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忙碌的街道车灯闪烁,路边的霓虹灯如星光般闪烁着点点金黄,将原本幽暗的人行道照得通亮。
站在高大梧桐树下的两人彼此凝视良久,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再次转换,苏煦才率先别开头,略显羞涩地垂落双眸,伸手拉紧围在自己脖颈的围巾,记得初次见面时,楚天策也是用“起风了”这句话作为邀请借口……脸颊紧贴上柔软的围巾,似乎感受到羊毛上的残余温度,苏煦一脸享受地轻轻蹭了蹭软软的毛料。
楚天策的眼角余光一直停留在苏煦身上,对方孩子般的陶醉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单从外貌来说,在同志圈,苏煦绝对算得上顶级尤物,天真与妩媚,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被恰到好处的融合,就像一只刚刚得道的小狐狸,有着诱人的致命魅力。
抬起头,大脑已经转回工作状态的苏煦满面认真地问道,“部长,今天宴请的是什么人?有没有需要我提前准备的?”虽然他负责接待工作的经验不多,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事先了解客人身份和喜好,也是陪席工作的一项“功课”。
露出了然神情的楚天策温柔地拍拍苏煦后背,安抚道,“几个熟人,不用紧张。”
听到对方这样说,苏煦即使再有疑问,也只能按压在心底,于是二人就在沉默中走向酒店,直到一阵熟悉铃声响起。
急忙掏出手机,苏煦看眼屏幕后不耐烦地蹙眉,歉意地看向楚天策,接起电话,“有事吗?”
“你在哪?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吃饭吗?”电话那端,韩琼语气不快地询问道。
眉头一紧,苏煦原本含笑的面容显露出难得的不悦,语气柔和道,“临时有点事,改天吧。”
“你可真是大忙人啊!”吸口烟,站在苏煦办公室门前的韩琼吞云吐雾,“比领导都忙,看来以后想请你得事先预约。”
自动无视掉对方话语中的刻薄,苏煦纯当这是一句老同学间的揶揄,出口调侃道,“说什么呢,恶心我是不是?”
“呵呵。”掐灭烟,单手插兜的韩琼夹着电话,望着灯火通明的走廊,低声轻笑,“我是认真的。”
对方突如其来的真挚口吻让苏煦当即一愣,韩琼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轻松话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爱语,前世两人交往时,对方总是不分场合地在他耳畔一遍遍轻吟,甚至在调回a市的前一天,还搂着自己望着天边无尽的蔚蓝,不停地低语,“我是认真的,只爱你一个。”
身旁人越渐沉重的悲伤表情让楚天策警觉地拧起眉梢,故意对迎上来的迎宾员提高音量,加快脚步向前走,“苏先生预约,松柏厅。”
突然响起的磁性嗓音将陷入回忆的苏煦拉回现实,他瞪大眼歉意地看向领导,赶紧快走几步跟上迎宾脚步,对电话那端急匆匆道,“这边还有事,先挂了。”说完话,他毫不犹豫地结束通话,将手机揣回口袋。
侧头瞥眼追上来的苏煦,楚天策按兵不动,好似什么都没察觉般地开口,“看来客人还没到。”
“哦。”望眼被打开房门的雅间,极力掩饰自己忧伤情绪的苏煦附和着点点头,放好装衣服的手袋,很有眼色地走到楚天策身边,接过对方刚刚脱下来的风衣,小心地挂到衣架上,然后才开始脱自己的外套,挂好后瞄眼吧台上的茶壶,暗叫糟糕,出门太急忘记带茶叶,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普洱,“部长,喝什么茶?”
“苏打水就好。”听到询问,楚天策看眼站在小吧台前的服务员,吩咐道。
闻言苏煦颇为意外地看眼领导,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苏打水,拧开后满满地给楚天策倒了一杯,“会不会太凉?”
摇摇头,打量着包房的楚天策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时就听雅间门口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门被打开,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把头那位身材极小,骨瘦如柴的身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不过他步态矫健,目色精睿,反倒让人觉得格外神采奕奕,跟在老人身后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年纪四十上下,从他对楚天策毫不做作的态度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十分亲近。
“徐院士。”稳稳坐在沙发上的楚天策急忙起身,迎着来人走上前,笑容满面地敬了一礼,“老师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
“哈哈!”徐院士爽朗地大笑两声,主动拉过楚天策的手,向身后的人骄傲道,“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
“天策,你不能这样顺着他。”站在徐院士身后的中年男人满眼严肃,用责怪的口吻抱怨道,“要不然他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天天连饭都不按时吃。”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一并大笑出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众人热络地聊起天,在一旁负责接待的苏煦倒显得尤为紧张,毕竟在学院待了七年,院子里很多人他就算没打过交道,也大概能认得出来,何况眼前这位与楚天策一直谈笑的徐院士,更是让他既尊敬又仰慕的大人物,就算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耳边关于对方的消息可从未断过。
徐院士可以说是这所学校专业上的领军第一人,早年自学院毕业后他被分到新疆工作,在边疆的艰苦条件下,徐院士依然保持着一颗对事业孜孜不倦的奋斗之心,重新走回学院讲堂,用他坚韧不拔地努力精神,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最让苏煦感到感动的是,这位老学者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学术研究上,从未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谋求半点私立,直到今日,他的儿子还在驻守边疆没有回来。
“师娘还在老家?”楚天策将老师迎上主位,安排好座次后招来服务员,吩咐开始走菜。
老院士点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空了一半的香烟,抽出一根刚要点上,就被坐在另一边的中年男子抢过去,“老师,今天都抽一包了,您还是省点吧!”
“哈哈。”老头尴尬地笑笑,用手指指男人对楚天策道,“你看看你看看,管我管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院士委屈的抱怨再次让在场众人笑出声,苏煦微笑着看向楚天策,拿出打开的红酒为众人一一斟好,徐院士“老烟枪”的绰号院里可是众人皆知,一天至少一包半的烟量让所有关心他身体的人天天捏把汗。
“还说呢!”中年男人板着脸,伸手搜走桌上仅存的半包烟,气鼓鼓地向楚天策抱怨,“自从师娘回老家后,老师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天天吃冷饭,每次都是我过去做一大锅,切成几份丢到冰箱里,想起来的时候才拿出一坨放进微波炉地热一下,天策,你回来以后得多管管他,咱们几个里面,只有你说话他才听!”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楚天策马上敛去微笑,神色凝重地看向老院士,“怎么会这样?学院也不派个人给你?这样可不行!”按理说到院士这个级别,哪怕是吃个早饭都有专用食堂单间开小灶的,估摸着是老爷子做学问忘记用餐时间,没去食堂吃饭,不过连个负责整理内务的人都没有,这也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