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军校》 第一章 “苏煦，下午要召开宣布命令大会，你带人把大礼堂布置一下。” “是！”听完话筒那边下达的指示，苏煦下意识地站直身，高声回答，直到对方挂断电话，他才呼口气坐回办公椅，放下手中举着的话筒。 宣布命令啊！关闭刚写到一半的会议稿，苏煦若有所思地看眼窗外的高大雪松，真是多事之秋，没想到自己工作第一年，就碰上学院人事大调整，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来了新主子，他们这些看人眼色的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选排站队。 拿起挂在衣挂上的呢子大衣，苏煦站在门后的镜子前三两下套好，训练有素地整理好腰带和领花，急匆匆走出办公室。 深秋时节，坐落在市中心的老校区早已是一片金黄，高大粗壮的梧桐无声地诉说着学校沉积的岁月，宽大的金色树叶伴着冷风徐徐飘落，厚厚地铺了满地，踩上去软绵绵的。 z市的初冬在苏煦眼中并不寒冷，来自北国的他，早已习惯只穿一件长风衣度过整个冬天，束腰硬挺的军绿大衣，衬着他高挑修长的挺拔身材，给秋日萧条的校园，增添了一丝活力，望着前方大礼堂老旧的入口，情不自禁的他轻声发出一句感慨，“又过了一年，真没想到……” 今年是他在这所军校度过的第七个年头，原本死在边疆的他重生回大一那年，品尝过一次人生酸苦的苏煦，毅然放弃与那人的感情，没有傻乎乎的等待毕业分配，为了改变前一世的悲惨结局，他黑天摸地的苦学一年考上本校硕士，希望新起点能带来更好的分配机会，却没想到今年毕业后，家境一般的他居然被留校任职，成为训练部的一名新人参谋。 “你来了。”苏煦刚走进大厅，就被一早站在门口安排工作的同事叫住，“接待条幅已经做完，你找人挂好就行。” “哦，多谢。”瞄眼对方熟悉的亲昵笑容，苏煦略显感激地微微一笑，几步走到主席台下，指挥学员把会议条幅挂好。 眼睁睁看着人与自己擦身而过，被留在门口的韩琼不甘心地蹙下眉，隔着整个礼堂，远远望着站在前排忙碌的身影，看眼时间后，双手插兜的他慢悠悠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地站到苏煦身旁，拿起桌上摆放的标签名牌，挑高眼梢满目暧昧地悠悠开口，“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最近很忙？” “再稍微高一点。”苏煦不着痕迹地手指条幅，刻意向一旁挪了几步，这才扭头看向对方，一脸和善道，“近日部里事多，一直不停加班，等忙完这段吧。” 意料之中的答复让韩琼有点不满，当年新生报到，原本不满家里干涉的他，在百无聊赖的烦躁中，一眼撞见干净漂亮的苏煦，对方微笑时，那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妖娆，瞬间勾起他心底难抑的兴趣，只是……“行，知道你事多，先放你一马。” 闻言苏煦抿唇一笑，完全无视对方眼底的愠怒和不解，自顾自地继续忙碌，在上一世，他和韩琼的关系原本比现在要近的多，入学以后，本是同道中人的两人很快打成一片，单纯的他一直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于是在毕业分配时，主动答应韩琼一同去了西藏边疆，想着远离人群世俗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却不料守边不到一年，韩琼家就动用人脉将对方调了回去，并且很快结婚生子…… 驻守藏区三年，为保护藏民转移的苏煦牺牲在雪崩之下，没想到却重生回入学那年，早已得知对方底细的他，本科四年一直与韩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和他一起考取硕士留了下来。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这位新部长的底细？”没有离开意思的韩琼摆弄着桌面上的名牌，笑吟吟地看着上面的陌生名字，“京城出身，年轻有为，这部里以后就更热闹了。” “空降兵？”指挥学员把主席台的花篮摆好，苏煦漠不关心似地抢回韩琼手中把玩的名牌，中规中矩地摆放好，作为没有家庭背景的新人参谋，上面很多事的内/幕是他无法了解的，不过依照经验，学校里的部长职位基本都是内部选拨，极少有外调入职的，难不成又是哪个京中少爷跑来镀金？ 想到这，他有意瞄眼名牌，将“楚天策”三个字牢牢记在脑子里。 下午两点半，会议准时开始，一早忙前忙后的苏煦此时站在礼堂门口，组织学员和干教有序入场，像他这种小新人参谋，一般情况下是摸不到大领导衣边的，更不用说近身接待，留校工作快三个月，一直被安排做底层工作的他，也就有幸为“大老板”端个茶，送个水。 “苏煦。”忙完学员入场，苏煦吩咐队长们自行拉歌活跃气氛，会场歌声刚一响起，他就又被顶头上司叫到一旁，接过办公室主任丢过来的茶叶罐，眼含莫名地微笑问，“主任，这是……” 办公室主任笑容满面地解惑道，“新部长专用，一会儿就坐后，你端上去就好。” “哦。”立即扭头瞟眼桌上已经泡好的茶，苏煦急忙跑上台，将准备好的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杯，外调的空降兵排场这么大，这人的背景也不知有多厚。 等他拿着泡好的茶回来，学院领导们正踩着迎接曲的步伐逐一就坐，面带亲切微笑的大校长这次让出了正中主位，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圣旨”过来的局领导。 劳师动众啊！端着茶杯，躲在幕帐之后的苏煦小心地打量众人，一般情况下，只有顶层级别的人物调遣才会摆出这种隆重架势，虽说训练部部长实权强大，但如此阵势相迎，不能不说有点小题大做。 讲话还在进行，介绍完重量级人物，作为大会主持的院务部秘书将话题转给局里来的领导，对方毫不客气地接掌话语权，三言两语把命令宣读完毕，伴随台下的热烈掌声，一位陌生男子训练有素地站直身，郑重地向众人敬了一记军礼。 是他……苏煦捧着茶杯的手剧烈一抖，不顾溢出热水的滚烫温度，他望着台上意气风发的俊逸男人，呆愣地向后退了两步，怎……怎么可能是他？这简直太荒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迷糊新文，欢迎包养！ 嘤嘤嘤嘤，继续舞王之后的正剧风，不过军旅好像有点过气了。 第二章 四个月前，即将硕士毕业的苏煦再次面临分配，由于平日成绩优秀，人又听话懂事，所以当他怯生生站在导师面前，小心打探去向问题时，让平日里一贯不修边幅的张教授立刻认真起来，收敛起玩世不恭的微笑正襟危坐道，“听说今年形势不太好。” 导师语气中的为难让苏煦心头一沉，心知每年分配都不似表面那般澄清的他深深叹口气，笑着低头道，“打扰老师休息，那我先回去了。”说到底，每年分配也就两条路最保险，一是人脉，二是钱，可惜哪条路都沾不上的他，本想求导师帮忙说说话，不过看这架势，估计今年又没戏。 掐灭手中吸了几口的烟，心里同样不好过的张教授皱着眉叹口气，从教二十几年，他的得意门生并不只有苏煦一个，但每次看到这样的孩子都会心痛，一想到自己一脚坑一脚泥的在学校苦熬，家世同样普通的他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难过，可自己再怎样也只是个老实教书的，和那些掌管实权的大人物有本质区别…… “过几天，在s市有个研讨会，你和我一起去吧。”本来这次会议并没列进他的日程，只是这阵手头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机会，纯当带爱徒去撞撞运气。 已走到门前的苏煦闻言身形一顿，立即转身向老师敬了一礼，激动道，“多谢教授！”其实陪导师出席各种会议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只是在这个分配关口，导师肯带他出席，多少有给他找“婆家”的意思，虽说把握不大，但也好过傻坐在家里苦等。 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对苏煦来说收获并不大，这次会议的规模出乎意料的小，很多专业领域的权威人士都未出席，说话算数的人都不在，即便表现再好也无济于事，何况很多人，也都是和张教授一样，只是来混脸熟的。 “唉！”无奈地轻轻叹口气，回到宾馆的苏煦开始收拾明日返校的行李，不过心里失望至极的他，在导师面前还是表达了由衷的感谢，教授肯带你来已是恩惠，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掏出一根烟，张教授看着帮自己收拾东西的学生，面露不忍道，“明天晚上才走，主办方白天有个活动，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出门散散心。” “好。”心知导师心思的苏煦急忙整理好行李，简单道别后离开宾馆。 作为国际化大都市，s市的夜色不仅美，还很丰富，心情烦闷的苏煦穿着便装风衣，揣着口袋慢悠悠地在江边来回踱步，霓虹闪烁的江面美不胜收，即便深秋天气微寒，游人却依然络绎不绝。 繁华的都市生活与前世在藏区的生活简直有天壤之别，趴在凭栏上，望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江面，苏煦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藏区广阔碧蓝的天，还有那巍峨苍茫的雪山，其实在雪崩的一霎，原本心灰意冷的他已然后悔，用一生的代价去换一场虚幻的感情，怎会值得？还好，老天怜悯，又给了自己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是这条路对于他来说，太过艰难。 “借个火。” 看着递到面前的香烟，苏煦淡笑着扭头看向身旁不请自来的男人，不经意间挑起半边眉梢，低低地柔声道，“我不抽烟。”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高挑的身材和宽厚的肩膀，让身穿黑羊绒长风衣的他显得格外出众，俊逸的脸庞始终带着一抹暖人心脾的温和微笑，只是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孤高微蹙，暴露了他亲切笑容之下的霸道本质。 面对出师不利的局面，男人眼中迅速激出一小簇火焰，抽回夹着香烟的手，别有深意地笑道，“我也不抽。” 苏煦垂下眼帘，了然一笑，没再开口，继续神色幽幽地遥望江景。 也许是面前青年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寂寞打动了自己，原本想要离去的男人看着苏煦文静漂亮的脸，缓缓向前迈了一步，低头暧昧地贴靠到对方耳侧，“起风了，想换个地方坐坐吗？” 微侧过头的苏煦轻挑眼睑，用开玩笑似的口吻低低问，“理由？”经历过一世的他对这种同性邀约并不陌生，当年和韩琼交往时，一同出去玩的他经常能接到这类暗示，只是此生刻意远离那人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放纵自己的机会，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何来理由？此话一出，立刻问得对方微微一愣，男人随即“呵呵”轻笑两声，一脸正色地答道，“寂寞算不算？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总有一个适合发泄的理由，说服你了吗？” 摇摇头，被逗笑的苏煦淡淡一声，不置可否地垂下头，老实说他此时心情并不好，只是陌生男人模棱两可的话取悦了他，才让他发自内心的笑出声，其实很多事，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真要是想开的话，也没什么受不住的。 见人没做声，男人很有风度的没再继续纠缠，像个老友般对苏煦温文一笑，默不作声地抬脚转身，却在准备离开时被身后人拉住手臂，面色惊讶地重新转了回来。 低头看着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臂，神色尴尬的苏煦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脸颊微红地小声开口，“地方，我是说……” 微笑地看着对方略显慌张的脸，没等对方说完，男人便主动拉起苏煦的手，“跟我来。” 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让苏煦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出手如此阔绰，应该是个商人公子哥吧？默默跟在男人身后，他在心里暗自猜测着。 关好门，男人静静地站在苏煦身旁，目色温柔地打量着眼前气质独特的美貌青年，干净清爽的短发，笑起来勾人心脾的唇角，不失清纯却自带风情的眉眼……让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生平第一次提出这种邀请，“要喝点东西吗？” “哦，不用。”发现男人自进门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猛瞧，心中紧张的苏煦开始后悔自己这次轻率的举动，眼神飘忽地望了一眼被锁紧的房门。 脱下风衣外套的男人挂好衣服，从酒柜拿出一瓶红酒，“你看起来很紧张，是第一次吗？” 在这件事上，从未想过隐瞒的苏煦淡淡点下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小口抿着杯中香醇的红色液体，“我想先洗个澡。” “没问题。”男人当即点头，“洗澡有助于放松身体。”语毕，他没再看苏煦，而是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苏煦瞟眼男人，放下酒杯走进浴室。 隐约听到浴室传出的流水声，站在落地窗前观赏夜景的男人悠闲地品着红酒，直到听到敲门声才放下杯子，打开门从来者手中接过一包东西。 “哟，你这是转性了？谁告诉你我在这边休假的？”送东西的银发男子戏谑地挑挑眉，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一脸漫不经心地努力往房内偷瞄，“不请我进去坐坐？” “多谢。”丢下一句话，只听“砰”地一声，男子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严。 作者有话要说：-________- ，很想写一个勾人的小妖孽，因此小煦煦就诞生了，~~~~(>_<)~~~~ 至于司徒御雪那个万年老妖，迷糊还是谨慎对待的好。 第三章 喷头洒出的水很热，苏煦用力地甩甩头，抹把脸，冲净身上的泡沫，常年的军校生活，让他习惯性的选择了快捷方便的淋浴，确定泡沫被冲洗干净后，他关掉喷头，随手扯起一块浴巾围在腰际，光着脚，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把刚送来的东西放到枕下，听到浴室关门声的男人走到卧房门旁，眼含惊艳地盯着刚洗完澡的苏煦，满意地微笑道：“身材很不错。” 两颊一热，正在擦头发的苏煦停住手，神色拘谨地捏住毛巾，半侧着头向对方瞟了一眼，唇边扬起浅浅的笑，打量着脱下外套只穿一件衬衫的男人，打趣道：“你也不错。” 男人挑挑眉，快步走到苏煦面前，双手捧住青年的头，低下头，眼含柔情地注视着对方漂亮的双眸，轻轻地吻了上去，“你的眼睛很漂亮。” 微垂下眼帘的苏煦丢开手中的毛巾，双臂无比自然地挂在对方腰侧，微仰起头，享受着对方炽热的吻。 柔软的唇瓣一点点滑过他的鼻梁，顺着脸颊落到唇前，突然调皮地咬了一下，“你……”被咬疼的苏煦不满地睁开眼，刚要开口抗议，就被对方的吻堵个正着，男人的舌尖抓住机会，狡猾地溜进他的口腔，激烈又强势地纠缠住他的舌。 “唔……”擦净嘴角溢出的口水，想要霸道吻回来的苏煦伸出双臂环住对方脖颈，却不料被男人就势抱入怀，直接拐进卧室。 长夜的寂寞在火热的激情中渐渐融化，伴随着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两颗原本陌生的心在这一夜紧紧依偎。 糟糕！早操集合……脑中警铃大作的苏煦紧张地睁开眼，本能地拉开被子坐起身，不管不顾地往床下冲，谁知身体刚一用力，股间就传来阵阵钝痛，撕裂般的不适让他瞬间找回神智，紧皱着眉长呼口气。 被惊醒的男人收紧搂在苏煦腰间的手臂，紧随着起身，打开床头灯，担心地看着对方低声问：“做恶梦了？” “没……没什么。”面露尴尬地看向身旁袒露胸膛的男人，苏煦微微摇下头，红着脸拉上被子，重新缩回被窝道：“是我睡迷糊了，打扰到你，抱歉。” 男人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躺回苏煦身边将他抱在怀里，语气真诚道：“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昨天疯过头把你累坏了，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昨夜的他，在碰触到青年身体后就彻底失去理智，着魔般地索求着对方青涩的身体，直到青年疲惫地开口求饶才恋恋不舍地罢手，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嗯”声应允的苏煦把头埋进枕头，长年以来的生物钟早已让他睡意全无，只是酸胀的身体太过难受不想起床。 挺听话的么，男人瞄眼乖宝宝状的苏煦，有点意外地挑挑眉，伸手想要关上灯，可还未等他碰到灯身，就被一阵手机铃声阻拦，只好将准备去关灯的手转向床头柜，“有事？嗯，我知道了，准时到达。” 竖着耳朵听完整段对话，心里大概推测出通话内容的苏煦默默拉高被子，小声问道：“要走了吗？” 拉开被子准备下床的男人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瞄眼苏煦，用萍水相逢的疏离口吻道：“是的，这一晚很愉快，多谢。”语毕，他迅速起身走进浴室，收拾妥帖后衣冠楚楚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继续窝在被子里的苏煦，公事公办地嘱咐，“房费我已经结清了，你多休息一会儿，早餐客房部会送过来。” “不用！”听到这，心头十分窝火的苏煦立即坐起身，一脸愠怒地瞪着男人，在对方惊愕的注视中跳下床，不顾一切地冲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他的大衣，摸出钱包道：“一人一半就好，我是来开房的，不是卖身。” 他倔强的强硬态度让对方重拾笑容，男人温柔地看着苏煦婉拒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说完话，他不给苏煦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等！”强忍身体不适的苏煦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对方手臂，手忙脚乱地从钱夹里往外抽钱，“多少？”匆忙间，没想太多的他一不小心，把夹在钱夹中的证件抖落掉地。 听见“啪嗒”一声的男人转过头，将视线落在玄关地板上，抢在苏煦之前弯腰捡起展开的红色证件，状似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笑着把东西交给面色僵硬的苏煦，“别生气，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不要介意。” “哼。”苏煦厌恶地皱皱眉，一把抢过对方递来的证件，从钱夹里抽出所有大钞，强行塞到对方手中，“两不相欠，再见！” 无奈地看着手中的钞票，男人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转身离去的苏煦，缓缓勾起唇角。 杯中溢出的普洱茶香将苏煦拉回现实，他紧着眉梢，一脸难堪地垂下头，满眼复杂地盯着捧在掌心的茶杯，这个男人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想不通其中关窍的他，傻乎乎地抽抽鼻子，突然目色一凛，别有深意地向台下就坐的办公室主任投去一瞥，这茶……是不是香过头了？ 顷刻间，手中茶杯犹如千斤巨石，压得苏煦满心沉重，据他所知，在老部长退职前，本有提拔自己老部下的意思，而原本最有希望坐上部长之位的，正是现在的副部长，而办公室主任，又是副部长的直系下属，如此来看，这杯特殊的香茶真的只是讨好新领导的贡品吗？ 想到这，冒出一头冷汗的苏煦赶紧倒掉香气四溢的普洱，就着杯子重新添满水，小心地把味道淡了许多的茶水端到新部长手旁，随后拿起保温壶，为在座的领导们续满茶杯。 放下手中的发言稿，刚刚说完就职讲话的楚天策掀开杯盖，瞄眼杯中淡如白水的茶，飞速扫眼周围人桌上的茶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这茶，泡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的卡啊……(┳＿┳)... 第四章 会议结束后，走在领导大后方的苏煦长长呼口气，刚才送茶时，他的心差点没紧张得蹦出来，这些人也真阴险，人刚到软刀子就插过来，那么紧密的一个主席台，左有大校长，右有局领导，单单给新上任的部长泡普洱，是嫌新人风头不够盛？如此来看，韩琼能把新部长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估计也是这群人刻意宣传的结果。 回到办公室，苏煦推门就看到同事叶晓娟脸皱的像只包子，正端着报纸唉声叹气。 “叶姐，怎么没精打采的？”叶晓娟是院里的职工，和苏煦同在部办工作，年过四十的她，包养得非常好，依稀可见当年的美人模样，因此平日里，嘴甜的苏煦总喜欢唤她一声“姐”。 放下手中的报纸，叶晓娟看眼苏煦，将自己桌上的茶杯递过去，哀怨道：“真犯愁，报纸上说，最近军内体制可能会有变动，要让我们这些职工回家。” “不会吧？”接过茶杯，苏煦怀疑地蹙起眉，安慰道：“现在媒体听风就是雨，你别受影响。”说完话，他把盛满热水的茶杯放到对方桌上，然后才拿起自己杯子接杯水。 由于来的比较晚，因此苏煦在办公室的境遇与每一个初来工作的新人一样，面临论资排辈的各种人情往来，有意把自己位置摆很低的他，像平日里端茶倒水这些事，都会主动做一点，就算叶小娟不穿军装仅是个职工，但也是在大院长大的领导家属，更不用说职工的编制一直都挂在总后，论稳定性的话，比他强大多了。 喝口茶，心情稍有好转的叶晓娟收拾好报纸，笑呵呵与苏煦聊起八卦，“你今天去开会，见到新部长了？听说年轻有为，人也长的不错。” 含口水的苏煦没说话，只是微笑着冲对方点下头，叶晓娟为人亲切，就是有点碎嘴，起初他到办公室时对这点并不知情，结果无意中说的几句话被她传的众人皆知，即便话没什么问题，但这种被人“出卖”的感觉让苏煦十分不爽，从那以后，他每次和叶晓娟说话都很小心，生怕错口说出披露，空惹是非，“反正部里明天开交班会，到时候叶姐你想不见都难。” “哈哈。”叶晓娟爽朗一笑，看看时间，又掏出另外一份报纸。 