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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图印象中的梵洺理智得近乎冷漠,人生唯一的关键字就是工作。

    学习是为接手企业打基础,应酬是为了壮大企业。按时体检是为了预防疾病,以免拖延工作进度;定期泄欲是为了保持良好的心情以防影响工作效率。

    沉浸在工作中的他缜密严谨睿智理性,堪称完美的人形机器。

    然而不知何时起,这台机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变得像陷入爱恋的普通人一样,会期待电话,会懊恼失言,会争吵吃醋,会装醉道歉,也会在失去时……害怕。

    就像现在这样。

    云图享受着他的难得失态,说话不紧不慢:“资料在抽屉里,我现在就去拿,boss你在办公室等一下。”

    这一拿就拿了半个小时。

    再次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梵洺坐在老板椅里,面沉如水,一派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云图恭敬地翻开文件夹,单手呈上,开始解释自己隐瞒的缘由。

    “戚以沫的下落的确早就查实,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我私心作祟。没有软肋就制造一个软肋给人拿捏的办法是我想出来的,虽然他选择了趟这趟浑水,但连累他几次陷入杀身之祸,我觉得我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戚以沫性格讨人喜欢,对boss你一心一意,相处这么久,我真的无法再欺骗自己,单纯把他当成一颗棋子来利用。他根本不欠我们什么……如果是当初那十万助学金,他签在英华五年,早创造了比之百倍的价值。

    人心都是肉长的,boss你就不能为他想一想?你知道当我们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表现得有多抵触吗……我听了下面人带回来的录音,后来一夜没睡着,良心疼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灵的平静,我们却要再次打破它。我根本不敢想,如果当时态度强硬些,带回来的会不会是具冰冷的尸体?”

    云图缓了口气:“所以我自作主张把消息压了下来。你要开除我我绝无二话,只想请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你根本不知道他需要什么,让他去过想过的生活不好吗?”

    梵洺眼角眉梢凝了层冰。

    丰沛的怒火如岩浆在冰面下咆哮奔流,他强自克制破坏的**,语气因极度隐忍而略有不稳:“出去。”

    他竭力冷静,云图和任何一个期望好友幸福的人一样,他这样做是为以沫着想,无可厚非,不能迁怒,不能……啪的一声,他捏断了钢笔。

    云图关门前回头望了梵洺一眼。

    梵洺陷在椅子里,脊背笔直,恍如绷到极致的弓弦。负面情绪像朵硕大的阴云,乌压压笼罩他头顶。

    他垂着脑袋,视线胶着在文件末尾的一封信上。

    纸张劣质,边缘毛糙,看得出是从某本本子上撕下来的,还带着深浅不均的印痕。

    整封信不长,只有三五行,开门见山,中心明确。字迹圆滑隽永,同他手边那本翻烂的手稿殊无二致,是他看惯了的。

    奇怪的是,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接在一起组合成的内容却完全看不懂。梵洺简直怀疑自己患了阅读障碍症,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它们比天书还晦涩呢?无措地盯着手中信笺足足两个小时,他终于放弃,挫败地站在窗口抽烟。

    窗外暮色深沉,路灯次第点亮街道,从空中俯瞰,恍若金树抽枝延展,树杈枝桠交叠纵横,绵泽整片大地。

    f.r集团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总部这栋写字楼,坐落于r市正中心,特邀国外建筑大师设计,净高500米,共有108层。站在顶楼,可轻轻松松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旁人艳羡之极。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高处不胜寒。风吹过的时候,似乎连心都一道卷走了,胸膛处空荡得厉害,连尼古丁都无法缓解那种若失的怅然。

    梵洺沉吟片刻,将信贴在心口,身体奇异地暖起来,伴随失去的疼痛,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灵魂,叫人发狂。

    梵洺发呆到半夜才离开公司。云图远远撵在他车后面,眼睁睁看他敲了半天门,然后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自己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别墅里的灯从始至终黯着,似乎少了那个人,就没有再亮起来的意义。

    云图讽刺地笑了笑,翻出手机,播号:“你好,我是云图。上次叫你弄得照片好了吗?……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要你们做。我需要一份三月中旬出境的记录,去哪里无所谓,只需要满足身高178左右长相白净的年轻男子这三个条件就行……越快越好。”

    *

    剧组拍摄渐入佳境。

    起床,拍戏,和关扬吃饭,回家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淡且安宁。

    田辰时不时拉着戚以沫看似诉苦实则秀恩爱,戚以沫当打发时间,表情平淡。几次之后田辰觉得无趣,遂放弃语言刺激,转而热衷起邀他一起用餐。

    戚以沫均以“我约了人”的理由拒绝。

    田辰不信,坚持在片场门口陪他一起等“约好的那个人”。关扬发现这个情况以后,小孩心性发作,特地去车行租了一辆卡宴,每天打扮成开屏的孔雀,候在片场门口。

    豪车,帅哥,深情款款的面孔,一大捧恶俗的玫瑰,惹得戚以沫哭笑不得。

    “我说……”

    关扬荡漾成一只哈巴狗:“你想说什么亲爱的?”

