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坐在车里,久久没有离去,别墅二楼中间的房间灯亮起,那个是王维住的房间,以前的王维,有着张扬偏激的个性,也许是自己塑造的,但他的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怯弱羞涩的少年,站在李家门口,慌张无措。
王维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那人的车还在下面停着,没有发动车子,静静的,像暗夜里痴情的守望者。
对这个人,如今再也恨不起来,虽然以前那样刻骨的恨他。
从那次他拿着钢表用力砸这边的车窗,王维发现,自己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吃饭的时候,王维发现李明宇浓黑的头发中掺了不少白头发,上来大骉酒店开业他来的时候,额角就已经白了一小撮了,王维这才想起来,李明宇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三十多年,他都是一个人撑下来的。
前年李家二老撒手归西时,李明宇一个人镇住了公司,有条不紊的操持葬礼,处理遗产,接待来悼念的友人,压制蠢蠢欲动的各处势力,李氏药业没有波动,没有地震,以一种异常平静的状态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王维不敢想象李明宇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个时候,自己沉浸在悲痛中,整日酗酒,醉生梦死,因为那份不平等的协议,拼命的找他的茬,还把他的生意搞砸,让他亲自去美国收拾烂摊子。
突然觉得自己很任性。
换个位置想想,李明宇从小生长在强者生存的环境中,他对有威胁的人毫不留情,这是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原则,否则他根本无力挑起李家重担,在血雨腥风的商战中站住脚。
他根本不在乎钱,他是为了责任,为了他爸留给他的产业,也是遗产。
他的狠毒,霸道,无情,让自己恨透了他。
可他的深情,专注,禁锢,甚至疯狂,却是因为他的爱。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爱自己了吧。
关了灯,王维依然站在窗口前,车子里的人坐在车里。
天亮前,李明宇开车走了,王维走到床边躺下,摸摸胸口,人啊,年纪越大,心就越软,年轻的时候,心硬的跟石头一样,刀枪不入,可现在,软的一塌糊涂。
躺下也睡不着,收拾收拾起来,准备去上班。
汪焱跟白大骉也起来了,白大骉在楼下洗手间里咋咋呼呼的喊,“牙膏挤好了,今天穿哪套衣服,天蓝衬衣配黄色领带怎么样?”
汪焱万年不变的冰冷口气,“你色盲啊,这能穿出门吗,死开,我自己挑。”
白大骉又叫,“媳妇儿,早餐喜欢夹着烟熏肉的三明治配牛奶,还是西红柿牛腩面卧个鸡蛋外加一叠香油小咸菜……嗷……疼……干嘛打人……”
“不准叫媳妇儿,叫一次揍你一回。”
白大骉黏黏糊糊的贴人后背上,“你就是我媳妇儿,以后我只对你好。”
汪焱抖肩膀,“死远点儿,恶心。”
白大骉把人整个儿圈自己怀里不撒手,“那个……昨……晚上……没弄疼你吧……”
汪焱脸色一冷,手肘向后一捣,白大骉惨叫着躬下腰捂着肚子,松开了手,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以后轻点……媳妇儿你别生气……”
王维支着头站楼梯拐角,眼圈黑得像熊猫,“我说,你俩晒幸福能小声点吗?”
白大骉立马红了脸,说去做早饭一头扎厨房里不出来了,汪焱向来脸皮比较厚,抬起眼皮瞅了眼王维,“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想你哥想得睡不着啊。”
王维竖起眉毛,反击回去,“你俩弄得动静太大了,死人才能睡着。”
汪焱挑眉,一针见血戳破王维的谎言,“李明宇的车今早上才走,你俩隔窗相望了一晚上啊,至于吗,你们不是鬼混了几个月吗,出去车震行了,多大的人了还玩柏拉图。”
汪焱这毒舌的毛病越发严重了,王维被噎得早饭都吃不下,摔门走人了。
门咣的一声被甩上了,白大骉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俩西红柿,“哎大维怎么走了,我面条下了三个人的分量呢。”
汪焱把白大骉丢进厨房,“有你在,还怕剩饭。”
白大骉嘟嘟囔囔,“你不是让我减肥吗……说太重了压的你骨头都要断了……”
想起来刚才王维说他俩说话声音大,合着这人闲得无聊听墙角挺带劲啊,再看看傻不拉几的白大骉,有事没事把这种事挂嘴边上,句句不离自己在下面的事,汪焱面孔一黑,一脚踹白大骉屁股上,“说话小点声!”
酒店走上正轨,董爸爸见儿子不怎么忙了,又开始张罗相亲的事。
白大骉以前就对相亲烦之又烦,现在有了汪焱这‘贤内助’媳妇儿,更不想别人的事,成天跟汪焱腻腻歪歪,董爸爸发觉不对,倒也见怪不怪,把傻儿子拎回家苦口婆心的教育,什么跟男人玩玩就行了,日子还得跟女人过,毕竟女人才能操持好家。
结果白大骉一句话把董爸爸气蹦了,“要没我媳妇儿,酒店早关门了。”
都叫媳妇儿了啊,这像什么话,人家的儿子不是今儿蹦出个私生子,就是明儿搞大人家肚子,别家的老子成天处理这些事都忙得乱转,董爸爸干看着特眼红。
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就知道跟男人瞎混,董爸爸气得胡子乱飞,“男主外,女主内,你俩男的在一块儿怎么过!”