坐回办工桌前的苏煦暗自苦笑着摇摇头，认命的打开文档开始工作，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是军人，而且还成了自己的直属上司，真是天意弄人，文件写到一半的他停下敲打键盘的手，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开始胡思乱想。 在看到楚天策的那一刻，苏煦心里既不安又激动，不安的是，如果对方对他当初的所作所为有所排斥，会不会有意为难他，激动的是，要是对方真顾念情谊，他也许能找个靠山，只是如今楚天策的想法还属未知，他也只能心揣忐忑见机行事。 电话铃声打断了苏煦的思绪，下意识接起电话后，他习惯性的自报家门，“你好，训练部办公室。” “小苏。”话筒那边响起主任略带沙哑的声音，“刚才营房打来电话，说部长的新家已经腾出来了，你带着钥匙提前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再布置的。” “是！”接到命令的苏煦习惯性地高声作答，随后急忙站起身，拎起大衣就往外跑，“叶姐，我出去办点事，要是下班前回不来，你先别锁门。” 不耐烦地抬头看眼苏煦，喝着茶水看报纸的叶晓娟应和道：“去吧去吧，争取早点回来。” 早已习惯这种事的苏煦飞快跑到一楼营房办，敲敲门喊声“报告”进去，对管事的助理道：“听说新部长的房子安排好了。” 助理身后的营房办主任闻言，特意扭头看了苏煦一眼，吩咐道：“小李，把钥匙给他。” 得到指示的助理拉开抽屉，掏出一串钥匙，连同登记表一并交给苏煦，笑呵呵道：“先签个字吧。” 看眼钥匙，有点惊讶的苏煦马上拿起那张住房登记表，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疑惑地皱紧眉道：“这个房子的标准，是不是不太对？”手上这套房子只是个普通的军官公寓，按照新部长上校正团的待遇，起码也得安排个一百六十平的套房啊。 营房办主任闻言解释道：“苏参谋别误会，其实我们原本是按照规定准备的，可新部长特意打来电话叮嘱，说不用给他准备套房，单要一间公寓就好，我们都觉得挺意外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挺意外的。”笑着在登记表上签好字，苏煦揣好钥匙笑着走出营房办，刚出门，他前一刻还堆满笑意的脸瞬间变冷，无比凝重地叹口气，用力捏紧揣在衣袋里的钥匙，看此情形，那个家伙还真是来镀金的，根本没打算在此长住啊，连房子都不要…… 军官公寓的标准都是统一的，同样住在这幢公寓里的苏煦对房子的情况十分熟悉，按照钥匙上的编号打开门，进去查看一圈后，他立即苦着脸摇摇头，好好的套房不要，非在人家布置好之后改口要间破公寓，真是作孽！ 看着眼前脏兮兮久未打算的房间，被安排来做临时布置的苏煦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挽起袖子，抄起抹布重新打扫，还好床铺之类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帖，否则他就是超人附体，也无法在新领导下班入住前收拾完毕。 爱干净的苏煦把地板和家具擦满三遍才罢休，整理好床铺和窗帘，又把水果洗干净放进果盘摆好后，站在门口的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公寓，这才满意地点下头，擦擦额头的汗水，颇感欣慰地跑进卫生间洗手。 用旅途劳累做借口推拒掉饭局，回到公寓的楚天策推开虚掩着的门，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梢，想不到下面人手脚还挺快的，看眼桌上洗干净的提子，听到流水声的他立即走进房门，神情复杂地盯着洗手间的门。 苏煦拉开门，着急回办公室的他差点一头撞上站在门前的男人，看到人强行止住脚步，急刹车让失去身体平衡的他猛烈地摇晃两下，可还未等他自己调整站稳，就被对面的罪魁祸首一把拽住手臂，“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额，非常卡……不知道为什么，(┳＿┳)... 第五章 借力站稳的苏煦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立即抽回被对方抓住的手臂，力持镇定道，“报告部长，房间准备完毕。” 苏煦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楚天策略显讶异地挑下眉，收敛起一脸的柔和，转身打量一遍房间，点头道，“不错。” 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整理好衣服的苏煦偷瞄眼对方，默不作声地站在新领导身后，楚天策的阅历早教会他处事不惊面不改色，本想察颜观色的苏煦，连对方的喜怒都没看出来，更别说揣摩人家心里的想法，“部长满意就好。” “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没必要搞得太复杂。”楚天策盯着那盘洗好的提子，回过头看向苏煦，眸中含笑问，“你说是不是？”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一愣，摸不清对方喜好的苏煦不敢多说，乖宝宝似的点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中规中矩道，“部长旅途辛苦，我就不过多打扰您休息了，要是您有什么……” “泡茶。”没等苏煦把场面话说完，楚天策就指着茶杯吩咐道。 茶？抿抿唇，苏煦若有所思地看眼对方，几乎是硬着头皮端起茶杯，进厨房四处搜寻了一圈，为难地捧着茶杯走回客厅门口，询问般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新领导，“不知部长喜欢什么茶？我现在就去买。”其实他打扫房间时就知道厨房里除了烧水壶，根本没有半片儿茶叶，现在领导突然下令要喝茶，除了马上去买还有什么办法？ 刚把电脑拿出来的楚天策专心地看着显示屏，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就喝你开会时端上来的那种。” 一句话，让苏煦不由自主地从脊背窜出一股寒气，极力扯出一记微笑的他，努力压抑自己心头的惊颤，故作镇定道，“普洱吗？我现在就去买。” 不置可否的楚天策没再说话，直到苏煦逃似地跑出门，才别有深意地抬头，看向房门紧了紧眉，抿起唇，将嘴角扬出一道浅浅的弧度，看来这人不仅聪明，也很谨慎，在没看清形势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表露半点倾向的。 飞奔到办公室的苏煦“砰”地关严门，捂着胸口坐到办公桌前，长长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盯着桌面那盒泡过一次的茶叶，楚天策那句话，绝对不是点个茶叶名那么简单，想不到工作才三个多月，就要卷入领导的新旧派系之争，对于一个没背景没资历的新人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这偌大的校园，关系复杂，人际紊乱，就好比古时安居一隅的王府，而他这个新人参谋，就是王府中的小小的家丁，稍不留神，就会被主子撵出大院，可想要在一群精英中站稳脚跟，又谈何容易？ 平复下心绪的苏煦起身接了杯水，刚喝两口，就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看看手表，他瞟眼茶叶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空着手锁好门跑去了离学校最近的超市。 超市茶叶专柜上的普洱档次并不高，苏煦精挑细选半天，最终选了一盒质量中等偏上的放进推车，然后火速冲到食品区，捡了几袋速食面和小青菜，又拿起一盒片好的羊肉，付过账急匆匆往公寓赶。 与教学区一河之隔的生活区只有一条主干道，苏煦拎着东西快步往回走，刚进岗哨大门没多远，就颇为郁闷的蹙起眉，前方不远处的红色轿车前，韩琼正跟一群家世相当的子弟说笑，明亮的路灯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对方眼角眉梢中的自信与张扬，绝对是苏煦永远不会表露的神色。 看到无处可避的苏煦，韩琼立即松开拉车门的手，掏出一根香烟夹在指间，向同事打招呼道，“不是说加班？” 微笑着抬起口袋，苏煦向众人一一打过招呼，颇为无奈道，“是啊，所以先回家吃个饭，再去办公室熬夜干活。”军令如山，军校里也不例外，领导的工作吩咐下来，做不好就必须加班，而且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却要死抠细节，发言稿逐条逐句都要用心琢磨，一改再改更是家常便饭。 “也对。”点下头，韩琼吸口烟，理解万岁道，“快到年下了，事情确实很多，不过你就吃这个？”说完话，他伸手指指苏煦当做“加班证物”的袋子，不屑地皱眉。 “省事嘛。”苏煦看眼袋子里的面，笑着对众人摆摆手，“我先回去了，大家再见。” 众人很一致地同时向苏煦点点头，随后各自拉开车门坐上车，等目送苏煦远去的韩琼掐灭烟上车后，坐在vip位置的清秀少年不满地轻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想不到你还挺看得起他。” “他是我念书时的同学。”韩琼皱紧眉，语气不悦地解释了一句。 “你同学档次挺高嘛，还喝普洱，哈哈。”坐在少年身旁的青年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接过话头，他们和韩琼是自小就认识的朋友，因此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要不是韩琼父亲调职a市，只怕他们的关系会比现在更铁。 同样看到那盒普洱茶的韩琼思考片刻，毫无征兆地迅速发动车子，泄愤般地驶出大院。 先回家放好东西，苏煦硬着头皮再次敲开新领导家的门，对坐在电脑前的楚天策腼腆一笑，在对方颌首后跑进厨房，没一会儿端着泡好的普洱茶走进公寓狭小的客厅，小心地放到茶几上。 “有吃的吗？”楚天策捏着下巴，再次检查了一遍刚写出来的发言大纲，这是明天交班会要用的，不喜欢照稿宣科的他，一般都是把需要重要说明的事逐一列出，然后简洁而明确地做出指示。 “唔。”又被对方问得一愣，刚放下茶杯的苏煦咬咬唇，试探性道，“部长还没吃饭？” 关上文档，楚天策看眼站直身的漂亮青年，点头。 瞥眼墙上的时钟，摸不清对方想法的苏煦赶紧提议道，“这个时间，食堂已经关了，部长想吃什么，我出去给您买吧。” “不用那么麻烦。”随意靠在沙发上的楚天策否定道，“能吃饱就好，我不挑食，别太拘谨。”这位青年的表现与初次见面时相差甚远，与其说他慑于自己的权利，还不如说他在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至于原因么……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填坑…… 第六章 为难地看着新领导，苏煦心里开始犯难，对方虽然说的很轻巧，但以他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和当年老领导的作风，这个“吃饱”就很有水分，总不能让部长和他一样去吃速食面吧？ 一看苏煦满脸为难，善解人意的楚天策索性给出明确要求，“面条总有吧？” 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年轻领导，刚刚去过超市的苏煦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受到了对方的监视，怎么他前脚才从超市买面回来，后脚对方就点名吃面条？这也太巧了，“有，不过是速食的。” “能吃就好。”楚天策无所谓地微微一笑，斯文俊朗的面孔竟让苏煦看得有些痴了。 “好，我马上去做。”点点头，苏煦立即转身跑回自家宿舍，从小冰箱里拿出羊肉和青菜，用心做出一锅羊肉汤面，带着碗筷回到楚天策房间，颇为内疚道，“部长，面做好了，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笑着移开茶几上的电脑，楚天策站起身，笑呵呵地接过盛面的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带着羊肉特有的香气，引得他胃口大开，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他一点都不忌讳地当着下属的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呼，好烫。” 前一刻还很紧张的苏煦，在看到对方豪迈的吃相时不由自主地笑弯嘴角，果然人和人比不得，想当年老部长还在任时，就是出门吃个便饭，也一定要找个小有档次的酒楼，有一次因为服务员上前菜烤鸭时，把面酱送的稍微晚了一会儿，老部长还特意摔筷子，叫来酒店经理狠狠训斥了一顿，想到这，他不禁眼眸一亮，低头问，“部长，光吃面胃不太舒服吧？用不用我再帮你找点配菜？” 吃着面的楚天策摇摇头，停下握筷子的手，问苏煦道，“你也没吃饭吧？怎么不一起吃？” “哦，不用，我一会儿回去吃就好。”苏煦连忙摆摆手，刚留校不久的他，至今还没有和领导面对面吃饭的机会，记得前不久和老领导出门招待客人，对方开席前特意把他和司机留在了车里，硬是没让他们进包间，“您先吃，不够我那边还有。”看对方吃得如此“豪迈”，想必一定是饿坏了，今天下午才刚坐飞机杀到学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开始开会，忙到现在就是铁打的肚子也挺不住啊。 很快把一锅面吃到底的楚天策急忙抬起头，笑道，“这些就够了，你手艺不错，以后晚上饿肚子，就直接去敲你的门。” “呵呵。”得到夸奖的苏煦笑着低下头，即便明知对方说的有些夸张，心里却还是挺高兴的。 满足地放下筷子，把汤喝个底朝天的楚天策抽出一张面纸擦净嘴，笑容满面地看向身旁站着的苏煦，“多谢招待。” “没什么，您太客气了。”对方的道谢让苏煦当即慌了神，赶忙走到茶几边的他，边收拾碗筷边道，“一碗面而已。” 看他收拾好东西，楚天策端起茶杯，喝口早已冲泡多时的普洱，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对了，这个茶叶的钱，我得给你。” 一听“茶叶”两个字就头疼的苏煦当即一撇嘴，抬头看向对方推拒道，“您不用算的这样清楚，这点钱我还是能解决的。”部里一直都有招待经费，像茶叶和水果这种东西，都是可以凭票解决的。 眼中飞速闪过一抹精光，楚天策摸着下巴，狐疑道，“我记得你在钱财上分得挺清楚的。” 心头猛然一坠，直直打量对方的苏煦看着楚天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警觉地选择了沉默，这句似是而非的调侃让他有点摸不着头绪，搞不好是借用那日在宾馆付账的事，来敲打自己应该公私分明，不过拿一盒茶叶向下属表明清廉，是不是太浅薄了点？“部长，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见苏煦端起收拾妥当的碗筷，收敛起笑意的楚天策淡淡点下头，继续拉过电脑查阅资料，直到耳畔传来开门声，才好像突然想到些什么似的开口道，“你还没做自我介绍。” 刚要出门的苏煦闻言反射性地站直身，中气十足道，“报告部长，我叫苏煦，现任职训练部办公室。” “嗯”了一声，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变弱，一瞬不瞬盯着电脑屏幕的楚天策都没再抬过头。 这人可真难捉摸。洗碗的苏煦听着流水声，长长呼口气，记得第一次接触楚天策时，身穿便装的男人根本就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彰显着难以掩饰的贵族气质，出手更是阔绰，那间五星级宾馆的套房，住一晚少说也要他一个月的薪水，远远超过他这个级别的正常差旅标准。 关掉水龙头，重新煮好一袋面的苏煦端着碗坐回小客厅，吹着面汤的热气，闻到香味的他，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楚天策吃面时的“饕餮”模样，同一个男人，想不到再见面时，居然肯为在狭小公寓里吃到的一碗速食面道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两种面目，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容？ 电话铃声响起时，楚天策正在整理手头上的项目资料，眼睛没有离开显示器的他，随手抓过手机夹到耳畔，听话筒那边说完话，才漫不经心道，“不打扰，直接上来吧。” 电话挂断没多久，听到敲门声的他站起身，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打开房门，不等对方进来便转身坐回电脑前，一边打字一边道，“收拾一下就走，房子太小。” 来人走到楚天策身旁，恭敬有礼的微笑道，“是，大少爷。”答完话，男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房间，把带来的东西逐一摆放妥帖后，端起楚天策茶几上放着的茶杯，打开来看了一眼，疑惑地皱起眉，“少爷，您不是一贯只喝绿茶吗？”而且还是只在茶艺师表演时喝上几杯，平时根本就不碰。 “他们说我喜欢普洱。”楚天策笑着抬起头，眼含讽刺地瞥眼管家手中的茶杯，“入乡随俗，我也不想让他们太过难堪。” 管家无奈地笑着叹口气，端着茶杯走进厨房，重新倒满一杯白水放到楚天策手边，“常用的东西都按照老规矩放在原处，少爷请早些休息。” 关上资料，楚天策看看挂着的时钟，站起身道，“好，你也早点回去，以后有事我会叫你。”说话间，他已亲自送人走到玄关。 临走时恭敬的向自家少爷行个礼，一直负责照顾楚天策的老管家有些不舍地转身，故意放缓步子走向电梯。 拎着打包好的饭菜，正从电梯门出来的韩琼正巧看到这一幕，站在门口的他，略显讶异地挑下眉，看到关门的楚天策后，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步走到苏煦门前，敲门道，“开门吃饭吧，老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坚持……明天值班，估计更新要泡汤了，(┳＿┳)... 第七章 正在洗澡的苏煦听到敲门声，急忙抓起浴袍披好，边擦头发边走到玄关，紧锁眉头抿抿嘴角，无奈地在开门之前换上一张笑脸，惊讶地看向韩琼道，“这么晚？快进来坐吧，我去套件衣服。” 把手中的打包食盒递到苏煦手上，韩琼脱了鞋，瞄眼小客厅的沙发，像没看到似的径自坐到主人床上，单身公寓的规格除去公摊面积，实际能用的就只有三十平，基本也就是宾馆单人套间的规格。 用手拍拍床垫，目光一直停留在苏煦身上的韩琼勾唇一笑，用开玩笑的口气调侃道，“大半夜，我专程来给你送饭，有没有很感动？” 拿起家居服，被对方盯得浑身难受的苏煦瞥眼客人，笑着走进浴室，三两下将衣服套好，走到小沙发旁坐下，看向韩琼道，“我吃过了，不过还是多谢。”要是放到重生前，对方这样做他一定会非常感动，可惜今时不同往昔，就算韩琼把心掏给他，都不会令他产生半分好感。 见苏煦穿戴整齐的出来，眼中透出一抹遗憾的韩琼翘起腿，指指对方前面的茶几，“怎么客人来连杯茶都没有？” “我家里没有茶叶。”苏煦一挑眉，站起身走向厨房，“不过水总是有的。” 不满地皱紧眉，韩琼状似不悦地冷声道，“刚见你买了一盒精装普洱，舍不得？” 正在接水的苏煦捏捏手中的玻璃杯，无比心烦地皱皱眉，韩琼对他的心思还和前世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想不到即使他走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道路，却依然摆脱不掉这份孽缘，要不是清楚韩琼家的真正背景，不想招惹是非的苏煦早就把对方丢出交际名单了，哪还会像此时这般，费心思去与人周旋，“那是公务开销，同窗这么多年，你可曾见我喝过什么普洱？” “呵呵。”接过苏煦递过来的水，韩琼轻笑一声，喝口水意味深长道，“新官的椅子还没坐热，你就已经开始投其所好了？” 对方刺耳的言语让苏煦不由自主地板起脸，韩琼留校后被分到科研办工作，而科研办一直由原先的副部长掌管，由于主管科研项目审批和经费呈报，科研办算是部里实权的顶梁柱，虽然同是新人打杂，但在实权部门里的韩琼，与他这种在部里打杂的人有天壤之别，“这话说的可真难听，你也知道，我如今在部里就是个打杂跑腿的，无非是上面怎么交待我怎么做罢了。” 这句话解释得恰到好处，苏煦语气中的无奈和委屈就像一只小猫爪，挠得韩琼心里又痒又疼，赶紧摆出一脸同情，他两步走到小沙发旁，挤坐在对方身边，刻意压低声线道，“实话跟你说，部办的工作没什么干头，最多也就是熬个主任，想要前途，还得去能够抓住实权的地方。” 别过头，躲开对方炙热的目光，苏煦默默低下头，柔声道，“唉，大不了比别人多走点弯路呗，我能留校，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再说我也比不得你，有那么多宏图壮志。”韩琼口中的道理谁都清楚，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好位置占尽地利，展露头角快些，升迁的机会自然就比旁人多，可关键是这样的位置，谁不想去？哪是说进就进的。 饵甩出去，鱼却没有上钩。略显失望的韩琼在心底深深叹口气，心情顿时糟糕不已，“行了，别打趣我，大晚上的，多糟心。”语毕，满脸阴沉的他站起身，不等苏煦起身相送，就穿好鞋推开门，在临出门时扭过头，语调温柔道，“我走了，菜都是你喜欢的，明早热热吃吧。”无论对方怎样招惹他，就是心情再坏他也不忍心对苏煦生气到底。 “多谢你挂心。”苏煦笑着走到门前，看着对方走进电梯的背影暗自松口气，愉快地锁好门坐回沙发，照今日的所见来看，明天交班会上的争锋一定会更加有趣。 清晨微亮的阳光洒满大地，依照生物钟准时清醒的苏煦爬起床，拉开窗帘用力伸个懒腰，飞快换好作训服跑下楼，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晨跑。 混在学员队伍中的他并不显眼，跟随大部队跑完四圈，正准备冲刺第五圈的他被人从身后猛拍一下肩膀，“怎么只看到你一个？” 闻言心头一惊，苏煦赶忙回过头，看向追上自己跑步的楚天策道，“早上跑了这么多年，要是不跑全身都没力气。” 一脸从容跑步的楚天策扫眼操场，不解道，“部里每日出操的人这么少？”学校规定，除节假日之外，部里在规定年龄内的干部都要出席早操，可依照今日的出席情况，来的人数还不足三分之一。 “可能都跑完回去了。”看看腕表，苏煦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楚部长？”楚天策刚想开口继续询问，就被突然跑过来的人打断，“想不到您也来跑步。” 点点头，楚天策一脸随和地看着挤到自己身旁的男人，微笑道，“是你啊，跑习惯了，不跑就觉得浑身难受。”这人他记得，也是部办里的参谋，名叫李宏斌，昨天去机场接他的人，开完命令大会后，还特意找个借口，跑到办公室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此话一出，被人挤到一边的苏煦当即低下头，偷偷撇撇嘴角，当事人还在，就堂而皇之的照抄原话，这脸皮也太厚了点吧，想到这，他微微斜过头，瞟眼笑容满面的亲切男人，深深为同事捏把汗。 “这快到年底，各种工作总结和汇报真能忙死人，我昨天还加班到十点呢，呵呵。”正当苏煦担心的工夫，李宏斌早已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向，他工作的时间比苏煦早好几年，经验丰富很了解部里的情况，因此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说个没完，不过很多话在苏煦听来，颇有老王卖瓜的自夸味道。 “是挺辛苦的。”楚天策不动声色道，虽说是肯定对方的话，但语气里却不见半点称赞的味道，淡漠似水的让人听不出一点感情。 “跟您比，我这都不算什么。”由于接触楚天策时间不长，以至于李宏斌根本没听出对方言气中的不妥，“过一阵子，您估计要比我忙百倍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juneko的地雷，迷糊在这里道谢啦~o(n_n)o谢谢鼓励！ 第八章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专心跑步的苏煦略微低下头，嘴角含笑地紧了一下眉，领导到底忙不忙，哪是一个下属随便说的？搞得好像他当过领导似的。 “哦？”瞥眼人，楚天策狐疑地反问了一个字，随即停住脚步，向李宏斌摆摆手道，“时间到了，你继续跑，我去吃饭。” 急忙停下脚步的李宏斌再次凑到楚天策身旁，笑道，“部长，您准备去哪里用餐？要是去食堂……”这位部长孤身前来，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一日三餐肯定要在外面吃，而这个时候，在学校里最方便的吃饭地儿只有食堂。 “不用。”楚天策抬起头，看向站在李宏斌身后的苏煦，故意提高声线道，“我回家吃就好。”语毕，他转身就走，完全没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 刚帮楚天策收拾完公寓的苏煦莫名其妙地看向新领导，昨天晚上他离开时，对方的家里“贫瘠”得连茶叶都要现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道一夜过去，就变出米下锅了？想到这，满怀心事的他装模作样地与同事又跑了一段，然后便笑着告辞跑去食堂。 学校食堂的早餐算是三餐里最让苏煦满意的，排队半天，掏出饭卡的他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份早点，香粥酱菜配上刚出炉的小笼包和茶叶蛋，卖早点的大妈看到熟人，怕苏煦吃不饱，特意从粥里捞些“干货”添到碗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两包递给他。 “多谢。”拎过东西，苏煦笑着道声谢，快步往公寓跑，深秋天冷，尤其是太阳还未高照的清早，食堂与公寓相隔很远，平日里他都是在食堂吃完再回家换衣服，今天惦记着楚天策的早饭，不得已才打包回去，希望能在食物变凉之前端上桌。 站在楚天策门前，苏煦伸出手，犹豫着沉思片刻，才试探性地敲敲门，没想到虚掩着的门被他一敲竟开了一道缝，随后就听到门后传来的高声吩咐，“直接进来吧。” 推开门，一脸惊讶的苏煦并没看到预料中的身影，听到浴室流水声的他，了然地叹口气，赶忙跑进厨房，刚想打开橱柜去拿碗筷，却突然意识到对方家里根本没开过火，更别说备有碗筷之类的厨房物件。 “在柜子里。”擦头发的楚天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门口，指着苏煦面前的碗柜道。 被他吓了一跳的苏煦皱紧眉头，一个指示一个动作地打开柜子，拿出洗得干净的精致瓷具，手中的瓷盘精致华丽，看着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整套餐具，颇感奇妙的他迅速把早餐准备好，将盛满食物的碗盘端进房间，逐一放到茶几上。 “挺丰盛。”笑呵呵坐下的楚天策拿起筷子，看眼还提着打包袋的苏煦，皱眉道，“怎么不肯陪我一起吃？” 立即否定性地摆摆头，苏煦急忙解释道，“我就是送个早餐而已，先回去了。” “一起吃吧。”见人要走，楚天策干脆直接开口留人，“还想和你聊聊呢。” 乖乖地“哦”了一声，苏煦转身走进厨房，愁眉苦脸地拿出碗筷，一听“聊聊”这两个字他现在就脑仁疼，天知道这位高深莫测的新部长到底想要聊出点什么，说多错多，一会儿千万得警醒点，别说错话才好。 一口一个小笼包的楚天策笑着看向低头喝粥的苏煦，缓缓开口道，“年底将至，各单位的经费申请是不是已经报上来了？” 把粥咽下去的苏煦点下头，公事公办道，“这件事的经手人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一会儿上班后，我去问问。” “不用这么麻烦。”楚天策喝口粥，剥开茶叶蛋咬了一口，吩咐道，“你把去年的报表给我找出来就好。”一般情况下，训练部下属小单位的经费支出都是常年固定的，如无特殊情况，每年都没什么太大变化，看去年的也一样。 “好！”苏煦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保证道，“上班后，我马上给您送过去。”这些办公资料一直存储在部办硬盘里，刚接触工作的楚天策不了解情况，自然找不到，但对于整日与这些东西为伍的苏煦来说，每个文档的内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找个报表根本不是什么麻烦事。 吃完自己那份鸡蛋，见苏煦正在吞包子的楚天策主动拿起对方那只，亲自剥好皮放到下属碗里，惊得小参谋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得上不来气，“部长……我自己来就好。” “快吃吧。”楚天策看眼捂着胸口拼命咽包子的苏煦，又故意夹了一口酱菜放到对方碗里，用无比正经的语气道，“喝口粥。” 急忙抓起粥碗的苏煦低着头，狠狠灌了一大口，极力掩饰害羞的他，此时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躲到碗后，可惜红彤彤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的小慌张，让楚天策在心里偷笑了好一阵，“早餐准备的不错，再接再厉。” 闻言，低头喝粥的苏煦在心里用力翻个白眼，抬起头笑容可掬地应了一个字，“好。” 吃过饭，收拾完碗筷的苏煦赶紧跑回家，换好衣服，赶在吹号前走进办公大楼，趁叶晓娟没来之前，将办公室打扫整洁，然后安心做在电脑前，开始迎接新一天的工作。最先找出楚天策吩咐的文件，苏煦根据平时习惯，打开局域网的硬盘准备上传，略微思考后，他关闭了上传界面，掏出一张空白光盘，把文件重新刻录好，拿着东西走向新部长的办公室。 “苏参谋，你有事？”走到门口的苏煦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守在楚天策门前的小战士叫住，这些小战士都是从校部警卫连里精挑细选上来的，专门负责给领导打杂开车，是最熟悉领导日程和脾性的人。 瞥眼部长办公室紧关着的门，苏煦看向小战士，反问道，“里面有客人？” 战士小吴点点头，“学报编辑部主任刚进去，要不然你先到我这里等等吧。”说完话，他特意指指在部长办公室对面的房间，主动走过去为苏煦拉开一张椅子。 对方的周到表现让苏煦很难拒绝，只好道声谢走过去坐好，部办里的小战士整天跟在领导身边，与领导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他多出好几倍，职位不高却各个都是人精，瞧这办事的手段，绝对比他精妙。 给苏煦端上一杯水，小吴瞄眼苏煦手上的光盘，笑道，“苏参谋这是给部长送东西？” “嗯。”苏煦应了一声，接过一次性口杯喝口水，皱眉问，“主任这么早就来堵人，有急事？” “估计是报账签字。”小吴凑到苏煦跟前，小声道，“我看他拿了一叠单子进去，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平时他是很少跟其他人说这么多事的，不过新官上任，谁不想多拍几次马屁，重新洗牌过后，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多亲近几个人总是没错的。 这么早进去找人，想必不会是只报个帐求审批那么简单，苏煦慢悠悠地喝着水，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对面那扇门，如果说以前的老部长是个官架子十足的阎王脸，那楚天策绝对是含威不露的笑面虎，论起威胁性，搞不好更强大。 过了好一会儿，学报主任才从部长办公室退出来，一见他眉眼间的满足笑意，就知道这次交谈的结果肯定很合他心意，没时间多想的苏煦赶紧起身走上前，敲敲办公室的门，“报告！” “进来。”听到请示的楚天策收敛起一脸深沉，语气温和道。 推门而入的苏煦径直走到领导桌前，把光盘放到对方桌上，低声道，“部长，您要的资料。”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大家新年快乐！（迷糊又老了一岁，嘤嘤嘤~） 第九章 接过东西，楚天策直接丢进电脑，当着苏煦的面看了一遍，低声问，“会点菜吗？” “点菜？”对方的跳跃性思维让苏煦有些抓不到头绪，愣了片刻，工作不久的他只好据实答道，“这个经验不够，熟练度不高。” “欠磨练。”滚着鼠标滑轮将报表一拽到底，认真盯着屏幕的楚天策总结道。 这是变相批评？苏煦有点小委屈的站在一旁，想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是每个部办里的参谋都有机会去伺候领导用餐的，他才留校几个月，人际还未铺展开，除了公差，哪有人会找他陪局？再说很多人之间的关系他并不清楚，即便有人邀请也不敢冒然前往，“部长要是……” “今晚我要招待客人，六点半，六到七人，你去预定个包间，按正常接待标准就可以了，菜单你点完之后拿来给我。”迅速看完一遍文件，楚天策关闭文档，边交待给苏煦工作边拿出电脑读取的光盘，打开碎纸机销毁掉。 看着光盘被机器一点点“蚕食”，第一次接手招待工作的苏煦大声回了一个“是”字，转身快步走出部长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还未进门苏煦就听到一阵欢快轻笑，“叶姐，什么事这么乐？”推开门，他看眼正挂断电话的叶晓娟，拿起茶叶袋。 “还说呢，快把我气死了。”前一刻还笑弯眉的叶晓娟气鼓鼓起撇起嘴角，沉下脸抱怨道，“我的职称调级通知都下来一个多月了，结果这个月工资，还没给我按照新标准发，刚才我特意跑到财务去问，结果被人冷脸打发回来，还说什么‘我没看到通知，你自己去院务部问’，太气人了！” “会不会是院务部真的没发到财务啊？”苏煦泡好茶，走回电脑前，托着额角安抚同事，叶晓娟是在大院长大的，虽然教授父亲早已退休回家，但总是迁校时期的老教员，至今享受文职正师级待遇，凭她这项关系，只要在校工作稍微久一点的人都不会故意怠慢，搞不好真是院务部的协理员太忙，忘记把文件发下去。 用手指敲敲桌子，叶晓娟绷着脸道，“没有，我刚才特意给院务部打过电话，人家告诉我说文件早就交过去了，哼，肯定是看不起我，不肯给我办。”一个程序上的小工作拖了一个月，肯定是有意为难，想到这，一贯心高气傲的她再次抓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道，“是政治部的樊姐吗？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苏煦颇为无奈的叹口气，自动屏蔽掉叶晓娟拉关系的套话声，开始思考部长交待的工作，真没想到新部长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居然不是“被请”而是“请人”，太出乎意料了。 翻出记事本，逐一查看上面记录的酒店联系名单，这些资料都是他从叶晓娟那里要来的，即使酒店的档次不太高，不过苏煦还是谨慎地在名单里挑了一家常去的店。这家酒店离学校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古风琼楼的装修风格使得用餐环境十分优雅，菜色也相对比较齐全，口味不偏重于任何一种菜系，在不清楚客人偏好时，预定这种熟悉的店总是比较可靠。 订好房间，放下电话的苏煦扭头看眼眉开眼笑的叶晓娟，起身拿过大衣道，“叶姐，我出去一下。”房间可以预定，但点菜总是要亲自过去点的，他得赶在楚天策开交班会之前把这件事办完，要不然会开完，再想挤进部长办公室就得排号了。 “嗯，去吧。”叶晓娟一改刚才气愤不已的怨念口气，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冲他摆摆手。 对方态度鲜明的前后反差勾起了苏煦的好奇心，本来打算拎着衣服边走边穿的他停下脚步，莫名地看向叶晓娟挑下眉，“怎么？事情办完了？” 笑着摇摇头，叶晓娟鄙夷般地挤挤眼，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刚才从政治部特意打听了一下那个财务部助理的后台，啧啧，还以为多了不起呢，那么傲，结果呵呵。” 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呵呵”听得苏煦全身一冷，心情突然沉重的他努力挑起唇角，配合地露出一抹微笑，“政治部连这种事都知道？”按理说后台背景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很严格保密的吧，居然能被人轻易打探出来，也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孩子。”叶晓娟用过来人的口吻道，“政治部有一张表格，每个人是谁介绍来的，和谁是什么亲属关系，都会在上面标注的一清二楚，你以为每年的转业名额，都是真看工作成绩的吗？笑话！” “难道是……”震惊不已的苏煦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看向有些小得意的叶晓娟。 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叶晓娟伸出手指用力弹弹，严肃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还得罪不起，懂了吧？” 点下头，套好大衣的苏煦了然地笑了笑，冲叶晓娟挥挥手大步走出办公室，深秋的冷风迎面吹来，让心绪烦乱的他顿时恢复几分清醒，身冷心更冷，天寒心更寒，即便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小兵通过努力能熬上将军的世道，但没想到，像他这样的白丁，在这里连站稳脚跟都如此艰难，现实永远比戏剧更加残酷。 时间不多啊！苏煦使劲儿握紧双手，想要在这里安身立命又不被边缘化，那自己只能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好的工作来赢取领导的信任，这样来看，楚天策的到来，对自己绝对是人生最关键的运气。 都说点菜要投领导所好，苏煦翻看着菜谱，不禁暗自庆幸起自己对楚天策饮食上的了解，估计整个训练部，除了他，还没人有幸和新领导一起用过餐。 迅速定下菜单，苏煦拿着备份好的菜单，特意找服务员借了一份菜谱带回办公室，其实从楚天策的做事风格来看，他倒觉得对方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可连菜单都要亲自审查，这种事无巨细的程度，只能说对方对他的工作能力还不是完全信任。 看着苏煦提着袋子进门，叶晓娟第一时间传话道，“小苏，部长刚打过电话，让你过去。” “哦。”闻言还未迈进门的苏煦立即转身，马不停蹄地跑向部长办公室，看眼对门的战士小吴，他直接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嗯，到时候见。”放下手中电话，听到“报告”声的楚天策看眼门，立即换上一张严肃脸，让苏煦进来。 从袋子里掏出菜谱，苏煦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到部长面前，主动翻开指了指里面夹着的菜单道，“部长，请您过目。”上交完东西，他习惯性的退后一步，与部长的办公桌拉开一定距离。 率先拿起点好的菜单，楚天策迅速看完，又仔细翻看了一遍菜谱，微蹙起眉看向桌对面的苏煦，语气温和地开口，“四凉八热，整体来看还不错，不过你看……”说话间，他将菜谱迅速翻到特定页，冲苏煦招招手，示意新人参谋走到自己身旁，指着菜单耐心地讲解道，“凉菜里面已经有一道烤鸭，你热菜里又点了一道鸭子，食材重复，把这道鸭煲汤换成一道菌汤，这样热菜里就不少菌类，同样也是汤羹，那么后面的鲜汤可以换成甜的，这样正好热菜四荤四素，搭配得正好。” 对方翻得快，说得也快，苏煦站在一旁，弯着腰凑到楚天策身旁，眼睛都不敢眨地专心记着，等对方讲完，才一脸受教地接过菜谱，满眼感激地笑道，“谢谢部长指点。” “那你说说心得吧。”修改完手中的菜单，楚天策像个考问学生的老师，很有耐心地提问道。 完全出乎预料的提问让苏煦当即愣了神，惊讶过后，他马上胸有成竹地回答，“凉菜和热菜要荤素搭配，食材和做法不要重复，禽类海鲜肉类青菜豆制品都要齐全，如无特殊要求，各种味道都要兼顾。” “孺子可教。”楚天策看着认真回答完问题的苏煦，满意地勾起唇角，身穿制服的青年比自己初遇时更为俊美，军装的帅气严谨完全掩盖了对方眉宇间的柔媚，让苏煦原本勾人的眼角眉梢显得格外英气，“下次让你点菜，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听到询问的苏煦立即挺直腰身，中气十足地答道。楚天策手把手的教他点菜，要是他连这点小事都学不好，那就趁早收拾东西回老家吧，不过能让部长亲自指导点菜技巧，估计在整个学院他都是独一份，唉，是不是自己太没用了？ 满意地点下头，看眼时间，楚天策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站起身，向苏煦道，“就按我说的下单吧，晚上你也一起去，另外准备一瓶红酒，不要走公帐。” “好。”苏煦点点头，把菜谱放回口袋，拿着改好的菜单跟在楚天策身后走出办公室，嘴角含笑地低下头，听对方的意思，今天这顿饭是不打算报销的，估计晚上招待的人，是楚天策的私人关系，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有机会接触到新领导的私人交际圈，不过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也不知此事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回到办公室，苏煦放好菜谱，重新给酒店打了一通电话，仔细确认完重新修改后的菜单，与前台订好开席的最终时间，直到把楚天策交待的工作全部做完，他才起身伸个懒腰，喝口水。 看报纸的叶晓娟竖起耳朵，怀着坚持不懈的八卦精神，把苏煦的电话内容听得一丝不漏，见对方放下电话拿起杯子，立即抬头问，“谁的活动？” 即使对叶晓娟这种“好打听”的性格无比厌恶，不过苏煦还是摆出一张温厚笑脸，应对自如道，“上面交待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叶姐你也知道，很多事我是不方便问太多的。” 没问出什么消息的叶晓娟扫兴地紧紧眉，低头继续看起报纸，心有不甘道，“你就是胆子太小，问问能怎么滴，怕什么！再说让你办事都不问清楚，小心以后东窗事发抓你顶罪。” “呵呵。”苏煦轻笑两声，语气严肃道，“叶姐提醒的对，我以后是得注意点。”叶晓娟虽然八卦一点，但没有什么坏心眼，性格也很直率，这正是苏煦一直以来没有真心讨厌她的主要原因，毕竟能够好心提点新人的老同事并不多，机关的日常看似平淡，却处处暗藏玄机，很多事要是经验不够，很容易被坑。 年轻人话语间表露出的真诚取悦了叶晓娟，自尊心得到满足后，她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得意神情，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神秘兮兮道，“瞧吧，今天的交班会，一定非常热闹。“ 交班会啊！苏煦故作不解地睁大眼，聪明地没再接话，直接端着茶杯坐回椅子，其实不用叶晓娟说他也知道，今天是新领导正式上任的第一次会议，新人能不能撑起台子，旧人能不能守住势力，两派人马的暗中较量，都要在这次会议上初见端倪。 一想到命令大会上那杯“香气四溢”的普洱，苏煦就不由自主地为楚天策捏把汗，老部长手下这群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借刀杀人这一套玩得尤其狠，表面都是一张温厚笑脸，暗地里的绊子却从未停过，搞不好新人连立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捏在股掌中，任人搓捏。唉，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作为最底层的他来说，此时最聪明的做法，无非就是保持中立伺机而动，毕竟谁都得罪不起。 休息了一小会儿，苏煦再次套上大衣出门，特意去商场，按照楚天策的吩咐选了一瓶中档红酒，训练部作为校机关的下属部门，就算再握有实权，招待标准也要比学院领导低一个档次，既然新领导特意吩咐酒席按标准执行，那么配的酒也必须执行统一标准，只要没有上面的特别吩咐，他是绝不会擅自主张加高酒水档次的。 把酒放进小库房，苏煦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办公室主任打来的工作布置电话，“小苏，去把会议室整理一下，一会儿要开交班会。” “是。”接到命令后，苏煦直接抄起抹布走去会议室。通常行政楼的卫生由专人每天打扫，不过打扫的范围只限于公共区域，像会议室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由他这样的新人负责整理，在每次开会前将会场布置好。 对齐最后一张椅子，苏煦满意地拍拍手，刚要收工走人，就见李宏斌双臂抱胸，视察工作似的慢悠悠走进门，扫视一周后开口，“布置的还行，一会儿别忘记把茶水准备好，听说新部长最爱普洱，你别泡错了，要是没有就去准备点。” “李参谋是从主任那儿过来的？”同为部办参谋，又是同一个主任手下，按理说李宏斌根本没有什么指挥苏煦的权利，看对方这样硬气的“指点江山”，心里非常反感的苏煦颇有深意地问了一句。 “呵呵。”瞥眼苏煦，李宏斌轻笑两声，“我就是路过，看到会议室的门开着，所以顺路进来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拼了，咬牙，争取三更，至少两更！ 第十一章 还好不是主任，苏煦在心底偷偷松口气，目色复杂地瞥了李宏斌一眼，这人看着脑子挺灵的，怎么竟办糊涂事？别人都怕牵连努力往外躲，他却没事找事往火圈里跳，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嘛！“哦，那我先回去了。”一听对方嘴里的话纯属“个人行为”，苏煦也懒得继续在这耗时间，索性拎着抹布走人。 “唉，我说你脑子怎么不开窍啊！”见苏煦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性子急躁的李宏斌急忙追出门，红着脸想要把人抓回来。 走在前方的苏煦侧身躲过对方抓向自己手臂的手，不解地皱皱眉，刚想找个借口摆脱同事的纠缠，就听身后有人道，“什么脑子不开窍？” 来者嗓音醇厚有力，音量不高却让人倍感威慑，二人同时迅速转身，看清来人后苏煦心头一惴，勉强扯出一张笑脸，低声唤了一句，“部长。” 颇为不屑地瞄眼苏煦，李宏斌扬起一脸灿烂笑容，兴高采烈地凑到新领导身旁，讨好地解释道，“没什么，我在提醒小苏，一会儿开会别忘记给您泡茶。” “哦。”楚天策不动声色地看眼苏煦，抬起拿笔记本的手命令道，“通知各单位，过来开会。” 这么早？看眼时间，苏煦没敢多问，赶紧抬脚准备跑去干活，谁知他刚转身，就听李宏斌语带质疑地反问，“太早了吧？往常交班会都是十一点准时开始的，部长……” 没理李宏斌的碎碎念，楚天策微扬起头，看眼苏煦离去的背影，大步走进会议室。在他眼里，聪明人有两种，一种是真聪明，一种是装聪明，前者看着很单纯，实则心里早就把什么事都摸得一清二楚；后者外面表现得很聪明，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什么事都看不通透。 不过对于他来说，人聪不聪明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被他所用。 走进会议室，楚天策扫眼圆桌上的名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用他在人前一贯的温厚表情，笑着对紧跟进门的李宏斌道，“茶什么的就不需要了，你去通知一下副部长和部办主任，让他们过来开会。” 由于开会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因此苏煦只能回到办公室，逐一打电话给训练部下的各单位领导，重新通知会议时间。听他打完两通电话，一直坐在办公室的叶晓娟放下手中的报纸，好心提醒道，“你怎么没先通知主任啊？” “你看我都忙糊涂了。”苏煦敲敲头，放下电话赶紧往外走，本来他想把外面单位全部通知完，再去敲主任的门，一来是很多单位领导的办公室离行政楼比较远，赶路需要时间，二来楚天策上来就改掉固定的开会时间，这种近乎于挑衅的行为肯定会引起旧领导不快，要是赶在此时去敲他们的门，少不得要被迁怒……不过在叶晓娟的好心提醒后，他不得不先去敲副部长的门，要不然被人八卦成不尊重直系领导，他可消受不起。 看眼时间，叶晓娟干脆拉过电话，主动帮苏煦承担了一部分工作，“你去找主任吧，我帮你打电话通知其他人。” “多谢！”苏煦感激地咧嘴一笑，迅速冲出办公室。 关上门，长呼一口气，他抬眼就看到李宏斌正满眼焦急地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这是……”询问间，苏煦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房门，见门没有上锁，心领神会道，“人不在？” 不爽地瞥眼苏煦，李宏斌捏着手机，烦躁地点头道，“电话也没人接，这可怎么办？”他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为啥非要临时更改开会时间，真是新官火力大！两派相争，归根到底为难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 相对于李宏斌的慌乱怨念，苏煦倒是表现得极为平静，如果说楚天策临时更改开会时间在主任意料之外，那主任此时“恰巧不在”，是不是也在楚天策的预料之中？不过这下马威，到底是谁给谁的？“那部长在吗？” “部长？”听到这两个字的李宏斌眼眉一瞪，用看笨蛋的目光狠狠盯着苏煦，没好气道，“部长不是在会议室吗？” 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苏煦耐性极好地进一步解释，“狄部长。”副部长姓狄，名楠庭，常被同僚们打趣成“递难题”，在学院熬了几十年，现在名头前还挂着一个“副”字，这字就像一根血刺，时时扎在他心头，让狄副部长简直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等到老领导滚蛋，刚想过把“正”字瘾的他，屁股连椅子边还没摸到，就被从天而降的年轻人抢走位置，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李宏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点头道，“部长在，不过在和印刷厂主任谈事情。” 印刷厂？心思细腻的苏煦立即感到有点不妙，脑中飞快回忆出一些零碎片段，看眼手表，他微蹙起眉，低声道，“时间不多，要不你先回会议室吧，我再回办公室看看。” “一起去呗，你还回去干嘛？”李宏斌不解地拉住苏煦，挑眉问。 扭头看眼办公室的门，苏煦答道，“我还得通知其他部门领导来开会呢，先走了。”语毕，他急匆匆走进办公室，看着还在打电话的叶晓娟，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 放下电话，叶晓娟看眼内部通讯录，满足地拍了拍桌子，“回来啦，挺快的么，我这边也干完了，只是印刷厂的主任不在没通知到，要不然你给他打个手机吧。” “不用，他在狄部长那里。”苏煦走到桌旁，拉开抽屉拿出工作记事本丢到桌上，站到窗边，斜着头望向行政楼大门。 叶晓娟看他瞧得出神，好奇地凑过去，一同瞄向窗外，见楼下的景色和往常别无二致，平静得什么热闹都没有，才狐疑地拧着眉角，不解问，“你看什么呢？” “看人。”苏煦摸摸下巴，咬咬唇，直到看到几个熟悉身影走进行政楼大门，这才拿起记事本，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对还站在窗边张望的叶晓娟道，“叶姐，咱们去开会吧。” 一看苏煦整装待发的模样，叶晓娟马上拎起自己的手提皮包，抢在苏煦面前走出办公室，主动向碰到的各单位领导打招呼，“哎呦，陈馆长来得很早嘛？郭主任也在。” 作为新人的苏煦老老实实跟在“大部队”后面，安静地听叶晓娟和其他人调侃，身为学院资深员工的叶晓娟，和这些小单位领导都能搭上话，甚至一些比较年轻的领导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提拔起来的，因此他们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tot)/~~ 争取一点之前写完。 第十二章 会议室的座位是固定的，笑谈中，一队人马走进来，各自找好位置坐下。最后进门的苏煦抬头扫眼会场，除了直系上司的位置空着外，长桌周围已经如往常一般坐满人，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天策，瞧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便将目光转向李宏斌，却发现这家伙在一直低头看手机。 真不靠谱！心里恶狠狠地鄙视了同事一记，思考片刻，苏煦还是决定先不关门，索性装傻跟着人往里走，结果还没等他抬腿迈步，就听楚天策厉声道，“最后进来的人把门关上。” 部长亲自下命令，苏煦自然不敢怠慢，转身迅速把门关严，他无奈地微蹙起眉，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好。 “人都到齐了？”所有人就坐后，楚天策片刻不等，直接翻开记事本，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句。 前一刻还稍显杂乱的会议室瞬间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将视线对准坐在长桌主位上的年轻男人，作为机关里的资深人士，众位老狐狸哪怕心里再不屑，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半分不敬，因此当楚天策的询问一出口，这群老家伙不约而同地瞄了一眼办公室主任的空位。 见没人说话，楚天策自动屏蔽掉那张空椅子，无视所有人问询的目光，继续道，“既然人都到齐，那么会议就正式开始。” 他过于坦荡的表现给众人一种“办公室主任向他请过假”的错觉，于是本来打算开口提醒一下的几个人，都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倒是苏煦还有一点怀疑，看眼身边的李宏斌，他打开笔记本在空白处写下一句话，“主任的情况你有没有向部长汇报？”写完后，他用手肘戳戳同时手臂，将本子慢慢移了过去。 看完那行字，李宏斌飞快摇摇头，一把将本子推还给苏煦，当他没脑子是不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向部长说什么？再说左右不过是个主任，又没有院里的正式职位编制，说句不好听的，哪天新领导不爽，一句话就能把这个位置撤了，有什么好嚣张的。 这家伙……苏煦十分无语地瞥眼同事，放下满心烦乱听专心开会，此时楚天策的模样与平日里相差甚远，一扫两人相处时的温润斯文，收敛起笑意的男人，看起来十分严肃，低沉的清冷嗓音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 “先传达一下学院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第一，各部门明年的经费申请下周五之前报上去；第二，办公楼正门晚十点上锁；第三，从下周起，可以着作训服棉服……”楚天策条理清楚言简意赅地将学院事务传达完毕，最后又问了一句，“有没有哪里没听懂或者不清楚的？” 闻言众人集体摇摇头，像做笔记的中学生般将内容迅速记到记录本上，楚天策环视下全场，撕下记着会议记录的那页纸，语气平缓道，“有不清楚的也不要紧，这张会议记录一会儿开完会就留在这儿，苏煦，你负责整理一下。” 突然被领导点名的苏煦急忙道了一声“是”，然后在李宏斌复杂的注视中，继续专心听领导讲话。 “院里的事就这些，现在我说一下训练部的工作。”楚天策重新翻了一页记事本，加重语气道，“第一，以后交班会就定在周五上午，具体时间另行通知；第二，各单位明年的经费申请下周三之前交上来，过期不候；第三……” “报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楚天策的讲话，办公室主任满面歉意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楚天策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半天没说话，他不置可否的态度引起了另一个人的不满，坐在他身边的狄副部长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出他进会议室后的第一句话，“你怎么才到？快点进来。” ……………………………………………………………………………………………………………… 真嚣张！苏煦握笔的手用力一紧，专心低头看着笔记本，没有像李宏斌那样把热闹看得太过明显。 部办主任借着老领导给的台阶，快步走进会议室，从几位已经就坐的主任身后挤到狄副部长身边，毫无半点歉意地拉开椅子，刚要坐下，就听到长桌对面传来一声音量极高的冷哼，当即惊得他身子一顿，面色难看地向哼声发源地瞥了一眼。 是科研办的郭主任，低头的苏煦瞄眼自己正前方，在心里默默为对方的行为鼓掌，在部里这些主任中，苏煦最欣赏的就是科研部的主任郭铭儒，在他看来，郭铭儒是唯一一位身处官场的“文人”，一身清风傲骨，做事也坦坦荡荡勤勤勉勉，鲜少像其他人那般献媚钻营，更是出了名的敢说实话，较起真来，谁的面子都不卖。 不过官场始终是官场，郭铭儒虽然能力出色，但性子太过孤高，这让他在工作中吃了不少亏，看不惯领导作风的他，在老部长手下讨不到半点赏识，以至于整个训练部办公室都很不待见他。 学院训练部下有六个单位，分别为图书馆教学实验室学报编辑部科研办公室印刷厂和电子教育技术中心，这六家单位基本都是教学辅助性单位，统一归训练部管理，每周五参加交班会的，都是这些小单位的一把手，他们开会后，再回去把学院和部里的指示传达给自己的下属。 训练部摊子大且杂，各个单位领导又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因此彼此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过，每到年底评选各类“有功之臣”时，各部门之间的矛盾就会迅速膨胀，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主任们毫无掩饰的针锋相对。 “第三。”将这一切收归眼底的楚天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开会，“以后经费审批时间固定在周五下午，其他时间不再进行任何审批。今天的会议内容就这些，各单位领导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说完话，楚天策将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部长。”后来的办公室主任开口道，“更改会议时间没有提前通知，我出去办事来晚了，很多事……” “李宏斌。”不等对方说完，楚天策就打断道，“你开完会，去主任办公室，把今天的会议内容跟主任再传达一遍。”吩咐完，他扭头看向部办主任，不痛不痒问，“还有其他事吗？” 摇摇头，办公室主任略显尴尬地瞄眼身边的狄副部长，被比自己年轻的上司用这种方式打脸，让他深感屈辱，不过此时能够跳出来替他找回场子的，也就只有坐在新领导身边的狄楠庭。 按捺住心中不满，狄部长悠哉地喝口茶，慢条斯理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一见他表态，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唯有郭铭儒坐直没动，皱眉盯着笔记本，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大家都没事汇报，那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合上笔记本，楚天策扣好钢笔帽，率先起身走出会议室。 他刚一离开，会议室里顿时就炸开锅，以前老部长开交班会，总是要絮絮叨叨说上两个小时，从家长里短说到市场调控，直到他说得口干舌燥喝完一杯水，才能彰显出他过人的渊博知识，哪会像楚天策这般，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清楚，整个会从通知到结束，总共不到一个小时。 “今天会开的挺快嘛。”叶晓娟看看表，主动走到苏煦身旁，心情大好地感慨，本来她拿着皮包，就是为了开完会能够直接回家，谁都知道，老部长开会长篇大论，每次交班会都得加班一个小时才能结束，结果这次开完还没到下班时间，当真出乎她意料，“新部长可真英俊，我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苏煦闻言一愣，不知所措地笑着点点头，他比叶晓娟小十几岁，两人熟悉后，总把他当小孩来看待的叶晓娟，经常会和他聊一些只有女人才会关注的话题，比如哪个主任长得帅啊，谁家的老公出轨了……总之就是家长里短，八卦不断。 “狄部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啊？”两人刚出会议室的门，还没走几步，苏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担忧的询问，这声音好像是图书馆的陈馆长，有意放慢脚步，苏煦一边和叶晓娟闲聊，一边竖起耳朵，想要偷听□后人的谈话内容。 比他更八卦的叶晓娟立刻察觉出年轻人的心思，同样放缓脚程，漫不经心地随口道，“副院长的女儿回国啦，你知道吗？” 飞速摇摇头，这种事苏煦向来是不上心的，对于喜欢男人的他来说，院长女儿远没有新部长魅力大，更何况他和楚天策之间……一想到那一晚，苏煦的双颊就染上一层微红，急忙甩头将那些回忆片段从大脑里丢出去，他强行把注意力转向身后交谈的二人。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现在这事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狄副部长的语气充满心酸与无奈，让听的人不由自主地难过了一把。 手里捏着记事本，陈馆长还未来得及继续开口，就被副部长挥手甩开，张张嘴，他想了好几日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又重新咽回肚子里，近几年书籍涨价，图书馆的经费一直吃紧，很多进口的外文资料都无法购买，心急如焚的他一连打了两年报告，却始终没有任何结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咬牙在老部长退任前走了一套灰色程序，可谁想还没等到签报告那天，老部长就拍拍屁股走人，只给他留了一张空头支票，“真是说话比放屁还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还有6000，握拳，搞不好周四要拼命了。 第十三章 由于太过气愤，这句没有刻意压低声线的抱怨很轻松地传进苏熙耳朵，走在陈馆长前方的他略显讶异地挑下眉，瞥眼身旁的叶晓娟，暗自为老馆长捏把汗。“叶姐，下午你那里有没有要审批的单子？” “有啊。”叶晓娟拎着皮包，笑着瞥眼身后的陈馆长，颇有感慨地撇撇嘴，“你那边还有要签字的吗？一起给我吧。” “不用了，我这周没有。”陈馆长的那句低骂让走廊中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片凝滞，苏煦见场面有点尴尬，便随口扯了一句话，没想到叶晓娟也挺配合，顺着把话圆了下去。 抬头望眼苏煦，知道自己表现失态的陈馆长紧锁起眉，快追几步走到叶晓娟身旁，口气僵硬地打招呼，“以后周五下午要忙喽！” “呵呵，是啊。”叶晓娟搭腔道，“不过这样也好，时间固定，你们也不用天天盯着他抓人。”以前时间不固定时，各小单位报账审批都要先往部办打电话，询问下领导在不在，忙不忙，要不然过来见不到人，就等于白跑一趟，结果搞得部办像领导监控器似的，整天电话接个没完，烦都烦死了。 笑呵呵地点下头，陈馆长搓搓手，感慨道，“嗯，这样是挺好，大家都方便。”语毕他特意将目光对准苏煦，特意压低声线问，“苏参谋，刚才让你见笑了。”平静下来的陈馆长此时懊恼不已，气糊涂时根本没怎么在意身边有什么人，直到苏煦开口缓和气氛，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失言失大了，不过他和叶晓娟相识多年，彼此关系还算不错，两人没有利害关系，对方也不会特意跑去给自己找麻烦，只是苏煦这个让人摸不清根底的新人，万一…… “怎么了？”苏煦露出一脸困惑，睁大眼看向对方。论资格，陈馆长在学院里算是比较老的，从小兵一点点熬上来的他，做事十分谨慎，总给人一种畏手畏脚的唯唯诺诺之感，平日里待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因此即使他学历和能力都不是太高，也能勉强保住自身，当一个小领导在学院混到退休。 在机关混的年头久了，苏煦的态度陈馆长自然看得明白，“没什么，呵呵。”打个哈哈把话题扯到别处，三人又闲聊几句，在办公室门口分道扬镳。 “哎呀，老陈这家伙，脑子也太不开窍了。”叶晓娟一进办公室，关上门就开始叹气，“就那么点破事，办三年都办不下来，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他啥好。” “呵呵”，不想对这件事发表过多言论的苏煦轻笑一声，打开笔记本拿出那张楚天策撕下来的会议记录，低头刚看一眼，就被上面的黑色笔迹吸引掉全部注意，不得不说新部长写了一手好字，豪迈大气的行草飞扬洒脱，笔画间又透着一股浓郁的刚正之气，让苏煦在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痴了。 见苏煦只顾捧着一张纸傻看，没把话题聊下去的叶晓娟好奇地凑过去，在看到笔记的一瞬惊叹地“呀！”了一声，“这字可真好看，是部长写的？” “嗯。”苏煦笑着把那页纸递到对方手中，赞叹道，“刚看的时候，我还以为碰到书法家了呢。”虽说早已步入信息时代，但国人依然喜欢追逐“字”的美，尤其在签字较多的机关，写一手好字确实能提升不少个人形象。 叶晓娟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那张笔记，在交还给苏煦时恋恋不舍道，“你做完会议记录后能不能把这个给我？” “这……”苏煦面露为难，微蹙起眉头吞吐半天，按理说录入整理以后这份笔记就相当于废纸了，拿去讨人欢心倒也不算浪费，只是他心中颇为不舍，想把这些笔记都暗自珍藏起来。 一看对方面露犹豫，叶晓娟立刻加倍游说，“我父亲比较喜欢书法，这字写的好，我想拿回去让他看看，反正部长说他以后的会议记录都由你来整理，也不差这一张。” “其实我这边倒无所谓。”马上摆出一张笑脸的苏煦打开文档，“只是不知部长以后还会不会要原件，要不然你先拿去，等他要时再说。” 露出满意笑容的叶晓娟飞快点下头，催促似地把那张纸递到苏煦手里，看看手表笑道，“快点整理，争取在午休前干完！” 再次看眼会议记录，苏煦点头保证，“没问题，一定在午休前给你。”语毕，他飞快敲打着键盘，连同自己记录的那份会议记录，一并详细敲进文档保存，赶在午休号声吹响前做完，把“部长真迹”交给叶晓娟，“给你叶姐，我这边用完了。” 拿到东西的叶晓娟心满意足地拎起皮包，刚拉开拉链，就听到一阵敲门声，还未等她说“请进”，门就被擅自推开，紧接着韩琼玩世不恭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看到人，叶晓娟热情地主动打起招呼，“呀，这不是韩参谋吗？怎么这个点过来，有事？” 没怎么在意叶晓娟的询问，韩琼直接把目光投向坐在办公桌前的苏煦，不冷不热道，“没事。”说完话，他特意侧侧身，示意叶晓娟走人。 着急回家的叶晓娟懒得与他置气，冲苏煦扬扬手中的“会议记录真迹”，笑咪咪道了一声“多谢”。 “您可真客气。”苏煦保存好文件，“快回去吧，不是还要做饭吗？” 听到二人对话的韩琼瞄眼叶晓娟手中挥舞的纸，神色复杂地拧紧眉，“这是……” “楚部长的会议记录，字不错吧？”叶晓娟献宝似地将东西在韩琼面前晃了晃，“小苏也很喜欢呢，还不舍得给我，哈哈。” “哼。”闻言韩琼瞥眼笑容灿烂的苏煦，嘲讽道，“人家是部长，估计拉坨屎都是香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哟，小伙子。”叶晓娟炫耀完，将东西小心放进皮包，“这字写的好是事实。”说完话，她拎起皮包，直接冲出办公室。 一直站在门旁的韩琼故作姿态地再次敲敲门，扬起漫不经心似的随性微笑，看向皱眉不满的苏煦，“一起吃个饭？” 关好电脑，苏煦抿紧唇，十分不解道，“你干嘛对她这个态度，人家又没招惹你。” “你这是好打不平？”