    “……”

    关扬巴巴地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眼神比“你是风儿我是沙”还要缠绵:“你要说的我都懂。乖,这里人太多,私密话咱回家说。”

    卡宴车里“砰——”的一声响。

    关扬霎时僵硬了,二话不说把戚以沫塞进后座,随后折身对田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那口气,活像雇主打发打扫卫生的保姆。

    田辰咬着唇泫然欲泣。

    凯旋而归的关扬昂首挺胸坐回车里,正想摇着尾巴求表扬,就发现气氛不对。

    坐在副驾驶座的大魔王嘴角挑着冷笑,善于交际的戚以沫一言不发,木着脸玩手机。

    关扬挣扎半晌,还是决定遵从内心和戚以沫搭话,半途接收到大魔王一记眼刀,那句话霎时胎死腹中。他冲大魔王苦哈哈地摇了摇尾巴,垮着脸启动了卡宴。

    关扬郁卒地想,大魔王果然不安好心。家住城南的人,得知他要来城北片场接戚以沫后,却提出搭顺风车的要求,这不明摆着有问题么?问题是自己还答应了。靠,一定是他今早出门的方式不对……

    越想越懊悔,加之被前面一辆qq加了塞,他一怒之下狠狠撞向车窗。

    “砰——!”

    借玩手机之名埋头观察两人互动的戚以沫无声地翘起嘴角。

    其实他和大魔王只说了一句话。

    大魔王冷艳高贵:“我喜欢他。”

    戚以沫意味深长:“哦。”

    哦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字,正如“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字在同一个场合不同的人心里往往能衍生无数种意思。

    戚以沫有意误导,大魔王关心则乱,想也不想往陷阱里跳。

    至于大魔王想的是哪种?会采取什么措施?那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关扬你就自求多福吧……

    其实不怪戚以沫给大魔王下套。

    主要关扬这人一根筋,容易上当受骗,他把戚以沫当挚友,事事以他为先。戚以沫动容,却找不到为关扬发光发热的机会。

    平日里总听关扬抱怨大魔王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旁人见他义愤填膺,跟着骂两句,反倒被他呛个狗血淋头。戚以沫心思细腻,时间久了就琢磨出不同寻常的意味来。本打算改天跟大魔王见个面,摸摸底,结果正主自己送上门来了。

    戚以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形形□的人见过不少,加之梵洺有意无意的培养,识人眼光更为毒辣。看大魔王第一眼,就猜到这是位面冷心善擅闷骚的主。听他说话,有条不紊;分析起问题来,一针见血。

    戚以沫说想去路边摊,他眉头也不皱,吃饭姿势优雅,嘴里有东西不说话,看得出家教良好。这么靠谱的精英,配直肠子二缺青年关扬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他举杯,轻轻碰了下大魔王的杯子:“往后关扬承蒙你照顾了。”

    大魔王若有所思,他抛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举杯一饮而尽。

    五月一号,关扬依依不舍地同戚以沫告别,前往r市采访。

    途中路过大剧院,门口巨大的广告牌上贴满了《心战》的海报,青年十指交叉拄剑,半倚斜阳,远看惊艳,近看肃穆卓绝。

    直到路过了,关扬还扒在窗户上看。大魔王忍不住了:“想看的话,今晚可以一起去影院。”

    “我只买得起一张票。”

    大魔王冷酷道:“没事,可以从你年终奖里扣。”

    关扬泪奔:“我请!我请还不成吗?!”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看成,起因是有人丧心病狂地包下了《心战》首映这天所有地区所有场次的电影票。

    关扬唉声叹气地蹲在墙角画圈圈,大魔王抗不住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出钱买通了电影院的检票人员,两人伪装工作人员,偷偷溜进放映厅。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由于剧情引人入胜,光线又黯,直到影片放映结束,两人才发现原来偏右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人。

    关扬压低声音:“我们该不会是运气太好,遇见包场的暴发户了吧?”

    大魔王凝神仔细分辨了下,伏低身体道:“不是。”

    关扬长吁口气,耳边听见他下一句话,心立刻悬上了嗓子眼。

    “f.r的董事长怎么会是暴发户。”

    作者有话要说:时速300的废柴码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