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庙。
杜荷躺在榻上,众纨绔围了他两圈。
他不寒而栗,赶紧侧躺道:“离开长安后,都没睡几个安稳觉,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不去睡,围在我这作甚?”
长孙涣小心翼翼道:“大哥,以你之才,咱们相信你肯定能赢。只是山东士族之中,在朝为官的太多了。”
“那传闻要被列为第一等的崔干都已经是宋州刺史了,将来有可能是要封公的,咱们抡起一棍子将他们全打了,是不是……”
杜荷大笑道:“你阿耶可是长孙无忌,你怕他们?”
“这帮士族影响太大,即使我阿耶也会有所忌惮,况且房遗爱和摇头鱼的娘亲都来自山东士族。”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山东士族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富而不贵。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有着经济地位,文化底蕴,但是政治地位却不高,跟曾经的关陇集团相比差远了。
这意味着,对付他们,主要还是削其财富,夺其影响力。
这些士族影响力的主要载体就是儒学。
杜荷设孔庙文斗为的啥?
压制他们的影响力,引领文坛。
他们敢不应战?
那便是拱手让出影响力。
况且他早已让许敬宗结交崔干,暗中怂恿。
只要博陵崔氏出头了,其他士族必然会跟上。
躺着数钱的日子要来了。
他正这么想着呢,李贞英风风火火地走来道:“博陵崔氏派人来应战了,据说是崔干的仆从,幼时便善对,曾经……”
杜荷将手一竖道:“剩下的不用说了,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他姓啥名谁了,崔干既然派个仆从来装逼,那我只好躺着笑纳他们博陵崔氏的一万贯了。”
“李大哥,有劳你去跑一趟,就说我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李贞英想了一下,发觉太费脑子了。
杜荷示意她把耳朵附过来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我给你开个小灶吧……”
他如此如此地说了一番,李贞英越听越激动,竟不知不觉地将耳朵凑到他嘴上了。
察觉到一阵酥麻后,她才俏脸微红地跑出大殿。
崔干的仆从名叫陈鎏,看起来甚是老成,像个教书先生。
他捋着胡须,胸有成竹。
数千文人雅士一起前来,为他助阵。
这事关天下读书人的颜面。
又是第一战,不容有失。
他们也有按耐不住的,出了许多对子和陈鎏过招。
结果陈鎏皆是对如流。
他们也终于明白崔刺史为何派他前来了。
此人可执对联牛耳!
“陈先生,这一战,仰仗您了!”
数千人不约而同地躬身作揖。
陈鎏淡然道:“我虽不是武夫,但以对联战小贼,小贼如插标卖首耳!”
“好一个插标卖首!”
文人们又是齐声喝彩。
李贞英看到这一幕,将银枪一掷。
那银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恰好落在了陈鎏和文人的中间。
吓退数千文人的同时,也让陈鎏脊背发凉。
“这里可是你们心中的圣地,你们怎如此聒噪!”
李贞英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冲着陈鎏伸手道:“一万贯拿来吧。”
陈鎏大怒道:“你一介女流,不待字闺中,却跟着小贼厮混,成何体统?”
“给钱!”
“你知礼义廉耻乎?”
“给钱!”
“真是给李大将军蒙羞。”
“给钱!”
说了三遍后,李贞英冷声道:“杜荷已给出上联,但我觉得你肯定对不上。”
陈鎏厉声道:“我与他斗,岂容你插嘴!速让小贼滚出来!”
“你还没资格见他。”
李贞英提起银枪道:“不如咱们赌一把,如果你能对上,我李家愿出一万贯修葺孔庙,若是你对不出,那么今天在场的文人雅士每人出一贯予我,如何?”
“赌就赌!”
陈鎏还没说话,一帮文人雅士嚷嚷了起来。
一人一贯而已。
这个钱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况且他们今天就是来助阵的。
若是临阵退缩,还是在一个女子面前,那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李贞英嘴角抹过一道难以遮掩的笑容道:“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
场间瞬时鸦雀无声。
而眉头一皱到底的当属最善对之人。
陈鎏整个人都慌了。
脑袋里白茫茫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这对子是五行偏旁也就罢了,每一个字还与五行代表物相结合。
比如烟属火、锁属金、柳属木……
关键意境也很美。
这要怎么对?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要败了。
一想到他代表的可是博陵崔氏,崔刺史又那么信任他,他便眼冒金星,头重脚轻,继而一头呛到了地上。
“陈先生!”
一众文人慌忙上前搀扶。
陈鎏也顾不得擦额头上的鲜血了,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断地蹦出一个个下联。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再次跌倒于地。
这次任凭别人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了。
李贞英深表同情,看向文人们道:“你们同气连枝,我也不好白赚你们一贯,要不你们也来试试?”
文人雅士们面面相觑,抓耳挠腮,痛苦了许久,也没能对上来。
“看来这钱,我是不要都不行了。”
见差不多了,李贞英将手一摆,数百贼寇立即把他们围了起来。
每人一贯。
谁不交钱,自然是别想走了。
没带的就让家人或者朋友来赎!
看到一万贯就这么到手了,李贞英还跟着赚了几千贯,众纨绔羡慕到质壁分离。
长孙涣搓着手道:“大哥,你不能这般重色轻友啊,那可是几千贯,你就这样送给李大哥了?”
屈突诠大笑道:“不管怎样,这可是上来就赢了双份,山东士族的脸都被丢尽了!大哥,您这样做,不怕接下来无人敢应战了吗?”
杜荷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放心吧,都会来的,博陵崔氏已经出了头,虽然输了,但是其他士族若是因此而畏战,那么今后在天下读书人面前将再也抬不起头。”
李思文现在是越看这个大哥越顺眼,急忙点头道:“他们要么都不应战,既然有人出战了,那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只是大哥,您这赢得也太轻巧了……”
“还会有更轻巧的!”
杜荷笑了笑后,捏着一直在跳的右眼皮道:“房遗爱和程处亮不过是去琅琊王氏带个人,怎么还没回来?”
李思文也狐疑:“算算时日,也该到了,我带些人手去迎他们?”
“不必!”
杜荷的眸光逐渐变得锐利道:“再等等,以房遗爱和程处亮的身世,琅琊王氏必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就怕有人耍花招。”
“若是三天后他们还没回来,那我就带着你们去一趟琅琊王氏,别的士族捐一万贯,他们得翻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