走进办公室的韩琼随手带上门，挤到苏煦身边半倚在桌子边，居高临下地盯着苏煦，语含嘲讽道，“左右不过是一群旧体制下的残留，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她嘴碎，我懒的理。” 微侧起头，苏煦翻起眼角，用力瞥眼低头直视自己的男人，刚想起身就被对方一把按住肩头，“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个文应该加章节标题的，郁闷。 第十四章 “从这个角度看你，很漂亮。”韩琼扬扬眉，嘴角挑起一抹调侃似的坏笑，痞里痞气道，“其实我的字也很好看，怎么没见你喜欢过。”他从四岁开始就在长辈的强制下学习书法，直到高考前一年才断掉每日练字的习惯，可和苏煦同窗这么久，对方也没夸过他一言半语，让他心里极度不爽。 索性坐回椅子的苏煦拨开对方的手，强压心中愠怒淡淡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请你吃饭。”把手揣进裤袋，韩琼坏坏地冲苏煦挤挤眼，“我进门就说了，你没注意？” “我……”苏煦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看眼挡在电话前方的韩琼，他伸手绕过对方一把抓起话筒，“你好，训练部办公室。” “苏煦，我是楚天策。”自报家门的新部长语气温和道，“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挂断电话，苏煦急忙站起身，对韩琼道，“我出去办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这记电话来的太及时了，听到楚天策声音的一瞬，他都有种想要高呼“万岁”的冲动。 韩琼不满地敲敲桌子，一把拽住苏煦手臂，瞪眼道，“部里办公室好几个人，干嘛偏偏找你加班？” 莫名其妙地看向韩琼，心里感到一阵诡异不安的苏煦故作平静地反问，“我怎么知道？”说话间，他抽回被对方握住的手臂，故意放缓语气，低声劝道，“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我的心比菜还凉！”听出对方口气中的关心，韩琼穷追猛打道，“柿子挑软的捏，这道理你不是不懂吧？说句不好听的，还不是看你没有背景，可以随意拿来捏扁搓圆。” 无奈地皱紧眉，苏煦眼含质疑地看着韩琼，无比反感道，“你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这上面？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就是没有背景又怎样？院里那么多人，又不是都靠后台活着。”出生在干部家庭的韩琼，骨子里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他总是不停地提醒自己与苏煦的背景差异，这让一贯脚踏实地的苏煦非常厌烦，凭借优等生的骄傲和军人的好胜心，苏煦一直坚信，凭借他的努力，一定可以在这校园搏出一席之地。 苏煦话音刚落，楚天策便推门而入，身穿军装大衣的他英气十足，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和煦微笑，看向苏煦疑惑道，“这么慢？” “部长！”一看他出现，苏煦下意识地绷直身体，语带歉意地解释，“抱歉，我……”楚天策的突然出现让他倍感压力，而且进门时间又那么“凑巧”，真不知是特意还是偶然。 “没事，走吧。”打断苏煦即将出口的解释，楚天策扫眼靠在桌旁，眼含愠怒紧瞪自己的年轻军官，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唇角。 那抹淡淡的弧线刺目得让韩琼浑身微颤，关于新部长的传言他听到不少，什么高大英俊，什么家世优渥……传言不可信！只要是领导，哪怕是只只会哼哼的猪，也会被下属恭维成拥有“天籁之音”的八戒，可今日，在近距离见到楚天策的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被他当做冷笑话来听的消息确实是真的，而且这个男人，恐怕比传言中更具魅力！ 看眼紧紧盯视楚天策的韩琼，苏煦故意轻咳一声，笑着拍拍对方肩膀，“韩琼，我要出门了。” 扭头看向苏煦，韩琼坏心眼地凑到对方耳畔，故意摆出一种暧昧姿态低声道，“那我先回去，晚上再来找你。”说完话，他还斜着瞄了楚天策一眼，挑衅地挑挑眉梢，不等苏煦抽身拉开彼此距离，就急忙抬脚，挺直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韩琼的离开让苏煦大松一口气，他拿起大衣，边套边问，“部长，咱们去哪？” “吃饭。”楚天策笑着看向系扣子的苏煦，伸手指指对方的左领花，“歪了，我十分想念你的手艺。” 整理好领花，苏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淡淡道，“只是这样？” 略显惊讶的楚天策眼中瞬间闪过一道错愕，随后立即眸光深沉地淡然一笑，声音温柔的悠悠道，“对，只是这样。” 再抬起头的苏煦一脸淡定，面色如常的有礼道，“那您先回宿舍等吧，我去买点菜。” 向苏煦点点头，楚天策意味深长地道了一个字，“好。” 中午这顿饭吃得无比平静，苏煦煮好面端到楚天策公寓，两个人一同看着午间新闻把饭吃完，中间随意闲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时政热点，收拾好碗筷后就各自爬回床小憩，没办法，起早跑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中午午睡绝对不能少。 下午刚上班，忙了一个上午的苏煦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楚天策一通电话叫到办公室，看着男人那张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脸，稍微了解对方习惯的苏煦可以很确切的断定——部长正在生气，“您有事？” 拿起桌面放着的经费审批单，楚天策瞄眼关上的门，皱眉严肃道，“印刷厂的设备很旧吗？” 低头看眼单子上的数字，同样皱紧眉的苏煦珉珉唇，“我刚来不久，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过可以去院务部查一下资产登记表，大型设备的购买基本都有详细记录。” “那你去查一下，尽快把结果告诉我。”把手中的单子放到抽屉里收好，楚天策想了想，继续道，“把其他部门三年内的资产登记情况一并查清楚。” 领了令，苏煦直接奔到一楼，敲开院务部助理的门，笑容满面道，“史助理，能麻烦你件事吗？” 分管资产登记的助理史灵是院里少有的年轻女干部，本科毕业便留校工作，年龄不大的她，相貌清秀性格活泼，整天朝气蓬勃地在路上与人打招呼，个性十分讨人喜欢，“学长，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事你说话。” 被称作学长的苏煦笑着摇摇头，史灵是小他两届的学妹，两个人在英语竞赛上认识，关系一直不错，“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帮我把训练部下属单位三年内的资产登记表找一下。” “你要这个干吗？”不解地看眼苏煦，史灵掏出钥匙，打开保密柜，拿出一大叠登记账册放到办公桌上，“都在这呢，近三年的。” 拿过账册，苏煦飞快地翻找有关印刷厂的登记记录，无奈条目太多，一时间还真翻不完，看他找的辛苦，史灵特意拉开身旁的椅子，“学长，坐，你要找什么账目啊？我帮你。” “印刷厂。”抬头看眼对方，苏煦将手里的账册递了过去，“想查查它三年之内有没有买过大型设备。” 拿过账册，史灵轻车熟路地翻着，“他们去年刚买过两台大型扫描印刷一体机，我记着呢，绝对错不了，你瞧。”十分了解账册的年轻助理很快翻到苏煦要找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你看，哦对了，前年还有。” 仔细查看一遍对方找出的记录，苏煦随手把其他单位的情况也翻了一下，困惑道，“这印刷厂主任挺厉害的，每年购买申请学院都能批下来。”一个图书采购审批三年批不下来，而几十万的机器设备连买两年，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你不知道？”史灵笑笑，站起身关严办公室的门，凑到苏煦耳畔小声道，“你们部刚退下的老部长和某个副院长是同学，关系好的狠，签个字还不容易。” 原来如此，苏煦捏紧账册，简单做了一下记录，院里很多资料都是无法外借的，更别说备份，因此这份登记表的内容他只能靠脑子来记，像这种动辄几十万的机器设备，绝不可能只用一年就要换新，看来这里面的文章不少啊！ 作者有话要说：咬牙，加油！ 另外在这里说一嘴，这篇军文的类型可能和大家以往看的有些出入，会有人觉得它不够热血，在这里我解释一下，这是一篇描写军校官场的文章，与基层部队的环境有本质差异，当然，这篇文的框架迷糊基本按照现实去写，但是人物情节必须是刻画的，与一切真人真事无关。 第十五章 揣着满脑子的数据记录，苏煦告别学妹快步走向部长办公室，离老远就见一群人黑压压地站在走廊，每人手里都拿着几张审批单，以楚天策办公室为中心向两边有序排列，不是吧？抽抽嘴角，苏煦叹口气，无奈的跑回办公室，抓起电话，“报告部长，东西我查到了。” 楚天策握着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眼坐在对面的印刷厂主任，放下正在签字的笔，不动声色地吐了一个字，“说。” “近两年，每年都采购两台，打印扫描一体机和智能彩色打印机，总价都在三十万以上。”苏煦言简意赅地将看到的信息报告给领导，至于那些属于茶余饭后的不确定消息，他是绝对不会向上级汇报的，再说自己与楚天策的关系，还没到那种有话随便说的地步。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楚天策从抽屉里拿出经费审批单，对印刷厂主任道，“以前这笔经费是学院批的吧。” 被楚天策自动无视一个多小时，印刷厂主任听到这句话时表情还很茫然，呆愣几秒后，才意识到部长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立即起身跑到楚天策桌旁，笑呵呵道，“不是，是部里支出的，不过金额太大，需要学院审批才行。” “部里？”楚天策重新放下那只刚被握起来的笔，敲敲单子，部里的经费支出每年都是固定的，而下属单位的经费也是有定数的，钱永远面临僧多粥少的分配问题，因此更要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必要的开销能省就省，“如果是使用部里经费的话，我不会签字。” 笑容僵在脸上的印刷厂主任尴尬地接过审批单，欲言又止地看着楚天策，在心里万分鄙夷地咒骂新领导不知好歹，要不是本着尊重新人卖个人情的想法，他今天都不会进这个办公室的门！老部长退任前早就和院里领导打好招呼，今年的设备经费可以直接拿到院里审批，早知道这样，刚才让他在外面等的时候，他就应该拿着单子直接去找副院长！ “我问过各部系领导，咱们学院现在很少印刷大批量教材，而其他资料基本也都是数字化模式，依照印刷厂现有能力，完全可以承担现在的印刷任务，没必要继续添置大型设备。”楚天策把拒绝理由说完，便不在理会对方，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解释的十分清楚，不必再继续浪费口舌。 印刷厂主任心里气得要死，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出门，这批设备价格非常昂贵，光公司回扣就能拿不少，今天上午他去找副部长聊天时，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新领导的底细，结果狄副部长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对方背景十分强大，具体强大到何种程度他也不清楚，唉，时运不济啊，居然遇上这样一个领导，看来以后办事要麻烦喽。 下班的号声响起，叶晓娟看眼扭动脖子的苏煦，挥手说声“再见”，对于按时上下班的她来说，加班这种事是不存在的，因此每到下班时间，都是苏煦目送她出门。 瞄眼办公桌上的电话，苏煦站起身，开门向走廊望了一眼，部长门前的人群早已消失不见，只是不知楚天策有没有忙完，现在离预定的用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对方不会把这事忙忘了吧？ 正在苏煦胡思乱想时，身着一身便装的楚天策大步走出办公室，看眼前方办公室门前探出的半个头，他笑着加快脚步，在苏煦的注视中走到对方面前，推开门盯着一身戎装的下属，摇头道，“先回家换一套便装。” 后退一步，低头看眼身上的军绿色制服，苏煦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办公室有便装。”说完话，他走到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套休闲西装，当着楚天策的面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腼腆笑道，“还可以吧？” “不错。”楚天策点下头，浅灰色的时尚西装很衬苏煦身材，略微收腰的设计让他看起来既高挑又修长，“品位不错。” 得到称赞的苏煦高兴地扬扬眉，正儿八经道，“报告部长，我请求整理内务。”说完话，他还怕对方领悟得不够彻底，特意伸手指指办公室的门。 拉把椅子坐下，楚天策一脸期待地看向苏煦，用命令的严肃语气道，“批准！”却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 撵不走人，苏煦只好认命状地叹口气，乖乖地脱下外套，还好现在天气已冷，衣服层数比较多，衣服不用脱彻底，只换个外套就够了，三两下换完衣服，苏煦把制服叠好装进袋子，拎着衣服袋和楚天策一同下了楼。 这个季节天黑得很早，两人下楼时天色已黑，苏煦不远不近地走在楚天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行政大楼，“我们不用去接人？”他看眼男人带路的方向，小声询问道。 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漂亮青年，楚天策摇头道，“不用，时间地点已经告诉对方，大家各走各的反倒方便。” “哦。”了然地点下头，苏煦没再多问，默默跟着对方走出校门。 “起风了。”楚天策迎风而立，突然转身抓住苏煦手腕，将人扯到自己身旁，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解下自己围着的黑色围巾，套在苏煦脖子上，“你穿的太单薄。” 作者有话要说：-________- ，不知明天有木有榜，不过字数终于赶出来了，呜呜。 第十六章 暮色下，忙碌的街道车灯闪烁，路边的霓虹灯如星光般闪烁着点点金黄，将原本幽暗的人行道照得通亮。 站在高大梧桐树下的两人彼此凝视良久，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再次转换，苏煦才率先别开头，略显羞涩地垂落双眸，伸手拉紧围在自己脖颈的围巾，记得初次见面时，楚天策也是用“起风了”这句话作为邀请借口……脸颊紧贴上柔软的围巾，似乎感受到羊毛上的残余温度，苏煦一脸享受地轻轻蹭了蹭软软的毛料。 楚天策的眼角余光一直停留在苏煦身上，对方孩子般的陶醉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单从外貌来说，在同志圈，苏煦绝对算得上顶级尤物，天真与妩媚，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被恰到好处的融合，就像一只刚刚得道的小狐狸，有着诱人的致命魅力。 抬起头，大脑已经转回工作状态的苏煦满面认真地问道，“部长，今天宴请的是什么人？有没有需要我提前准备的？”虽然他负责接待工作的经验不多，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事先了解客人身份和喜好，也是陪席工作的一项“功课”。 露出了然神情的楚天策温柔地拍拍苏煦后背，安抚道，“几个熟人，不用紧张。” 听到对方这样说，苏煦即使再有疑问，也只能按压在心底，于是二人就在沉默中走向酒店，直到一阵熟悉铃声响起。 急忙掏出手机，苏煦看眼屏幕后不耐烦地蹙眉，歉意地看向楚天策，接起电话，“有事吗？” “你在哪？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吃饭吗？”电话那端，韩琼语气不快地询问道。 眉头一紧，苏煦原本含笑的面容显露出难得的不悦，语气柔和道，“临时有点事，改天吧。” “你可真是大忙人啊！”吸口烟，站在苏煦办公室门前的韩琼吞云吐雾，“比领导都忙，看来以后想请你得事先预约。” 自动无视掉对方话语中的刻薄，苏煦纯当这是一句老同学间的揶揄，出口调侃道，“说什么呢，恶心我是不是？” “呵呵。”掐灭烟，单手插兜的韩琼夹着电话，望着灯火通明的走廊，低声轻笑，“我是认真的。” 对方突如其来的真挚口吻让苏煦当即一愣，韩琼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轻松话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爱语，前世两人交往时，对方总是不分场合地在他耳畔一遍遍轻吟，甚至在调回a市的前一天，还搂着自己望着天边无尽的蔚蓝，不停地低语，“我是认真的，只爱你一个。” 身旁人越渐沉重的悲伤表情让楚天策警觉地拧起眉梢，故意对迎上来的迎宾员提高音量，加快脚步向前走，“苏先生预约，松柏厅。” 突然响起的磁性嗓音将陷入回忆的苏煦拉回现实，他瞪大眼歉意地看向领导，赶紧快走几步跟上迎宾脚步，对电话那端急匆匆道，“这边还有事，先挂了。”说完话，他毫不犹豫地结束通话，将手机揣回口袋。 侧头瞥眼追上来的苏煦，楚天策按兵不动，好似什么都没察觉般地开口，“看来客人还没到。” “哦。”望眼被打开房门的雅间，极力掩饰自己忧伤情绪的苏煦附和着点点头，放好装衣服的手袋，很有眼色地走到楚天策身边，接过对方刚刚脱下来的风衣，小心地挂到衣架上，然后才开始脱自己的外套，挂好后瞄眼吧台上的茶壶，暗叫糟糕，出门太急忘记带茶叶，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普洱，“部长，喝什么茶？” “苏打水就好。”听到询问，楚天策看眼站在小吧台前的服务员，吩咐道。 闻言苏煦颇为意外地看眼领导，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苏打水，拧开后满满地给楚天策倒了一杯，“会不会太凉？” 摇摇头，打量着包房的楚天策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时就听雅间门口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门被打开，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把头那位身材极小，骨瘦如柴的身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不过他步态矫健，目色精睿，反倒让人觉得格外神采奕奕，跟在老人身后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年纪四十上下，从他对楚天策毫不做作的态度来看，两人关系应该十分亲近。 “徐院士。”稳稳坐在沙发上的楚天策急忙起身，迎着来人走上前，笑容满面地敬了一礼，“老师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 “哈哈！”徐院士爽朗地大笑两声，主动拉过楚天策的手，向身后的人骄傲道，“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 “天策，你不能这样顺着他。”站在徐院士身后的中年男人满眼严肃，用责怪的口吻抱怨道，“要不然他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天天连饭都不按时吃。”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一并大笑出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众人热络地聊起天，在一旁负责接待的苏煦倒显得尤为紧张，毕竟在学院待了七年，院子里很多人他就算没打过交道，也大概能认得出来，何况眼前这位与楚天策一直谈笑的徐院士，更是让他既尊敬又仰慕的大人物，就算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耳边关于对方的消息可从未断过。 徐院士可以说是这所学校专业上的领军第一人，早年自学院毕业后他被分到新疆工作，在边疆的艰苦条件下，徐院士依然保持着一颗对事业孜孜不倦的奋斗之心，重新走回学院讲堂，用他坚韧不拔地努力精神，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最让苏煦感到感动的是，这位老学者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学术研究上，从未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谋求半点私立，直到今日，他的儿子还在驻守边疆没有回来。 “师娘还在老家？”楚天策将老师迎上主位，安排好座次后招来服务员，吩咐开始走菜。 老院士点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空了一半的香烟，抽出一根刚要点上，就被坐在另一边的中年男子抢过去，“老师，今天都抽一包了，您还是省点吧！” “哈哈。”老头尴尬地笑笑，用手指指男人对楚天策道，“你看看你看看，管我管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院士委屈的抱怨再次让在场众人笑出声，苏煦微笑着看向楚天策，拿出打开的红酒为众人一一斟好，徐院士“老烟枪”的绰号院里可是众人皆知，一天至少一包半的烟量让所有关心他身体的人天天捏把汗。 “还说呢！”中年男人板着脸，伸手搜走桌上仅存的半包烟，气鼓鼓地向楚天策抱怨，“自从师娘回老家后，老师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天天吃冷饭，每次都是我过去做一大锅，切成几份丢到冰箱里，想起来的时候才拿出一坨放进微波炉地热一下，天策，你回来以后得多管管他，咱们几个里面，只有你说话他才听！”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楚天策马上敛去微笑，神色凝重地看向老院士，“怎么会这样？学院也不派个人给你？这样可不行！”按理说到院士这个级别，哪怕是吃个早饭都有专用食堂单间开小灶的，估摸着是老爷子做学问忘记用餐时间，没去食堂吃饭，不过连个负责整理内务的人都没有，这也太不像话了。 