:...... 端王走后,她叫来谢辞,“你实话告诉我,打孙高升的人,是不是谢玄派去的?” 那天他们围观被打的孙高升时,谢辞还为幕后之人说话,莫非真是—— 谢辞嘿嘿笑了,“是,他见公主受欺负,必然不会让孙高升好过。” 聂琚不以为意,“孙高升就是嘴贱了几句,连我的头发丝都没碰到,罚都罚过了,他还在生气啊?” 谢辞摇头,公主不懂,谢玄有多小心眼。 聂琚银子既然收了,就要办事,得派人去告诉谢玄,让他停止对孙高升的殴打。 第37章 倒不是不想,但不能是现在 谢玄在城外军营连续住了数日,这日终于闲下来,回到将军府后沐浴更衣。 得知聂琚将贺青筠送到自己府上,谢玄嘴角压不住了,公主是在乎他感受的。 姜年问他,“将军,你要不要见见贺青筠?这人安静得很,整日在屋里编写医书,一句话都没有。” 谢玄换上衣服,“回头再说,我要先去看公主。” 姜年低声道:“将军,江夏王还有几日到就到了,陛下往他府上赐了不少东西。” 谢玄点头,“我知道。” “长宁公主大概会来找将军,她对你——” 虽然江夏王要置自家将军于死地,但长宁公主却喜欢将军多年,至今未嫁。 谢玄喝道:“我再说一次,我与她不熟,她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他出了门,去向公主府。 聂琚见他来了,欢欢喜喜跑出来迎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你快看,我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是不是很漂亮?上面镶的宝石是你送的。我要穿着它去参加舅舅家的桃花宴。” 她长裙曳地,镶满细碎的红宝石,衬着她柔软的腰肢,漂亮得恍眼。 谢玄看呆了,“漂亮,十分漂亮。” 公主不漂亮,天下还有谁漂亮? “你来得正好,我收了安平候夫人五万两银子,你别让人打孙高升了,我知道这事是你干的。虽然我也想他挨打,但哪有钱来得实在。” 谢玄怔了怔,继而道:“ 殿下,我给你十万两,你把这钱退回去,孙高升就该继续挨打。” 聂琚不干,“不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给我就等于左手转到右手,有什么意义?这五万两我得收!” 谢玄绷不住笑了,公主的意思是,他们已经亲如一人? 他大大方方道:“公主说得在理,我答应你。” 聂琚捧着他的脸,“狗东西,几日不见你,我还挺想你的,这是为什么?” 谢玄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我也想念公主。” 聂琚捏捏他的脸,“真的吗?有多想?要不帮我做件事情?” 谢玄:“......” 玉白色的绡纱床幔遮遮掩掩,谢玄衣衫完好,聂琚除去外袍,乌黑的头发解下,趴在谢玄身上睡觉。 “不许乱动,也不许乱摸我。” “......嗯。” “也不许硌到我,你自己控制好。” “......” 谢玄小腹渐热,这是他能控制的吗?聂琚时不时在他身上拱着,手也不老实。 在小公主面前,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 到底还是有了反应,硌到身上的人后,被打了两下。 他突然翻身将聂琚压在身下,“......你还记得,你以前也曾趴在我身上睡觉吗?” 聂琚感受着他身上的硬度与温度,突然有些慌,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好好说话,别压着我。” 他凑上去,在她眼皮亲了亲,“殿下,好好想想。” 聂琚的身体突然热了起身,酥麻感不知从何处升起。 她慌道:“我不说,你还打算在榻上折腾我,让我腰酸腿软,下不了榻吗?畜牲!” 谢玄:“......” 倒也不是不想,但不能是现在,他扯过被子,将聂琚裹住,哄了半天才哄好。 城外二百里外,江夏王包下镇上最大的客栈。 天字号上房里,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摘下幕衣,露出秀丽光洁的脸。 侍女给她端来水,侍奉她净手净面。 “公主,咱们后日就到京城了,高兴吗?” 长宁脸上并没有笑容,高兴什么? 上次竹林行刺之事,父王在京中的人被谢玄除去大半,他们损失惨重,父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夏王走进来,他身形高大,圆脸白胖,不像大权在握的亲王,倒像是和气生财的掌柜。 他用仅剩的左眼环视着屋子,几个侍女识相的退下。 “坛儿,进京后,父王希望你收起心思,当年如果不是你心软,谢玄早就死了。” 长宁坐下冷笑,“什么叫我心软?明明是沈靖安想折磨人,才想到用桑皮纸闷死他,谢玄命大没死成,居然怪我?” 义兄沈靖安就是个畜牲,他出身市井游民,且残暴好色,居然还妄想娶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相比之下,她更恨谢玄。 她样样出色,容貌不消说,政务军务都精通,在陇右道,除了父亲江夏王,就是她最大,谢玄凭什么不喜欢她? 谢玄甚至还扬言终生不娶,最过分的是,此人回京后,却求娶堂妹广陵公主,实在让她不甘。 天气和暖,桃花妖娆多情,今日是桃花宴。 聂琚换上镶宝石裙子,戴上最喜欢的首饰,往梁国公府出发。 暖冬看着聂琚,双眼放光,“咱们公主这么漂亮,驸马真有福气。” 正说话间,马车猛然晃了几下,聂琚额头磕在车壁上,疼得直抽气。 盛夏朝外面喝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长回道:“前方有人纵马。” 聂琚捂着额头,“去看看,何人敢在闹市纵马?伤到行人怎么办?” 京中有规定,不许在闹市纵马,如若违反,送到京兆尹关押三日。 盛夏跳下车去看,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饰以紫色织锦,华丽气派,看着颇有些身份。 马车前是一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他五官如刀刻般英俊,薄唇紧抿,就是神情阴郁。 侍卫长喝道:“你是何人?敢在闹市纵马!” 男子斜他一眼,“并非有意,是马受惊了。” “还敢狡辩!快说你何是人?” “江夏王义子,沈靖安。” 盛夏回报于聂琚,“公主,纵马之人是江夏王养子,他说是马受惊,并非有意。” 聂琚断然道:“长街纵马,不管有意或无意,都违反了治安条例,将他送去京兆尹关押。” 盛夏扬声道:“奉广陵公主之命,沈靖安违反京师条例,带去京兆尹领罚。” 巡街卫队长也来了,看着歪七倒八的货摊,再听到盛夏的话,就要将沈靖安带走。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本宫是长宁公主,我义兄所乘之马不受控制,非有意纵马,还请放我们离去。” 卫队长愣了,长宁公主?江夏王的女儿? 聂琚走下马车,神情严肃,“若人人在闹市纵马,人人都辩称是马受惊,那还怎么整治纵马之罪?” 卫队长忙她行礼,“公主说得对。” 沈靖安看向聂琚,精光闪动,“你是广陵公主?” 看着娇娇弱弱的美人,脾气倒不小。 盛夏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向我们公主问话!” 这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冰凉黏腻的毒蛇。 长宁也下了马车,目光扫向聂琚,微微一惊,这就是广陵? 她们上次见面是好几年前,不得不说,她年纪虽小,容貌倒美丽。 “原来是广陵妹妹,我义兄的马虽然失控,但未伤及行人,不必关押吧?” 聂琚冷笑,“他纵马惊扰本宫车驾,害本宫磕伤额头,还不算伤及行人?” 长宁微愣,看她额头确实红了,便道:“我让义兄向你道歉如何?” 盛夏怒喝,“你们有多不了起?见到我家公主既不行礼,惊马后也不道歉,听说要被带走才肯道歉,你们的道歉就这么值钱?” 长宁瞥向她,“放肆!你家主人还没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本宫是公主,你一介奴婢,不配与本宫说话。” 聂琚深呼吸,不知为何,她一见长宁就不喜欢。 喝道:“卫队长,将姓沈的带走,他若敢反抗,便是拒捕,当街射杀!” 沈靖安不由眯起眼,小公主又美又烈,太合他口味了,比长宁更符合。 最重要的是,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哥哥还是太子,如果能设法搭上她,岂不妙极? 至于谢玄,将他弄死算了,不成阻碍。 当下朝聂琚笑了笑,“鄙人听公主的。” 第38章 听了一场活话本 长宁眼看沈靖安被人带走,眉间略有怒意,沈靖安就算是条狗,那也是江夏王府的狗。 侍卫长对她的车夫喝道:“我家广陵公主要通行,请避让。” 车夫有些犹豫,自家主人在陇右是最娇宠的公主,何时给人让过道? 长宁直视聂琚,“广陵,你我是同辈公主,我年长你几岁,你当避让我。” 聂琚笑眯眯道:“没错,我们是同为公主,但我父亲是谁?你父亲又是谁?还是说,你将江夏王放到与陛下同等的位置 ?” 她没料到,传闻中聪明淑雅的长宁,会是这么个货色,连形势都不认清。 长宁一愣,只听说平康娇纵草包,不承想还有更难缠的广陵,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 但京中不是她的地盘,眼下父王还未到京,还是以退为进好,咬碎银牙,对车夫道:“避让。” 回到马车上,盛夏问她,“殿下,长宁公主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我们要不要告诉陛下?” 聂琚摇头,“没必要,暖冬你回府找谢辞,告诉他方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宣传出去,最好让全京中人都知道,长宁公主与沈靖安的行径。” 暖冬领命回府去找谢辞,聂琚则继续赶往梁国公府。 到了之后发现,已经有不少贵女在宴厅。 她见过陆夫人,便去往桃花林,贵女三三两两在林中赏花,聂琚躲到树后,以袖掩面。 盛夏不解,“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我在看,她们中有没有人在讲我的小话。” 如果有就好了,她又可以小赚一笔。 盛夏哭笑不得,哪有盼着别人讲自己小话的?她家公主也是独一份。 聂琚蹲了半天,没听到有人讲她小话,她悻悻离开桃花林,往别处逛去。 转着转着,转到一片树木掩映的假山处,脚步顿住, 通常在话本里,假山是偷情圣地。 屏住呼吸,果然有声音传来。 “阿远。” 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一个男声道:“好容儿,我的心肝儿,我想死你了。” 聂琚兴奋的搓搓小手, 运气这么好吗?真撞上人家偷情了?里面会是什么人? 女子惊呼, “......阿远,别在这里。” “好容儿,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读书十分辛苦,为的就是能早日迎娶你进门,给我点安慰,好不好?” “还不是要了,我,我——” “怎么不能要?男人在外面辛苦,女人得给点甜头吃。” “.......不要,别碰哪里。” 女子这会喘得厉害。 “.......嗯,啊,阿远。” ...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声音又响起,“容儿,你好甜。” 接下一阵黏黏腻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男子粗重的喘气声。 聂琚不能更满意,话本上也不全是骗人的,这不就被她逮到真的了? 假山周边树木茂盛,很少人会来这里,她挪挪腿,调成舒服的姿势,话本里写,这事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七天七夜,她不能累着自己。 可惜不到半柱香,里面的动静就结束了,男人笑道:“容儿,我厉不厉害?” 女人娇嗔道:“......阿远,你好坏!” 聂琚默默道:阿远,你好快。 只听男子又道:“今年加试秋闱,虽然我有自信能上榜,但还是得找找门路,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如果没人引荐,也只能得低微官位。” “阿远,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官职,我只求和你一生一世。” “不,容儿,这样我的哪里配上你呢?我一定要再拼命些!只为你!” 女子好像被感动到了,短暂的抽气声后,她道:“你放心,我会让父亲帮你。他疼我,肯定会同意。”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容儿,你真好。” 精华部分已经过去,聂琚对他们互诉衷肠没有兴趣,悄摸摸起身,没有踩到树枝,也没踩到石头,完美听完一场活春宫,全身而退。 盛夏就在不远处等着她,“殿下,你又在偷听什么?” 聂琚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她,盛夏大惊,“这两个人好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又是在梁国公府,太不检点了!公主知道他们是谁吗?” 聂琚没有要揭发野鸳鸯的意思,便随意敷衍两句。 她转了一圈,有些渴了,带盛夏回去宴厅,一阵欢笑声传来。 “长宁殿下今日刚到吗?咱们好几年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殿下这通身气派,满中女子里,没人比得上你。” “听说殿下和谢将军同上过战场,殿下真是厉害。” ... 聂琚抬脚进去,一群贵女围着长宁,长宁身着翡翠烟罗云长裙,额间贴着花钿,高雅动人。 贵女们看到聂琚出现之后,立时闭了嘴。 聂琚自顾自坐下,也不理会她们,案几上瓶子插着灿然粉嫩的桃花,她用手轻轻抚摸。 斜一眼众人,“继续啊,本宫瞧方才你们聊得热闹的。” 长平扫她一眼,也不出声,似乎将她当成空气。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说什么好,这两位公主之间明显不对付啊。 听说长宁公主喜欢谢玄多年,谢玄却求娶了广陵公主,她对广陵公主能有什么好脸色? 而广陵对于喜欢自己驸马的堂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 长宁眸色闪了闪,“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她又对聂琚道:“广陵妹妹,你一进来,她们便没了声,这是何故?” 聂琚悠然道:“谁让我太漂亮了,她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容貌太盛也烦恼,别人只能仰视你,不敢同你太过接近。” 长宁:......这是在讽刺她的相貌? 陆夫人进来,对聂琚笑道:“殿下这是在园子里玩够了?累了就歇着,一会桃花糕就做好了。” 她又满脸笑容的对长宁道:“长宁殿下也尝尝,你一回京,就来参加我家的桃花宴,实在荣幸。” 长宁矜雅道:“多谢梁夫人,本宫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父王要为我择婿。” 贵女们一阵惊呼声。 “长宁殿下,你真的要择婿?” “凭下殿下的身份容色,满中谁配得上你?” 贵女们不禁想起陆峤,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又是皇亲,莫长宁公主看上了陆家? 不然如何解释,她一回京,就马不停蹄赶来参加陆家桃花宴? 梁夫人心中骤然发紧,糟了,长宁公主该不会看上了她宝贝儿子吧? 第39章 谢玄喜欢她什么? 陆夫人强笑道:“像长宁殿下这般容色,你的驸马可得好好挑。” 千万别挑我儿子啊,我对所有的公主敬谢不敏。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得不想到谢玄,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参加桃花宴,男宾席就设在隔壁,谢玄若来了,两人肯定能遇上。 聂琚托头沉思,刚才假山里男子名字里带远字,女的名字里带容字,他们会是谁?女子能找父亲为男子谋官,说明父亲颇有权势。 话儿《娇娇容儿,私会X远郎》横空出世。 平康也到了,她身着锦绣芙蓉裙,脚穿珍珠云鞋,神采飞扬。 梁夫人起身相迎,“平康殿下来了。” 平康在聂琚旁边坐下,略略颌首:“陆夫人。” 看都不看长宁一眼。 长宁有些恼,论品级,她与广陵平康都是有封号的公主。 论长幼,她比她们大几岁,为何一个个都故意忽视她? 平康看着聂琚的裙子,带些嫉妒道:“你裙子上面好多宝石啊,我终究是被父皇嫌弃的那个,不像妹妹生的美丽,会讨父皇欢心。” “不是父皇给我的,岁旦时谢玄给了我一匣红宝石,敲碎后做成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你如果喜欢,我送你一些,你也镶在裙子上面。” 平康一喜,??“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人也有?” “平宁姐姐和姑婆也有。” “哼,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的,你也不给我。” 聂琚听得有些牙疼,平康的说话风格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陆夫人见缝插针,“广陵真有福气,谢将军多好的男子啊,满心爱着殿下,对你百依百顺,舍得为你花钱,舍得陪你,满京找不到第二个。” 说着,陆夫人自己都感动了,谢玄万里挑一的好,公主得和他长长久久。 聂琚饮口茶,“没错,他真的很好,除了表面你们知道的那些,他还有很多很多好处是你们不知道的,当然,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了。” 众人:.......也不是很愿意听,谁想受刺激啊? 长宁脸色微白,指甲掐着手心,广陵就是个娇纵爱美的草包,谢玄喜欢她什么? 扫向聂琚,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恨意。 平康朝她喝道:“喂,你是谁?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她坐在聂琚旁边,长宁刚才的眼神旁落到了她身上。 陆夫人忙道:“平康殿下,这位是长宁殿下,你不认识她?” 平康有些意外,“原来你是长宁,你几时到京的?你父亲呢?” 长宁脸色稍缓,原来是平康没认出来她,不是故意无礼。 “今日刚到,父王尚在后面,要晚些到京。” 说完,她等着平康给她行礼寒暄。 平康扑嗤笑了,才到京第一天,长宁就忙着参加宴会交际了,她就不嫌累吗? 长宁被她的讥笑声弄懵了,“平康妹妹,你为何发笑?” 平康道:“怎么,我还不能笑了?” 她看长宁很不顺眼,这人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父皇大方,给她公主封号不说,还给她实际的待遇,她当感恩戴德,而不是摆出这副矫情的作态。 长宁秀眉蹙起,微怒道:“平康,你我长幼有序,我劝你收敛些。” 平康霍然站起身,“你做什么梦呢?我是帝女,你是吗?你凭什么和我们比?” 说着看了聂琚一眼。 听到这话,长宁反而不气了,平康这个蠢货,她明天就去找皇伯父哭诉,只要提及战死的两位哥哥,不信她们不受罚! 见两位公主起了突冲,众贵女都紧张起来。 陆夫人发誓,绝对不能让儿子娶公主,哪个都不行,便是长宁这个非正经出身的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悄悄观察着,礼部尚书的嫡女柳容不错,长得秀丽温婉,话也不多说,一看就是好拿捏的,回头去探探尚书夫人的口风。 桃花糕端上来后,聂琚捏了一块,问平康:“隋遇安在你那里可好?” “好吃好喝养着呢,他没事陪我聊聊天,读个话本什么的。你的谢驸马呢?他今日为何不来陪你参加桃花宴?” 聂琚咬着桃花糕,“他今日没空,去见太子哥哥了。” “说起来,太子哥哥何时选太子妃?你都有驸马了。” “这我哪知道?他一直说不急。” ..... 东宫明章殿。 