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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晨下班回家,带着打包回来的一份炒饭,刚进门发现门口已经摆好拖鞋,厨房里传来叮咣乱响的动静,不想问,肯定是黄小宁回来了。

    这个小东西,终于回来了。

    陆晨也说不出哪里不放心,只是倏忽之间,发现黄小宁出现在了生命里,周围的一点一滴都染上他的痕迹,带着家的感觉,他用心照顾着这个家,他全身心的依赖这他,这样的黄小宁,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关心。

    虽然自己从来不肯承认,其实他一直渴望这么被人依恋着,而从小到大,身边的亲人爱人来了又走,换了又换,却只有这么一个执着的黄小宁,让他打开了心怀。

    二黄听着门口的动静,轮着锅铲出来了,“回来这么晚,去哪儿疯了?”

    陆晨晃晃手里的盒饭,笑道,“去买个外卖。”

    二黄板着脸过来,接过盒饭直接丢进垃圾桶,絮絮叨叨教育陆教授,“吃什么外卖,外面的油不好,盐放得多,还乱加味精,不准吃了。”

    陆晨从后面抱住黄小宁,吻了吻他的耳垂,“好,都听你的。”

    二黄脸一红,挣开陆晨的怀抱,背着身低着头拿锅铲在锅里翻了翻菜,“哼,你才不听我的呢!”

    陆晨复又抱住黄小宁,下巴在他的肩膀上磨蹭,“我有点职业病,以后尽量温柔点。”

    黄小宁挣扎,“谁管你温不温柔。”

    陆晨把人抱着转过来,看到黄小宁那双纯净的眼睛,有点热血沸腾地失控,唇贴了上去,几天没见,这磨人的小东西真让人思念啊,“我想你了。”

    黄小宁脑袋“嗡”的一声,彻底当机了,只有那属于陆晨的特别味道,弥漫嘴角鼻尖,脸腾地一下热烫,喘着气乱扭,“以后记得要先哄哄我。”

    “好。”陆晨把人托起来,放在厨房餐台上,用力的吻他。

    白大骉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汪焱已经每天去酒店主持工作去了,酒店在汪焱的领导下蒸蒸日上,正忙着开分店,可把几个经理都忙坏了。

    白大骉在家里带孩子,汪宝宝能吃能睡,眼瞅着就长成了一只胖豆虫。

    董爸爸催了好几次,让俩人回家吃饭,汪焱不太好意思去,就借口伤还没好一直拖着,最后被白大骉望眼欲穿的样子给弄急了,说今晚去吧。

    白大骉乐坏了,给汪宝宝换了套超级可爱的蜜蜂背带裤,又翻出不知哪儿弄得面膜贴脸上,汪焱处理完酒店的事推门进家,一眼看到一壮熊贴着惨白的面膜蹲那儿逗孩子。

    这头死熊爱逛街爱使小性子就算了,怎么连女人家家的面膜也用上了,汪焱揪住白大骉,竖眉毛瞪眼睛,“你皮又痒了?”

    白大骉仰着脸,小心的摸了摸抚平脸上面膜的皱褶,“美容店的姐姐说这样能变帅,今晚上我要好好表现。”

    汪焱一把把面膜撕下来,拉着脸训人,“你表现什么,那是你爸,你家!”

    白大骉抢过面膜继续糊在脸上,“今天是你第一次见我爸,我得以最佳状态出现,对了,衣服我给你挑好了,在床上放着,你去换吧。”

    汪焱进屋一看,白色的西装外加粉色衬衣和绿色领带,整个儿一花团锦簇。

    把搭配雷人的衣服团吧团吧扔进衣橱,汪焱翻出一套衣服套身上,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条纹西装把腰身包裹地挺拔瘦削,镜中的人态度严肃,挺胸收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正好白大骉从厕所里出来,瞅着英气逼人的汪焱正在照镜子,立马满脸冒星星的扑了上去,抱着人的腰不撒手,“汪汪,你真好看。”

    汪焱一根指头顶开人,“以后形容我请用英俊一词。”

    “我的汪汪是最英俊的人,我是第二!”白大骉腾出只爪子挠脸,“快给我看看,脸有点痒。”

    汪焱搭眼一抽,呵,起了一脸的红疹,感情是面膜过敏了。

    白大骉顶着大花脸,闷闷不乐的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汪宝宝,汪焱开车的间隙捣他一下,“回自己家怕什么,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白大骉抱着汪宝宝亲了两口,嘟囔,“这可是正式见面啊……”

    汪焱心里明白,大骉越紧张,越是重视这次的见面,越是重视……他。

    两人开车到了董家,董爸爸带着家里二十来个衣衫鲜亮的佣人列队站门口欢迎,还铺了长长的鲜红色的地毯,门口还摆着几尊系着大红花礼炮,一见到汪焱的车开过来,礼炮齐鸣,本来有点紧张的汪焱一哆嗦,差点踩错油门。

    汪焱捂着一边的耳朵大声问白大骉,“今晚还有别的客人?市长要来?”