第十七章 楚天策的严厉语气将原本热闹的气氛变得瞬间低沉，众人的短暂沉默让苏煦心头一惊，他紧张地抬头看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男人，同样气愤地皱紧眉角，脱口而出道，“按规定，院士不是可以配备两个助理吗？” 得到提示的楚天策轻描淡写地瞄了苏煦一眼，转向自家恩师刚想问个究竟，就被老院士笑着挥手打断，“呵呵，助理也只是工作上的，和生活沾不上边，算了，反正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们别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没事！” 看出老师有意回避这个话题，楚天策很有眼色的没有继续追问，重新展露笑容的他，端起酒杯，逐一向同桌的另外两位老师敬酒，他们都是学院的资深教员，学术方面也颇有建树，当年楚天策读博士时，没少向二人请教问题，如今回来，必须要好好答谢才是，“安老师，最近还在忙那个项目？” 举杯与楚天策碰了一下，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安文皓笑呵呵地摇摇头，叹气道，“唉，老啦，精力肯定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不过手下几个孩子还不错，现在都靠他们撑着呢。” “哦？”楚天策微微一挑眉，接话道，“那我可得找个机会认识一下，既然都是师兄弟，该有的照顾一定要有。” “哈哈，好，好。”安教授大笑着连连称好，抢在楚天策之前喝干酒。 苏煦见二人酒杯已空，立即很有眼色地拿着酒瓶起身，快步走过去为他们斟酒，在给新领导斟酒时，他别有深意地抿唇笑了一下，弯弯的眼角眉梢夹着一点别样的羞涩，看得楚天策当即一愣，随后指着苏煦向安教授道，“这是张教授带的兵，叫苏煦，今年刚留校，以后要是安教授有事忙不开，不妨让他帮你跑跑。” 听他这么说，原本没太在意苏煦的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新人参谋，从头到脚把人审视一遍，“张济琛教授？”徐院士眼眸一亮，详细追问了一句。 机灵的苏煦立即点头，大方地道了一声，“是。” “嗯。”徐院士满意地点下头，“不错，小张带出来的孩子都挺踏实。” “年轻人稳重一点是好事。”安教授把话头接过去，端起杯，向苏煦抬了抬手。 拿着酒瓶的苏煦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手足无措地四处找起杯子，刚才只是想来给领导斟个酒，顺便让教授加深一下印象，哪成想楚天策会如此“给力”地正式介绍他，此时老教授要和他喝酒，手里竟连个能用的物件都没有…… 正当他因为找不到酒杯而颇感难堪时，一支斟好酒的红酒杯很适时机的出现在苏煦眼前，“不介意吧？” 看着递杯子的楚天策，苏煦急忙摇摇头，接过酒杯，眼含感激地冲对方露齿一笑，随后端着杯子凑到安教授面前，按照敬酒的礼节，恭敬地低头，错开半个杯身，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多谢安教授。” “好，以后天策那边的事就直接找你。”喝完酒，安文皓笑着坐下，任凭苏煦将酒杯再次斟好。 捏紧手中的红酒杯，为教授倒好酒的苏煦转身犹豫地看向楚天策，现在酒喝完，杯子这样还给对方是不是不太好？不如自己拿回去再给领导换个干净的…… 伸出手，楚天策毫不介意取回借出去的酒杯，暗示性地放在桌边，苏煦见状，连忙倒好酒，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本来斟酒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让守在雅间里的服务员来做，不过在楚天策说完那句“照顾师兄弟”后，他就立刻明白了这顿饭背后的真正目的。 在学院，即使是做行政工作的领导，也必须有做科研学术的能力，为了安全起见，很多人都奉行“科研行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不过科研和行政毕竟各有门槛。在学术圈，没有一定的人脉和资历，很多项目是争取不来的，而即使拿到项目，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所以楚天策才会一到学校，就马上开始联系他在学术方面的人脉，为以后科研方面的工作铺路。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两天被领导叫去临时值班，又要应对上级检查……迷糊觉得自己要死了……今天先半更吧，明天争取双更！ 第十八章 一巡酒过，楚天策亲自拿起汤碗，为每位老师舀上一碗虾饺汤，陪局喝酒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不陌生，不过常喝酒难免伤身，因此在酒桌上，大家在吃菜时多少会做些适当的保养。 “都是自己人，天策你还是坐下吧。”接过楚天策递过来的汤，安教授笑着冲学生摆摆手，指着起身的苏煦道，“让这位小同志来做就好。” 看眼很有眼色的苏煦，楚天策笑着颌首，将手里的公共汤勺放回去，继续和老师们谈笑风生，大方地坐等对方来为自己服务。 快步走到领导身边，苏煦小心地拿起楚天策放在手边的汤碗，满满地盛了一碗，刚才他的“特意表现”楚天策不会看不出来，但肯顺着郑重介绍就颇有提点之意，在有院士参加的重量级饭局上，不是每个领导都肯为底层下属费心思的，因此苏煦盛的这碗汤，除了工作本分之外，更有很多真心实意的感谢成分。 汤碗放到楚天策眼前，他却连看都没看一下，继续和众人谈笑，苏煦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心底多了一份忐忑，楚天策的翻脸速度有多快他可是领教过的，那次在酒店，自己只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话，对方便摆出一脸疏离，公事公办淡漠的模样，直至今日都让他记忆犹新。 “走错了，打扰。”苏煦刚放下手中的汤勺，就见雅间门被推开，一位冒冒失失的年轻男人半扬着下巴，语气傲慢地道歉，不过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句道歉根本找不出半分诚意，“是你？”对方刚要退出门，抬眼便看到站着的苏煦，不屑地皱眉。 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盯向苏煦，楚天策率先开口，“认识？” “哦……”苏煦心头一沉，故意摆出一脸困惑，听到询问后向楚天策挤挤眉，微微摇摇头，这人他在上一世确实认识，叫上官辰，是韩琼那群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是大院出身，不过父母转业得早，家里凭借军队系统的人脉下海做生意，没几年便赚得盆满钵满，即使现在还住在院里，却已是腰缠万贯的老板级人物，不过这一世，在苏煦刻意和韩琼保持一定距离后，他就没真正结识过那圈子里的人，按理说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怎么会…… 看眼一脸疑惑的苏煦，身穿紧身皮衣的漂亮男人挑起唇角，很是鄙夷地冷哼一声，无所谓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你也不配认识我。”奚落完人，他扫眼雅间众人，目光在眉头微蹙的楚天策身上停顿片刻，昂着头潇洒地摔门而出。 这段小插曲并未打扰众人就餐的兴致，人一走，老教授便率先谴责了两句，然后又把话题扯回科研工作上，没多久，气氛就又恢复如初。苏煦脸上虽一直挂着微笑，但内心却不住地翻滚，上官辰是个地道的纨绔公子，长相俊秀又男女不忌，上一世自己和韩琼在一起时，没少受对方骚扰，如今又主动挑衅，到底有何居心？ 吃口菜，徐院士擦净嘴，笑呵呵站起身，“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吃。” 安教授一看，也立即擦擦嘴跟了上去，“一起吧。” 两人一走，中年男人就立刻凑到楚天策身边，低声疑问，“你在上面干得好好的，跑来这里蹚浑水图什么？” “呵呵。”楚天策由衷一笑，拿起酒杯，轻轻碰下对方手中的杯子，听到清脆的“啪”声后，眸光深沉道，“那个助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送到嘴边的酒杯放回桌，中年男人无比郁结的紧锁眉头，深深叹口气，语气无奈的幽幽开口，“老师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不愿意掺和这些乌烟瘴气的是非，也就没和那些人计较。那两个助理名额的编制早就被人占用了，原本还有一个专门为他开车的小战士，因为老师不经常出门，所以被学院安排转业弄走了，新来的这个……唉，不提也罢！”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安静的雅间里却分外清晰，苏煦停下夹菜的手，握着筷子低下头，食不知味般，轻轻拨弄着碟中的食物残骨，连院士手中的编制都敢肆意占用，可想而知，学院上层领导嚣张到何种地步！ 淡淡地抿口酒，楚天策脸上依然挂着万年温和的浅笑，像是戴了一张面具，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也没说任何与之相关的话，甚至连点头表态这种行为都没有。 这人到底什么态度？苏煦放下筷子，隔着桌子小心翼翼地打量楚天策，却不曾想与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四目相视，两人都没半分回避，楚天策轻而易举地从苏煦眼中读出一份探究，眸中含笑地别开眼，从在学校初次见面起，他就知道苏煦在不停地揣度自己的想法，甚至带着几分无伤大雅的算计，真是有趣。 瞧楚天策一直盯视那只被自己没收的烟盒，中年男人笑着坐回原位，拿起剩下的半包香烟，递到师弟面前，“你不是不吸烟吗？” “嗯。”楚天策接过东西，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轻轻捏在指尖把玩，听到开门声响后才抬起头，笑着向苏煦递个眼神，冲站在酒柜旁的女服务员扬扬下巴，示意下属买单。 得到命令的苏煦立即起身，快步走到服务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跟人走出雅间，楚天策见他出门，便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亲自为老师穿好，然后拿起师兄的皮包，在递东西时低声道，“多谢提醒。” 苏煦买单回来时，偌大的雅间里只剩楚天策一人，看着孤零零站在大圆桌旁的高大男人，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桌面上，残羹冷炙杯盘狼藉，没有留下半分美好，恰如楚天策面对的时局，“部长。” 摆弄着手中的香烟，楚天策笑着看向走过来的苏煦，伸手道，“账单给我。” 犹豫片刻，苏煦捏紧攥在手心的账单，小心地递过去，即使楚天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两样，但心里肯定不会好受，“部长，你要再喝点东西吗？” “不用。”接过单子大致看了一眼，楚天策叼起手中的香烟，从大衣内兜摸出一枚金属材质的打火机点好，深吸一口道，“外面冷，你把围巾戴上。” 收回刚要递围巾的手，苏煦满眼关怀道，“那您呢？” 摇摇头吐出一阵烟圈，楚天策掐灭手中刚吸了两口的香烟，“冷一点挺好，起码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第十九章 两人走出酒店大门时天已完全黑透，苏煦仰头看向本应繁星点点的夜空，却搜寻不到丝毫星光，只有一团黑压压的“乌烟瘴气”，长长叹口气，他眼含犹豫地看向自己身前的男人，楚天策的脊梁永远绷得笔直，看起来格外挺拔，在黑色的夜幕下，带着一股浓郁的落寞，让苏煦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部长。” 回过头，楚天策直直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询问般地挑挑眉。 话出口后苏煦才发觉出自己的失态，连忙扬起笑脸找个话题，“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加班。”微低下头，楚天策指指苏煦脖子上被风吹开的围巾，意味深长道，“你不加？”眼看到年末，部里例年的经费使用他必须尽快了解，很多账目资料也要一一过目，还有期末的考试安排与课程总结也要提前做出准备，再加上各类会议和接待，他能用的时间并不多。 “啊？”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苏煦赶紧表态，立正站好道，“组织需要，坚决服从！” 他说的气势十足，可语调中却夹着一抹让人玩味儿的戏谑，很有耍贫嘴的味道，楚天策微挑唇角，伸手用力捏捏下属肩头，“走吧。” 看着大步向前的楚天策，苏煦微垂眼睑，轻轻地晃晃刚被对方捏过的肩，珉紧唇，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回到公寓，苏煦洗过澡，披着浴袍长长呼口气，慵懒地伸个懒腰，像只舔完爪子的懒猫，满足地仰躺在床上，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一想到今日能有幸与院士同桌用餐，他心情就格外愉悦，在校七年，除了上课听报告之外，这是他第一次与院士面对面接触，对方在他心中遥不可及的形象已成过去，踩着楚天策这根桥，他相信以后自己会有更多机会，接触到那些金字塔顶尖的“高端人士”。 大脑越想越兴奋，洗澡之后的倦意不增反消，苏煦坐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资料夹，随手抽出一支笔，专心地翻看着，即使毕业后做起行政工作，他也不曾放下专业学习，介于人脉条件等客观因素，在行政口能不能熬上去苏煦心里真没把握，不过专业还在的话，即使哪天行政上干不出什么成就，也能靠专业吃口饭，这也就是今天这顿饭让他如此兴奋的主要原因。 看了几页资料，苏煦用笔一一勾出重点，刚把东西放下准备去开电脑，就听电话铃声响起，摸出手机，他瞥眼上面的来电提醒，立即接起来恭敬道，“教授，还没睡？” “没呢。”坐在电脑桌前的张济琛教授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弹弹夹着的香烟，桌上的烟灰缸早已积满烟蒂，像座小山般摇摇欲坠，他却丝毫不在意地继续添加烟灰缸的负荷，完全不在意溢出的烟灰洒满一裤子，“小苏，上次交给你的材料整理完没有？” “完了。”苏煦急忙打开电脑，输入开机密码后打开一个文件夹，“刚做完，正想着周一刻好盘给您送过去呢。”把手下的研究生当做助手来差使是张教授的个人习惯，这几年张教授带出来的高徒虽然不少，但能够留校工作的却寥寥无几，因此苏煦就成为他沿用至今的“特别助理”，很多琐碎的资料整合查新工作，都按照老规矩直接丢给学生来做。 在烟灰缸里捏灭烟屁股，张教授吹吹手上沾染的烟灰，尽职尽责道，“有什么困难吗？” “额……”点开一个文档，苏煦微蹙着眉，有点小抱怨地轻声道，“有一部分资料的数据不是最新，比如这个大地测量的数值，我当时去图书馆借了工具书，不过那边告诉我没有最新版本，估计结果会有微小偏差。” 不满地紧紧眉，张教授不解地“嗯？”了一声，“你现在不是在训练部工作吗？图书馆不是归你们管？哪天看到陈馆长直接和他说一声，让他赶紧采购一批，这不是耽误事么。” “呵呵。”无法言明苦衷的苏煦只能无奈地低声赔笑，作为项目的基层工作者，他何尝不想赶紧使用新工具书，要不然自己还要去别的地方查阅翻找资料，既耗时又不准，可部里的事哪是他一个刚留校的小人物所能管控的？就说采购专业工具书这事，除非部长过问，否则哪有人有权利开口？“教授，您手头最近还有什么新项目吗？” “你这个孩子还是这么积极，要是你那几个学弟有你一半水平……”张教授笑着抖抖腿上的烟灰，无比欣慰地点点头，按理说，硕士毕业后就没有帮老师继续操劳的义务，更何况苏煦还在校机关工作，平时已经很忙，如今能肯帮忙已属顾念旧情，要不然随便找个借口，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这个学生，“今年项目批下来的就这一个，不过已进入收尾阶段，明年的还没着落呢。” 老师的口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但听进苏煦耳里却格外心酸，在军校这种顶尖人才扎堆的地方，捡起一块石头随便往教员室一丢，基本都能砸个博士，哪怕是仪器检修中心那样不起眼的小单位，里面都是卧虎藏龙，一博双硕大有人在。 在这样优秀人才抱团的环境里，想要“技压一筹”可谓相当艰难，激烈竞争下，张教授所能利用的资源就更加稀少，因此每次申请下来的项目，规模都比较小，经费方面更是少得可怜，“我年轻，多做一点事累不着。” “嗯，等着吧，忙起来找你。”张教授大咧咧地站起身，整理下皱巴巴的裤子，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育苏煦，“不过为师也提醒你一句，别总把精力花在我这边，你如今到底是在机关做事，行政才是主业，科研的工作，有时间参与下，没时间写写文章也就过了。” 苏煦闻言，很是受教地连连称“是”，又随意和老师聊了几句家常，嘘寒问暖一番后挂断电话。看样子，老师这边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拿不到好项目，科研上的业绩就很难突破，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迫放弃学术？想到这，愁眉不展的苏煦哀怨地叹口气，拿出一张空白光盘放进电脑，将整理好的资料刻录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感谢一下晨夕投的地雷，迷糊眼瘸，今天才发现，(┳＿┳)... 另外，今天还有一更，不过估计要很晚，大家莫等，明天起早看吧！ 在这里我也顺便解释一下军校的隶属问题，见到楼下有读者说这篇文为什么不是热血军文，参谋是军师要参与打仗，迷糊的解释是，这是一篇描写隶属于总参谋部下属的军校内部干教之间互相争斗上位的文章，那种指挥演习的战斗场面，只会属于总装或者各大军区下的所属部队，不会每一所军校都在一个总部旗下的，根据培养的人才划分，各个军校会因为性质划分到不同总部旗下，例如军医大，一般挂靠在总后，坦克兵学院，一般挂靠在总装，政治学院，一般挂靠在总政，以此类推…… 至于参谋的职责……在现代军事里已经把这个职位进行了非常详细的划分，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单一职责，这个问题说起来就长篇大论了，大家有兴趣去找找资料。 第二十章 雷打不动的生物钟按时将苏煦从睡梦中叫醒，就算是周末，他也很少会睡懒觉。掀开被子，迅速下床的苏煦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深吸一口气，感受下清晨的温度后急忙穿好作训服，开始每日必做的晨跑。 周末来跑步的人并不多，苏煦轻松地跑完五圈，习惯性地走到器械区压腿，顺便在晨曦中搜寻楚天策的身影，可惜毫无所获。没找到人的他，有点失望地甩甩头，摸出手里的饭卡，皱着眉走向食堂。 果然是作秀的晨练吗？犹豫地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早餐，苏煦犯起犹豫，最后还是只买了自己那份，坐在食堂吃完，临走时又跑到窗口，打包给楚天策带了一份。 拎着早点走到楚天策门前，苏煦瞄眼四周，轻轻地敲了敲门，听无人应答，稍等片刻后又加重力道再次敲了三下，居然没有人？略显惊讶地挑挑眉，他满怀疑问地走回公寓，把早餐放到厨房，站到窗前眺望起远处的操场，依然搜寻不到楚天策的身影。 瞄眼时间，苏煦打开电视看完早间新闻和咨询评论，拿起昨晚刻好的光盘，换好便服走向办公大楼，周末加班不需着装，他也愿意穿得随意，走到办公室门前，他刚掏出钥匙，就听到屋里铃声大作，谁大周末一早往办公室打电话？好奇地紧紧眉，苏煦飞快打开房门，两步跑到桌前抓起话筒，“你好，训练部办公室。” “是我。”楚天策拿着手机，站在加护病房门口，看着从病房里小跑出来的护士，一脸平静道，“昨夜临时有事，你帮我填一份请假报告吧。” “请假报告？”拿话筒的手微微一颤，苏煦更加意外地反问，学院规定，离开本市必须提前向上级递交请假报告，难道楚天策此时已经不在z市？“部长，您现在在哪？” “a市。”看眼走到自己面前的主治医生，楚天策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凝重，昨晚回到家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说孩子急病住院让他马上回去，于是他连夜开车奔回a市，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重症病房。“先这样吧，有事我在联系你，顺便把我的电话记一下，然后打过来。” “哦。”听出对方有“速战速决”的意思，苏煦不敢怠慢，赶紧抓起笔记下部长电话，重复地念了一遍，“就是这个号没错吧？” “嗯。”楚天策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便迅速挂断电话，眼前身穿白大褂的银发男人正满眼探究地盯着他猛瞧，似乎想从他万年不变的脸上探究出点东西，“真忙呀！” 目光犀利地瞟眼对方，收敛起满面温文的楚天策收好电话，径直道，“有什么情况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男人耸耸肩，一脸无趣地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先天性心脏病，遗传导致。” 接过诊断报告，楚天策迅速地翻看完，无比沉重道，“能医治吗？” “建议及早手术。”银发男用手中的笔轻轻敲敲楚天策手中的诊断书，“孩子刚过周岁，手术风险肯定比较大，不过要是不做，随时有可能发病猝死。”还好昨天发现得早，送来抢救及时，否则这个时候，大哥就不是回来探病而是参加葬礼了。 揉揉额角，楚天策死死捏住诊断书，艰难地合上熬得通红的眼，一夜未眠的他，此时早已疲惫至极，可一想到病重的孩子，便再无睡意，“手术吧，尽早。” “签字。”早有准备的银发男人递过一张手术同意书，“手术完怎么办？你还打算把孩子留在那边？” 看都没看，楚天策直接大笔一挥，将签好字的意向书丢给对方，“外公年纪大了，孩子留给他照顾会很吃力，等情况稳定后，我想把他带回z市。” 加班两天都没看到楚天策人影，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苏煦，在临睡前看眼挂钟，默默摇摇头，他至今都没再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想必部长能够按时回来，不会耽误明天的工作。 