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洺脸色骤变,斩钉截铁道:“跟以沫在一起以后我没有找过任何人。”
庄靖抓住他话中漏洞穷追猛打:“那么之前呢?有多少个?是男是女?最近的一个是什么时候?有无病史?”
“……”梵洺抿唇。
“你们有钱人……”庄靖轻飘飘哼了一声,“出钱给人嫖还偷着乐呢。都不知道几手货了,真亏老么下得去口,真是猪油蒙了心半点不恶心……”
他每说一句,梵洺神色就冷厉一分,嘴角抽搐着,却顾忌着对方是以沫大哥的身份,强行抑制住反驳的冲动。
庄靖瞅瞅他铁青的脸,微挑眉峰:“袖子撸上去我看看。”
梵洺迟疑了下,撸起右边那只袖子,庄靖抓着他的手,跟菜场挑猪肉似的来回翻检了一遍,嘟囔道:“不可能啊?”说罢让两个人按住梵洺,不顾其反抗,扳开嘴细细检查。
高远道:“你干嘛呢?”
“唇色不对,你有心脏病?”他把梵洺的脑袋拨过去,作势要解他的衣扣。
高远急忙制止。
庄靖把手套扯下,塞进密封袋里,抽出一张消毒湿巾,仔仔细细把手指擦了一遍:“看来不是你。”
高远和梵洺一头雾水。
“你跟我回忆说,老么是得了绝症想不开才死的,还给你看了诊断书对不对?”他将消毒纸巾一齐塞进密封袋内,“我猜,诊断书上只有阳性两个字,而且病症名一定很长很拗口,你完全看不懂。”
对这个料事如神的大哥,高远只剩点头的份了。
梵洺敏锐地察觉到蹊跷之处:“那个诊断书有问题。还有……什么绝症!档案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庄靖冷冰冰道:“你当然找不到,那份诊断书是假的,而真实的病史档案被人抽走了……高远,把你眼珠塞回去。老么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凭空捏造是不可能的,弄那个一是为了安你的心,二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病情。”
高远顿觉脑子不够用,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有什么病要他讳莫如深,藏着掖着不让碰生怕传染人的?”
梵洺蹙眉想了想,脑里闪过几串字符,最后三个字留了下来,明晃晃的漂浮在漆黑的识海中。他像被人兜头打了一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一张脸白里透青,唯眼底密布血丝,一根根狰狞地凸浮在外。
“你是说……”
“对,我一发现他病史档案给人动了手脚,就往最坏的方面猜。约了几家权威的血液科专家吃顿饭,也就问出来了。”他垂着眼睛,似怜悯似伤心又似在压抑滔天的恨意,不合时宜的轻笑令人打心底不寒而栗:“老么的人品毋庸置疑,他只跟过你。你又没有病,那么他的病是从哪染上的?是谁逼他落到这一步的呢?”
梵洺艰难地咽了口气:“……是我。”
“是我。”
他魔魇似的喃喃重复着,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跑,半途绊了一跤,趴在地上半天,才缓慢地爬起来,行尸走肉般的消失在远方。
庄靖这一手戚以沫始料未及,满堂寂静的当口,只听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道:“大表哥,这是司愔让我给你的。”
戚以沫:“……”这姑娘卖得一手好队友!
高远满腹心神还在之前的话题上,拉着庄靖一叠声的讨解释,哪肯理会她。
“一边玩儿去啊,我有正经事呢!”
“可是司愔拜托我的样子也很正经啊,你真的不看?”
小姑娘被高远不耐烦的样子激怒了,气鼓鼓的嘟着嘴,转向之前被抢了手机的小伙:“喏,你的手机!”
小伙之前只觉得天塌地陷,新买的苹果还没怎么用就被人抢走了,他追了半天没追上。现在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他面前,霎时感动地热泪盈眶,一嗓子嚎得连度假村鸡圈里的打鸣王都自愧弗如:“爪机,我的爪机你终于回来了!”
高远发热的脑瓜被他一打岔,清醒过来,顺着他的手机联想到戚以沫那通电话,立刻激动地回身再次揪住庄靖:“我想起来了!风信子是一个人送的,那个人口口声声说他是以沫,还叫我二哥!”
庄靖面无表情地抽出消毒湿巾,擦去满脸的唾沫星子。
“然后你就信了?”
“娘个冬菜的,老子亲手火化的人,青天白日的能蹦出来?你,”高远转向小伙,“给老子回忆下,哪个王八蛋冒充以沫拿我开涮呢?”
“是个明星,眼睛挺大,脸也很好看,一上来就问我戚以沫坐哪儿……”
庄靖和高远心下不约而同咯噔一声。
“我女朋友前几天还跟我夸他演得书生帅呢……叫什么名字来着?”小伙子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急得直拍脑门。
小姑娘探头道:“司愔明明演的是狐仙好嘛!”