    白大骉摇头,大声回道,“没啊,今儿就家宴。”

    好吧,汪焱被董爸爸隆重的欢迎场面雷住了,但心里却暖得让人招架不住。

    礼炮完了放鞭炮,等那几十万响的鞭炮放完之后,地面都红了,董爸爸跟迎接什么贵宾一样,把白大骉汪焱迎进了门,还亲自抱了汪宝宝,说汪宝宝长得就是个福气相,现场摘下自己手脖子上的钻石手表塞汪宝宝的蜜蜂背带裤的裤兜里了。

    白大骉擦汗,给孩子礼物不是应该给什么金锁银锁什么的?送表?不对吧?

    赶紧扭脸瞅汪焱,汪焱面色平平,似乎没有被他爸非正规路子的行为吓到,反而从礼物堆里挑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恭恭敬敬的递到董爸爸手里,“伯父,这是给您的。”

    董爸爸打开一看,好家伙,全套金牙,金灿灿的直晃眼。

    董爸爸不是被董武那龟孙子把一嘴的牙都撬掉了吗,这礼物虽然俗气的很,但真真送到了董爸爸的心坎里,把董爸爸高兴的合不拢嘴,领着汪焱的手说,“叫什么伯父,就跟大骉一块儿叫我爸,等汪淼淼会说话了,我还得亲自教他叫我爷爷!”

    汪焱感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激动的叫了声爸,给董爸爸乐坏了,抹着老泪说什么还以为这辈子享不了儿孙的福了,哪想到一下来了俩儿子一孙子!

    一想到上个月几个人还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等着被撕票,这个月居然能胳膊腿儿齐活的在一块儿吃饭,这得是多好的命,多大的福分啊!

    董爸爸这一掉泪,白大骉也沉不住气了,爷俩抱一块痛哭,汪宝宝也不甘示弱,扯着嗓门嗷嗷的加入阵营,这爷仨儿可劲儿的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汪焱无奈的扶住额头。

    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一家四口坐在堪比广场的餐厅里吃了顿中西合璧的‘满汉全席’后,董爸爸喝着茶问汪焱家里还有人吗,汪焱说没有了,然后董爸爸又问你俩啥时候办事。

    汪焱一口茶直接呛肺里去了。

    白大骉忙贤惠的给狂咳嗽的汪焱拍背,“你激动啥啊,我爸打算在让咱去国外办婚礼,都写好名单了,准备包个酒店搞接待,再包几家客机接送客人,就想问你喜欢哪个国家。”

    汪焱对财大气粗的董爸爸真是……无语。

    汪焱咳得都快上不来气了,断断续续跟董爸爸说您定吧。

    董爸爸一拍大腿,“那就迪拜吧,那地儿有七星级酒店。”

    白大骉傻缺的问,“迪拜在哪儿啊?”

    汪焱捂脸。

    亏得迪拜不允许同性恋结婚,董爸爸这才放弃包下帆船酒店惊世骇俗的想法,最后商定了去丹麦,连续狂欢三天,第一天董爸爸认儿子,第二天两人办婚礼,第三天办汪宝宝的百日宴,去的人包吃包住包飞机接送然后每个人发根金条做纪念。

    汪焱:……

    董家那边为了婚礼的事忙成一锅粥,相比之下,理应疯狂反扑的明八叶怪异的动静全无,李明宇找人打听了下,貌似此人出国了。

    王维一听那祸害跑国外祸害人民去了,总算松了口气。

    天知道,每天俩保镖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那感觉老毛骨悚然了,尤其体现在上厕所洗澡以及睡觉时掉下床被人接住时。

    李明宇身体修养的不错,十分注意养生,不再早出晚归一心当公司为家了,甩手当起了清闲掌柜,让那几个副总焦头烂额去了,他拉着王维享受起人生了。

    可王维早过够了二世祖的日子,照样朝九晚五的去天恩上班,把李明宇扔家里自己玩金鱼,李明宇干脆自告奋勇当起来司机,每天接送王维上下班顺便中午陪吃饭。

    王维开了一上午的会,都快到下午了才跳进李明宇的车里,一边抱怨陆晨不把人当人对待,一边掏湿巾擦手准备吃饭,“哎你等多久了?”

    李明宇从保温箱里拿出饭盒,“两小时。”

    王维拿过饭盒打开狂塞几口,转头瞅李明宇笑,眼睛弯弯的,“真没想到,咱俩还能这样在一起,我以为咱得掐到骨灰盒里呢。”

    李明宇笑,端着汤递给王维,王维喝了口,咽下一嘴的饭,捶了捶胸口,“今儿的口味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你不会又换厨师了吧?”