聂行舟亲自给谢玄倒茶,“谢将军,呦呦虽然爱玩闹,但她心地善良,是个单纯的孩子。” 提到妹妹,聂行舟的神色十分温柔。 谢玄端起茶盏,“是,公主很好。” 聂行舟心道,你真知道我妹妹有多好?她是最美丽可爱的女子。 “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呦呦小时候喜欢陆峤,打算长大后嫁给他,但那时她才四岁,那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 有些事情,该解释就要解释,没必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说。 “待她再长大些,与陆峤接触并不多,写的信也好,送的东西也好,我与父皇都检查过。” “微臣知道,公主对陆峤没有那种意思。” 他并不担心聂琚会喜欢陆峤,只担心陆峤将来缠着聂琚。 聂行舟不由暗骂,陆峤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他只会送书籍字画给妹妹,最多送些宫外的新奇玩意。 不像谢玄这般不要脸,索要妹妹的贴身之物。 “孤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保重自己,护好呦呦。” 聂行舟顿了顿又道:“你若出了意外,她会伤心的。” 妹妹开府后,他去看过,从言谈中发现,妹妹对谢玄更上心了。 “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会保重自己。” “是吗?可依孤看,你喜欢冒险。” 谢玄不动声色,“太子此话何意?请明示。” “竹林行刺之事,并非西羌人所为,大理寺与刑部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查到了线索,被孤压下。此事是你设计的,你会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孤知道你会顾着呦呦,可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你是想让她还没有成亲,就死了驸马?” 谢玄:...... “告诉孤,是他吗?别用那种眼神看孤,孤若不知道这些,还能安坐储君之位吗?” 第40章 聂琚踮起脚:咱们亲一个吧 谢玄起身郑重行礼,“是,太子英明,不过殿下放心,我定会好好活着,让呦呦做天底下最快乐的女子。” 聂行舟看了他半天,谢玄对妹妹如何,他也知道一些。 想了想,扔给他一封信,“这是陆峤写给呦呦的信,孤截下了。” 谢玄立刻打开来看。 信上陆峤说,谢玄此人狡猾阴险,不是合适的驸马人选,让聂琚离他远些,别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会尽快回京的。 后面是陆峤在蜀地的趣事,写了足足两页。 谢玄额角青筋直跳,“陆峤无耻!” 聂行舟嗤笑:“他无耻?孤觉得他比不上你。你在蜀地散布谣言,说你与公主情比金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最不要脸的是,还让他们宣扬你是国朝第一美男,真你有的。” 谢玄:......也不算过分宣扬吧?事实基本如此。 他起身,“太子殿下,呦呦在梁国公上参加宴会,微臣要去接她。” 要不是答应了太子,他定会和她一道参加桃花宴。 聂行舟:“......你就不想与孤多聊一会儿?” 谢玄简洁道:“若太子殿下有用得着微臣之处,微臣自当效力。” 他知道聂琚有多喜欢这哥哥,这句话已经表明他的立场。 聂行舟满意了,“孤明日要外出代父皇巡视,你自己保重。” 桃花林中,平康指挥着侍女,“你们用点力气,我要花瓣飘在我身上!” 两个侍女在摇树,但她们能有多少力气?摇了一会儿,只稀稀拉拉落下几瓣来。 聂琚劝她,“别摇了,一则她们没力气,二则这花刚开不久,还不到落的时候,摇不下来的。” 一旁围着不少贵女,用帕子掩口笑,甚至有人说了一句粗野。 长宁的侍女碧珠低声道:“平康公主着实俗气。” 自家公主虽然不是帝女,但更像个公主,连陛下都夸她。 聂琚虽然有些脸盲,但耳力极好,听到了她们的话语。 她折了一枝桃花走上前,“诸位,说得好热闹啊!” 众女立不时笑了,不是说广陵公主与平康公主不和吗?她为何要管? 聂琚嗤笑,“本宫告诉你们,公主是一种身份,不是一种行为准则!本宫与妹妹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我们什么样,公主便什么样!一群不是天子之女的人,却在这里指手划脚,说公主应该怎么怎么样,你们可怜又好笑!” “你们若真想给公主定下条框,要么等下辈子,要么你们家造反!” 她声色俱厉,众女跪拜一片,长宁也被她这番话说得愣在当场,一时忘了反驳。 聂琚刚要骂碧珠几句,陆家仆人跑过来,“广陵公主,谢将军来了,在宴厅等着殿下。” 她立时转怒为喜,“谢玄来了,走!” 她立时跑向宴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宁心头狂跳,谢玄也来了?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碧珠稍稍缓过神来,低声对她道:“殿下,谢将军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来看你的?他不可能喜欢广陵公主,她年纪那么小,又不懂事,只会骂人。” 虽然谢将军多次拒绝公主,但这不代表他不喜欢公主,不然他为何每次都不敢直视公主,是喜欢却不敢面对的那种逃避吧? 长宁垂眸,她也怀疑过,谢玄之所以拒绝自己,是不想和自己父亲有牵扯,毕竟父亲的某些行为实在不妥。 那她要怎么办?是忠于父亲,站在父亲那边,还是向谢玄解释,问清他的心意? 谢玄等在正厅,看到聂琚手持桃花,向他雀跃而来,他心情瞬间明媚。 “你怎么来了?” 聂琚眉目弯弯,把桃花递给他。 谢玄接过桃花,温柔道:“我来接公主回府,玩累了吧?” 聂琚抱住他手臂,“嗯,是有点困了,既然你来了,那咱们走吧。” 陆夫人递给聂琚一只匣子,“公主,这是你舅舅给你的零花钱,虽然你不缺钱,但也得收着,这是他的心意。” 聂琚双手接过,“舅舅真好,替我谢过他。” 陆夫人又对谢玄感慨,“公主是顶顶好的女子,见你们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只要聂琚不做她儿媳,怎么看都好。 谢玄拱手为礼,“多谢陆夫人,我定会珍爱公主。” 虽然他不喜欢陆峤,但陆夫人的这句话他听得很舒心。 两人回到公主府,谢辞给他们奉上香茶。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明日一早,长宁公主与她义兄的事就会传遍全城。” 煽风点火他最擅长,长宁公主也真是蠢,江夏王权势极大,本就敏感,来了京中后,她居然还不知低调些。 谢玄不知道有这件事,询问聂琚发生了什么,盛夏抢先说来,“长宁公主放肆,她义兄更不是好东西,他看我们家公主的样子实在讨厌,像条毒蛇!” “她义兄?” “对,那人叫沈靖安。” 谢玄脸色寒下来,沈靖安性情残暴,好色无德,他那么看着聂琚,能有什么想法? 他定定神,柔声道:“公主受惊了,你早些歇着,微臣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聂琚不依,拽住他的袖子,让其他人都退下去。 谢玄问她,“公主怎么了?是有话要对我说? 聂琚点点头,她努力回想着假山里那对男女的对话。 “我最近读书十分辛苦,今日又出门交际应酬,给我点安慰,行不行?” 谢玄不解,“......安慰?” “是啊,我额头有伤呢,你看!” 她拔开额发让谢玄看,谢玄弯下腰细看,公主光洁白嫩的额头果然有红痕。 他心中更恨,“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让沈靖安付出代价。” “沈靖安先不提他,你得安慰安慰我,给我点甜的尝尝。” 谢玄不解,甜的?什么甜的? 聂琚踮起脚,“咱们亲一个吧。” 谢玄:“......” 看了看她红润的嘴,最后还是弯腰在她额头红痕处亲了亲。 被温热的嘴唇覆盖,聂琚觉得这块红痕也算有了价值。 她抓着谢玄的手嘟囔,“今日平康让人给她摇桃花瓣,虽然摇人家桃花树的行为不妥,但其实我也想要桃花雨,肯定很漂亮。” 谢玄笑了,“我家在城外有一处碧桃花园,后日我带公主去看如何?” “那花瓣能落在我身上吗?” 谢玄捏捏她的脸,“能,必定能落在你身上。” 聂琚眼睛亮晶晶的,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也给你点甜的。” 柔嫩微湿的触感传来,谢玄耳尖红了,公主的气息是甜的,非常甜。 快到黄昏时,江夏王进了京城。 回到府上,得知沈靖安街市纵马,被关入京兆尹后,他左眼闪出寒光。 对长宁低喝,“纭儿,京城是什么地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不知道劝着他点?” 长宁正为谢玄之事烦燥,回敬道:“我哪知道他会控制不住马?他这个自高自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劝过父王,将他赶走,你偏偏不肯。” 兄长们全战死了,父王嘴上说最看重她这个女儿,但却收了好几个养子,沈靖安就是其中之一,被父王委以重任。 她不服气,明明自己才是父王唯一的亲骨肉,为何他会看重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江夏王叹息,“罢了,你明日同我进宫见陛下,看在我的份上,陛下会放他出来的。” “是,父王。” 听到要进宫见皇帝,长宁嘴角浮出笑意,见到皇伯父,可得好好哭一哭,平康也好,广陵也好,都要付出点代价。 第41章 我只说:除非我死 “沈靖安街头纵马,惊扰摊贩,致广陵公主受伤,还出言不逊。” “长宁公主替义兄狡辩,还让广陵公主避让,她凭何?” “江夏王无德,他女儿与养子能好到哪里?” 一大早,言官们就在弹劾长宁与沈靖安,朝臣们对此纷纷响应,要求惩罚这两人。 以前皇帝对朝臣发火时,经常被聂琚劝阻求情,大多朝臣都喜欢她,哪能看着她受委屈。 皇帝下了朝,气得直奔书房,想着要不要宰了沈靖安,再将长宁叫来斥骂。 当听到江夏王父女求见时,他眸光一闪,“让他们进来。” 江夏王与长宁进来后俯身拜倒,“老臣拜见陛下。” “坛儿拜见皇伯父。” 皇帝打量着江夏王,几年不见,这位异母弟弟苍老不少,用仅剩的左眼看着自己。 他怒火稍平,将人扶起,“起来,不必多礼。” 江夏王激动道:“数年不见,陛下可好?” “好,朕甚好。” 长宁还跪着,皇帝并不让她起身,只道:“这是长宁吧?” 长宁笑道:“是,我是长宁,皇伯父可好?” 皇帝淡淡道:“朕的呦呦昨日在街头受了伤,长宁啊,沈靖安违规纵马,让呦呦受伤,你作为聂氏公主,反倒为沈靖安说情,这是何故?” 皇帝爱恨分明,想到女儿受了委屈,火气压都压不住。 江夏王暗道糟糕,皇帝这么快就知道了?这超出他的预料了,如果此时自己替沈靖安求情,那就是忤逆。 长宁辩解道:“陛下,义兄并非有意纵马,他——” 皇帝打断她,“若有行凶者杀人,也谎称无意,能恕他无罪吗?纵马伤人者,绝不姑息!” 江夏王跟着训斥长宁,“你住口,还敢狡辩!” 又对皇帝道:“沈靖安不懂规矩,老臣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长宁咬咬牙,屈辱又失落,她本想让皇帝责骂平康与广陵,为何被训斥的却是她? 这两日,聂琚的公主府就没断过来慰问的人,皇帝、平宁公主、谢家、陆夫人......两位丞相夫人也来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要是晚些来,她额头的红痕就看不出来了。 大长公主姗姗而来,聂琚努力扒自己的红痕让她看清。 大长公主欣慰道:“好孩子,幸亏你父皇没犯糊涂,到底还是向着你。” 在皇帝的庇护下,她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自然希望皇室稳定。但江夏王的权势过大了。此人是先皇儿子里最平庸的,只封了郡王,后来救下皇帝,才有今日的地位。 聂琚笑道:“实不相瞒,我有想过,如果父皇将沈靖安放出来,我会生气,要好久好久才能原谅父皇。” 大长公主赞成,“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有些人死都不配被原谅。” 她正色道:“呦呦啊,我今日来,一是为看你,二是想告诉你,你想帮贺青筠出书也好,开医馆也好,我都不再阻拦。” 聂琚又惊又喜,姑婆这么快就答应了? 她小心道:“姑婆,你与贺青筠当年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大长公主怔了一会儿,“孩子,你真想听?” 聂琚用力点头,“不开心的事情,出说来会好受许多。” 大长公主揉揉她的头发,陷入回忆之中。 “贺青筠出身江南大族,三十多年前,他以才学名震天下。他品行高洁,容貌上佳,家世无可挑剔,谁会不喜欢?我也不例外,彼时我十五岁。” “先帝为我们赐了婚,我是尊贵的公主,他是前途无程的青年官员,别人都道我们再般配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喜欢研习医书,我便找医书来看。他爱弹琴,我学习吹箫相和。” “他喜欢淑雅的女子,我便不再飞扬,笑不露齿。” “他不喜奢糜,我便褪去华服,不食山珍海味,只着素簪。” “他乐善好施,我便捐钱给百姓。他不喜欢喧哗,我便静默少语。” 聂琚越听越心惊,“姑母,这也太......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可是公主啊,为何要这么迁就他?” “我怎么做到的?就凭满腔爱意。” “那你为何说他死了?是厌烦他了?” 大长公主摇头,“这种日子我甘之如饴,直到后来,我怀着身孕,希望刚出公差回来的他能陪我两日。” “他答应了。第一日,他去宫中复命。第二日,他去官署见同僚。第三日,他去见几个穷朋友,给他们送银子。第四日,他才抽空陪我去寺庙,正要出门时,有人请他帮忙,他不顾我苦苦相求,当场跟来人走了。” “请走他的人是谁?” “是他朋友的妹妹,一个美艳飞扬的女子。那日我看他的背影,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去了寺庙,恍惚间踩空了台阶,孩子没了。” “晚上他满身疲惫的回来,告诉我,那女子生了急病,他必须要帮她,让我别任性。”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告诉他,我们的孩子没了。他愣了许久,去给我配药,告诉我孩子还会有的,以后怀胎时要小心。”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后,我进宫请旨和离。” “先皇不许,他也不同意,问他做错了什么?救人要紧,寺庙可去可不去。孩子是我自己不小心......他清清白白,毫无过错,我小心眼,不通情达理。” “从那以后,我告诉府兵,若他再进公主府,就将他打出去。同时对外宣称,我的驸马已死。” “前一个月,他天天来,求我见他一面。第二月,他找了先皇,找了谢太傅,找了所有他能找的人,求我复合,我只说:除非我死。” “第三个月,我召了两位美男子入府,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戴上最贵重的首饰,吃最鲜美的食物,与他们宴饮作乐。他守在公主府外,我便让他进寝屋,当他的面,让别的男子在榻上服侍我。” 聂琚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大长公主笑得欢畅极了,笑着笑着流出眼泪,她猛咳几声,聂琚忙给她拍背。 “他当时的表情,该怎么说?又是震惊,又是屈辱,又是不甘,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我在同他耍性子。等闹够脾气了,我会就与他和好。” “接下来,我召了更多美男子入府,夜夜作乐,他斥我堕落放荡。等我有了十五位面首后,他辞官了,去各地游荡。” “二十年后,他回来了,准备在京中开医馆,我阻止。他又打算出妇科医书,我想起那个孩子,不允。我就是不想让他如意,他要为当年的所为付出代价。” 第42章 谢长史,你消息真灵通 聂琚眼中涌出水气,哽咽道:“对不起,姑婆,我不帮他了,我去找别的医官,让他们写妇科医书,我不用他的!” 大长公主笑了,“我不钻牛角尖,你怎么倒开始了?他潜心医术多年,又有亲诊经验,我相信他的医术。呦呦,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如你所说,去帮天下女子。有些苦,我自己也受过。” 聂琚抱住她,“你当年得有多难过啊?你为他牺牲那么多,变得不像自己,还,还没了孩子。你应抽他耳光,打爆他的头。” “......呜呜,你放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替你讨回,你等着。” 大长公主眼角滑出泪水,多少年了?从来没人理解过她,更没人说要帮她讨回。 怪不得皇帝最疼爱呦呦,确实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晚上睡觉时,聂琚想到姑婆所受的遭遇,还是忍不住流泪,哭了一夜。 盛夏与暖冬不停的安慰她, 她将大长公主与贺青筠的往事说来,听得盛夏与暖冬也眼泪汪汪。 盛夏愤愤道:“贺青筠怎么敢!那可是公主!” 暖冬吸吸鼻子,“大长公主如今都还美着,那她年轻时呢?呜呜,不如一开始就养男宠......” 她可羡慕大长公主的生活了。 ...... 聂琚犹觉不足,次日醒来,略施薄粉,带人去找平康。 平康倚正躺在美人榻上,让隋遇安给她画像。 “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公主莫动。” “一定要把本宫无与伦比的美貌画出来,画的好有赏。” “是,鄙人尽力。” 平康盯着隋遇安清俊的容颜,这人穿上华服,带上玉冠后,比在大街的时候好看多了,再养上一段时间,也是绝色美男子,不比姑婆手底下那帮男人差。 做公主的,不养几个男宠,那不白活了? 平康有点忍不住,想马上就睡了他,但不巧的是,聂琚前来看她。 隋遇安恭敬向聂琚行礼,“公主殿下,敢问我义父眼下如何?” 聂琚不悦道:“他好着呢,在将军府有吃有喝,天天编写医书。” 平康掀掀眼皮,让隋遇安下去,她的男人,不能与别人说太多话。 问聂琚,“你来做什么?谢玄那日去梁国公府接你,可把大家羡慕死了,他有没有在马车里对你这样又那样?” 聂琚怔怔不说话。 平康奇了,“怎么,他将你欺负得狠了?累得失声了?” 聂琚坐下,将大长公主与贺青筠的往事说来。 平康惊了,“什么?姑婆这么聪明的女人,居然做过这种蠢事?至于吗?男人不听话就打爆他的头!” 虽然她畏惧大长公主,但不妨碍她崇拜她,仰视她。 随之怒不可遏,“贺青筠真不是东西,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聂琚对此赞同,“我也这么想,但咱们不能打他杀他,最好做点让他诛心的事情,当然,我建议他写完医书再诛心,不然要是诛心过度,写不出书来怎么办?” 平康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 两人一道骂贺青筠,骂得嘴都干了,喝了几盏茶,聂琚心中舒服许多,果然,不开心的事情就得要多与人说说。 平康久久不能平静,贺青筠他怎么敢? 她来到隋遇安屋里,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虽然她有些舍不得他,但为了让姑婆解气,也只得如此了。 “你们,给隋公子沐浴更衣,熏上香,擦上润肤膏。” 隋遇安以为她要宠幸自己,忙道:“多谢公主厚爱,但此事能否缓一缓,我,我还没准备好。” 他一介白身,哪有资格与公主行男女之事,还是再等等,等到他中了状元,得了官职后再—— 平康粗暴道:“我管你有没有准备好?本宫的姑婆准备好了就行!再说,这事有什么好准备的?睡个觉而已,又不是让你当驸马。” 隋遇安:...... 沐浴熏香后,平康带着他上了马车,行驶一阵儿,马车停在一个富丽气派的府邸前。 平康跳下马车,凝视着??牌匾。 让仆人去叩响门,扬声道:“姑婆,平康向你献上大礼!” 