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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清了人数之后的三十五人列队站在崖边,脸色阴郁的望着脚下飞流直下的河水,刚过沼泽又遇天坑地缝似的断崖,对岸离他们至少有上百米,附近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最好的办法是顺着崖边绕过去。
身后是茂密幽深的丛林,他们刚从里面挣脱出来,难道又要冒着黑暗前进?
任尚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顾音容一眼,视线骤然转到他手腕上的终端上,从进入沼泽地后顾音容便没有在看过终端一眼,这样看来,他们或许早已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可能,所以顾音容到这个时候也没有想过向校方请求救援,送些飞行器过来。
“原地休整十分钟,十分钟之后进入丛林,我们绕过去。”
这个时候顾音容的话就是一道圣旨,就算不愿意也不不敢不听,让他们来选,肯定也会选择和目前实力最高的顾音容一起,而不是孤零零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待救援。
十分钟……
任尚蹙紧了眉头,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看到何欢的人。“顾老师,我去把何欢带回来。”
顾音容眼里闪过一道笑意,嘴上却说道:“你们感情果然很好,只是有些时候太过的友情会阻碍你前进的步伐,你确定要去找他?半个月前,你们仅仅是陌生人而已。”
任尚摇了摇头,他不是同情心泛滥,更不是说将何欢看做了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做的仅仅是在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去找到同伴,在他眼里,相比小胡何欢,其他人更不可靠,在这种危机时刻,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他只是这么认为罢了,很简单。
“小九,皇要升级到什么时候。”
脱离人群的任尚隐入茂密的森林里,循着地上的杂乱的脚印一边走一边精神传音。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不定的盯着附近诡异出现的第三个人的脚印,方向同样是小胡所说的山泉的位置,看那个脚印,要比其他人更大,更厚实……难道这里除了他们团里的学生,还有其他人在!
正想着,肚子突然痛起来,任尚身体瞬间一僵,掌住肚子就近扶着一棵树的树干矮□形。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痛起来,明明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的……
“小尚,皇已经更新到百分之九九了,马上就可以……呃……你怎么回事,肚子又痛了?”小九在储物戒指里抓着脑门儿摇头晃脑道,他刚看任尚还好端端的,听到主人的问话他忍着无形的威压,好不容易看到皇的更新率,连忙报告,却没想到再打开储物戒指外象门,观察外面事物的时候,就看到忍着剧痛身影不断颤抖的主人。
肚子里像有一把锥子在使劲儿的往里钻,阵阵剧情从腹部蔓延至全身,任尚眼前本就染上一抹墨色的树林瞬间连成模糊一片,影影绰绰,骤然定睛,仿佛看到有一抹纤长的影子闪身而过,无奈视线聚焦的时间太短,视野里很快又变成一团黑色。
小九急的直抓脑袋,却不敢出去,他释放的精神力没有探测出任尚附近是否有人,但那种直觉里的毛骨悚然从一直未消停过,他不能贸然现身暴露任尚的秘密,可是任尚现在的状态似乎极度不好,“怎么样,还是那么疼么?肯定是你之前跟安宇沉打的那一架造成的,还有……你趴在顾音容背上的时候,有没有压到你的肚子……”
任尚的手无力摔在地上,侧过身背靠树干,脸上一阵恍惚,距离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听在耳朵里,却似乎又有另一道声音在跟他一起喘息,这种不安和绝望的感觉只有前世在监狱里被人肆意侵犯的时候才有过,凑到极近喷洒在耳根的呼吸,还有舔舐撕咬着他皮肤时暧昧的喘息声……
“不要……”
任尚不知哪儿来力气,垂在身边疲软的双手突然抬起使劲儿揪住了头发,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摆脱,眼前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仍然顽强的吞噬着他的身体。
“你们都去死!”任尚抬起头来,银白色的瞳孔里泛起一道血色,暴戾的气势刹那爆发出来,压得方寸之间的飓风霎时凝固起来,丛林小草伏地颤抖,隐藏其中的小动物们更是哀鸣一片,天地间仿若一场悲歌。
在小九惊恐的视线中,任尚的拳头被自动放慢速度,最终一点不差儿挥在高高隆起的下腹。
小九抱着自己的头,瞪大着眼,更忘了合上它可以塞上几个鸡蛋的嘴巴,它只觉得眼前一片犯晕……刚刚他没看错吧!绝对没看错吧!小尚到底是看到什么了,为什么要打肚子……不是都说好要把孩子生下来的么?