打个哈欠，苏煦关上床头灯，揣着一记牵挂艰难地找寻周公的足迹。 关上车门，刚从a市赶回来的楚天策抬头望眼公寓楼，看着那盏刚刚暗掉的窗口，露出一抹欣慰的浅笑。 周一按时走进办公室，苏煦打开窗，清理好办公卫生后打开电脑，盯着桌上那份请假报告开始发呆，那日楚天策打完电话，他就及时联系了院务部的人，把填写完的请假报告送到院长秘书手里审批，没办法，身为训练部领导的楚天策，他的报告只能由院领导批准，周末跑这件事花费他不少功夫，不过到底是按时办下来了。 “陈馆长这么早就过来啦？”门外传来叶晓娟的热络询问，刚走出电梯的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前面来回画圈的图书馆馆长，于是主动搭话，“找部长有事？” “来看看。”陈馆长笑着点下头，往部长办公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叶晓娟笑呵呵地看着对方，边推门边道，“估计还没到呢，要不然你先来我这边坐一会儿吧，周一上午一向很忙。” 苏煦闻言，扭头看眼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迅速关掉正在写的报告，重新打开一个空白文档，笑着起身为进门的陈馆长倒了杯水，“先喝点水。” 接过杯子，一贯好脾气的陈馆长笑眯眯地冲苏煦点点头，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他决定直接去找新部长谈一谈购书经费的事，新人上台为了笼络人心，兴许愿意给个便利，原本他想趁着经费申报之前的周末，找个机会招待一下楚天策，很多事，在酒桌上谈成的几率远远高于办公室谈话，可谁知周末根本没抓到新人，只好苦等两天，周一一大早跑来办公楼找人。“苏参谋，听说你和部长住的很近？” “嗯，是挺近的。”苏煦不动声色地回答，心里却暗自提防起来，这些个老狐狸开口询问必有原因，谁知道这次又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消息。 喝口水，陈馆长捧着茶杯，慢悠悠道，“那不错啊，公寓楼和我们住宅楼不一样，大家住得近，很容易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呵呵。” “这个倒不见得。”苏煦摇摇头，解释道，“虽说住的近，但也是独门独户，其实和你们一样，门一关，什么事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透露了小攻的身世，好困。 第22章 二十一 听苏煦说完，陈馆长轻笑两声，突然把话题转向新领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对叶晓娟道，“听说楚部长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来上任的？”他觉得苏煦和楚天策年纪差得不多，又都单身，住得也近，要是自己站在苏煦的立场，肯定会借机去部长那里讨个好，多拉近一下彼此间的关系，没准自己甩个话头过去，趁机把话题聊开，能套出点什么关于楚天策的情报，结果看样子，这个新人参谋不是很上道，占着天时地利却不懂做人，到底还是年轻啊！ 谈八卦可是叶晓娟最拿手的，这两天，她刚从在总部工作的弟弟那里打听到楚天策的背景，没想到刚上班，卖弄情报的机会就找上门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个楚部长啊，是个鳏夫。”说完话，她特意瞄眼关着的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鳏夫？难道他结过婚？可那一晚……苏煦闻言身型微顿，故意装出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拿起杯子走向饮水机，耳朵却竖得老高，默默旁听叶晓娟放出来的消息。 “哦？怪不得只身一人过来呢。”陈馆长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不住地点头，不知道楚天策这条消息时，他还以为对方因为工作和妻子两地分居呢，反正只是下来镀金的，最多干一届也就回去了，没必要拖家带口的打包过来，没想到单身的原因竟然是这么一回事，“那他妻子……” “听说是病故，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说到这，叶晓娟扬起一脸惋惜和同情，嫁给一个优质男人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可惜有福享却无命受，真是遗憾。 听到这，陈馆长当即摆出一副痛心难过的表情，连连哀叹着摇头，“楚部长如此年轻有为，又仪表不凡，再找个人过日子也不是难事。”语毕，他抬起手腕看看表，站起身对叶晓娟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看看。” 叶晓娟赶忙摆摆手，颇为了解地催促道，“快去吧，一会儿人多起来，你想排上都难。”依照她在部办机关工作多年的经验，每年递交经费申请的前几天，都是部长的忙碌高峰，基层各单位领导，哪个不是在这几天找机会？不过排白天办公室的都不算本事，能在下班后排上号才是真绝色！ 端着杯子，看着电脑屏幕的苏煦不满地瞥眼被关上的门，漫不经心地小口抿着白水，悄悄地蹙起眉梢，在机关这个保守的大熔炉，按照楚天策此时的年纪，要想维持单身一点都不现实，何况考虑到政治前途，正常婚姻更是仕途之路必不可缺的条件，对这一点，苏煦多少能够理解，只是不知怎的，听说这个消息后他心里总是不太舒服，对楚天策的印象也多少打了些折扣。 要是他妻子没有病逝……放下杯子，苏煦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的大脑，索性关闭正在写的报告，很是沮丧地瘫靠在椅子上，也许那一晚，对于楚天策来说，只是单纯的找个乐子，自己果然期待得太多了。 “苏煦，电话。”叶晓娟拿着话筒，莫名其妙地看向苏煦，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电话响好久都傻坐着不接，不是他的作风啊！“快点，是部长。” “部长”两个字立刻把苏煦从低落的情绪中解救出来，打起精神接过叶晓娟手中的电话，毕恭毕敬道，“部长，我是苏煦，有什么吩咐吗？” 对方语气中若隐若现的疏离让楚天策温润的脸泛起一抹不解的愠色，“你过来一下。” “是！”苏煦放下电话，重新调整好情绪，敲开部长办公室的门。 看他关好门，楚天策放下手中的钢笔，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沙发，示意对方坐下，“图书馆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刚才陈馆长找他不停地诉苦，从馆舍破旧到教学保障的意义，滔滔不绝地絮叨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磨磨唧唧又毫无重点的腔调，索性让馆长把困难直接说出来，结果在浪费他四十分钟后终于得出一条结论——对方想要增加图书馆经费。 “额。”坐下后，苏煦恭敬地看向楚天策，语气诚恳地开口，“具体情况我了解的不多，只是前几日去借工具书，发现很多都是十几年前的老版本。”楚天策叫他来了解情况，想必还是很信任自己，不过这种事，他确实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只能实事求是地举个例子，从侧面说明一下，哪怕他心里对陈馆长还有点小反感，也不想在公事上给对方难堪。 楚天策盯着苏煦，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哦？我记得图书馆的经费去年是十五万吧。”按照如今书籍的价格，这笔经费的确是少得可怜，不过要是只凭一人之言就全然相信，行事未免太过草率，何况只给一家涨钱，其余单位领导恐怕心里也会不平衡，要是群体效仿，他还真有点吃不消。 点点头，苏煦小心地看着楚天策，提议道，“部长想要了解具体情况，不如找个时间去各单位走走。” “你这个意见不错。”楚天策重新拿起钢笔，吩咐道，“那你今天下午，陪我去各单位看看吧。” 苏煦惊讶地睁大眼，直直地看着楚天策，为难地皱皱眉，小声提醒道，“部长，是不是先给各单位下发个通知？”突击检查虽然能够发现很多实际问题，但在机关，还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领导巡查，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提前给下面发个通知，即使这样做会使检查带有很大的作秀成分，不过聪明的领导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探寻出真正问题。 “那么这样吧。”楚天策想了想，直接道，“时间有限，我们先去工厂图书馆和科研办，你赶在午休前把通知发下去。” 午休前？这家伙还真够阴险，听出领导潜台词的苏煦微微一笑，起身走出办公室，直到快要下班的当口，才拿起电话，逐一给各单位领导发去通知。 第二十二章 （经）（﹁﹁） 纯属恶搞 领导检查工作并不是只带一个参谋那么简单，苏煦通知各单位领导后，又确认了一遍陪同人员，由于是临时安排的工作，因此在通知副部长时，原本应该坐在办公室办公的狄楠庭副部长早已不见踪影，苏煦站在副部长办公室门口，无奈地看着锁紧的门，转身向训练部主任办公室走去。 在门口规中矩地立正站好，他高声喊了一声“报告。” “进。”门内响起办公室主任懒洋洋的嗓音，好似没睡醒一样。 苏煦得了令，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任对面的图书馆馆长，心头当即一沉，面不改色地走到主任面前，递出手中的文件，低声道，“主任，部长通知。” “什么通知？”办公室主任不耐烦地皱皱眉，慢悠悠伸手接过东西，歪着脑袋随意看了一眼，便直接将通知甩到陈馆长手里，“你瞧瞧。” 见办公室主任面露不悦，陈馆长不解地看眼苏煦，急忙捡起丢过来的文件，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一脸求教地再次看向主任，“这……” “还不是冲你去的！”办公室主任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后递给站在一旁的苏煦，语含不屑地数落起陈馆长，“咱们都是老同事，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现在新人年轻气盛，你给他吹点小风就起浪！”说话间，他特意用手指指陈馆长手中的文件，被人从天而降抢走自己升职的机会已经够让部办主任窝火了，没想到还要被命令陪年轻领导下基层单位视察，这不是死命打他脸吗？ 被部办主任训斥的陈馆长只能默默摆着笑脸，眼含自责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刚才楚天策并没有直接点头同意增加经费，而是告诉他“你先回去，我会尽量协调。” 凭借多年的机关经验，听过无数次这类套话的陈馆长自然心里有数，于是一踏出部长办公室，他便扭身敲开办公室主任的门，既然新部长没打算帮忙，那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办公室主任无法直接帮他拿到经费，也能过来拿这件事套套近乎，恶心一下这个新领导。 把水杯放到主任手边，苏煦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表情，老实地站在一旁，心里却狠狠鄙视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眼狼”陈馆长，部长只是想找时间核实一下情况，结果对方扭脸就坐到另一方人马面前低头装乖，楚天策又没说不同意。 拿起杯子喝口水，办公室主任专心地盯着杯中的茶叶，头都没抬地朝苏煦挥挥手，虽然他从未把这个新人参谋放在眼里，但很多话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的。 走出门，苏煦气愤地磨磨牙，几步奔回自己的办公室，瞄眼桌上的电话，强忍着满心怒气坐回椅子，真想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楚天策，可理智却告诉他，千万不要这么做，无关领导人品和个人喜恶，只要对教学有利，对科研有帮助，就一定要尽力做好，这就是他身为军人的良知。 在食堂解决掉午饭，下午一上班，苏煦便和其他人一道，跟在楚天策身后浩浩荡荡地去了基层单位。第一站是印刷厂，提前得到通知的印刷厂主任带着一大群下属，中规中矩地站在工厂门口，列队迎接新部长的到来。一得到通知，他就命令手下人推迟午休，加班加点地把厂区整理干净，那些不想让领导增加负面印象的东西，都经他指示一一加以掩饰，无论心里多么不满这位新人，但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多少做一些。 走在大部队前方的楚天策面带柔和微笑，与走上来的主任礼节性地握握手，被对方让进厂区，四下打量起工厂的工作环境，满面认真地仔细倾听了工厂主任的介绍，有意地瞄了远远站在自己身后的副部长一眼，指着眼前的一台新设备问，“这就是你们去年新采购的机器？” “是，就是这台。”工厂主任笑着弯腰点头，拍拍机器向楚天策介绍道，“以前都是人工翻印教材，费时费力不说，书籍质量也很难保障，有了这台扫描印刷一体机后，确实方便了不少，这都是多亏部里领导们的大力支持，呵呵。” 站在大部队中的苏煦微微蹙起眉，偷偷瞥眼站在楚天策身边的工厂主任，这家伙的一番话听得他很不舒服，言下之意就是工厂工作效率的提升全是老部长的功劳，而楚天策这个不肯给他方便的人，别想从工厂捞到一点政绩，这不是当众给新部长难看么！ 楚天策点下头，“嗯”了一声后向前方望去，指着远处的另一台机器问，“那边也是？” 看眼部长所指的方向，办公室主任笑眯眯地点点头，低声说“是。” 得到答复后，楚天策大步走向机器，掀开上面盖着的帆布，伸手摸摸设备顶部，“这两台机器有故障？” 额，这个问题可把工厂主任难住了，他左右瞄瞄四周，见没人出来搭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有点小问题，所以……” “刚买一年就出问题？”楚天策一挑眉，拍拍自己手上的灰，“是按军需物资的指定程序采购的吗？” 工厂主任心头一颤，马上下意识地瞥眼站在楚天策身后的副部长，早知道对方在这里等着自己，他死活都不会拿机器故障作为设备闲置的借口，当初为了多拿回扣，这批机器根本没有走正常的采购渠道，而这种违规操作，在他们看来已属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上面有人罩着，就没有东窗事发的可能。 “定点采购的公司没有这种高端设备。”一直心不在焉的副部长突然开口，及时替陷入尴尬的工厂主任解围，“因此才不得不去其他公司采购，也因为这个原因，设备采购的经费无法向院里申报，所以就直接从部里出了。” “哦？”副部长给的解释听起来非常真实，前因后果穿插得有模有样，不过在楚天策眼里，这种话纯属是无稽之谈，军需设备的采购定点公司不止一家，而且这些公司都是通过层层招标，逐项删选出来的实力派，大多数企业都是行业内的龙头，试想在这样的背景下，怎么可能找不出一台满足基本需求的印刷设备？“既然如此，这笔钱就应该由你们单位自筹，设备也不应纳入学院资产。” 真厉害！无论对方怎么答都是掉坑！早就被副部长一番话说得晕晕乎乎的苏煦立即睁大眼，敬佩地看着前方的男人，他想了半天都不知如何应对的理由，竟被楚天策如此简单地给反驳掉，不按照规定程序引进的设备，自然要单位自己买单。 一句话把出面找理由的两人都打得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工厂主任才擦着汗，找到一个听起来比较恰当的借口，“这不是厂里没那么多资金嘛。” “没资金就先买一台，我看你这里一台也足够用，要不然坏的早拿去修好了。”楚天策拉着帆布，重新盖好设备，继续带队在工厂巡视，在路过库房时特意慢下脚步，指指仓库大门命令道，“去这里看看。” 闻言工厂主任脚步一顿，在第一轮交锋中惨败的他，此时大脑早已是一片混乱，作为没有正式编制的小单位领导，他的去留原本就是部长一句话的事，不过机关往往关系复杂，想要换人也不是一言堂，前提是别被人找出一击致命的把柄。 听到吩咐，工厂主任赶紧掏出钥匙，快步上前把门打开，并且暗自庆幸今天早晨他们刚刚拉走一批货，现在库房干净得很，找不出什么问题。 门被打开，楚天策看眼空荡荡的库房，冲正坐在里面的搬运工微微一笑，无视里面飞扬的灰尘，带头大步走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副部长看眼办公室主任，两个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冲在前方带路做介绍的工厂主任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把人往“干净”的地方带。 “部长，你看，这都是今年要用的教材，已经提前准备就绪。”从身后成包的教材堆里抽出一本，工厂主任献宝似地递到新领导面前。 接过书大致翻了几页，楚天策点头道，“印得不错，质量很过关。” 这可真是给一棒子再给颗甜枣，走在后方的苏煦偷偷撇撇嘴角，看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宏斌，本来这家伙下午是要出门办事的，结果一听说新部长要带人视察，马上将手头工作暂停，乐颠颠地跟了过来。 得到领导赞许的工厂主任顿时眉开眼笑，“教学保障原本就是我们工作的第一要务，呵呵。” 把教材放回原处，楚天策带着众人在仓库转完一圈，在临出门时，特意又朝站在仓库里面的搬运工看了一眼，一直关注他行为的苏煦立刻揣度出领导的意图，故意慢下脚步，走到搬运工身旁，一脸客气地指着对方手中的硬纸片，语气亲切地搭话，“天这么凉，师傅还嫌热啊！” “哎，不是不是。”搬运工憨厚地笑笑，主任刚刚嘱咐过他们，千万不能在领导面前乱说话，不过看苏煦完全没有干部的样子，一张脸纯良的像个还在念书的学生，他就没太多想，答起话来也挺随意，“仓库里灰太大，拿这个扇扇，会好些，” “哦。”苏煦点点头，看眼对方手中的硬纸片，是一张印坏了的时尚杂志封面，“我刚才看到这里有不少教材，想问问能不能直接买几本回去，现在研究的东西都是跨专业的，很多知识都要自学补充，正愁找不到教材呢。” 原来是要买教材，搬运工立即放下警惕，对苏煦道，“这些都是打包好有固定数量的，你跟我来。”语毕，他带人在一座座“书山”里拐了好几圈，最终走到几排独立出来的高大书架前，“这些书都是留存的，你自己挑吧，挑完去财务室结个帐。” “那可太谢谢了，省掉我不少事。”苏煦乐呵呵地走向书架，从书架上飞快地抽出他想要的书，这些教材在没归入教保办库房之前，购买都是不需要审批的，而且价格也比入库前便宜很多，没想到自己随意找的借口，居然可以实现，这趟公差真是没白出。 挑好一大摞书后，苏煦看眼等在一旁的搬运师傅，“师傅，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书包一下，捆好我拎着也方便些。” “行。”对常年干这种活的师傅来说，捆书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从书架旁的杂物箱里随便抽出根绳子，他刚要打包却被苏煦拦了下来，“师傅，垫张纸再捆，要不然该把书勒坏了。” “好。”想都没想，搬运师傅顺手接过苏煦手里的杂志封面，铺在一摞书上，然后拿起绳子，几下把教材捆好，递给苏煦道，“完事了，你去门口的财务办结个帐吧。” 心满意足地看眼那张垫在书面的“废纸”，苏煦愉快地拎起东西，一路小跑冲进工厂的财务室。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两日jj的评论库抽了，迷糊回的评论都木有显示……好忧桑，(┳＿┳)... 所以大家不要介意，我明天再找个时间看看，群么一个，晚安！ 第二十三章 付好钱，苏煦拎着一大摞书慢悠悠跟在队伍后面，反正这种场合轮不到他来表现，那么就低调点，起码给领导们留个老实乖巧的好印象。 “咦？苏煦，你怎么转身就买了这么多书。”同为部办参谋，李宏斌就比苏煦爱出风头，尤其在领导面前，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博取眼球，因此他这句询问，故意没有压低音量，引得周围人齐刷刷向他看过来。 扯出一抹微笑，苏煦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书往身后挪挪，不好意思地“呵呵”一声，也没做什么解释。 他的变相沉默让李宏斌感到极其不满，特意快走几步到苏煦身旁去找纰漏，结果一眼就看到那张包书的封面纸，故意大声道，“怎么还是美女封面？小苏你到底买的什么书啊？” 恶狠狠地瞥眼人，苏煦此时真想踹李宏斌这个大嘴巴一脚，没事找事的功夫也太娴熟了，而且还总是牵连到别人陪他一起出洋相。 走在前方的办公室主任听到话，特意回头，警告性地瞪了李宏斌一眼，每个下属是什么性子他心里有数，李宏斌仗着自己岳丈一家的背景，总是不顾忌场合地乱放厥词，经常搞得他这个直属上司一起陪着丢人，他总有一天要找个由头，好好给这家伙一点教训。 “什么美女？”楚天策闻言转过身，颇有兴趣地看向李宏斌，全然不顾身旁工厂主任口若悬河的实地介绍。 想要博取领导关注的李宏斌腰杆立即挺得溜直，心愿达成的他理直气壮地抢过苏煦手中的书，几步跑到楚天策面前，指着上面的废弃书封道，“就这个，部长你看。” 看眼印刷精美的书封，楚天策把目光移向满头冒汗的印刷厂主任，指着东西问，“这也是你们印的？” 此时心里恨不得把李宏斌千刀万剐的工厂主任不情愿地点下头，这些外接工作是他们厂创收的主要来源，由于要满足学院高质量的地图印刷工作，所以印刷厂的设备和技术都非常先进，很多外面的出版社都愿意找他们来谈生意，久而久之，这笔不用全部上报的小单位私人收益慢慢取代了基本收入，那些新增设备，很大一部分是专为满足这些额外工作而添置的。 得到答案的楚天策做出今天第一抹让人能够察觉的表情，他挑挑眉梢，用那种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的声调，慢悠悠道，“印的不错……” 站在后面的苏煦心里偷笑，现在的状况虽与他所预期的有些出路，但目的却同样达成，而且还有人“自告奋勇”地当了出头羊，比自己事后拿东西去找部长打“小报告”的效果要好得多，起码自己可以装个无辜，不用直接承担办公室主任的强大怨念。 第一站的检查在办公室主任的无限怨念中顺利结束，一直冷着脸的副部长直到离开，都没再为工厂主任开口说话，新领导的巡视已经收获了太多东西，他要是再继续护短，很难不被怀疑而受到牵连，莫不如闭嘴来得明智。 告别笑容僵硬的工厂主任，众人在新部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走去图书馆。苏煦默默拎着书，低头跟在大部队末尾，自以为在领导面前出尽风头的李宏斌紧跟在楚天策身后，将本应和他并排的苏煦远远丢在大后方。 