隋遇安好像明白了什么,惊恐道:“公主,这你是何意?” *** 京兆府大牢,沈靖安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鲜血直流,他吐出带血水的牙,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长宁那个贱人借机报复自己? 他刚被送到牢狱,和普通犯人关在一起,与他们相安无事。 本以为长宁或义父很快就会将自己提走,哪知次日一早,他却与几个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关一起。 他虽然勇猛,但与几个不要命的死刑犯相搏,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不由暗骂,长宁还真以为自己是江夏王仅剩的骨血吗?哈哈——蠢女人! 江夏王那个老贼,醉心权势,贪得无厌,他收养那么多义子,无非就是要掩人耳目,护着他亲生的小崽子罢了。 好啊,如果他快支撑不住时,江夏王还不来救他,他不介意找京兆府尹谈谈。 什么父子情,养育之恩,压根没有过的东西,他们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这边聂琚收到了江夏王府送来的赔礼,整整十箱。 暖冬惊呼,“天呐,公主,这些都是好东西!” 她本以为公主会很高兴,就像上次贵女们讲她小话,她从她们那里得到钱后,一点都不生气,高兴得很。 但这次自家公主脸上并没有笑意,淡淡扫了一眼礼物,道:“登记入库吧。” 聂琚清楚,江夏王这么大手笔,还不是做给皇帝看的,以父皇对他的重视,本应该天天召他进宫做伴,给他办接风宴,但眼下并没有动静。 据谢辞说,京中已经在传闻,江夏王失去帝心,这两天去江夏王府拜访的人寥寥无几,他大概是急了,急得都不去美妾房里了。 聂琚对此谢辞的消息之灵通表示诧异,“谢长史,你怎么如此厉害?什么都知道?” 谢辞笑了,“公主啊,你如果愿意,我都打听到他美妾的月信是何时。” 聂琚对江夏王美妾的月信之事没兴趣。 “谢长史,本宫要助贺青筠开家妇科医馆,你派人去选址,多选几个参详,具体定哪个,到时让贺青筠自己决定。” “是,微臣这就去办,敢问殿下要去哪里?” 聂琚笑了,“谢玄说城外桃花开了,他来接我去城外骑马看花。” 看着她的笑容,谢辞不禁想起自己父母,当年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时,也是这般笑容。 所以说,公主是喜欢上侄子了? 那她还会和侄子退婚吗? 毕竟还有一个陆峤呢。 第43章 把沈靖安放出来吧 城外,谢玄与聂琚共乘谢心肝,赶去碧桃花林。 马儿在奔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聂琚热血沸腾。 谢玄坐在她身后,执缰驭马,他没有趁机摸她,也没有亲她。 聂琚表示很满意,在马上乱来,能不能成事不说,但肯定会摔下去。 到了地方,聂琚才知道这片桃花园有多大,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头,花开得正灿烂,蔚然成一片粉色云霞。 谢玄带她走到一棵粗壮的桃花树下,树上的花朵开得格外繁盛,美得缤纷恍眼。 聂琚蹦跶了两下,提着裙子转圈圈,“啊啊,碧桃花好漂亮,但还是没有呦呦漂亮。” 谢玄笑了,抱着她纵身一跃,跳到碧桃花树上,稳稳站住。 树轻轻颤动,明艳艳的花枝近在眼前,鼻间缭绕着淡淡的桃花香。 聂琚惊喜万分,“谢玄,你好厉害,这么高的树,你轻轻一跳,就带我上来了。” 她凑近谢玄,用额头蹭他,谢玄身上很好闻。 谢玄低低唤她,“殿下——” =声音缱绻动人,气息滚烫,聂琚的心突然跳得极快。 谢玄一只手臂运力,朝树干拍过去,然后抱着聂琚跳下树。 顿时,花瓣纷飞如雨,扑簌簌而下,落在两人头上,衣服上,肩上...... 聂琚如置身梦中,呆呆的看着,这实在是过于美丽—— 谢玄俯身朝她亲下,如绵绵细雨般,温柔非常,小心非常,带着濡湿缠绵的意味。 聂琚的心不跳了,眼中蒙上薄薄雾气,任由谢玄在她唇上辗转,轻吮。 良久之后,谢玄移开嘴唇,聂琚脸红成桃花,抱住谢玄的脖子,“......我,我是不是得了心疾?心脏一会跳得飞快,一会儿又不跳了。” 谢玄抚摸着她的脸,“......不是心疾,我与公主在一起时,我也会这样。” 认识聂琚后,他的心就没平静过。 聂琚松口气,悄声道:“......谢玄,你好甜,我喜欢你亲我。” 谢玄嘴角扬起,“.......公主也甜。” “咱们下次还抱着睡觉好不好?就算是你硌到我,我最多挪开,不会打你。” 说这话时,聂琚的眼睛明亮,带着些许期待。 谢玄哭笑不得,公主喜爱美色,很是迷恋他的身体。 聂琚以为他不信,便看向他腹下,“......那我摸摸你,以示诚意。” 谢玄候结上下滚动,“......别,殿下不必——” 身下已经被抓住,他猛然拉走聂琚的手腕,扳过那张明艳无双的脸,扣住她的后脑勺,发狠的亲过去。 急风骤雨,潇潇而起...... 两人慢慢倒下,地上的桃花被碾成嫣红一片,男子喘息声粗重,女子呻吟声微不可察。 ...... 回到公主府,聂琚脸上的红晕也没褪下来,伸手摸了摸,还是烫的。 嬷嬷看着她发间与裙摆上的花瓣,再看看她胜过桃花的脸蛋,欲言又止,“殿下啊,你今天与驸马玩得开心吗?” “开心。” “咳......按说老奴不该多嘴,但是吧,这周公之礼,还是等成亲之后再行比较好,殿下以为呢?” 说完嬷嬷老脸一红。 聂琚捧着脸,失神道:“嬷嬷,我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和他行周公之礼。” 明明只是被谢玄压在身下亲,就已经浑身发软,像是在浮在温水里起起浮浮。 那如果真行了周公之礼呢?那会不会疼死?会不会累死? 次日起床后,她脸又烫了,居然在梦中......这样又那样。 不能再乱想下去了,让盛夏给她梳妆,进宫去看皇帝。 皇帝见她来了,疲倦的脸上露出笑意,“呦呦来了,朕最近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正要送到你府上呢。” 聂琚欢喜道:“多谢父皇。” 她上前用小拳头给皇帝敲背,“父皇,有没有觉得解乏些?” 皇帝连声道:“有,当然有。” 他欣慰极了,“呦呦啊,自从你出宫后,朝臣们没少问起你,他们希望你没事去朝堂上瞧瞧。” 聂琚笑道:“父皇,你是不是又冲人家发火了?虽然你英明神武又和蔼可亲,但发火时也实在可怕。” 皇帝对朝臣发火时,只要聂琚出现,那就表示朝臣得救了,所以众人都盼着她常去朝堂。 皇帝哭笑不得,“朕最近才没罚人,他们是真喜欢你。” 哼,他女儿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我知道,他们喜欢我。” ,聂琚随即正色道:“父皇,沈靖安还关在京兆尹大牢里吗?” 皇帝收起笑容,“对,还关着呢。” 这几日江夏王没少给他写信,提及他们做皇子时的情谊,顺便聊聊长宁。 长宁喜欢谢玄这事他知道,但那又何?谢玄已经是小女儿的驸马了。 至于沈靖安,他是江夏王的养子,如果杀了他,江夏王定会伤心,只能先将人关押。 聂琚笑笑,“父皇,你将沈靖安放出来吧,依照大邺律,街市纵马,关押几日即可。” 皇帝有些意外,“呦呦,沈靖安让你受伤,你不是应当求朕重罚他吗?” “沈靖安无非是态度傲慢,让我磕伤额头,犯不着杀他,父皇是明君,你有你的行事准则。” 皇帝不确定道:“你真这么想?” 聂琚眸光微转,“我真这么想。” 她要私下收拾沈靖安,不将人放出来怎么行? “好,朕依你。” 皇帝欲言又止,“呦呦啊,沈靖安是可恨,但江夏王对你不错,他年年都会给你捎礼物,你看他这次回京,咱们是不是——” “给他办接风宴是吧?这个是咱们聂氏皇族的传统,不能落下,那就办吧。” 皇帝感动又愧疚,女儿真是贴心。 只听贴心的女儿又道:“父皇,这次家宴我要带上谢玄,行不行?我觉得肯定行!” 皇帝:“.......” 骠骑将军府。 吴春意道:“属下今日亲眼看着沈靖安从京兆尹出来,脸上都是伤,这几天受的苦头,够他恨一阵的。” 谢玄冷笑,“苦头?他以为出狱后是解脱?做梦吧!在京兆尹那几日,是他余生最平静的日子。” 吴春意暗自心惊,自家将军这是恨极了沈靖安。 当年沈靖安勾结敌军,设计伏杀将军,也没见他这么恨过。 姜年进来,“禀告将军,宫里刚刚来人了,请将军参加后日陛下办的家宴。” 吴春意惊异,“家宴?家宴怎么会叫上咱们将军,他不是与公主还未成亲吗?” “是啊,我也纳闷呢,陛下这也太喜欢咱们将军了。” 谢玄嘴角扬起,“不是陛下,是公主。” 想桃花树下的旖旎,公主最后害羞的埋在他怀里,告诉他可以上榻,但不能做让她怀孕的事情,她怕疼。 他自然答应,不能这么早与她行周公之礼。 第44章 长宁你是在发癔症吗? 江夏王府。 江夏王得知皇帝要为他办家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陛下这是消气了。 他掌管整个陇右道兵政大权,本就被京中朝臣忌惮,没想到此次一进京,养子就给他惹是生非。 沈靖安刚从京兆尹回来,脸上青青紫紫,看得江夏王一阵气愤。 把养子与死刑犯关在一起,可能是京兆尹想讨好陛下,也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不排除是太子,或是谢玄所为。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陛下突然召他入京,是有人暗中推动。 沈靖安神色阴郁,他在陇右横着走,便是征西大将谢玄他都差点杀了,何曾吃过这种暗亏? 罪魁祸首就是那位公主,有朝一日,他必要讨回。 江夏王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阿靖,此事你只能认了,谁让你冲撞了陛下最疼爱的女儿。” 沈靖安捏紧手指,“是,儿子明白。” 这个老匹夫!不救他出大牢也罢,居然看都没去看过他,当真让他心寒。 江夏王又唤来长宁,“坛儿,明日宫宴上,你对公主们客气些,别与她们起冲突。” 长宁低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江夏王一听,就知道她不肯服软,女儿的性子他最清楚,表面端庄明理,实际极其高傲,不愿屈于人下。 “别怪父亲没提醒你,你在陇右能横着走,但在京中你若不收敛些,可能会吃大亏!” “父王,女儿是公主!为何要忍声吞气?广陵与平康懒疲无用,我带过兵,理过政,她们凭什么要压过我?” 沈靖安嗤笑,“带兵?你是说三年前,差点被突厥人抓走的那次?要不是我救你回来,你不知有多惨。” 长宁喝道:“闭嘴,救我的人不是你。” “你想说是谢玄?拉倒吧,他只顾着杀敌,压根就没管你,还是我找到你的。” “沈靖安,你这个混账。” 在西境被谢玄所救,是长宁最珍视的回忆,岂容别人否认。 江夏王忍无可忍,“你们都住口,还有完没完!” 这两个东西,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家宴设在怡和宴,东风袅袅吹来,微暖惬意。 皇帝居上首,看着满堂儿女和宗亲,极为开怀。 江夏王坐在左下首举杯敬酒,“微臣敬陛下一杯,多谢陛下对微臣的厚爱。” “好,朕喝了!” 席上的聂琚咬着点心,今日的情形让她有些意外,一向畏惧姑婆的平康,这次居然挨着姑婆坐。 而姑婆看平康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慈祥,发生了何事? 见状,平康得意的朝她眨眼:哼,你以为姑婆只喜欢你吗? 长宁怔怔的看向谢玄,也不言语,江夏王见状轻咳,对谢玄道:“谢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会成为一家人。” 谢玄拱手:“是,我也没想到。”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对突厥之战,粮草之事上,江夏王可没少费心,谢将军,你当敬他一杯。” 江夏王忙道:“这是微臣份内之责。” 谢玄默然不语,他一点都不想敬江夏王,但皇帝与众人都看着呢,无奈之下,正要端起酒杯。 聂琚阻止他,“慢着,你还没吃菜,哪能空腹喝酒,放下。” 谢玄闻言立即将酒杯放下,“是,微臣听公主的。” 江夏王有些尴尬,大长公主笑了,“咱们这位驸马啊,最听呦呦的话。” 平康理所当然的点头,“等我玩不动收心时,也会找个听话的驸马。” 皇帝皱眉,平康这蠢货,养男宠可以,但这是能当众说出的吗? 大长公主悠悠道:“平康,你不会有玩不动的一天,姑婆会教你如何保养,保证你到六十岁时,依然有精力。” 平康大喜,“多谢姑婆。” 皇帝额角突突直跳,姑姑实在是—— 酒过三巡,皇帝与江夏王越聊越热乎,江夏王擦着眼泪,“陛下,若没有你,就没有微臣今日的荣光。” 谢玄心道,谁说不是呢?你无能又贪婪,勾结外族,贪墨军粮,早就该死了。 皇帝走下来握住江夏王的手,“你放心,有朕在,定不会让人看轻你。” 谢玄又想,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感情过于丰富,有些眼盲,或者说,他过于自信了。 太子出城巡视了,端王也说摔着腿了没来,他们都不喜欢江夏王,也就陛下傻呵呵的护着这位兄弟。 当他醒过神来,发现旁边的聂琚不见了,有些慌道:“公主呢?” 大长公主道:“呦呦去更衣了。” 聂琚更衣出来,平康正在外头等着她,“这么慢,我等你半天了,走,去水榭处吹风。” 两人走到水榭处,聂琚问她,“你宴席上对我眨眼睛,想说什么?” 平康得意洋洋,“方才你也看到了,姑婆对我多好,她还要教我养生之术呢。” 聂琚差点笑出声,姑婆能有什么养生之术? “喂,你就不问问,为何姑婆突然喜欢我了?” “为何?” “因为我替她出气了!我把隋遇安送给姑婆睡了!” 聂琚:“......” “你,你把隋遇安送给姑婆?她,她收下了吗?” “当然收下了!隋遇安是贺青筠亲手养大的,姑婆同时睡了他们父子俩,难道不是对贺青筠最大的报复?” 聂琚:“......” 要说出其不意,还得是平康。 她由衷赞美道:“真有你的。” 但姑婆不会强睡隋遇安吧,不会吧? 日头明晃晃的照在水面,聂琚用手遮住额头,“咱们走吧,别晒黑了。” 两人欲转身离去,却见长宁带着碧珠前来,长宁对聂琚道:“广陵,借一步说话。” 聂琚淡声道:“就在这里说吧,又没外人。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的侍女是外人,就将她打发走。” 长宁握紧手指,想往聂琚明艳的脸上挥去。 她勉强平静下来,“我与谢玄是旧识。” “所以呢?” 聂琚嗤笑。 “这几日我打听过了,谢玄之所以向陛下求娶你,是被形势所迫,你应当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也无所谓,在我自己屋里就好。反过来,瓜再甜美,但不是你的,又有何用?” 长宁没想到聂琚会这么反驳她,不由更恼。 “陛下那么疼你,你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我与你不同,四年了,我只喜欢他。而你呢,只会对他呼来喝去,喝酒都要管着他!” 平康跳起来,“怎么?你喜欢就是你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宁喝道:“粗鄙!皇伯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粗鄙?总好过你不要脸,惦记广陵的驸马!” 长宁脸都涨红了,“广陵,谢玄并不喜欢你,你们成亲后也是同床异梦,何苦呢?” 聂琚笑了,“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你?” 碧珠梗着脖子,“当然,谢将军很喜欢我们公主!偏偏回京后被你横插一脚!” 平康想冲上去打碧珠,被聂琚拉住。 “长宁,你的侍女说谢玄喜欢你,但据你所说,你们相识多年,他未婚,你未嫁,四年多了,他都没娶你,也没和你订婚,这能叫喜欢?” “你说他不喜欢我,但他给我钱花,经常陪着我,听我的话,他还跟他七叔学缝月事带给我用。我觉得吧,要么是你的侍女在发癔症,要么是你自己在发癔症!” 长宁热血直往脑门涌,耳边嗡嗡作响,上前狠狠抓住聂琚的手腕。 因为习武的缘故,她比聂琚有力气得多,聂琚皮肤娇嫩,被她攥得生疼,挣又挣不开。 看着长宁带着恨意的眼神,聂琚张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长宁胳膊上咬去。 第45章 请父皇废去她公主之位 长宁没想到她会来这招,胳膊被咬出血来,她吃痛松手。 聂琚提着裙摆就要跑,长宁正要转身抓人时,平康弯下腰,用头往长宁腹部撞去。 长宁没防着她,不留神被撞进湖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 聂琚惊呆了,碧珠也惊呆了。 反过来后,碧珠忙跑到湖边,焦急呼唤,“公主,公主!你怎么样?” 怎么办?她不懂水性啊,正一筹莫展时,她也掉进了水里。 是聂琚撞的。 平康惊讶的看着她,“你,你——” 聂琚拍拍手,“这个贱婢,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上次在梁国公家的桃花宴上,她说你小话。” 平康怒了,可惜手上没东西,不然肯定砸过去。 水中的人不停扑腾,长宁稍稍懂些水性,“......救,救我。” 远处有侍卫朝这里张望,聂琚招手,慢悠悠道:“你们过来,有人落水了。” 侍卫忙赶过来,跳下水救人,看到长宁被救上来,聂琚才拉着平康离去。 刚到宴厅前,却见谢玄走出来。 他忙道:“殿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正要去找你。” 平康喝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招惹了不要脸的女人!好好反省!” 谢玄一惊,“发生了何事?” 聂琚没空理他们,蹬蹬跑到宴厅,众人惊异的瞧着她,大长公主道:“呦呦,你这么急冲冲的,头发都乱了,发生了何事?” 聂琚朝皇帝道:“父皇,刚才我在水榭遇到长宁,她说她喜欢谢玄,让我把谢玄让给她,我不肯,她就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好疼。” 皇帝愣了一瞬,“长宁是疯了吗?她敢这么做?” “她说谢玄求娶我是被迫的,还说将来我与谢玄会同床异梦,让我找别人做驸马。” 江夏王忙出列,“陛下,小女行事无状,我这就去寻她,问问清楚,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皇帝气极,“长宁人呢?” “在水里呢。” “......水里?” “嗯,不过后来又被侍卫捞上来了,就在水榭那边!” 皇帝霍然起身,带着江夏王奔向殿外,在台阶前看到平康正冲谢玄嚷嚷着什么,他对谢玄喝道:“走,你与我们同去!把话说清楚 !” 其它宗室们一见,也悄悄尾随过去,有热闹谁不想看呢。 只有大长公主坐着不动,慢悠悠的品着菜,“......呦呦,你这状告得又快又狠又准,不像我当年——不提也罢。” 聂琚坐在她身边,支着下颌发愁,“男人太好看也不行,就像香喷喷的肉包子,总有狗惦记。” 大长公主笑了,“谢玄是个聪明人,我瞧他能处理好。” 平康跑进来,聂琚奇道:“你居然没跟去看热闹?” 平康心有余悸,“看什么看?是我把她撞进水里的,但凡她没淹坏脑子,肯定会告诉我一状。我过去找死吗?” 聂琚郑重道:“你是为帮我,这事我担着,不会连累你。” 平康略略松口气,“你知道就好,千万别让父皇罚我。” 她一屁股坐下,“你们说,谢玄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喜欢长宁的?他爱而不知?” 大长公主停下筷子,“我在京中都知道长宁喜欢谢玄,可谢玄并没有娶她,这叫喜欢?” 平康小心翼翼道:“姑婆,话本里写了,有个叫翩翩的女子,追求张公子三年,张公子不喜欢她,后来翩翩嫁人了,张公子后悔得直哭。” 大长公主愣了片刻,大笑,“平康啊,就算是一条狗冲你摇了三年尾巴,某天突然不理你了,你可能也会哭,但这不表示你爱上了这条狗。” 平康:“......” 聂琚拽起平康,“走吧,咱们也去看看,不然长宁可能会胡说八道,我保证不让父皇骂你。” 平康听到她的保证,便跟上去,“如果父皇要骂我,我马上就跑,你垫后。” 长宁已经被带去偏殿,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遮得严严实实跪在地上。 