“小尚你……”
太让兽气愤了几个字还未脱口而出,任尚脸色忽然难看了一下,上半身像前挺了几下,紧咬的唇关只是轻轻一松,一口艳红的鲜血顿时像一把血箭似的射出来。
啪——
一滩血洒在地方发出一道清晰的声响。
那些恶心的人,终于消失了……
任尚脱力的歪倒在地上,凝视着被繁盛枝叶切割成无数碎块的绯色夜空,嘴角荡起报复的快意。肚子还在隐隐发疼,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但随着那流出的东西,好像剧痛也在慢慢消失。
看不到的储物戒指里,小九呜咽一声,眸底闪过一道挣扎,最终被坚毅所代替,它奋不顾身往皇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空气里无形的阻碍力和威慑力随着它速度的加快愈发强烈,它咬了咬牙,身体咻然变大恢复赤云豹真身,通体雪白的毛皮发出一道亮白如昼的白光,逐渐变成一个梭形的光团,在雾霭里划过一道痕迹。
皇依旧睡才棺材里进行程序的更新,下一秒,安静的小木屋被一阵巨响打开了门,一道雪光破虚而来,稳稳落在棺材边,化为一头雪白矫健的豹子。
“反正皇的灵魂还没有找到,先把任尚肚子里的孩子寄生在皇的身上,到时候等任尚飞升上界或是能找到老家主再帮那孩子重塑一个肉身也行吧?不然任尚亲自打死自己的孩子沾染上因果,说不定天道还会要怎么折腾我们任家。”
小九沉了沉眼,鲜艳如血的眸子染上一抹深色,它扭头看了看安然躺在棺材里的皇,伸出爪子按在了皇□的胸口上,只见一道金色光轮出现,一条蛇的虚影破体而出,在空中徒然变大翻涌了几息时间,再次一头扎进皇的胸口。
紧闭双目的皇豁然睁开眼睛,至高忘情的暗金色双眸一瞬不瞬盯着连忙收回手,匍匐在地上哀鸣的赤云豹。
它强行终止皇的更新程序,算是它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因为说不准以后皇会不会因此发生什么程序错乱的情况,但是现在任尚的事情迫在眉睫,它不能犹豫了!
“皇大人……”
皇抬手制止了小九接下来的话,他醒过来会自动接收外界所有信息,早已知晓前因后果,重新换上一套衣服,闪身出了木屋来到愿力塔白玉阶梯跟前,心神微动,便勾连了外界近乎不省人事的任尚,精神力包裹住他的身体,金眸淡淡瞥了一眼旁边的石台。
下一秒,任尚神奇般的躺在了石台上。
小九微微放下心来,也只有皇的精神力才能把任尚毫无知觉的移动,而不受任尚本人的反抗,看来主仆关系还是蛮方便的。
与外面的黑暗不一样,储物戒指里没有黑夜,一切存在无所遁形,任尚的情况看起来果然要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只看那片顷刻间被鲜血染红的石台就能知晓。
“这个傻子,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那么激动作甚。”小九快步跑到石台边,朝着昏睡中的任尚低喝,知道他听不见,可他就是想把心中郁结骂出来。
它已经犯下了一个滔天大错,不想再看到用代价换回来的希望破灭。
皇的存在在任家是当代家主才能得知的惊天秘密,当家主把皇交给它的时候就曾严令过,不得干涉皇的一切指令和行动,如今皇刚刚开启不到两个月时间,它居然就强行终止了他的升级更新,誓言的违背,对于凡人来说不过口头说说,但是对待修真之人或是已入天道规则中的生灵来讲,就是一道不可越过的鸿沟,或许未来的某天,它……
“不要乱想,至少在我所能掌控的世界,你可以高枕无忧。”皇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九猛然一颤,心里头却暗自惊喜起来。
他怎么就忘记了,旁边的男人是上古时期唯一活下来的妖皇,难道还没有办法避过真言法则?
皇盘腿坐在石台上,将任尚抱在怀里,移动之间,小腿上感到一阵冰凉,他面无表情的任由鲜血打湿自己的衣衫,右手结成指印轻轻触碰任尚的下腹,他先是将里面混乱肆意的血团控制住,用自身灵力把胎儿稳住,才又退开身把任尚小心翼翼平放下来。
“皇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小九焦急道。
“那是何物。”皇蹙起了眉头,他是第一次看到数据库里没有记载过的东西。
任尚的脖颈间挂着一枚吊坠,此时正幽幽闪烁着红光。
小九似乎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它看了看愈发鲜血欲滴的吊坠,又看了看任尚正在时高时低隆起的下腹,“因……因果……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