白大骉脑子一热,蹦出一句,“我媳妇儿管酒店挣钱,我在家给他做饭洗衣服啊。”
董爸爸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好一个富二代居然甘心给一穷小子当老妈子,见拗不过儿子,董爸爸也不能为这事伤了父子俩感情,把白大骉放走了。
白大骉出了家门,买了汪焱最喜欢吃的提子往家走,董爸爸给他买了好几套房子,可白大骉就爱住王维那儿,说人多热闹,刚进2b楼,就热闹大了。
汪焱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手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刚满月,正咧着嘴哇哇大哭。
白大骉把提子放门口,小心翼翼踮脚过去,“这孩子哪捡的啊?”
汪焱瞪白大骉一眼,“我的。”
咦?哎?哦,汪焱的孩子啊……艾迪还真把孩子送过来了啊!
白大骉忙在裤子上擦擦手,伸手过去划拉孩子,一脸的期待,“快,我抱抱,这可是两百万买的孩子,多金贵啊,起名没,叫汪金贵吧。”
汪焱:……
白大骉可比汪焱会抱孩子,别看孩子轻,但身子可软了,跟一团没有骨头的果冻一样,白大骉驾轻就熟的抱起孩子,好奇的盯着看,“好小啊……”
汪焱狐疑,“你怎么会抱孩子?”
白大骉显摆的把孩子举高高,又放回怀里,“其实,抱宝宝跟抱狗狗是一样的。”
汪焱翻白眼。
白大骉把手指放在孩子嘴边,孩子本能的吮吸几口,吸不到吃的,马上又嚎啕大哭,白大骉问汪焱,“有奶粉没?”
“没。”
“那尿片呢?”
孩子一哭,汪焱就头疼的要命,“艾迪就送孩子过来,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让汪焱揍人行,带孩子可愁死他了。
白大骉一点也没有忧虑意识,两眼亮晶晶,大熊掌抱在一起搓,“我们去超市采购吧,我可喜欢逛超市了,带着宝宝一起去!”
白大骉那个超级爱逛街的异于正常男性的嗜好终于有了正当的借口。
汪焱纳闷,为毛烫手山药在那货手里,跟个宝似地呢?
一家‘三口’浩浩荡荡杀超市去了。
到了超市里,白大骉负责抱孩子,汪焱推着购物车在后面划拉东西,白大骉平时抠门要命,买个土豆都要挑便宜的,如今突然变大方了,买东西根本不看价格,拼命往车里划拉,一车装不下,汪焱又去推了一辆车,算算钱,都好几千了,戳戳白大骉,“够了,你买的东西能用到五岁。”
白大骉意犹未尽,转过身问汪焱,“艾迪不会再把孩子要回去吧?”
“不会,”汪焱从货架上挑了几盒婴儿湿巾放车里,“她说要开始新生活了,让我以后不要去找她,也不要跟别人说她生过孩子的事。”
白大骉打个冷战,“唉,这么可爱的宝宝说送人就送人,最毒妇人心啊。”
两人在超市里疯狂扫荡了一通,吃的喝的用的穿的,还去楼上买了辆婴儿车,等到买衣服时,两人意见发生了冲突,白大骉捏着粉粉的宝宝服,“买这个。”
汪焱指着蓝色的宝宝服,“要蓝色的。”
服务员插了句嘴,“请问,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
两人傻眼。
服务员:孩子不是这俩人偷的吧……
手忙脚乱拆开包被,撕开尿不湿,确认了又确认,宝宝有小**,白大骉松了口气,“幸亏不是女宝宝,我最害怕女人了,包括女孩子。”
宝宝是男宝宝,但是白大骉依然坚持要买那套粉粉的,汪焱不让买,白大骉哼哼两声,两根指头夹着银行卡,“钱在我手里,你奈我何。”
汪焱冷笑,“孩子是我的,他姓汪。”
最后,两套宝宝服都被买了回来,还送了一套鹅黄色的爬行服,宝宝穿了爬行服就像一只肉滚滚的……豆虫。
王维下班回家,看到了堪比废墟一样的家,到处都是包装盒纸袋纸箱子,沙发上堆满了尿不湿和奶瓶,茶几上全都是一箱箱的进口奶粉,婴儿车堵在厨房门口。
汪焱和白大骉正满头大汗的组装婴儿床,见王维目瞪口呆的站门口,白大骉吼他,“赶紧关门,宝宝受了风可怎么办?”
王维半天才组织出一句话,“你俩这么快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把那个拿过来,”汪焱指着王维脚底下的螺丝刀,“你看我俩谁能把这鬼东西生出来,孩子是艾迪送过来的,她不要了。”
白大骉推汪焱,“宝宝怎么是鬼东西,多可爱的肉团子啊。”
汪焱冷眼,“肉团子,那你想清蒸还是家常烧?”
白大骉连忙展开熊一般的身躯把婴儿车护住,“你要吃了宝宝啊,不行,我不让你动他,我要把他养大!”
王维把螺丝刀递过去,去婴儿车看了看那小婴儿,刚满月的孩子胳膊腿儿肉嘟嘟的,小脸吹弹可破,稍微凑近一点都能闻到甜甜的奶香味,“哟,挺嫩的啊,清蒸吧。”
白大骉惊恐万分的抱住婴儿车,“你们都是坏人!”
王维扶住额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超级奶爸正在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