聂琚到殿前时,正听到谢玄说:“微臣从未与长宁殿下有过牵扯,有次追击突厥,恰好长宁殿下被他们抓住,击败突厥后,长宁殿下也就得救了。但微臣当时并不知此事,直到她带着礼物来军营答谢微臣,微臣才知道。” 皇帝吃惊道:“长宁被突厥人抓走过?真有这事?” 他只听说长宁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不知还有被抓走这回事。 “是,她找微臣时,微臣没有见她,也没收礼物。后来她又数次来寻微臣,微臣便让人转告她,我对她无意,且终生不娶。” 不久之后,他发现江夏王与异族做交易,便出手警告,被江夏王记恨上,趁他与敌军交战时暗下杀手,此后长宁就没来找过他。 长宁霍然回头,“谢玄,你非要辱我吗?” 被突厥抓走之事,她觉得很丢人,一直不许人说,哪知谢玄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谢玄冷冷道:“长宁殿下,我不知京中为何会传你我之事!但你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我的生活,请你自重。” 长宁葱白的手指揪紧披风系带,“......谢玄,有朝一日,你或许会后悔。” 谢玄断然道:“我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聂琚走到他面前,谢玄有些惶然,急道:“......公主你相信我,我与长宁绝无半点纠葛!从来没有!” 聂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道:“嗯,我相信你。” 谢玄眉目瞬间柔下来,握住她的手臂,“疼不疼?” 聂琚摇头,对皇帝道:“父皇,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喜欢驸马,而驸马拒绝了,这不是驸马的错,从头到尾,他都是无辜的。” 皇帝一时无话。 长宁朝她怒目而视:“广陵,你与平康公主实在狠毒,你们将我和我的侍女推下水,这是草菅人命!” 聂琚漠然道:“是你先对我下手,如果平康不帮我,被扔下水的人可能是我。至于你的侍女,她信口雌黄,往驸马身上泼脏水,我没杖毙她,已经算是仁慈。” 江夏王急得一张胖脸上都是汗,“广陵,此事是长宁不对,看在我的份上,你就原谅她吧,我回去后会教训她。” 长宁委屈道:“父亲——” 聂琚叹道:“好吧,既是如此,我索性也大方些,不罚她就是。” 江夏王刚要说什么,长宁却道:“皇伯父,我是你亲封的公主,你最疼爱我,年年给我送礼物,广陵虽然是你的亲生女儿,但你不能如此放纵她。是,我是有抓住她的手臂,但我只想将事情问清楚,而平康却想置我于死地。” 江夏王暗暗叫苦,说这些有什么用?皇帝肯定向着自家女儿啊。 皇帝扶着额头,“平康何在?” 聂琚去看,平康已经跑了,只看到她的背影。 她回道:“父皇,那里的水不算深,旁边又有禁卫巡逻,女儿怎么可能看着长宁淹死?” 她拜倒在地,“父皇,之前在街市上,长宁让女儿给她避让车驾; 上次在梁国公府,她又让平康对她执平辈礼; 直到今天,她又拿公主的身份说事,女儿认为,德不配位者,迟早会酿成祸事。” 谢玄震惊的看着她,江夏王则屈起手指,心脏骤紧。 “那呦呦的意是——” 聂琚扬声道:“长宁德行有亏,女儿恳请父皇,废去她公主之位。” 第46章 我本来就是你的 长宁惊愕万分的抬起头,废除她的公主之位?? 广陵怎么敢开口!! 皇帝看向聂琚,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但再看看脸上冒虚汗的江夏王,欲言又止。 江夏王又惊又急,忙跪下,“陛下,长宁确实做了错事情,求陛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改过自新。” 又恳求聂琚,“广陵,长宁是我唯一的女儿,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吧,我马上让长宁向你道歉!” 拽着女儿低喝,“长宁,快向广陵道歉,快啊!” 如果真废了女儿的公主之位,她怕是会疯的,当务之急,是求得广陵的原谅。 长宁脸色苍白,下意识摇头,“......不,我不道歉。” 她不甘心,明明是她吃的苦头更多,为何还要向广陵道歉? 聂琚却道:“不必道歉,我不需要她道歉,我要的是废除她公主之位。” 皇帝眉心拧成川字形,一时无法做出决择,思忖一会儿,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呦呦与谢玄留下。” 江夏王给皇帝重重叩了几个头,“微臣定会好好管教这逆女!” 说完他扶着长宁走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聂琚小脸一垮,“父皇,女儿实在不明白,你给江夏王掌军政大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封他女儿做公主?我不喜欢长宁,她哪里端庄淑雅了,全是骗人的!沽名钓誉!” 皇帝叹息,“江夏王当年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只留下年幼的长宁,江夏王妃又早早没了,实在可怜,朕便封长宁为公主,是想让他们父女俩好过些,能在宗室里抬起头来。” 江夏王能力平平,宗室们都不太瞧得起他,所以才皇帝拼命弥补他,对他仅剩的女儿厚爱有加。 聂琚不解,“他儿子战死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他为何没娶王妃?” “一则他对王妃情深,不愿再娶续弦,二则他......没法再延续子嗣。” “这就更不对啊,他房中明明有美妾,怎么会不能——” 皇帝赶紧摆手,尴尬道:“行了行了,呦呦啊,你就别瞎猜了,有些事情你不懂。” 不能延续子嗣,不代表不能人道,但这事没办法和女儿说清楚。 “行了,朕知道你们今天受委屈了,你们先回去吧,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聂琚对此无所谓,如果父皇不废除长宁的公主之位,那她就将沈靖安与长宁一道收拾。 她与谢玄出了宫门,谢玄握住她的手,“公主,多谢你相信我。” 聂琚晃了晃他的手臂,“我当然相信你,你这两日好好想一下,要怎么报答我的信任。” 谢玄脚步顿住,微微一笑,“那公主想要什么?” 聂琚在他手心挠了挠,“我给你点提示,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谢玄脸一热,随即正色道:“......我本来就是你的,这个不算,想再别的。” 聂琚欢快的蹦跶了几下,蹭蹭他的额头,“狗东西,你挺会说话嘛,为了你这句好听的话,我同你去趟将军府。” “去将军府?公主要做什么?” 谢玄不禁有些紧张,公主这要和他......这样那样? 只听聂琚正色道:“我找贺青筠,告诉他医馆之事。” 谢玄闻言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怎么变得患得患失? “好,我也见见他。” 自贺青筠进将军府后,整日待在后院,而谢玄要么忙军务,要么陪聂琚,抽空还要缝月事带,实在抽不出时间见贺青筠。 到了将军府,姜年看他们一道回来,脸立时笑成花。 得知聂琚来找贺青筠,姜年道:“贺大夫前些日子一直编写医书,身体好像有些吃不消,今日便没再写,在晾晒草药呢。” 三人前去贺青筠所在的院子里,这人坐在中庭,闭着双目,眉头深深皱着,像是陷于某种痛苦的记忆中。 姜年笑道:“哟,贺大夫睡着了。” 聂琚望他佝偻清瘦的背影,不由想起姑婆所受的委屈。 姜年走到贺青筠身后,轻轻摇他,“贺大夫,醒醒啊,公主来看你了。” 贺青筠睁开眼看向聂琚,他扶住额头,声音苍老疲倦,“......是小殿下啊,你找我何事?” 聂琚声音悦耳,“本宫来和你说医馆之事,眼下已经寻了几处,明日带你去瞧瞧。” 贺青筠表情微滞,“......她,她同意了?” “是啊,她以后都不会再管你做什么。” 贺青筠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她还好吗?” “好,自从姑婆的驸马死后,她吃穿用度都上了几个台阶,还有美貌的年轻郎君相伴,他们对她细心体贴,事事顺从她,她是所有人的祖宗。” 贺青筠:...... 眼中更加酸涩,“那她身体可好?” “好着呢,就是她的男人太多,常常为她争风吃醋,整日缠着她腻歪,姑婆有些烦心。” 贺青筠神色变了,这话对他来说再诛心不过。 聂琚对他道:“你打起精神来,明日本宫还要带你去造福万民呢,你好吃好睡,千万别夜间猝死了。” 贺青筠:...... 为什么他会觉得两个人有点像? 光凭这张嘴,两人就天差地别,她从来都不会如刻薄。 谢玄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静静在边上听着。 贺青筠肯定做过对不起大长公主的事,不然聂琚不会如此对他。 江夏王府。 长宁躺在床上,额头发烫,双颊潮红,这个季节落水,风寒是免不了的。 碧珠穿得极厚,一边咳嗽,一边劝慰她。 “公主,陛下一向看重咱们府上,等他消了气,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不会动你的公主之位。” 长宁嗓音嘶哑,“今日所受之辱,我定会悉数讨回。” 门外的江夏王听到她这句话,便知道劝她也无用,转身去了书房,叫来沈靖安。 “阿靖,长宁心软无能不说,又为男人数次犯蠢。我最看重的还是你。” “儿晓得。” “你觉得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谢玄?” 他们几次对谢玄下杀手,谢玄绝不会放过他,且此人极难对付,尤其在京中,谢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沈靖安道:“分两路,一路对付他本人,一路让他失信于陛下与公主。” 江夏王白胖的脸上严肃无比,没有一丝笑意。 “详细说来听听。” 他之所以看重沈靖安,是因为这人够阴险无耻,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半个时辰,江夏王满意的颔首,“不错,就按你的计划来,分头行动。” 解决了心头大事,他心里松快不少,抬脚去看爱妾姜氏,此女美丽娇媚,带给他不少快乐。 此刻,房中的姜氏抚着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江夏王说他受过伤,很难再有子嗣,然而她却怀孕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江夏王肯定会高兴疯的。 只要自己平安生下儿子,那就是亲王世子,将来能继承整个王府,而自己不消说,自然就是江夏王妃。 看到江夏王来了,她忙小步迎上去。 江夏王大手抚上爱妾的腰肢,“舒儿啊,你人如其名,让本王很是舒心,不像长宁,净给本找麻烦。” 姜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糟了!她差点忘记还有长宁和沈靖安呢,他们必然不希望自己生下孩子。 第47章 是假山里很甜的容儿吗? 次日一早,聂琚带着谢辞,接上贺青筠一道去街市。 谢辞的办事能力很不错,所选的几家医馆,不仅位置好,大堂内装修也好,不用重装,只要再添一些物什,马上就能开张。 当然,京中寸土寸金,租金也贵得咋舌。 聂琚拍板,定下其中位置最好的,医馆带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三进房屋,收拾得十分敞亮。 贺青筠脸上散发着奇异的光彩,他的心愿就要实现了? 几人坐在院中桂花树下,贺青筠将医馆所需物什列出来,交由谢辞去采购。 聂琚还为医馆取了名字,“你们觉得,叫神农千金馆怎么样?” 众人当然都没有意见,谢辞笑道:“恭喜殿下,你以后就是这家医馆的主人了。” 贺青筠也难得露出笑容,“这名字不错。” 聂琚道:“谢长史,你将消息放出去,神农千金馆即将开张,只为女子瞧病,前两个月义诊。” 她问贺青筠,“贺大夫,你觉得如何?你半日看诊,半日写医书,吃喝不用愁,我另外给你工钱。” 贺青筠感慨,“小殿下管我吃喝便是,不必给工钱。老朽以往大多也是做义诊,有点钱就买笔墨编写医书,不然哪会如此清贫,还要遇安那孩子养着?若不是我拖累,他早就功名加身了。” 他想到什么,“对了,小殿下,遇安在平康公主府如何?” 聂琚:“......” 呵呵干笑两声。 贺青筠还不知道隋遇安被平康献给了姑婆,他如今在大长公主府。 贺青筠又道:“这孩子十分懂事,我倒不担心他,公主应该会善待他。” 聂琚心道,我倒有些担心,虽然姑婆没有强迫男人侍寝的先例,但万一,万一这次她...... 罢了,她选择相信姑婆高贵的灵魂,姑婆有许多瓜,不会非要吃不甜的那个。 她还想在外逛一会儿,便让谢辞送贺青筠回将军府,她则带着盛夏暖冬进了珠宝铺。 掌柜眼光毒辣,一看她的派头,立即上前亲自招待,带她上了二楼。 殷勤道:“小娘子想看些什么?” “拿男子的配饰给我看看。” 盛夏笑了,公主肯定是想送东西给驸马。 掌柜捧出一匣匣男子配饰,任聂琚挑选,但聂琚挑剔,看了半天也没满意的。 “掌柜的,你们号称京中最大的珠宝铺,我看也不如何啊,衬不上我相好的气质。” 掌柜闻言不高兴了,小娘子可以不买东西,但不能砸招牌啊。 “你且等着。” 他转身捧出一个红漆镂金木匣,里面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颜色是舒服的暖白,细腻温润,光华流转。 聂琚眼睛顿时亮了,“不错,此玉我要了。” 掌柜一脸骄傲,“不卖,这是镇店之宝。” 聂琚自顾自道:“我要雕成玉猪龙,点缀南红。” “我说了,不卖。” “听说你们家玉匠工艺高超,给我雕精细些。” 掌柜抽气,“我说小娘子,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说——不,卖!” 聂琚伸出食指晃了晃,简短有力道:“一千两,黄金。” 掌柜瞪大眼睛,“嗬!你这个小娘子!我就喜欢你这固执劲儿!你与此玉有缘啊!” 聂琚不胜唏嘘,“我此与玉本无缘,全靠我砸钱。” 掌柜:“......” 盛夏付了三成定金,掌柜笑成一朵菊花,“小娘子请放心,我会让最好的工匠雕刻,保证你相好喜欢得不得了。” 聂琚大言不惭,“我相好他很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掌柜:“......是是是,那必须啊。” 她们刚要走,一位身着金红暗纹云锦长裙的夫人走进来。 掌柜忙迎上去,“柳夫人来了,你要的头面已经完工了,这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柳夫人握住身旁戴帷帽女子的手,“容儿,你瞧瞧,不喜欢的话可以调整。” 名叫容儿的女子轻声应道:“是,母亲。” 聂琚耳尖一动?容儿?有点熟悉啊! 阿远?容儿? 是假山里叫得销魂,很甜的那个容儿吗? 她灵机一动,放下帷帽遮住脸,朝盛夏道:“阿远!你这么辛苦,想不想吃点甜的?” 容儿娇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聂琚,几乎要叫起来,身体也微微发抖。 这话......这话让她想起那些羞死人的场面,远郎也说过:“容儿是甜的。” 盛夏多机灵,对聂琚道:“小娘子,奴婢最爱甜口,咱们一道去吃点心。” 容儿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巧合啊。 聂琚笑了,能确定她就是那个甜甜的容儿了。 下了楼,她向伙计打听,“刚才那位柳夫人是哪家的?好大派头。” 伙计笑眯眯道:“那可不!她是礼部柳尚书的夫人,旁边那位小娘子是她女儿,听说打这副头面,是要给她女儿议亲用。” 聂琚来了兴致,“议亲?和谁议啊?柳小姐这么漂亮,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甜甜的容儿要和谁议亲? 是远郎吗? 伙计压低声音,一脸兴致勃勃,“听说要与梁国公家的儿子议亲,那可是皇亲国戚啊,陆公子又是出名的美男子,柳家可上心了,花了重金给柳小姐打了几套首饰。” 聂琚:“......” 这不太合适吧? 她对柳容与男人偷情没意见。 但柳容儿如果要嫁给表哥陆峤,那陆峤岂不是要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陆峤与他家人至少得有知情权吧? 她决定找机会给舅舅家提个醒,这事倒不急,议亲到成亲的过程长着呢,至少要一年半载。 军营,谢玄站在演武高台往下看,底下军容肃然,杀气凛凛,是他一手培养的嫡系。 吴春意有些发愁,“将军,陛下心也够大,竟然敢将突厥人编入军中,万一,万一他们......” 谢玄淡淡道:“只能防着,没别的办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有些太过自信了。 作为一代英主,岳父的优点很明显,缺点也明显,但哪有完美的君王呢。 “江夏王府怎么样?” “长宁公主落水后,加上急怒攻心,这两日在养着,江夏王天天进宫见陛下,想为她求情。沈靖安倒是有些动作。” “什么动作?” “他好像去接一位女子进京,具体做什么,属下还不知,我会继续盯着他。” 谢玄点头,“公主呢,她今日做了些什么?” “她今日去选医馆,之后又去了珠宝铺子,听谢长史说,她最近花了不少钱。” 谢玄笑了,公主还挺忙,手头上的钱还够花吗? “你让姜年把将军府的库房钥匙交给她,她需要多少钱,随意取用。” 吴春意愣住,将军这就把库房交出去了? “是,将军,我马上去办。” 说完他就要走。 谢玄又叫住他,“算了,还是等几日我回去看她,亲手交给她。” 吴春意:“......” 有什么区别吗? 第48章 拉姘头给妹妹帮衬生意 暮春的风舒适宜人,榻前挂上温柔的烟霞色床幔,遮住刺眼的阳光,抱着薄薄的绫绡被,聂琚能睡到天荒地老。 快中午时,她肚子咕咕直叫,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用饭。 都怪昨晚熬夜看话本,话本真是一位吞人精气的小妖精,得戒,至少不能熬夜看。 嬷嬷她给端来早午膳,花折鹅糕、奶酪樱桃、咸肉蒸蛋饼、鲜虾粥,四喜肉圆、红烧鲈鱼...... 她平等的宠幸每一道菜,吃得十分欢快,脸颊一鼓一鼓的。 端王摇着扇子,紫袍玉带,睁着迷人的桃花眼来看聂琚,同时带来一个消息。 “呦呦,父皇已经下旨,将长宁降为郡主,收回公主食邑。” 聂琚喝了口粥,“父皇是不是一边痛哭一边写圣旨?” 端王大笑,用扇子指指她,“小机灵鬼,被你猜到了。” 今天一早,江夏王准点去找皇帝求情,刚下朝的端王恰好也在场,围观了整个过程。 江夏王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马上就哭了,“五弟啊,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也没办法啊,朕的心好痛,你能体谅朕的,是不是?” 伏在地上的江夏王痛哭流涕,“体谅,当然体谅!是微臣教女无方,让陛下操心太过,微臣罪该万死,回家就打死那个逆女——” 皇帝一边用衣袖擦眼泪,一边写圣旨,“......这哪能够呢?长宁以后就是郡主了。” 之后内官拿着圣旨去往江夏王府,留下哭得一塌糊涂的皇帝与江夏王,以及一脸懵的端王。 “父皇如此厚爱江夏王,但被你这么一闹,他还真废了长宁的公主之位。” 聂琚抹抹嘴,“长宁本就不该有公主之位,她是才华出众?还是德行感人?还是于朝廷百姓有大功?一样都不占,理当废去。” 端王正色道:“我听内宫说,宣读完圣旨后,长宁差点没晕过去,以她的性格,可能会跟你没完,你小心点。” “知道了,我不会吃亏的。” 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三哥,我的医馆就要开张了,叫神农千金医馆。你那些小妾如果身子不爽利,可以去瞧瞧,就当支持的我生意。” “好啊,这没问题。” 端王压低声音,“我也会劝小乔去看诊。” “小乔是谁?” 端王唇边带笑,“安平候夫人。” 聂琚:...... 谢谢,哥哥真好,都不忘拉他的姘头给自己帮衬生意。 江夏王府。 长宁伏在案几上饮泣,陛下不是很疼爱她吗? 为何废公主的圣旨说下就下?她这些年也有功劳啊。 沈靖安抱臂冷眼相劝,“你别犯傻了,自古帝王无情,你招惹他女儿,他岂会放过你?而且我得说句实话,你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功劳,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厉害,那是别人在吹捧你。” 