庄靖脑子转得飞快:“之前你的纸条也是司愔给的吧?拿过来。”
纸条很短,言简意赅——说来话长,婚礼过后定当上门解释,有疑问可先听贺礼cd,戚以沫留。
高远怒摔纸条:“娘个冬菜的,连字迹都一样。”
庄靖搓着下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出马,“这事儿的确有猫腻。但他说得有理,结婚是人生大事,你好好应付,其他交给我。”
刚走两步,又倒退回来,“这里有英华的人?找人要司愔电话,越快越好。”
他对那盘cd很有兴趣,会是什么呢?视频?录像?顺路可以去签到处逛逛,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不成想刚踏上窄小的木桥就被人堵住了。
他审视着面前做伴郎打扮的青年,“你是?”
“大哥,是我。”
*
云图依照朱茵茵的电话指示换了三个地方,终于在一条臭气熏天的巷子里,等到了她。
大热天,她却套了条长袖连身裙,手臂脚踝藏了个严实,手缩在袖子里,皮肤半点不见。裙子不知道穿了多久,破损的厉害,随处可见污泥和油渍。
走来时踢倒一个易拉罐,咕噜噜的滚进阴暗的角落,几只老鼠被惊动,接二连三的吱吱叫着从两人鞋边窜过。
肮脏又恶心,跟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一样。
朱茵茵用脏兮兮的围巾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云图定睛一看,是精心描画并上了眼影的。
“钱呢?”
云图打开手里的箱子,粉红的人民币码得整整齐齐,铺满箱底。
朱茵茵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随即退回原地,谨慎地环顾四周,“别耍花招,反正我活不长了,临死拉个垫背的还是做得到的!”
云图一脸斯文无害的样子,闻言单纯的笑起来:“原句奉还给你。别耍花招,拿了这些钱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你会这么好心?敢趁梵洺出差放我进门的货色,可不是善茬。”她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着什么,一边道:“把箱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云图拎着箱子后退,“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再用这个藉口勒索我?”
朱茵茵眼看煮熟的鸭子又有往外飞的迹象,忙不迭道:“这个你放心,近期是不会再麻烦你的……”
袋中手机震动,云图不着痕迹往上看了眼,两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顺着防盗窗的栏杆无声无息往下爬。
“所以你一旦缺钱还会再来找我,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没有饱和的那一天。”
朱茵茵瞪圆了眼睛,狞笑:“谁叫你自己做错了事!你知道我有病,我要报复那个贱|货。你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就得供着我!”
“梵洺抛弃的人是你,为了钱跟各种各样的男人上床得病的也是你,私潜入宅我好心开门让你躲个雨,你还要赖上我,你这种人啊……”他笑着叹了口气,把箱子扔在地上,钱撒出来,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朱茵茵着迷的在钱雨中旋转。一百万搁以前,还不够她买件首饰,对于现在的她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之前去买衣服,却被营业员当成乞丐赶出来,现在,她要揣着这些钱回到店里,将这些钱狠狠的甩在那个女营业员的脸上,要她跪下来认错……
云图打了个响指,指着沉浸在幻想中的朱茵茵:“解决掉,那些钱是你们的了。”
“解决掉,那些钱是你们的了。”
接踵而至的诅咒哭喊**被击打沉闷的声响,纤毫毕现地呈现在眼前。
梵洺坐在十二号装备齐全的移动监视车里,监视器里血肉横飞,他脸上却无一丝表情。
上午得知以沫得了a字开头的绝症,下午飞过来就看了这么场好戏,查获了凶手不说,他的好特助,还帮忙将凶手就地正法,真是……
“抹掉监控视频里的云图,匿名交给警察。”
十一当即开始操作,十二将镜头切回云图身上——他们在云图的纽扣里藏了一枚微型摄像机,传回的图像显示,他正往巷子出口走,预计一分钟后,就会到达他们所在的位置。
“我们现在是走是留?”
“去他住的公寓。”
云图解决心头一患,驱车回公司,取一瓶陈年拉菲,又在附近超市买了几支蜡烛,才悠然回程。
家门敞开,屋子里灯亮着,暖黄的灯光斜照进楼道内。
额上渗出了汗,心弦却蓦然一松。
就像被判死刑的囚徒,一日日倒数着,终于迎来死期,害怕有之,更多的却是释然。
他提着东西,神色如常的走进家门。
关门,在玄关处换鞋,将蜡烛摆上餐台,点亮,找出冰桶,将酒放进去。随后拿出两只高脚杯摆上,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剔透的光。
他甚至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刮了胡子,去除一切疲惫的痕迹。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坦然地与沙发上淡漠英俊的男人打了个招呼:“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