    “慢点吃,”李明宇轻描淡写的说,“今儿是我做的饭。”

    王维惊得张大嘴,“你你……你做的!”

    李明宇望着王维的眼睛,满足的叹喂,这就是他深爱的人,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跟他亲昵的说着话,这是一种,在极致的付出与绝望之后,终于沉淀下来的一份感情。

    李明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感慨了,慨叹那么十年的命运,那些日子在心里一幕幕回放,感情激烈地澎湃着,又逐渐趋于平静。

    “我以前对你不好,”李明宇摸着王维的脸,“以后我会尽力对你好。”

    李明宇表情虔诚而严肃,不带丝毫玩笑,他眼角蔓延着浅浅的细纹,略显得沧桑,神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冷厉,王维有点喘不上气来。

    明明是同一个人,感觉却不一样了。

    “好,那我会尽情享受的。”王维贴近李明宇,轻轻蹭了他的嘴唇,一时两人沉默,呼吸互相喷吐在对方唇上,都带着炽热的温度。

    “我从不后悔爱上你。”李明宇低头吻住王维。

    吃过午饭,王维没回去上班,而是跟李明宇一块儿回家了,李明宇说为了那顿饭,把家里冰箱的菜都糟蹋完了,王维嘲笑李明宇没把厨房一把火烧了算是保险公司捡了大便宜,李明宇任由他逞口舌之快,眼中的宠溺满的都溢了出来。

    一直有专人往家里送菜,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像普通人一样去逛超市买菜,超市里人不太多,王维要吃烤鸡,让李明宇在蔬菜那地儿挑西兰花,他去挑只烤鸡晚上加餐。

    王维刚走,李明宇的手机响了,“陆组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陆晨笑,“你把我的王副组长拐跑了,还不让我找你要人啊。”

    李明宇翻找着新鲜的西兰花,“你把小维的时间都占了,我怎么办?”

    陆晨沉默了几秒钟,“你还是决定不做化疗吗?”

    李明宇淡淡的笑了笑,口气平静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不做了,反正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化疗放疗也只能延长几天的命,不值得。”

    陆晨叹了口气,“不知道王维知道我骗了他,得气成什么样。”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李明宇挂了电话,专心致志的挑王维要的西兰花。

    躲在柱子后面的王维从头冷到了脚。

    李明宇挑好了西兰花,打电话问王维怎么还不过来,王维故作没事的说没好的了,马上就过来,挂了电话过了会儿,王维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李明宇把西兰花扔到购物车里,“我等会儿让人送只烤鸡回去。”

    王维想当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可心里绞痛的厉害,想笑,可面部肌肉僵硬的要命,突如其来的热流一股子涌上鼻尖,视线就这么忽然的模糊了,喉咙口哽着难受,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终究没忍住,一大颗眼泪掉了下来。

    李明宇忙拉住王维的手,“怎么了?”

    王维用力擦擦眼睛,笑着说,“没怎么,就是觉得太……幸福了。”

    李明宇揉揉王维的脑袋,“走,结账去。”

    “嗯。”

    晚上跟李明宇两人一块儿祸害了厨房,鸡飞狗跳的总算做出了晚饭,等李明宇睡下后,王维悄悄的开了跑车去了陆晨家。

    陆晨开了门,王维一言不发的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掏出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陆晨轻手轻脚把黄小宁睡着的卧室门关上,“找我有事?”

    王维扔下烟头,望着陆晨,眼神深邃的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湖水,“我要你一句实话。”

    陆晨垂下眼睛,大概猜到了什么事,“你问。”

    “李明宇还有多长时间。”

    “半年。”

    李明宇用了最先进的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可再好的药物都只能维持半年的时间,等到半年后,他的身体会迅速衰败,甚至比常规治疗的病人要加快几倍的死亡速率。

    陆晨只告诉了王维李明宇是早期胃癌,并伪造了病历和检验报告。

    只有陆晨,李明宇自己,还有主治的几位医生知道真相,李明宇在手术之前,已经在淋巴里发现了癌细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让李明宇那倒霉蛋赶上了。

    要不说,老天给你开了一扇门,也关上了一扇窗。

    半年的时候,怎么能够?

    王维浑身冷得发抖,指尖几乎要失去知觉,又点了烟,可手抖的烟根本点不着。

    陆晨接过王维手中的烟,帮他点上夹在他的手指上。

    “转移了?”王维问,喉咙像被人扼住一样剧痛。

    “嗯。”

    王维手一哆嗦,烟掉在了地上。

    陆晨把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熄灭扔进垃圾桶,坐下陪王维一块儿沉默。

    半晌,王维突然开口问,“你说,抗癌病毒能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