长宁为何就不能认清现实呢?认清现实后早做打算。 沈靖安又道:“陛下对你无情,谢玄更不给你面子,也只有我关心你,我正打算为你报仇。” 长宁止住哭泣,不确定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之前觊觎自己,被拒绝后不是很生气吗? 沈靖安眼中闪出阴冷的光芒,“不全是为你,谢玄不是最干净吗?我偏要他满身污水,洗都不洗掉!” 长宁一惊,“你要做什么?” “自然做些于你我都有利的事情,你别再悲秋伤春,父亲过几日要办宴会,邀请京中各贵人来参加,你若聪明,当向广陵公主示弱,邀请她前来,之后你再逐渐取得她信任。” “我为何要她信任?有什么用?” 长宁愤愤不平。 “你可知,人所能受到的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来自于信任之人的背叛与伤害,当她对你不设防时,她就是毡板上的肉,任你宰割。好好想想吧,我出去找找乐子。” 长宁眼睛不再哭泣,碧珠上前道:“郡主,他说的不无道理。” 长宁沉默,沈靖安虽不是个东西,但他说的不错,广陵被宠成那样,性情粗暴简单,如果自己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那就—— 神农千金药馆正式开张。 在谢辞卖力宣扬下,来看诊的女子不少,有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有粗布白发的老妇。 聂琚在大堂里,招呼着认识的人。 端王没哄她,安平候夫人还真来了。 她温温柔柔道:“妾听闻公主殿下开了家医馆,便来瞧瞧,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让仆人抬进来两箱礼物,看着沉甸甸的,可不像是薄礼。 聂琚笑了,“夫人客气,你能来,本宫已是很欢喜。” 安平候夫人抿嘴而笑,“今日近看公主,发觉公主更美了,瞧着极是亲切。” 聂琚突然就能理解三哥了,如烟如雾般美丽温婉的可心人,说话好听,出手阔绰,谁能不喜欢呢? 令她惊讶的是,长宁居然也来了,她素服素发,未施粉黛,神色憔悴,郑重向聂琚道歉。 “广陵妹妹,这些日子我反省过,以往是我糊涂,我不该同你置气,你别记恨我好不好?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该如何与同辈相处,所以才冲撞了你,对不起。” 聂琚后退一步,“你别这样啊,我已经不怪你了。” 长宁眼眸一亮,“真的?” 广陵有这么好说话?不像啊。 “当然,我真不恨你。” 为何要恨呢?恨会消耗人的精气神,有仇马上报就是,报完就没事了。 “那广陵妹妹,过几日我父亲要办宴会,我亲自给你写请帖,你能来参加吗?” 长宁小心翼翼道。 聂琚思忖一会儿,“可以,我会去的。” 长宁掐紧手指,暗暗冷笑,她本以为邀请广陵还要多花点心思呢。 聂琚问她,“对了,我的医馆今日开张,你该不是空着手来的吧?这可不太礼貌。” 长宁一愣,忙道:“当然不是,我带了银钱给你。” 说着她让碧珠拿出六千两银票,“一点心意,妹妹笑纳。” 她听人说堂妹爱财,及笄宴上就没少收礼,所以带了现钱过来。 聂琚满意了,至少这方面长宁还有得救,如果她下次再害自己,看在今日的份上,可以让她少受点苦。 她在外面招呼宾客,贺青筠则坐在诊间给人把脉。 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格外忐忑,“大夫,你看了半天,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得开药?” 贺青筠从从容容道:“小娘子莫紧张,就是你想的那样,别瞎吃害人的药,有些事情不能拖,早些告诉你父母。” 女子脸色惨白,真是她猜想的那样! 怎么办?最近父亲朝事不顺,她不敢对他提及远郎。 如今突然有了身子,母亲还在等着与梁国公府相看,怎么事情全赶一块去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没留意撞上聂琚,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聂琚一听这个声音愣了,这不是容儿吗? 第49章 将军府私印给你 柳容失魂落魄,匆匆道歉后,由侍女扶着走了。 长宁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告辞,“妹妹且等着,我回去后便写请帖给你。” 聂琚敷衍的点点头,“嗯嗯,好好,你回去吧。” 她有些费解,甜甜的容儿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以她的身份,肯定是请大夫上门,而不是自己来医馆。 就算来医馆,柳夫人也会陪着她。 她往里面诊堂张望,贺青筠正在给一位妇人把脉。 妇人满脸焦急,“大夫,你好好给我看看,我这身体也没毛病,为何就是怀不上?” 贺青筠细细询问了她的生活饮食习惯,月信也问了,问完后提笔写方子。 “你这是宫寒,加上过度紧张,我给你开副药,喝上半个月看效果。” 妇人千恩万谢,“大夫,我若是能怀上,那可全是你的功劳!” 聂琚差点没笑出声来,贺青筠面无表情。 半天时间过了,贺青筠的诊脉时间结束,他该去写医书了。 聂琚走过去,“贺大夫,今日就诊情况如何?这种不孕不育案例多否?” 贺青筠瞥她一眼,“想要孩子的人怀不上,怀上的人想打胎。” 聂琚心中不由升出一个猜想,“那个说话温温柔柔,戴着帷帽的小娘子,她,她怀上了?” 贺青筠点头。 聂琚倒吸一口凉气,柳容该不会一胎多宝吧? 那她将来与谢玄行周公之礼后,她也一胎多宝怎么办?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应该是,柳容这下应该不会再与陆峤议亲了吧? —— 夜灯初上,春风楼迎来送往,欢笑声阵阵。 沈靖安一手持酒杯,另一只手搂着美人的细腰,慢悠悠饮酒。 美人娇笑着,就着他的手喝酒,再用嘴渡给他,沈靖安扣在美人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春风楼的女子,果然会来事。 旁边侍奉之人起哄,“公子真是风雅!” 沈靖安脸色一寒,眼睛眯起,生生捏醉酒杯,他生平最恨的就是 ‘风雅’ 二字,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高官! 怀中女子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瞪大眼睛娇呼,“公子别这样!妾害怕!” 沈靖安捏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你叫云儿是吧,容色倒过得去,今晚就由你侍候我,若能让我满意,银钱自是少不了你。” 云儿眼波流转,用披帛拂过他的脸庞,“满不满意,公子不如试试?” 沈靖安眼神一暗,将云儿抱进寝屋,余人松口气,方才好险,差点被迁怒。 寝屋内,沈靖安将人重重扔在床上,欺身而上,云儿双臂抱住她,吐气如兰,“......公子。” 沈靖安挥袖灭灯,一股甜腻的香味传来,伴随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公子可喜欢?” 不知为何,沈靖安嗅到了一丝危险,刚要翻身起来,手脚却使不上力气,再试着运力,不行! 他飞快的思索着,是酒有问题,还是香有问题? 黑暗中,有个人影朝他走过来,“沈靖安,别来无恙?” 沈靖安心中透凉,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次日清晨,江夏王府。 管事揉着眼睛走到前院,差点没叫出声,院中躺有一人,浑身是血,他赶紧叫来护卫来看。 护卫看清看地上之人的脸后,惊呼道:“是公子!” 管事大惊,赶紧将人抬进屋里,又禀告给江夏王,江夏王从美妾房里出来,匆匆而至。 医官看完后摇头,太狠了,沈公子的身体,去的比宫里的太监还干净,人是死不了。但沈公子这个年纪,肯定不愿接受自己变成阉人的事实,醒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匆匆给他清理伤口,又开了安神止血的药。 江夏王白胖的脸紧绷着,“传本王的令,封锁消息!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他知道是这事是谁做的,管家说,发现沈靖安时,他脸上蒙着几张桑皮纸。 这是谢玄给他的警告,此下手比他想象中快多了,没关系,谢玄的麻烦也快了。 心情复杂的看向榻上的沈靖安,去势也好,省得他总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东西。 他有亲生子,不可能让沈靖安掌王府大权。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 长宁也知晓了此事,她一阵反胃,沈靖安好色成性,没少逼迫良家女子,去了势也好。 她也知道此事是谢玄所为,但谢玄为何不直接杀了沈靖安?当年他差点死在那场阴谋中。 “他还有用,暂时不能杀,再说如果杀了他,众人免不了会往公主和太子身上猜。” 谢玄这么回答姜年。 “你买些礼物给主宅送去,告诉祖父与母亲,我最近军营事务繁多,过几日再看他们,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 姜年回道:“是,将军。” 他到底忍不住笑了,“将军,你得空就去看公主,不怕夫人与老太傅知道后有意见吗?这按说吧,你应该先去看长辈。” 谢玄淡淡道:“如果不是公主,我已请旨去了边关,你觉得他们会有意见?” 姜年马上摇头,“不会,他们绝对没有意见。” 谢玄到公主府时,谢辞在葡萄架下给聂琚扎秋千。 大概是因为没有出门的缘故,聂琚头发没有绾起来,只用红丝带松松绑着,身上穿藕粉色宽袍,转过脸看他时,脸白嫩得发光。 他唤了一声殿下,聂琚飞快的扑进他怀里,“你何时回城的?” 谢玄揽住她的腰,“昨夜回城的,听说公主的医馆开张了。” “是啊,来的人挺多,我还带平宁姐姐去看了呢,你别说,贺青筠医术挺厉害的。” 谢玄捏捏她的脸,“是公主厉害。” 谢辞朝他们喊道:“殿下,秋千扎好了,你要不要来试试?” 聂琚与谢玄走过去,谢玄给她推秋千,清风迎面而来,扬起她的乌发,聂琚欢快而笑,“真好玩,谢玄,你也来试试。” 说着她跳下来,“你快坐上去。” 看她一脸雀跃的样子,谢玄心知拒绝不了,便乖乖坐上去,聂琚给他推秋千。 谢辞在一旁仰脸望天,多大的人,在公主面前乖得跟个孩子似的。 谢玄停下秋千,从怀里拿出一块青玉印,给聂琚系在腰上,“殿下,这个给你。” 聂琚好奇的看着,“这印是做什么用的?” “是我的私印,拿着这个,将军府库房也好,人员也好,皆听从你调遣。” 聂琚愣了,“......你,你为何要给我这个?” 她有自己的公主府,谢玄有自己的将军府,不是该各自管各自的吗? 谢玄这是想和她作交换,他也想掌公主府府兵? 只听谢玄道:“殿下,月事带快缝好了,缝了两个,下次来拿给你。等军营的事情忙完,我就可以多陪你了。” 聂居突然明白了,谢玄给她私印,只是因为想给她,不是要和她作交换的意思。 待她好,好像也没有别的目的。 聂琚拉住他的手,“走,咱们去睡个甜甜的觉。” 谢玄:“......” 第50章 沈靖安,你别发疯了 聂琚拉住他的手,“走,咱们去睡个甜甜的觉。” 谢玄:“......” 谢辞眼见他们进了寝屋,顿足长叹,这真是,这真是...... 到底是谁勾引谁? 寝屋里,聂琚把谢玄扑倒在榻上,她解去腰带,除去外袍,舒舒服服的趴在谢玄身上,闻着熟悉温暖的气息。 谢玄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头发里,轻轻按压摩挲。 聂琚哼了哼,惬意的眯起双眼,长长的睫毛扫在谢玄脸颊,带给后者带来阵阵痒意。 “......公主,沈靖安已是废人,我令吴春意做的。” “......唔,废就废了吧。” 聂琚打了个哈欠。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谢玄有些意外,“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对他这么残忍?此人我来日必取他性命。” 聂琚小腿闲闲的搭在他腰侧,“他定然做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事,惹怒你了,你才会如此报复,我知道你不是滥杀狠毒之人。” 谢玄拍拍她的背,公主真好。 含笑凝视着她,“公主还记得,你第一次趴在我身上睡觉是什么时候吗?” 聂琚嘟囔道:“怎么又问?知道知道!就是岁旦前,我从东宫溜来将军府那次。当时你勾引本宫上榻,本宫年纪小,被你成功勾引了。” 谢玄笑笑,“......嗯。” 她果然不记得了。 掰过她的脸,去亲她柔嫩甜美的红唇,聂琚微微张口,配合着他。 这次比在桃花林更深入,唇舌相戏,缠绵无尽,谢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骨入腹。 聂琚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软软的趴在他身上,任他抚摸掠夺。 美妙难言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是她从来未体会过的,沉醉不知今夕何夕。 就是时不时会被硌到,挪也挪不开,谢玄抱得太紧了。 嬷嬷尴尬的敲了敲外间门,“公主啊,白日不能多睡,不然晚上睡不着,你与驸马去花厅坐会如何?” 虽然公主说过,不与驸马行周公之行,她也相信驸马的品德,但年轻人都躺在榻上了,有些事情控制不住。 说着她隐晦的看了谢辞一眼,你倒是也帮着劝劝啊! 谢辞轻咳,谁料想狗东西会是这德行?他怎么能上公主的榻呢? 清清嗓子,“未婚的驸马啊,你要不要给公主读读书?做些高雅之事?” 半刻钟后,屋里的两人整理好起身,去了厅中,谢玄正襟危坐,手持书卷。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聂琚坐在他对面,看着乖巧无比。 她最近话本看腻了,随便找了本书给谢玄,这人声音好听,读起《别赋》来别有味道。 嬷嬷满意无比,给他们端来乌梅饮子,让他们润润口。 小半天后,谢玄起身告辞,军营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得早些回去。 “殿下,你最近出门要多带些护卫,身边不要离人,片刻都不行。我担心沈靖安会报复你。” 聂琚点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谢玄揉揉她的头发,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军务,还从来没有过这般难分难舍的体会。 就有些英雄气短,想留下来整日陪着她。 “殿下,等下次回城时,我带你去集市逛街,放花灯,吃街食,看幻术杂艺。” “好,我等你回城。” 聂琚轻轻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亲,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去。 江夏王府。 昏迷了两日的沈靖安醒来,发现自己身体残缺后,他立时就疯了,如同困兽。 屋里被砸的稀巴烂,满地狼藉,侍奉之人都不敢靠近。 “谢玄,你这杂碎!我必让你不得好死,你给我等着!我让你们这种人全部下地狱!” 他母亲是边塞军医之女,曾与一位京中来的世家公子结识,母亲以为攀上了高枝,遂献上清白之身。 哪知对方只是玩玩尝个鲜,丢给母亲一些钱后,跑得无影无踪。 母亲怀孕后,被外祖父骂得抬不起头,他则在舅舅与舅母冷眼之下长大,小小年纪就极会察颜观色,艰难过活。 后来外祖父与母亲故去,舅母对他愈发苛刻,十四岁时,他遇到江夏王,被他收为养子,从此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出卖尊严,害人无数,成为江夏王手下豢养的一条疯狗。 当然,也没放过他的舅母。 第一次见谢玄,他就嫉妒得发疯。 如果他生父不抛弃他母亲,他也会成谢玄那样的贵公子,接受上等教育,锦衣玉食长大,受人尊重推崇,不可能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长宁战战兢兢来看他,“沈靖安,你别发疯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沈靖安累倒在地,握紧拳头,长宁这个贱人,他曾像狗一样讨好她,她都不肯多看他,反而喜欢谢玄,女人都是虚荣的东西,像他母亲一样愚蠢无知! 几乎咬碎牙齿,“......长宁,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且等着瞧。” 长宁有些胆寒,沈靖安疯起来实在可怕,父王哪是在养狗 ,分明是在养毒蛇! 回到屋里,她定定神,拿出金栗笺纸,写请帖给聂琚,邀请她参加江夏王府宴会。 他们在京中势单力薄,父王此举是想多结交达官贵人,纵然拉拢不了他们,但至少要打消他们对江夏王府的敌意。 聂琚收到请柬后,对送信人表示,她会如约参加。 暖冬劝她,“公主,上次长宁郡主那般对你,你如果去江夏王府,她万一要害你怎么办?” 聂琚不以为意,“你们放心便是,她如果出招,我自然会接招。” 医馆那边来报信,因为最近来看诊的女子极多,有些妇人是从极远的地方跑来的,贺青筠不忍心拒绝,便整日诊脉,打算等义诊结束后,再继续编写医书。 “本宫没意见,多派些护卫过去,省得有人闹事。” 侍卫长回道:“是,殿下。” 同时,谢家也收到了江夏王府的请帖,邀请谢太傅和谢家所有女眷。 谢太傅将请帖扔到一边,江夏王在他面前没那么大脸,他不会前往。 但这次宴会皇帝也去,谢家不能一个人都不去,便让谢夫人带谢灵秋前往。 谢灵秋欢欢喜喜道:“伯母,咱们可以见到公主了,上次见她,还是在她的及笄宴上,数月不见,不知道公主变成什么模样了。” 看堂哥对她的殷勤劲儿就知道,公主有多招他喜欢。 谢夫人叹息,“这位是小祖宗,你见到她切莫造次。说来我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你堂哥不娶妻不说,没准真跑边关去了。这缘份啊——” 谢灵秋笑道:“说不得他们之间有特别的缘分。” 沈靖安裹着厚重的衣服,阴森森的坐于院中。 自他身体残缺后,就格外怕冷,入夜后屋里要生着暖炉,大夫说,这种情况要过半年才会有所好转。 而江夏王除了口头安慰他几句之外,甚至还隐隐有些轻松的意味,这个老混账!他办宴会也就罢了,还邀请谢家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听说广陵公主也会来,谢玄害他如此,那他神不知鬼不觉,给他家人和未婚妻吃点苦头,不过份吧? 至于皇帝会迁怒于江夏王,他并不在乎。 而谢玄,他到时会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京中。 第51章 本宫最怕蛇了 因着皇帝今日会来江夏王府赴宴,众人见风使舵,前来江夏王府的宾客并不少。 聂琚也带着五百铁甲府兵,浩浩荡荡的来了,把江夏王吓得腿一软,差点给她跪下。 长宁心惊肉跳,“.....广陵妹妹,你,你这是做何?” 她要大开杀戒吗? 聂琚理所当然道:“哦,我这般年轻美貌,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带些人。谁知道今日宴席上,有没有心存歹意之人呢?” 长宁:“......” 江夏王恢复镇定,满脸堆笑,“广陵放心,我定能保证你的安全。长宁啊,你招呼广陵,我去门口迎陛下。” 他暗自擦汗,谁敢对这位小祖宗下手啊? 长宁带聂琚入宴席,女宾席的女眷齐齐向她们行礼。 “见过广陵公主,见长宁郡主。” 长宁已经不是公主,这事大家都知道,该改口就得改口。 长宁神色微僵,对于郡主这个称呼,她还不太适应。 聂琚撩起裙摆坐下,立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向她投来,是罗婉。 聂琚一拍脑袋,朝她招手,罗婉立时上前。 聂琚附耳,“罗小姐,本宫没忘记你,太子哥哥最近忙得很,他出城巡视未归,等他回京后,我让你在他面前露个脸。” 罗婉大为感激,“多谢公主,公主真是好人。” 她知道聂行舟代天子巡视去了,她和父亲都有耐心等,太子高洁,东宫哪有那么好进? 长宁对聂琚笑道:“广陵,前面紫藤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瞧瞧?” 聂琚优雅起身,“行吧,坐在这里怪闷的。” 紫藤花架下,落满一地淡紫色的花瓣。 聂琚仰脸唏嘘,“美则美矣,但这颜色吧,看得我有些忧伤,我说长宁,你们不如改种凌宵花,凌宵花多美,多有朝气。” 长宁本想反驳,但此刻再看大片浓郁的紫色,好像是有些沉闷。 花架外,有五六个壮如铁塔,皮肤黝黑的人在探头张望。 长宁一惊,喝道:“......你们是谁?” “莫慌,他们父皇配给我的昆仑奴,打架可厉害了,能徒手捏死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刀枪不入,最适合近身防卫。” 聂琚这么回答她。 长宁不由掐住手心,忍住火气,“广陵,我没那么蠢,不至于在王府对你下手。” 她如果真要害聂琚,也不会选今日在自家动手,生怕陛下查不到她头上是吗? 聂琚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发疯对我下手,就算事后父皇把江夏王府平了,那也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你为何非要这般想我?我真想和你做好姐妹。” “得了吧,咱们最多互不伤害。而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向我服软,不是吗?” 长宁:“......” “父皇嫔妃多,子女更多,而我得到了他最多的宠爱,所以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眼神我见多了,尤其是平康与卢淑妃,她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们要拉什么屎。你的眼神又岂能瞒过我?” “你无非是想,在得到我的信任后,找机会对我下手。那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可能信任你。上次的事情就过去了,但你如果再给我不痛快,我定加倍还你。” 长宁身体抖了抖,“......你,你——” 广陵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态度还不够谦卑吗?钱都给她了! “你看我不顺眼,却杀不了我。但我不同,我就是杀了你,父皇也不会罚我,最多陪着你父亲为你哭丧。” 长宁:“......” 她知道这是事实,脸上不由激辣辣的疼,有种无处遁形的挫败感, 良久之后,她勉强收住心神,看来沈靖安给她的计划走不通。 聂琚拂了拂裙摆,“我的话说完了,你自便吧,不必跟着我。” “等等!” 长宁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聂琚转身,“你还有什么事?” 长宁有些羞愤,又带着一丝乞求,“那件事情,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就是,就是我被突厥人抓走的事情。” 即便她不是公主,作为郡主,也是顶级贵女,其他人只有吹捧她的份,当她是巾帼英雄,哪能让她们知道这事呢? 聂琚奇道:“你紧张什么?你敢上战场,就已经胜过了很多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不丢人,更不必妄自菲薄。” 长宁呆愣在当场,当年沈靖安没少拿这件事嘲笑她,打击她,她深以为耻,下令不许人提起。 从来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解读。 是啊,她敢上战场,有几个女子敢? 她兵败被抓,可有谁是永胜不败呢? 谢玄来西境之前,父王与沈靖安也经常被突厥人打得屁滚尿流,向突厥可汗写信求饶,比狗都卑微。 聂琚带着盛夏与几位昆仑奴上了一处假山,下面是一汪湖水,浮着粉嫩的睡莲,如美人般柔润可爱。 聂琚不由想,要是谢玄在该有多好,他肯定能抱着她跳去湖边。 一阵窸窸窣的声音传来,聂琚一瞧,不由惊叫出声,“......啊,蛇,蛇.....” 几条黑色的蛇向她游来,盛夏挡在她面前,“公主别怕!” 盛夏飞快抓住一条,捏住它的七寸,捏死扔到一边,又去抓第二条。 昆仑奴也上前抓蛇,盛夏抱起聂琚,飞快的跑了。 几个昆仓奴将蛇全部捏死后查看,这是西域毒蛇,样子十分可怖,虽然牙齿被拔了,但乍然一看,能把人吓个半死。 聂琚惊魂未定,坐在亭子里,再三去看自己身边有没有蛇,她抱着盛夏,“我就知道,肯定会出意外!吓死呦呦了!” 盛夏哄她,“公主别怕,你没被吓晕过去,已经很勇敢了。” 公主十分怕蛇,所以她身边的侍女嬷嬷们,都挑敢抓蛇的人选来,防的就是今日这样。 盛夏怒道:“是不是长宁郡主干的?她实在该死!” 聂琚哼哼唧唧,“我觉得不像是她,她不至于这么歹毒!” 盛夏扶起她,“公主,我带你去客房,洗脸净面。” 聂琚点头,招呼几个昆仑奴,“刚才你们都很勇敢,继续紧跟着本宫,回府后本宫有赏!” 等洗了脸,她要去找皇帝告诉状去!不管是谁做的,江夏王都得负责任! 昆仑奴齐齐应是,跟着她们去了客房。 另一边,谢灵秋带着侍女在凉亭里赏景,一位宫装侍女上前,“请问是谢小姐吗?广陵公主请你过去一叙。” 谢灵秋一喜,她正想去看看公主呢,便笑道:“有劳了,请带路。” 第52章 鬼叫什么?吓得人肝儿颤! 宫装女子在前面带路,将谢灵秋带去后院,四周静静的。 谢灵秋不由纳闷,“这是何处?” 宫女笑着解释,“这是客房,我家公主刚逛完园子,有些困乏,便在此处休息。” 谢灵秋点点头,随她走进屋子里,宫女突然飞快的跑到门边,将门从外面掩上。 几条黑色的蛇吐着红信,向谢灵秋游来,她的侍女立即瘫软在地。 门外一位宝蓝色衣衫的男人悄悄靠近,脸上露出莫测的笑意,按照计划,就等里面的女子呼救了。 聂琚将脸沉到铜盆里,闭了一会气,猛然抬头,甩了甩脸,“呼,我忘记蛇的样子了!走吧,父皇说不定已经到了。” 昆仑奴笑了,露出雪白一口的牙齿,瞧他多聪明,他脱了外袍,将蛇裹在里面,公主找陛下告状,总得有罪证吧。 出了房门,走过一排排客房时,忽然听到一连串的惨叫声,一位年轻男子脸色惨白的从屋里跑出来。 聂琚使个眼色,昆仑奴飞身上前,将人揪住,扔到聂琚面前。 “你是谁?做什么的?鬼叫什么?吓得人肝儿颤!” 男子结结巴巴道:“我是,是前来赴宴的,客房里面有蛇,有蛇啊!那个女人,她把蛇扔我身上!” 聂琚一听蛇,身体抖了抖,忙让昆仑奴去屋里看看。 男子趁机跌跌撞撞跑了。 很快,昆仑奴将蛇全拿出来,裹进外袍里,不让聂琚看到。 屋里走出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穿深青色广袖衫,眉如远山,肌肤如雪,眉目凛然。 聂琚望着她,总觉得这人有点面善,但她脸盲,实在不记得是谁。 “这小娘子,你是——” 女子轻咬嘴唇,“我是谢太傅之孙女,谢灵秋,谢玄是我堂兄,你是广陵公主?” 聂琚微惊,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在及笄宴上,代谢玄给她送十五万两白银的女子。 “你怎么会在里面?遇到蛇了?” 谢灵秋点头,“是,有人找我,告诉我公主请我来此一叙。” 聂琚秀眉微扬,“本宫并未叫你。” 谢灵秋垂首,“我现在知道了。” 她一进屋就察觉到不对,刚想走时,已经被人锁在屋子里,几条黑蛇窜出后,她忍着胆寒,捏住蛇的七寸去看蛇嘴,发现是被拔了牙的,才松口气。 外面有道人影走过来,她躲藏起来,待那人进来后,她便将蛇扔对方身上,对方一看是蛇,吓得大叫,直接跑了。 聂琚回头去看,方才那个男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夏王府真是龙潭虎穴,手段层出不穷啊。” 谢灵秋定定神,到底还是大意了,堂哥提醒过家人,一定要小心江夏王府。临出门前,祖父也提醒过她。 方才那件事,分明是有人引她过来,企用蛇将她吓晕,然后让那男人进来救她,哪知那男人好像比她更怕蛇。 聂琚看向她的手,“你还挺厉害的,居然敢抓蛇,不怕吗?” 谢灵秋笑笑,“不怕,我小时候在老家乡下抓过蛇。” 她跟家中女师学过拳师功夫,够平常防身用,听到聂琚找她,一时欢喜,才会放松警惕。 聂琚皱眉,“我问过那个男人,他说是前来赴宴的,人跑了。” 她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江夏王行事谨慎,屹立数十年不倒,他绝不会在王府对宾客下手,今日之事,他可能不知情。 这件事九成九是沈靖安干的! 他要报复谢玄,便伤害他亲近的人,甚至不惜拖江夏王府下水,这人够疯够狠的! 聂琚定定神,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谢灵秋,此女遇事不慌,聪慧机智,是个可信任的人。 谢灵秋怔住,她只知道堂哥与江夏王府有过节,但没想到堂哥会对沈靖安下这种狠手,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两人回到宴厅处,聂琚往男宾席瞅了瞅,皇帝已经来了,与江夏王聊得正欢快,回忆着当年沙场之事。 看着人到中年,仍英姿勃发的父皇,再看看谦卑和气带点虚胖的江夏王。 聂琚不禁想,这江夏王,当年哪来的勇气救父皇出重围? 不像啊。 女宾席这边同样热闹,小娘子们谈论着烹茶焚香之道,夫人们则聊着家长里短。 谢灵秋刚要进去,却被聂琚拉住,“嘘,先别进去,我要听听,她们有没有人讲我小话。” 谢灵秋笑了,公主真是小孩子心性,可爱得紧。 陆夫人挽着章丹色披帛,对谢夫人笑眯眯道:“令郎最近可好?为何没来赴宴?” 谢夫人答:“有劳挂心,我儿挺好,他最近军务缠身,抽不出时间来。” 陆夫人感慨,“说起来我儿两年多未归京了,我实在挂念他,正打算为他议亲呢。” 谢夫人笑着回应,“是该议亲了,男人嘛,要先成家再立业。” 她叹口气,如今儿子做了驸马,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京中,她已经很满足了。 陆夫人却以为她是在不满意聂琚,忙劝道:“谢夫人,我厚着脸皮说一句,广陵公主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虽有些娇气,但心地极好,相处久了,你会喜欢她的。” 谢夫人可千万别挑剔公主啊,她一挑剔,公主一生气,怒甩谢玄,转身嫁给自己儿子怎么力? 谢夫人一琢磨,这话听着有些不大对味啊。 便道:“陆夫人,我们谢府上下,都觉得公主极好。” 陆夫人一幅 ‘我懂’ 的样子,“是是,为了公主,你们家没少费心,听说府上表小姐被送走了,漂亮丫环也打发了,作为主母,你也——” “陆夫人此言差矣,这些都是我儿自己的主意,与公主无关。” 陆夫人怔了怔,“......是吗?” “是。我儿曾说,男人除妻子以外,应当离其他女子远远的,别瓜田李下的不知避嫌,误人误己。” “对了,令郎在蜀地可有通房丫环?有没有外室?你应当多操心他才是。别还没正妻,就沾染上一身臭毛病,到时想议亲就难了,如今贵女们挑剔着呢,想娶到称心如意的新妇不容易。” 陆夫人:...... 聂琚:...... 第53章 快跑,江夏王府不宜久留 聂琚听够小话,才满意起身,慢悠悠走向男宾席。 皇帝看到她,顿时眉开眼笑,向她伸出手臂,“哟呦来了,快,到朕身边来。” 聂琚扑到皇帝脚边,“......呜呜,父皇,方才吓死女儿了,好多蛇向我游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宾客一惊,什么?有蛇? 皇帝更是脸色大变,他知道女儿最怕蛇,忙道:“有没有伤着?快叫医官来看看!” 聂琚用一双手背捂住眼睛,“......没伤到,护卫把蛇全部弄死了,父皇也看看吧。” 昆仑奴上前,将衣袍放地上抖开,十几条狰狞的黑蛇了入眼帘,三角形的头甚是可怖。 席间发出一阵惊呼声,有胆小的文官当场就瘫软了,谁说男人不怕蛇的? 江夏王瞥一眼,脸上的肥肉直抖,这不是他养的西域毒蛇吗? 好好的养在暗室笼子里,它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除他之外,暗室里只有另一个人能进! ——沈靖安!! 皇帝扶起聂琚,朝江夏王怒喝,“你最好给朕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江夏王急慌慌道:“陛下息怒,微臣这就命人速速去查!” 有几位宾客顾不上形象,连忙跑到女宾席。 “夫人,我们快走吧,江夏王府上有毒蛇,此地不宜久留。” “瑶儿,夫人,你们快到我身后来,我护着你们。” 宴席慌成一团..... 男人们的呼妻唤女声...... 女眷们的尖叫声...... 她们不必亲眼看到蛇,只听说宴席上有蛇,就吓得够呛了。 见皇帝脸色铁青,江夏王急得不行,“诸位请留步!本王定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刑部尚书喝道:“呸!你保证个屁!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毒蛇!贵府我们怕是待不起!要命啊!” 他本来就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来的,给面子可以,给命可不行啊! 有大臣向皇帝作揖请罪,“请陛下恕罪,微臣年老体弱,实在经不得惊吓,告辞告辞!” “微臣快喘不过气来了,请陛下容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挥手,“......走吧,都走吧。” 聂琚从皇帝臂弯里钻出来,“父皇,我去看看谢小姐她们。” 她找到谢夫人与谢灵秋,谢灵秋正在宽慰谢夫人,“伯母别怕,那蛇被拔了牙,伤不了人。” 谢夫人想象着蛇被拔牙的场景,不由更加害怕,实在太骇人了! 聂琚上前道:“谢夫人,谢小姐,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家。” 叫来卫队长,“你带上禁卫,务必将她们安全送回谢家。” 她不确定沈靖安还有没有后手,路上最好有人护着她们。 谢夫人惊魂稍定,嘴唇直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她出门时所带护卫不多,毕竟谁也想不到,青天白日的会出这种事情,有府兵护送再好不过。 心情复杂的看向聂琚,这种关头,难得公主愿意护着她们。 皇帝拂袖,对江夏王丢下一句话,“此事发生在你府上,你必须给朕,给所有宾客一个交待!” 江夏王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皇帝还想再骂他两句,但看他一副乞求无助的可怜样,便闭了嘴,带着聂琚回宫了。 刚到殿中不久,宫人来报,外出巡视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聂琚高兴的蹦起来,扑上去抱住聂行舟,“哥哥,你回来了!呦呦好想你!” 聂行舟用手臂掂了掂她,“呦呦好像重了些,最近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 “还不错。不过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我来告诉哥哥。” 她叽叽喳喳,把江夏王回京后发生的事情告诉聂行舟。 皇帝叉着腰,一会儿转过身来,一会儿又背对着着他们,吹胡子瞪眼。 聂行舟知道他这是在生气江夏王的气,便温声道:“父皇,今日就让呦呦住在宫里,至于江夏王——”, 他住了嘴,留给皇帝说话的时间。 皇帝转过身来,“.....行舟,你听朕说,不是朕非要偏袒江夏王,但今日这事绝不是他所为,他哪至于蠢成这般!有没有可能是长宁做的?她在为谢玄之事记恨你妹妹?” 聂琚不满,“父皇,你别把我们女子想得那么蠢,长宁多少也是有点脑子,她不至于。” 皇帝哭笑不得,“好好,你们女子都聪明。那你说会是谁做的?” “此事父王应当去问江夏王,他不是说查清后给父皇交待吗?那父皇就等着吧。” 她不能告诉皇帝是沈靖安所为,不然皇帝会杀了沈靖安,而谢玄说过,沈靖安还有用,暂时不能杀。 皇帝重重点头,“......好吧,朕等他的消息。” 江夏王府,暗室。 沈清安身披猩色锦袍,掩拳轻咳。 “阿靖,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会害死我的!” 沈靖安不紧不慢,“父亲莫慌,儿子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谢玄害我至此,我岂能饶他!” 江夏王此刻恨不得掐死他,这个天生贱种! 怪不得他父亲不肯要他母亲,轻浮放荡的女人,只能生出下贱狠毒的儿子来! 要不是沈靖安对他还有用,他早就一剑砍死此人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此事我会设法平息,但我警告你,绝没有下次!你简直是将王府放在火上烤!” 沈靖安拱手,“是,父亲。” 挨完骂,他被侍从背到寝屋里,才破口大骂,“徐靖远,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他让人扮作宫女,引谢灵秋去后院客房,本想让徐靖远来个英雄救美,哪知徐靖远却被蛇吓个半死,慌张张逃跑了。 生父当年抛弃他母亲,娶了门当户对的夫人又如何?还不是只生下徐靖远这么懦弱无用的儿子! 徐靖远除了卖弄诗文,哄女人上榻外,半点本领都没有! 他深知江夏王只将他当成狗,但做狗又如何?有用才能活下去。 徐靖远当晚噩梦连连,梦到好多黑蛇向来爬来,吓得他脸上全是汗。 呼,沈靖安只说救美人,却不说有蛇! 这人他早几年就认识,两人名字里恰巧都有 ‘靖’ 字,便称兄道弟起来。 沈靖安出手大方,还教给他不少人情世故,被他引为知己。 徐家虽是世家,但这几年愈发败落,父亲只会寻花问柳,仕途平平,他只能靠自己四处交际攀关系。 朋友他有沈靖安,相好有柳容。 柳容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待他走仕途时,有岳家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最妙的是,柳容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让女人未婚有孕,就等于拿捏了女方全家。 这招还是沈靖安教给他的呢,他说等女子显怀后,这事就十拿九稳了,因为三个月之后再打胎,会伤及母体,柳尚书疼爱女儿,想来会成全他们。 第54章 哥哥,陪我去看驸马 聂琚当晚就住在皇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裹着被子假哭,“......嘤嘤,谢玄,狗东西,你为何不能时时陪着我?” 幻想着自己是富有的笨公主,谢玄是穷困的美男子,被逼娶了自己。 后来谢玄发达了,纳了青楼女子做妾,三年抱俩,经常搓磨她。 这么一幻想,聂琚还真哭出来了,吓死盛夏与暖冬。 聂琚一擦眼泪,一边道:“你们别管我,我就是想沉浸在话本里,呜呜......我给你们讲讲吧。” “话本里,他不理我,天天去陪那个小妖精,后来小妖精生了儿子,在我面前炫耀,我因为深爱着他,也不反抗,也不告诉父皇。后来我被他折磨死了,临死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地茫茫不相见。” “他后悔得发疯,又纳了十几房小妾,生了三十多个儿子,呜呜......纵然他身边妻妾环绕,表面上过得舒坦,但实际上,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聂琚哭得酣畅淋漓,哭完整个人舒服多了,感慨着话本里智障一般的公主。 暖冬给她用温热的面巾擦脸擦手。 她抱抱暖冬,“暖冬小心肝,我要睡觉了。” 暖冬神色自若,拍拍她后背,“公主小心肝,做个好梦。” 次日,紫宸殿里,聂琚陪着皇帝吃早膳。 皇帝奇道,“呦呦,你的眼睛怎么有些肿?谁惹你哭了?是哪个宫人侍奉不力?” 聂琚哪敢说是沉浸话本的缘故,皇帝禁止她看话本,她的话本都平康看完后给她的。 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梦中看到了蛇,给吓的。” 皇帝:“......” 不至于吧?昨日不是挺好的吗? 父女俩用完饭不久,江夏王就来请罪。 “陛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请容微臣向陛下说明。” 皇帝看着小女儿红肿的双眼,淡淡道:“你说吧。” 江夏王为难的看着聂琚,“......广陵公主是否回避下?” 聂琚肃然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我可是经常陪着父皇上朝的人。” 多少军政机密她都知道,江夏王能有什么秘辛,是她尊贵的公主不能听的? 江夏王有些为难,“......陛下,微臣要说的事情,实在不便让公主听到,能不能——” 皇帝看向聂琚,“呦呦啊,要不你回避下?” 聂琚不肯,“父皇,我不要回避!我捂着耳朵总行了吧?” 说着她跑到屏风后,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你们开始吧,我什么都听不到。” 江夏王无奈,脸都弊红了,道:“陛下,那蛇是微臣养来,用于调整身体的。哪知那日宴席事务繁多,下人忙得误了事,才让蛇跑出来惊扰宾客。” 皇帝很费解,“你是不是傻?!贵为亲王,你要什么样的补药没有?居然在府上养蛇,你有没有想过,这多危险!” “是是,陛下放心,微臣有想到这点,所以早就把蛇的牙齿都拔了,害不了人。” “说!这蛇到底有多好,竟让你冒险养着?” “......这,这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聂琚松开手,支愣着耳朵,她最喜欢听别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只听江夏王道:“微臣之所以养西域毒蛇,是因这种蛇的蛇胆可以,可以......就是对男人那方面,有奇效,微臣试过,是真,真的有用。” 聂琚直嘀咕,‘那方面’ 是哪方面? 皇帝却听明白了,直抽气,“......你,你那什么,不大中用?” 聂琚这下悟了,知道是什么了。 皇帝震惊又心酸,他只知道江夏王很难有后代,没想到,没想到...... 江夏王红着眼,羞愧得无以复加,“......陛下啊,是微臣看管不严,惊扰一众宾客,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皇帝默然无语,降罪?怎么降罪? 那蛇那事后他让人查看过,牙齿确实是被拔掉了,伤不了人,律法也没规定,亲王不许养蛇。 他挥挥手,“便是养,也得看好了,绝不能吓着人啊。” 可怜的江夏王,他到底是有多不中用,才想到用毒蛇胆壮阳的?简直有些走投无路了。 想想也是,一个男人没有后代,那方面也不行,他得多着急啊。 屏风后的聂琚陷入沉思,如果将来谢玄不中用了,她绝对不会让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壮阳。 她蹬蹬跑去东宫,告诉聂行舟这件事。 聂行舟冷笑,江夏王真是天生做王八的料! 为了避开惩罚,连这种事情都能抖出来,他养蛇,怕不止要壮阳这么简单吧。 聂琚抱着他的手臂,“哥哥,谢玄的堂妹可厉害了,沈靖安派了个野男人去搞英雄救美那套,但没想到谢家妹妹将蛇捏死,扔到了那野男人身上。” 聂行舟点头,“我也听说过她的名声,此女气度绝佳,遇事从容不迫,倒有谢太傅的风范。” “嗯,她长得也挺美,与谢玄有几分像。” “呦呦,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谢玄经常来找你?” 聂行舟一看就知道,谢玄最近没少与妹妹相处。 “没有,哪有经常!军营里的事情多,他最近忙着呢。哥哥啊,你要不要带我去军营找他玩?” 聂行舟略一思忖,也行,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问问谢玄,便点头答应。 聂琚乐疯了,“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半个时辰后,看着艳光照人的妹妹,聂行舟不由叹息,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不知不觉,妹妹已经是一位倾国美人。 兄妹俩禀告给皇帝后,便出了宫门。 宫门外,聂琚掀开车帘,却见一道纤丽的身影立在那里。 “停车!” 她道。 “哥哥,那位小娘子好像是谢玄的堂妹。” 她跳下马车去看,果然是谢灵秋。 谢灵秋对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多谢你昨日护送之恩,我们感激不尽。” 她回家后,告诉谢太傅江夏王府发生的事情,谢太傅倒镇定。 “谢家无论男女,都当有临危不乱的风度,灵秋,你做得很好。” 依照谢太傅吩咐,她今日入宫来拜谢聂琚。 聂琚忙道:“不必道谢,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谢玄之所以阉了沈靖安,诚然有沈靖安害人的原因,但大半原因还是为自己出气,她应当照拂他家人。 谢灵秋笑道:“公主这是要回公主府吗?” “不回府,本宫要去军营看望你哥哥,刚好,你也一块去吧。” 谢灵秋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到谢玄了,迟疑片刻,便上了马车。 然而上了马车才发现,车上还坐有一华服男子,男子俊美温雅,风采翩然。 她怔住,敛祍为礼,“见过太子殿下。” 聂行舟抬手,温和道:“谢家妹妹,不必多礼,请坐。” 聂琚拉她与自己同做坐一侧,“你别紧张,这位是我太子哥哥。” 军营里,谢玄银甲白马,手持长枪,正与人模拟两军交战,听说太子前来,他停下来擦汗。 “太子殿下人呢?” “回将军,太子等人在军营外等着。” 依朝例,军营重地,如果没有主帅首肯,便是皇帝来了,军营辕门也不会为其开放。 谢玄丢了长枪,“我去迎他。” 心里有些纳闷,大舅子找他做什么?听说公主被蛇吓住了,作为哥哥,他不应该宽慰妹妹吗? 而自己这几日紧赶慢赶的,只为打算早些回城看公主。 第55章 谁能拒绝这样的公主? 辕门外,旌旗猎猎。 聂琚有些兴奋,“哥哥,我还是第一次来军营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辕门?如果有人硬闯会怎如何?” 聂行舟正色道:“呦呦,擅闯辕门者,可当场射杀。” 聂琚摸摸自己纤细的脖子,她最遵纪守法了,绝不干这傻事。 辕门处两排守卫披甲执锐,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看着再庄严不过,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乖乖!主帅的大舅子和未婚妻来了!这可是当朝太子与公主! 脚步声响起,聂琚抬头去看,一身戎装的谢玄立于眼前。 青年英姿勃发,气度冷毅沉稳,巍巍军风,容颜俊美胜过天神,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聂琚呼息一窒,这就是谢玄戎装的样子? 谢玄看她和谢灵秋时,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匆忙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聂行舟笑吟吟道:“谢将军,孤想带她们去你军中瞧瞧,可否?” 谢玄怎会不同意,抬手示意。 辕门立时大开,两排卫兵扬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谢玄带他们进入主帅营帐,聂琚好奇打量着。 帐中置有一床榻,一案几,外加几张坐具,还有就是沙盘和地形图,别无它物。 军中一切从简,谢玄即便是主帅,营帐也就这样,称得上简陋。 坐下后,谢玄眼光直直落到聂琚身上,数日不见,他有些移不开眼。 聂行舟暗道,没出息!他真是勇冠三军的谢玄?瞧这傻乎乎的样子,跟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谢玄堪堪收回目光,“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尚可。” 谢玄又问谢灵秋,“灵儿,家中可好?” 谢灵秋温婉道:“好,一切都好。” 问候完两人,他又继续看向聂琚,声音柔和许多,“公主最近可好?” 聂琚把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看到蛇时,害怕极了,可想你了!” 谢玄不由去揉揉她的乌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能陪在公主身边,让公主受惊了。” 聂琚可怜巴巴道:“这哪是你的错?是沈靖安太歹毒了!也怪我不会抓蛇。” 又用手去摸他的银甲,“你戎装的样子真好看。” 谢玄有些赧然,公主最爱干净,如果知道她也同来,他肯定得先洗把脸,再出去见她。 被无视的另外两人:“......” 聂行舟强行插入话题,“谢将军,你治下军队形容整肃,不错。” 谢玄拱手,“殿下过奖,他们都是随微臣上过战场的,便是无战,军容也不得松懈,时刻保持备战状态。” 聂行舟赞赏道:“理应如此!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吴春意掀开门帘进来,“将军,午膳时间到了,你看要不要——” 要不要让几位贵客跟着吃点?如果吃,那要不要加菜?加什么菜? 谢玄起身,“他们要留在这里用饭,我去厨房看看。” 聂琚想跟上,被谢玄拦住,“公主歇着,我去就好。” 哪能让公主进厨房呢,烟熏火燎的,呛着她怎么办? 聂行舟起身,“孤同你一道,顺便看看军中灶火如何。” 两人走后,聂琚扑倒谢玄榻上,抱着叠起的被子叹了口气。 谢灵秋上前,小心道:“公主怎么了?” 聂琚除去发簪,如绸缎般的青丝铺了满床。 “谢家妹妹,你拍拍我吧,我昨天没睡足,得补一觉,没然没力气吃饭。” 她脸蛋白嫩如新雪,黑漆漆的眼睛有些迷糊,神情娇憨,任谁也无法拒绝。 谢灵秋笑笑,“遵命,公主殿下。” 说着轻柔拍打着聂琚纤薄的背部, 她暗赞,公主的身形极美,纤浓有度,腰肢盈盈,整个人像是用美玉雕刻成的。 聂琚半眯着眼,哼哼唧唧道:“你拍的不错,本宫喜欢你。” 说着钻进谢灵秋怀里,一股温暖好闻的香气徐徐散开,谢灵秋心肝儿直颤。 公主好美好乖,好软好香,不由伸手摸了摸她光滑如水的乌发,这手感也太好了~~ 突然就明白了堂兄的快乐。 谁不想整日抱着这样的公主呢? 灶房中,谢玄让闲杂人等避让,食材已经备好,他亲自下厨。 聂行舟问他:“江夏王养蛇取胆,用于壮阳,这事你以前就知道吗?” 谢玄点头,“听说过,但他养蛇并非是为......咳,为那什么。那蛇可以提炼毒液,制成奇毒,最初是沈靖安在养。此人是私生子,自小遭舅母虐待,被江夏王收养后,他将自己舅母毒死,两位表哥也打残,狂妄之极,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没少糟蹋良家女子。” “沈靖安如此歹毒,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其一是怕江夏王咬死是你与公主报复,其二是——” 谢玄将兔子用支架串好,才道:“沈靖安知道江夏王的儿子在哪里。” 聂行舟震惊,“什么?江夏王的儿子?他,他不是自两个儿子战死后,再也无法生育吗?” 谢玄冷笑,“此人虽无能,但心思颇深。他之所以谎称自己没有后代,一是为博陛下同情,二是想让众人对他卸下心防,事实上,他有好几个儿子,养在不同的地方。” 聂行舟:“......” “他儿子具体在哪,我也不知,但沈靖安肯定知道,我不杀他,就是想问他这些人的下落。” “太子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何不将此事告诉陛下?没有真凭实据的去说,会引陛下不快。我之所以遭江夏王恨,是因为拦了他在陇右的生财之道,碍了他事。” 聂行舟沉默不语,谢玄所说没错。 锅里炖着肉汤,炭火架上烤着野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聂行舟忍不住道:“呦呦不吃兔子,她说过,兔子是她的好朋友。” 谢玄笑了笑,“她会喜欢的,我烤的兔子特殊处理过,一点都不膻。” “你堂堂三军统帅,为何对做饭这么熟悉?” “行军在外,经常要啃干粮,腻味时,便自己动手弄些野味,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聂琚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被人轻轻摇醒后,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谢玄对她道:“公主,起来用饭。” 聂琚一骨碌扑进他怀里,“我哥哥呢?你妹妹呢?你把他们支走了?太好了!咱们多抱一会儿!” 谢玄嘴角上扬,“殿下,他们在我身后呢。” 第56章 沈兄,咱们真有缘 谢玄身后的两人都有些尴尬,聂行舟不忍直视,谢灵秋则低头拼命忍笑。 聂琚不情不愿的松开谢玄,“......咳,我眼神不大中用,你们见谅啊。” 她坐到案几边,“好香啊好香,我正在梦里吃肉呢。” 谢玄给她挽起袖子,盛上汤,“有些烫,凉凉再喝。” 再挑一根烤得金黄的兔子腿给她,“公主先吃这个。” 聂琚抽抽鼻子,“这是什么肉?哇,香得不行。” “兔子肉。”,谢玄扬眉而笑,“公主吃兔子腿,我吃兔头。” 聂琚一怔,她当初随口瞎扯的话,谢玄居然还记得。 也不知谢玄在兔子肉里放了什么香料,有股特殊的香味,勾人得很,她双手抓着兔腿,啃得满嘴流油。 浑然忘了她的好朋友灰灰和花花。 谢灵秋心想,公主在哪里,堂兄的眼神就落在哪里,都静止成一幅画了。 见谢玄不理他们,聂行舟挽起宽袖,挑一根兔腿放到谢灵秋碗里。 “孤闻着这肉挺香的,你也用些。” 他神情温和,动作自然,做完这些,广袖随之散开,墨发玉容,高贵明俊。 谢灵秋忙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禁感慨,如果这事换别人做,会显轻浮,但聂行舟不会,他风仪绝佳,难怪贵女们会对他倾心。 聂行舟对啃肉啃得起劲的聂琚道:“呦呦,陆峤已经在交接蜀地公务,过段时日就能回京。” “......唔,是吗?” 聂琚有些惊讶,“他就要回京了?不是还有半年吗?” “梁国公上书给父皇,请求让他早些回京,加上陆峤政绩裴然,父皇便同意了。” 陆夫人还告诉皇帝,她给儿子安排好议亲对象了,就等人回京。 谢玄神色微滞,悄悄观察着聂琚的反应。 聂琚连声道:“挺好,挺好的。” 看来得提醒下舅舅柳容之事,不然舅舅会被气死。 谢玄默然,公主青梅竹马的表哥就要回来了,多少有些危机感。 回城时,谢玄将几人送到辕门外,两队卫兵扬声高喊:“恭送太子殿下,恭送公主殿下!” 公主就如明艳无比的霞光,她来后,整个军营都亮了,当然最亮的还是他们主帅的眼神。 聂琚趁人不注意,问谢玄,“......有没有想我?” “.....有。” “有多想。”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聂琚:“......” 嘴角压都压不住,去拉谢玄的手。 “公主放心,我明日黄昏前回城。” 聂琚开心的捧着脸,“......那一起睡个觉?” 谢玄绷不住笑出来,“......嗯。” 聂行舟:“.......” 他听到了,他的耳力也很好,心肝不由就是一阵颤。 柳尚书府,后院。 柳容抚着腹部,心中略有些紧张不安,又带些甜蜜期待,远郎答应她,会尽快来提亲的。 徐家虽然有些落魄,但到底还是世家,父亲就她一个女儿,想必会允婚吧? 柳夫人带着两个侍女,喜滋滋的走进来。 “容儿,陆公子就要回京了,这些日子你多读书品画,陆公子是状元,文采好着呢,你到时与他好好聊。” 柳容迟疑道:“母亲,你真要将女儿嫁去陆家?可女儿听说,陆夫人对新妇挑剔,我怕......” “你怕什么?她再厉害,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了,你与陆公子成不成还两说,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柳容隐隐有听说过,陆峤喜欢广陵公主,便放了心,陆公子大半是瞧不上自己的。 待柳夫人走后, 柳容托侍女去找徐靖远,催他快些上门提亲。 而徐靖远对前来催婚的侍女满口保证,“你让容儿放心,好好养着身体,我会尽快去提亲。” 打发走侍女后,他转身去找沈靖安。 “沈兄啊,你那日可吓死了,我本以为能救下太傅家的孙女,好攀上谢家,哪知会有蛇!你也不提前告诉我,我吓得差点,差点......” 他差点尿裤子。 本以为屋里最多是老鼠小虫子之类的,哪知却是蛇,他最怕蛇! 沈靖安慢悠悠道:“你想英雄救美,哪有那么简单?多好的机会,被你硬生生错过。 ” 徐靖远也嗟叹,深知自己吃不了这碗饭。 沈靖安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你相好那边如何?” 徐靖远笑了,“容儿好着呢,她今日又在催我,让我尽快去提亲,又傻又可爱。我就是在她面前扮可怜,装作柔弱的样子,她就上勾了。” 他告诉柳容,母亲怀他时被小妾气着了,以致早产生下身体孱弱的他,父亲满心只有美妾,母亲绝望之下,躲进佛堂不问世事,从来没人关心他。 柳容一听,就对他生了保护之心,送银子送补药给他,让他好好调养身体。 沈靖安不由嗤笑,柳容真好哄,比长宁好哄多了。 “你不能此时去提亲。她如今月份还小,柳尚书很可能一碗打胎药处理了胎儿。等柳容月大了,无法打胎时,你再上门提亲,除非柳尚书想一尸两命,不然他只能答应婚事,而你——从此就是柳尚书的乘龙快婿,岂不快哉?” 徐靖远对他很信服,点头称是,谁不知道,柳尚书就柳容一个宝贝女儿。 感慨道:“沈兄,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亲切,咱们定然有特别的缘份。” 沈靖安冷笑,是孽缘啊,我母亲就是被你那个畜牲父亲所哄,才生下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我娶了容儿,这日子才算熬出头。唉,这几年我过得真苦,父亲快将家底败光了,全靠卖母亲的嫁妆过活。” 沈靖安几乎捏碎手上的扳指。 苦?徐靖远所谓的苦,是他苦苦求不得的甜。 祖父故去后,他被舅母赶去羊圈睡,大冬天的,他要洗全家的衣服。 两位表哥将他当马骑,稍有不从,就是一顿鞭子,骂他小杂种。 后来有贼人来羊圈偷羊,他为了阻拦,差点被捅死。 实在饿极了,他跑到街市上找吃的,抢过乞丐手中的窝窝头,与狗争食过。 甚至于,因为少年时容色姣好,还被喜好娈童的男人上下其手,他杀了那个老王八,由此遇到江夏王。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贤弟,你定能如愿,享荣华富贵。”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柳尚书那个性子,若知道自己女儿被男人如此糟蹋作贱,大概会搞垮整个徐家。 而那个老畜牲生父,他拼着这副残破之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以慰母亲在天之灵,祭奠自己的苦难岁月。 第57章 聂琚醒来后,谢玄已经奔出几百里 聂琚从军营回城后,本想回自己的公主府住,但硬被聂行舟提溜到宫里。 他板着脸,“你最近都老老实实睡在宫里,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聂琚抠着手,“哥哥啊,你是不是听到了?但我们就纯睡觉,真没干别的,你不知道,趴在别人身上睡觉有多舒服。” 哥哥这个光棍,他哪会晓得两人相拥而眠的快乐? 聂行舟:“......” “是,我不知道。但你也别想了!不然我就告诉父皇,你的驸马或许就得换个人了,刚好陆峤也要回来了,我看不如——” 聂琚急了,“别别,我最近都住在宫里还不行吗?父皇整日操心国家大事,你别拿这事去烦他,好不好嘛?” 聂行舟见她被吓住,满意一笑,“好,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告诉父皇。” 躺在大床上,聂琚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 想象自己平民家的美丽女儿,谢玄是隔壁穷小子,两人青梅竹马,被自己嫌贫爱富的父亲与兄长无情拆散,谢玄远走他乡。 不久后,她被逼嫁给富商,婚后整日思念谢玄,抑郁不欢,后来谢玄回到家乡,质问她为何要嫁给别人? 她说出自己的苦处,之后便投湖水而亡,谢玄找了棵歪脖子树,把自己吊死了。 最后两人变成一对孔雀,向东南方向飞去......五里一徘徊。 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想象的内容说给盛夏与暖冬听。 盛夏表示:“公主,前半截好熟悉,后半截也好熟悉。但是加在一起,就有些奇怪。” 聂琚道:“想来我是将看过的书揉杂在一处,才会有这般诡异的想象。” 暖冬劝她,“公主,你别哭了,不然明天陛下与太子见了,你要如何解释?” 聂琚擦擦眼泪,“好,暖冬小心肝儿,我听劝。” 睡到半夜,她嫌热踢开被子,“狗东西,你回城了?咱们去放花灯吧!” 三更,月黑风高,一队铁甲骑兵向北奔去。 四更,宫门被叩响,一个消息传到皇帝耳边,他翻身而起。 五更,太极殿黑压压一片,朝臣交头议论着,发生什么大事了?看皇帝的脸色,能吓死个人。 皇帝脸色铁青,咬着牙宣告消息。 已投降的东突厥汗王的弟弟阿史那鲁尔,带着八千人,深夜往北叛逃。 朝堂瞬间沸了,有人激动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往北?想来是往并州,他们要跟北突厥汇合?” “阿史那鲁尔可是东突厥第一勇士,擅长骑射,他们现在跑到哪了?” “不知道,反正号称日行八百里,快着呢!” ...... 皇帝胸口生疼,丞相也好,谢玄也好,他们都劝过他,让他将这些人赶去葱岭。他没有同意,让他们留在京城,哪知出了这事! 东突厥汗王战战兢兢,伏地请罪,表示自己可以去追该死的逆弟回来。 朝臣对此冷笑,“让你去追?那等于用肉包子打狗!” “陛下,臣等建议,还是让骠骑将军去追为好,阿史那鲁尔是他的手下败将。” 得知消息的谢玄匆匆赶到,进来便拜倒,“陛下,此事微臣义不容辞,请允许微臣立出兵追击!” 皇帝马上就同意了,谢玄是最合适的人,此事刻不容缓。 等天大亮,聂琚睡饱起来后,谢玄已经奔出数百里。 得知这个消息,她懵了,东突厥叛逃了?谢玄去追了? “父皇,他要多久能回来?” 皇帝满心愧疚,“呦呦别担心,快则三五日,慢则......咳,总之他会尽快回的。朕已经发急告,令沿途郡县协助拦截。” 聂琚摇头:“父皇,县衙那些根本兵力不挡事,怕是连东突厥的影子都摸不着。如果他们过了并州关卡,到了北突厥境地,那就等于泥牛入海。” 皇帝气极,按说八千叛将跑就跑了,混入北突厥也不足为惧,大不了明年秋后一块收拾。 但这个消息传开后,对朝廷的威望损害极大,一定要将他们拦住,不能让他们突破并州关卡。 此刻,沈靖安心中畅快至极。 他与阿史那鲁尔打过多次交道,深知此人秉性,便着人挑拨几句,阿史那鲁尔热血上来,就率兵叛走了。 对上首江夏王道:“不知谢玄对这份礼物满意否?” 江夏王舒口气,竹林那次,谢玄下手实在太狠,将他的人全部除去,这个报复是必须的。 “阿靖,还是你有手段,路上我们已埋伏好人手,这次务必要谢玄死。” 沈靖安捏紧拳头,“是,他必须死。” 聂琚怏怏不乐,头一次体会到分离之苦,当初陆峤赴任蜀地时,她可没什么触动。 “盛夏,暖冬,你们收拾收拾,咱们出宫。” 皇帝也不好拦她,欲言又止,“呦呦啊,你.....” “父皇,我没事,你也别责备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初衷是好的。至于谢玄,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我相信他,他会尽快回来的。” 得知她回来,谢灵秋来公主府陪她。 可怜的公主,虽然一口一个谢家妹妹叫她,但实际上,公主比她还小两岁呢。 默默坐在聂琚对面,“公主,我要怎么做,会让你开心些?” 聂琚摇头,“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缓一缓,很快就好。” 她起身随手捡了本书,翻开后,却是《别赋》。 悲伤突然涌上来,上次谢玄给读的也是这首。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正当谢灵秋以为她哭出来时,聂琚却揉揉眼,“谢家妹妹,我带你去医馆看看。贺青筠在做义诊呢,你如果小月子时也难受,顺道让他给你瞧瞧。” 谢灵秋既好笑又感动,起身同她前去。 到了之后,却发现医馆门口地上躺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的。 “奸夫!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通奸!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门口的贺青筠嘴角流血,眼神倒平静,他不疾不徐道:“你误会了,你夫人来此只为瞧病,与我并无瓜葛。” “你还有脸说,我家娘子看你的眼神都掐出水来,你以为我瞎吗?” “对,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我们就怕你,谁背后还没有撑腰的人了?” 医馆的护卫见聂琚忙来了,迎上来,“主人。” 聂琚不解,“这是怎么回事?贺大夫.....他怎么就成奸夫了?他都多大年纪了?” 护卫刚要开口,一美貌妇人匆匆跑上来,焦急道:“贺大夫,你没事吧?是不是他们打你了?” 她朝地上的男人撕打过去,“你个王八羔子!你敢打贺大夫!” 男人吼道:“苏氏,你这臭娘们!要点脸行不行?我才是你正经夫婿!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 第58章 我要和离,嫁给贺大夫! 聂琚震惊不已,这妇人太勇猛了! 护卫对她解释,“主人,最近这苏氏常来找贺大夫瞧病,她夫君许六福说她与贺大夫有奸情,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医馆闹事,我们一时不察,让他们把贺大夫给打了,你看要——” 聂琚看了风姿绰约的苏氏一眼,好奇道:“贺大夫与苏氏可有通奸?” 护卫忙道:“这怎么可能!贺大夫再正经不过,最多算是苏氏一厢情愿。” 他们奉命守卫医馆,这些日子也了解了贺青筠的品行,此人正派无比。 聂琚走上前,打量着贺青筠,这人满脸皱纹,哪里吸引人了?谢玄便是老了,想来也比他好看一万倍。 “啧啧,没想到啊,你这把年纪还能招蜂引蝶,年轻时可想而知。” 可见姑婆年轻时没少操心啊。 贺青筠垂眸不语。 许六福推开撕打他的苏氏,抹抹脸上的血迹,一骨碌爬起来,朝聂琚嚷道:“小娘子,别找这老色鬼瞧病!他勾搭完青楼女子,又来勾搭我夫人,你这般貌美,还是离他远点吧!这家医馆也该关门了!” 聂琚:“......” 什么关门?关什么门?这可是她的医馆! 苏氏又去打许六福,“你胡说!你敢害他医馆关门,我绝不饶你!” 许六福更起劲了,朝围观的众人道:“诸位都听到了吧?这个贱妇承认了,咱们去衙门见官!我知道奸夫背后有人,但我不怕!” 围观之人纷纷起哄,“哟,这通奸得判徒刑两年吧?” “两年?那是最基本的,听说还有杖刑呢!” “奸夫这么瘦,经得起板子吗?别给打死了!” “打死活该,谁会同情奸夫呢?应该流放三千里!” “哟,老兄这么狠,我记得你夫人是有了相好后,才与你和离的吧?” ...... 世人大多都爱看热闹,尤其是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通常会十分精彩。 聂琚也爱看,如果这家医馆不是她的,定会让盛夏给她搬个板凳,剥着松子慢慢瞧。 但问题是—— 这家医馆是她的啊。 朝护卫递个眼色,护卫会意,对许六福道:“这位兄台,你真误会了,贺大夫与你夫人之间清清白白,并无苟且,你快带她走吧。” 许六福叉着腰,虚张声势,“呸!我这么好的夫人被他占了身子,我必须得报官!” 护卫喝道:“你真打算报官?” 许六福眼珠转了转,“......也不是非报不可,但你们总得给些补偿吧。” 护卫懂了,他这是要敲诈,笑眯眯道:“那你要多少?” 许六福刚要狮子大开口,一群穿官差服饰的人来了,为首之人喝道:“京兆尹接到民告,有人通奸斗殴!犯事者何在?” 许六福懵了,什么?官差怎么来了?他压根没打算报案啊。 一位黑瘦男子上前,指指贺青筠与苏氏,点头哈腰道:“回官差,这两位是通奸者。” 再指指护卫与许大福,“这几位是斗殴者!” 许六福忍不住问道:“我说兄台,该不是你报的官吧?” 黑瘦男子回道:“是啊是啊,就是我!这位兄弟,你一直嚷嚷着要报案,却光说不去,我心里急啊,就替你去请来官差,不必谢!” 许六福:“......” 晦气啊,他只是想敲钱罢了,并没有真想报官。 官差才不管这些,喝道:“将人全部带走!” 聂琚还没去过京兆尹大堂,见此便戴好帷帽,拉着谢灵秋同去瞧热闹, 两刻钟后,京兆尹大堂,一众被押来的人跪在地上。 大堂门口则围了一群人,观看审案。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许六福是赶鸭子上架,只得硬着头皮,告贺青筠与苏氏通奸之罪。 罗府尹听完后,问贺青筠:“贺青筠,你可认罪?” 贺青筠抬眸,“请府尹明鉴,绝无此事,草民只是为她诊脉瞧病,并无逾越之处。” 罗府尹又问苏氏,“苏氏啊,你与贺青筠可有苟且?” 苏氏叩首:“并无,妾是找他看过几次病,但并无通奸之事。” 许大福喝骂:“你不是告诉我,说你与他发乎情,都有情了,还不算奸情?别忘了,你可是有夫君的人!”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到底有没有这事?苏氏,你莫要唬弄本官!” 苏氏咬咬银牙,“我与贺大夫互相有意,但并无......并无那种事。” 许六福指她的鼻子大骂,“不要脸的贱人!给老子戴绿帽子!都这样了,还不叫苟且?非要我抓奸在床吗?” 贺青筠直皱眉,“苏氏,你莫要胡说!我与你毫无情意!” 苏氏眼圈微红,“不,贺大夫,你明明有对我意,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事事细心体贴,叮嘱我——” 贺青筠打断她,“你想多了,这是医者该做的事情。” “贺大夫,你就别逃避了,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回去就与他和离,再改嫁于你,我帮着你经营医馆!” 罗府尹眉头直抽抽,嘶,这算不算通奸呢?瞧女方态度,不像没事啊。 聂琚听不下去了,这苏氏弄不好会连累贺青筠下狱。 她朝里面扬声道:“苏氏啊,你可别瞎说,你这般年轻貌美,贺大夫这么大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里了,你图他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满脸皱纹?” 贺青筠这样,肯定不能一夜七次,哪能满足苏氏呢? 苏氏回道:“小娘子你不懂,男人年纪大些好,年纪大知道疼人,我是真心喜欢贺大夫。” 聂琚:“......话虽如此,但是——” 你们的年纪是不是差太多了?苏氏看着最多三十岁,贺青筠都五十多岁了。 “可许大夫对你没意思啊。” 苏氏坚定道:“有,他有!我明白他的心!” 贺青筠低喝,“苏氏,老朽说过了,对你并无心思!” 苏氏捂脸低泣,“你前几日不是对我很温柔吗?还让我好好养着身体,放宽心境,不要劳累,为何今日变了脸色?” 说着她伏下身,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得,该定下结论了。 “苏氏对丈夫不忠,与人通奸,杖二十,徒刑两年。” “贺青筠与有夫之妇通奸,杖二十,徒刑两年。” “许六福与其斗殴者数人,各关押七日!” 许六福失声喊出来,“什么?还要关押我七日?那,那我夫人被他玩弄过,要赔给我多少钱?” 官差嗤笑,“你做梦呢?还想着钱呢?” 贺青筠朝苏氏淡淡道:“苏氏,你故意的吧?” 苏氏泪水涟涟,低泣道:“对不起,贺大夫,他拳头硬得很,经常打我,我实在受不了,又没个去处,你放心,两年后我定改嫁于你,好好侍奉你。” 贺大夫背后不是有人吗?有人的话,他们就不必徒刑两年,眼下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贺青筠:“......” 官差就要将几人带走,聂琚哪能让贺青筠被带走?医馆那边需要他。 她喝道:“慢着!依大邺律,在未抓奸在床的情况下,通奸者有一方不承认,可保释!” 罗府尹眯起眼,行啊,这小娘子对律法倒清楚。 他道:“没错,是能保释,但你须知,保释者需正五品以上品级,你可有?” 围观之人都笑了,“哟,这小娘子该不会也看上贺大夫了吧?” “可怜的小娘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她哪来的五品品级?” “没准人家父兄有官身呢?哈哈,如果她父兄知道她喜欢贺大夫,还不得被气死?” 盛夏二话不说,朝说话的两人脸上各抽了两耳光。 她手劲极大,两人嚎叫出声。 “放肆!我家主人是岂是你们能非议的?” 第59章 本宫的品级够吗?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聂琚朝堂内扬声道:“罗士德!借一步说话。” 罗府尹一惊,底下衙役厉喝道:“大胆,你是何人,敢直呼我们府尹名讳?” 聂琚微微抬起下巴,“我是谁?我是端王第十八房小妾,骠骑将军的相好,你们府尹认识我。” 罗府尹想起来了。 孙高升就是在此女手中犯事,被太子上奏革职查办,安阳侯的面子在此女跟前毫无用处。 他立刻整整官服,肃然起身,将聂琚恭敬迎进内堂,让她坐于上首。 躬身一礼,“不知贵人是哪位?可否告知身份?” 聂琚摘下帷帽,“罗府尹,咱们在太极殿下见过,当时你们在讨论竹林行刺之事。” 罗士德飞快思考着,他记得谢玄被行刺后,太子带他去太极殿见皇帝。当时在场的人有左右丞相,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一位女子—— 广陵公主。 急忙拜倒,“下官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请教?” 聂琚道:“本宫要保释贺青筠,你看本宫的品级够吗?” 罗士德忙道:“够,当然够!” 聂琚正色道:“罗府尹,贺青筠并未与苏氏通奸,此事为苏氏一厢情愿。” “是,下官看得出来,但苏氏咬定两人有私情,又有许六福做人证,下官只得如此 。本打算等秋季时例行重审,将贺青筠放走。公主既做保人,现在就能将他带走。” 聂琚点头,罗士德这样处置虽不算完美,但也无可厚非,像这种民事纠纷,本就难以处理。 “那罗府尹,本宫就将人带走了。” “是是,下官这就放人。” 回到堂前,围观之人已经被尽数驱散,只有苏氏等人还在堂下跪着。 聂琚对贺青筠道:“贺大夫,走吧。” 大概是跪得太久,贺青筠站起来时,身形有些踉跄,护卫忙去扶他。 苏氏也欢喜起身,睁着一双杏仁眼,“贺大夫,我就知道你背后有贵人帮衬,你放心,等咱们出去后,我就与他和离,到医馆照顾你。” 许六福大骂,“苏氏,你这娼妇,真不要脸!和离休想,我一定要休了你!” 罗府尹喝道:“苏氏,贵人只保释贺大夫,并未保释你,稍后衙役会带你去领罚。” 苏氏花容失色,杖二十,服徒刑两年,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忙抓住贺青筠衣袖,“贺大夫,你替我求求情吧,我不想挨打,更不想服徒刑。” 她听人说,贺青筠背后有高官撑腰,对方一定会保贺青筠无事,她也不会受罚。 又跪在聂琚面前,“这位贵人,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就帮帮我吧,我不受住这刑罚。” 聂琚冷笑,“苏氏,你是有苦衷,但这不是你胡乱攀咬别人的借口。刑罚你就受着吧。” 世人谁无苦衷?只要有苦衷,便可以去谋算别人吗? 聂琚不想为难苏氏,但也不能太便宜她。方才和罗府尹打过招呼了,等秋后就将苏氏放走,算是给她一点教训。 回到医馆后,还有不少人等着看诊。 一丹霞云锦裙的女子欢喜道:“贺大夫,你回来了!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人,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服了七日药,现下觉得好多了,你再给我复诊看看。” 贺青筠坐去内堂看诊,神色自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待女子看完诊出来,门外一男子对着她的背影道:“青楼女子也来看义诊?啧啧,一晚上比我半个月挣得都多,世风日下啊!” 女子转过脸,嫣然而笑,“你不服气? 可是我们的活儿,你也干不来啊。” 男子气得直跳脚,却无话可说。 看完几位病人,贺青筠走到堂内,对聂琚道:“多谢殿下今日相助。” 聂琚感慨,“我在想,当年你还是驸马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发生?你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让姑婆伤心过?” 贺青筠:“......” 当年场景历历在目,大长公主决绝的样子,那女子苦苦哀求的样子...... 原来他曾经让妻子这么伤心气愤过吗? 聂琚没在医馆多待,嘱咐护卫一番,便同谢灵秋回到公主府,却见聂行舟在中庭等她。 聂行舟朝她伸手,关切道:“呦呦回来了,我听说你去医馆了,累不累?我给你带了点心,还热着呢。” 妹妹出宫时,他在东宫忙碌,一忙完就马上赶来看她。 聂琚鼻子微酸,俯在他肩头,“哥哥,他答应过今日回来陪我的,可你看——” 聂行舟忙哄她,“放心,谢玄肯定也记挂你,他会尽快回来的。” 谢灵秋对他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几人进了厅中,聂琚神色恹恹,任聂行舟怎么逗她,她都不大开心,揉揉眼睛,“哥哥,我困了,你陪谢家妹妹聊吧。” 聂行舟温柔而怜悯看着她,“去吧,好好睡一觉,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想到什么,拿出一封信,“对了,这是陆峤给你的。” 妹妹看完陆峤的信会不会开心一些?多少能分散下注意力吧? 聂琚接过信,转身进了寝屋。 聂行舟对谢灵秋恳切道:“谢家妹妹,孤有一事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谢灵秋忙道:“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是这样,在你堂兄回来之前,你能否住在公主府,陪着公主?我怕她晚上会哭。” 谢灵秋诧然,“哭?公主看起来不像是会哭的人。” “你有所不知,孤陪她去军营那日,她就哭得双目红肿,用冰块消肿才好,虽然她说是被蛇吓的,但据孤所知,她是思念令兄所致。” 谢灵秋眼中酸涩,公主当真这般深情? “太子殿下请放心,我会陪着公主。” 聂行舟松口气,浅浅一笑,“多谢。请尝尝这点心,女子应该都爱吃甜食。” 谢灵秋由衷感慨,“公主真有福气,殿下是很好的兄长。” 聂行舟给她倒了盏茶,“兄长理当疼爱妹妹,谢家妹妹这般出色,想来你兄长也极疼爱你。” 他容貌极好,动作温柔优雅,谢灵秋心突然就跳了一下,余音不绝。 如果太子喜欢谁,怕是无人能拒绝吧? 晚上,谢灵秋陪着聂琚睡觉,给她哼歌哄睡,聂琚将信盖在脸上,渐渐睡去。 谢灵秋捡过她脸上的信,这就是陆峤写给公主的? 匆匆扫一眼, 上面写:“......月明千里,京洛佳人,思之不见,我心忧矣。” 这直白热烈的思念之情。 谢灵秋暗道,如果被堂兄看到这封信,他肯定会将信撕得粉碎,再把陆峤暴打一顿。 乌行山下,夜风寒冷。 谢玄带人追了大半天,此刻刚停下来休息。 吴春意递给他干粮,“将军,你吃点东西吧。” 谢玄摇头,解下水囊饮水,“我不饿,药物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对于突厥叛逃之事,他年前就有预感,已经提前暗中做了部署。 “将军放心,都准备好了,阿史那鲁尔这孙子撑不了多久!必将他押送回京!” 他黑红的脸庞染上几分笑意,“等咱们回京后,将军就能多花时间陪公主了。” 谢玄拧紧水囊,望着天上月,“嗯。”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休息够了,他跃身上马,“走!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