陈馆长端着一脸谄媚，笑呵呵地站在图书馆门口，早已接到通知的他，热情地迎着新部长走过去，敬礼后亲切地站在楚天策身后，兴高采烈地扬着手，“部长快里边请。” 抬起头，苏煦看眼语气亲昵的陈馆长，又偷偷撇眼离他只一步之遥的办公室主任，心说这两个家伙还真会做戏，今天在办公室那么嚣张地贬低楚天策，现在却能一脸没事的和对方套近乎，想必是在机关待久了，脸皮已经厚到连演技都不需要啦。 楚天策点下头，边走边看地进了门，图书馆是座历史悠久的三层小楼，年岁和建校时间持平，几十年的沧桑让这座建筑看起来格外古旧，木质的楼梯扶手和斜掉的水泥台阶，引得楚天策频频皱眉。 和工厂主任一样，负责陪同领导检查的陈馆长承担起领导责任，逐一指着每个地方，不厌其烦地介绍着图书馆的基本情况，比如综合阅览室的馆藏有多少种啊？今年在经费短缺的艰难情况下，又添购了多少新刊物…… 馆长说得详细，楚天策听得更仔细，一圈走下来，他不置一词，态度和在工厂时截然不同，搞得陈馆长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扑腾，人活到这个年纪，陈馆长自然不是第一次卷入新老派系的争斗，因此今天办公室主任的责怪根本没对他产生太大影响，说句不好听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孰是孰非大家看得明白，在知道楚天策下来视察的消息时，陈馆长心里非常震撼，就算办公室主任拼命抹黑楚天策的意图，但还是没能引起他太大共鸣，回想起新领导那句“尽量协调”，陈馆长突然感觉这位新部长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办点事，怀着这份猜测，早做好准备的他在介绍单位情况时显得格外卖力。 “部长，这是外文期刊室。”在连续走过两间阅览室之后，陈馆长终于开始步入正题，一改刚才功歌颂德的口气，口含为难地推开一扇破旧的门。 顺着推开的门望去，楚天策“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浅笑，目光自陈馆长脸上迅速扫过，慢悠悠地走进门，从门口的第一个期刊架开始仔细查看，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看部长自书架上拿起一本过期一年的期刊，陈馆长立即委屈地解释，“部长，这本期刊今年没有续订，所以只能摆本以前的。” 翻翻书，楚天策询问般地挑挑眉，将书合好后放回原位，“天体导航方面的？” 终于盼来部长开口的陈馆长看眼身旁站着的李宏斌，还没等说话就被对方抢走话语权，“是，我硕士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绝对没错。” 点点头，楚天策继续走向下一个书架，又在花花绿绿的外文期刊中挑出一本过期的，举到陈馆长面前道，“卫星测量？” 学乖了的陈馆长闻言完全没经大脑，立即点头道，“没错，没错，想不到楚部长学识渊博，哪方面学术都有涉猎。” 这马屁拍的，站在后面的苏煦听到话，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期刊封面上明晃晃地印着刊名，只要是个懂英语的人都能看懂吧，想到此，他微蹙眉梢，向陈馆长投去超级无语的一瞥，却不料与私下张望的办公室主任撞个正着，对方心不在焉的目光，在和苏煦对视后突然变得无比精亮，当即看得小参谋汗毛直立。 被下属的拙劣马屁拍到面颊微搐，努力将抽搐转化成淡笑的楚天策放好书，板起严肃脸道，“这些内容都是咱们学院的主要研究方向，怎么不续订？” 听出部长口气中的苛责，终于等到这句话的陈馆长，赶紧眼泪汪汪地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摆出来，“不是不想订啊部长，可实在是经费有限，现在书价上涨，引进图书的代理费也水涨船高，咱们那点钱采购外文书籍都不够，所以只能先满足院里几位院士的需求，然后再根据情况，酌情删减。” “涉及教学研究的资料怎么能随便缩减？”同样抓到此次视察主题的楚天策语气严厉地批评起陈馆长，让他身后等看好戏的办公室主任着实乐了一把，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握着点权利就当众端架子批评起下属，这不是故意制造新老势力的矛盾吗？看以后还有谁买你这个空降兵的账！ 没想到楚天策居然会当众批评老下属，苏煦惊讶地看向男人，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按照他对新领导的了解，这种纯属脑残青年的举动根本不符合对方的做事风格，难道真被气糊涂了？可这事的起因不过是几本书，没有小题大做到杀鸡儆猴的必要，万一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添油加醋地传到其他小单位领导耳里，那以后开展工作更会举步维艰。 正当众人为新领导的犀利举动“各怀己见”时，楚天策却话锋一转，把问题的根本从图书馆馆长身上拉了回来，“没经费难道不会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一会儿至少还有3000+的一更，拼命补前几天的缺。 第二十四章 资历最老的陈馆长一脸尴色，刚想出言为自己申辩两句，就被楚天策的愤怒口吻砸得一愣，他下意识地瞄眼一直沉默无语的副部长，事到如今，实话实说肯定是要当面得罪人的，可要是不说，眼下的局面要怎么解？脑子转了一圈，陈馆长实在是找不出两全其美的说辞，干脆彻底当起老实人，“呵呵”傻笑两声，硬是把新领导的所有怨气一并扛下来。 老狐狸还真狡猾，硬是咬牙也不肯出头得罪人，苏煦此时可以肯定，楚天策的愤怒绝对是装的，不过这一手真够狠，非要逼人替他把话挑明，可惜陈馆长没吐口，这有点棘手啊，放下手中的书，站在最后面的苏煦逐一打量起楚天策的身边人，要是此时有人能站出来把话说明一下…… 场面陷入僵局，本以为图书馆馆长能够借题发挥一下的楚天策有点失望地紧紧眉，扭头瞥眼一脸得意的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继续看着陈馆长，等待对方把问题补充完整。 此时陈馆长恨不得赶紧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说实话？说什么？当着副部长的面控诉，我经费申请了三年都被你们这群王八蛋驳回？还是说你们拿完我给的好处不给办事？要是这么说，以后还想不想养老了，像他这样一没学历，二没技术的老头子，能在学院能把军装穿这么多年实属不易，要是为个公事把苦心经营多年的管事职位丢了，那绝对是得不偿失，还不如闷头等退休呢。 糟糕！看样子事情要被掐断在这了，比楚天策更着急的苏煦此时真想冲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个一清二楚，但考虑自己新人参谋的身份和立场，他还是极力稳住自己即将狂暴的心绪，要是现在有个比他资历老又敢说话的人站出来就好了。 想到这，他灵机一动，急忙看向站在楚天策身旁看热闹的李宏斌，心说这个白痴，不该开口的时候瞎咋呼，该出手的时候端着架子在一旁看笑话，要是自己能稍微给楚天策提下醒，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想到这，苏煦看眼四周，偷偷摸出手机，飞快翻出一个号码。 手机响起时，李宏斌正专心致志地欣赏陈馆长的窘态。手忙脚乱地掏出“高歌”的手机，没等他看清上面来电显示的号码，就被楚天策抓个正着。新部长心机深沉地盯着他，故意厉声点出他的名字，“李宏斌。” “啊？”被部长突然点名的李宏斌来不及看来电信息，急忙解释起手机没有静音的原因，“部长，那个……”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接收到楚天策暗示性地目光转移，紧张的李参谋没来得及多想，直接接着楚天策的上一个话头，大咧咧道，“咦？陈馆长，我记得你去年有申请增加经费啊。” 此言一出，顺利引来三道炙热的怨念视线，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通通斜眼瞪向这个无法掌控的“异端份子”，而最苦逼的图书馆馆长，则是一脸的哀怨，早知道这样，他刚才还不如直接招了给楚天策一个痛快呢，这下可好，两边都讨不到好，把人全得罪了，“是吗？我记不清了，呵呵。” 没有理会陈馆长的模棱两可，楚天策直接把目光转向副部长狄楠庭，“既然申请过，那部里为什么没有通过审批？” “这个么……”狄副部长老神在在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恐怕只能去问老部长了。”老辣的“递难题”副部长无比熟练地打出一招太极，直接把问题的源头推到前任身上，反正人已不在，难道楚天策还能跑去追究责任不成？ 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跟副部长一比，陈馆长那点小花花肠子简直弱爆了。苏煦无奈地看眼楚天策，看来想在图书经费问题上抓个错漏肯定是不可能了，新部长好不容易找到的披露，居然被对方四两拔千斤地轻易化解，真是太遗憾啦。 对于副部长的回答楚天策并未太往心里去，反正在问之前他就知道，对方肯定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之所以一定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不过是想为以后增加图书经费的事铺个路，让所有人通过这次陪同视察，明白增加经费的原因，别擅自耍小聪明，一股脑地跑到他那里去要钱。 “去别处看看。”没给陈馆长任何承诺，楚天策直接带着大部队去了这次巡查的最后一站——科研办。 趁大部队转移的空挡，李宏斌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查看下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出现得名字后，他大步走到苏煦身旁，气愤地指责道，“你故意整我是不是？”就算自己利用对方那摞书搞点事，也不至于遭到如此报复吧？这也太小心眼了。 “手机在口袋里，不小心碰到了。”苏煦满眼歉意地寻个借口，也没管发生这件事的逻辑概率到底有多大，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即使在过程中让对方感受到一些不满，那也是没法避免的牺牲。 “下次注意点！”明知这番话是苏煦找的借口，可李宏斌也不好意思抓着同事不放，对方已经道过谦，他要是还不依不饶地责备个没完，传出去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对了，听说科研办的韩参谋和你是同学？” 听到这个问题后苏煦顿时一愣，微笑着点下头，淡淡道了一个“是”字，这事在部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对方此时来问，不过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再说战友关系在学院里比比皆是，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得到确切答案的李宏斌高深莫测地仰头深吸一口气，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对苏煦道，“你这位同学，家里可不简单啊！” “哦？”故意展露出一脸疑惑，苏煦莫名其妙地看向李宏斌，坦诚道，“不太了解，也没听他提过。”韩琼的父亲在总部军训处工作，这是他前世得知的消息，不过在今世，有意与对方疏远的他并未有机会得知韩琼的底细，再说摸不清李宏斌的目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煦干脆决定装傻到底。 不可思议地斜视苏煦，李宏斌咂咂嘴，用看外星生物般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同事，阴阳怪调道，“你可真够可以的……”身边有如此犀利的人脉资源居然都不会把握，怪不得只能当个最底层的小参谋，任人随意驱使。 看着重新走回部长身边的李宏斌，苏煦不由自主地松口气，在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一会儿别撞见另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难缠人士。 科研办办公室在实验楼安营扎寨，实验大楼离机关楼只有几步之遥，是学院唯一的新建建筑，楼里干净明亮的办公环境，让很多守在旧楼里办公的干教羡慕不已。 而与前面两个单位领导截然不同的是，科研办的主任郭铭儒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欢迎领导的态度，直到楚天策带人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才漫悠悠关上电脑，不紧不慢地起身迎接，“部长来了，快请进。”嘴上这样说的他，却没有半点伸手示好的意思，只是傲慢地仰头敬记军礼，然后就像没事人一般站在楚天策身边，连话都懒得说。 作者有话要说：差五百，明天补吧。 第二十五章 比起前面两位领导过分热情的“虚情假意”，郭铭儒的举动简直可以用“怠慢”来形容，像楚天策这种空降的“后台人士”，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在文人郭铭儒心里，学术过硬的人永远比只会陪酒掏钱的行政官受人尊敬，而众所周知，自总部机关下来的楚天策一直做的都是行政，这让他非常看不起。 一个只会仗着家里上位的小屁孩，有什么值得重视的！抱着这种态度，哪怕早就接到苏煦发来的通知，他也没太当回事。 此时的情况让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暗自窃笑不已，在知道楚天策把科研办当做巡视的最后一站时，过于了解郭铭儒的他们就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局面，面对从不把领导权利当回事的清高下属，他们过去也没少碰钉子，不过这次作为旁观者，看对手倒霉吃瘪，这种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可惜楚天策没给他们欣赏自己难堪的机会，全然没在意的他，径自带头在科研办转了起来，虽然来学院的时间很短，但看到郭铭儒在交班会上的表现后，他心里就对这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其实在他来看，郭铭儒这种人很好解决，只要你在他看重的领域干出一番让他无法超越的成绩，自然会赢得尊敬，不过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能够达到的，需要一步步慢慢积累。 对于比较欣赏郭铭儒的苏煦来说，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然超过了他的预料，在来之前，他也想到科研办之行会受到点“特别招待”，只是没料到对方竟然敢嚣张到如此地步，连最起码的客套掩饰都没有，这也太打新领导的脸啦，何况跟来的这群人里，还有那些看笑话的小人。 不过按郭主任的性子，也不知平日里韩琼是如何与他相处的，从根本上说，韩琼和楚天策的情况大体上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毕业后被分配到总部机关，一个被留在学院机关，在他们军人的世界里，自踏入军校大门穿起军装那时起，命运就已经掌握在国家手中，军令如山，无论以后遇到什么环境，大多数人都要遵从命令努力调整自己去适应，只要在军营一天，就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径自领兵看完一圈，一直没开口的楚天策在看到办公桌上一叠申请表时眼睛一亮，指着东西问郭铭儒，“现在的论文发表审批还用的是老办法？” 即使心里对新领导一百个看不起，但涉及到工作问题，一贯认真的郭主任还是照实给予回答，“嗯，还是人工审批。” 得到答复的楚天策很是惊讶地“哦”了一声，为避免学术造假滥竽充数，总部特意给科研机构配发了一套论文电子审批系统，可以自动审查文档中的借鉴重复率和政治敏感度，以此作为检测学术真实性的依据，只是如此省时省力还高效的东西却被弃之不用，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那你们的工作量还挺大嘛。” 楚天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字字千金地砸到郭铭儒心里，人工审核论文当然比机器复杂，而整个学院光教员就几百人，再加上各单位机关基层干部，平均下来每年的论文数量非常惊人，尤其是到职称评审之前，那基本是加班加点的干，原以为总部配发的系统到位后他们可以“减减负”，没想到学院一直不肯下发使用，他带头问过部领导几次，却都是无疾而终不了了之，几番下来，这件事只能被暂时搁浅。 “哼，有好东西不用，下面工作量当然大。”郭铭儒可没把随行的那几个头头当回事，当即有什么说什么，甚至还特意当着楚天策的面，狠狠剜了副部长和他的小跟班一眼。 被他当众告状的办公室主任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沉默，急忙对着众人开口道，“不是不想给你用，可部里资金有限，暂时承担不起那套系统的设备问题，都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要理解部里的难处。” “什么难……”得到千篇一律解释的郭铭儒刚想反驳，就被楚天策抬手拦住，新领导自桌上拿起一份论文审批表，趁办公室主任出头解释时飞速翻看一遍，丢到科研办郭主任面前，毫不客气地笑道，“再仔细看看吧。” 脸色瞬间阴沉的郭铭儒抓过审批表，从头到尾迅速看了一遍，原本搞学术出身的他，在看到文章后面的“合格”字样后气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抓起电话拨通一记号码，问也不问地直接命令。“让朱逸来我办公室。”手里这份基层干部交上来的文章，明显是把两篇文章拼拼剪剪硬凑到一起的，词不达意粗制滥造不说，就连例举图标中的数据重复也没改，这要是发出去，没人注意也就算了，万一东窗事发，连带责任他就得承担一半。 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况比电视剧剧情更夸张，好比作威作福的地方官员被突然亮出身份的皇帝抓住把柄，楚天策看似随手的举动，轻松化解掉进门后的尴尬，还更技高一筹地做了一记回击。 “主任，有什么事？”门被推开，韩琼的身影意外地出现在门口，在看到屋里满满一群人后，他略显讶异地挑挑眉，瞄眼站在最后面的苏煦，旁若无人地走到直系领导郭铭儒面前。 “怎么是你？”郭主任不满地瞪眼，大声问，“朱逸呢？”眼前的新人自分到科研办，就没得到他半点重视，韩琼的气质与出身，让郭铭儒很自然地划分到混日子的军二代一栏，也没交给对方什么实质性工作。 “不在，出去了。”韩琼看着怒火中烧的主任，对方手里捏皱的审查表让他推测出事情的原由，毕竟和朱逸同在一个办公室坐了四个多月，很多事他嘴上虽不说，可眼里却看得一清二楚。 “去哪儿了？”上班时间人无缘无故离岗，郭铭儒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完全烧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问话的分贝。 歪着头，不爽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级，本就对郭铭儒有意见的韩琼更加不忿，也不管此时是什么情况，直接回道，“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郭铭儒挥挥手，赶紧把韩琼这个眼中钉打发出去，正事帮不上忙还总给你添堵，真是看到就烦。 得到吩咐的韩琼立即转身，看眼站在远处的苏煦挑挑唇角，无所谓地耸耸肩，大踏步地走出办公室。 这样明显的肢体交流让苏煦大感厌恶，特意扭头回避掉对方的视线“骚扰”，刚想松口气就对上楚天策略显严肃的目光，惊得他急忙低下头。 “下班前把今年部里的科研项目表给我。”嘴角含笑地看着郭铭儒，楚天策留下一句话就结束了今天的检查。回到行政楼，他特意当众拍拍李宏斌的肩膀，笑着赞赏道，“不错，继续努力。” “呵呵，多谢领导鼓励。”李宏斌站直身，笑着接受完表扬，心满意足地扬起头，乐呵呵地走向办公室，看来部长对他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只要能抱上新领导的大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离他不远的办公室主任不屑地冷哼一声，带着自己那队人马，紧跟着副部长扬长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苏煦颇为无语地抿抿唇，不声不响地跟着大部队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喝口水，就见叶晓娟兴高采烈地跑进门，无比八卦地凑过来，小声道，“听说你们今天的视察很精彩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咬牙！ 第26章 一句话差点让苏煦把刚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叶晓娟这八卦的效率也太高了吧，他这刚到屋连杯水还没喝完，那边就已经把来龙去脉打听完了，这女人不去情报局真是浪费人才。“没什么，就是去那几个地方走走，例行查看而已。” “呵呵，你年轻，经验不足，当然看不出什么。”叶晓娟拉张椅子，径自坐到苏煦身边，提前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随后指了指那摞苏煦刚买回来的教材，意味深长道，“听说李参谋今天表现不错，很讨新部长欢心。” 喝口水，苏煦扬起羡慕的笑容，附和道，“是啊，部长在最后当众称赞他来着。” “哎呀，这家伙下手挺快的么，果然野心不小。”从苏煦口中得到肯定答案，叶晓娟感慨道。 “野心？”一脸不解地看向对方，对于李宏斌的积极表现，苏煦心中早有疑惑，按理说经验稍微老道一点的人此时都处于观望状态，比如陈馆长；或者压根不理会这些事，依然我行我素做自己的工作，例如郭主任。可唯独李宏斌这个在部办浑水摸鱼的家伙，连风向都不看，自新领导一进驻就开足马力玩命地表现，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其他玄机？ 叶晓娟起身拿起茶杯，接杯水后看眼关着的房门，坐回苏煦身边指点迷津道，“他这是为以后铺路呢，再过两年副部长的任期就满了。” “哦。”苏煦了然地点点头，作为部里新人，这些事他关注的并不多，反正在论资排辈的机关，不熬个几年就想出头绝对没那么容易，但听叶晓娟这么一提醒，他便马上猜透李宏斌的心思。 部里跟李宏斌同期的参谋只有两人，而在他之前的人早因为各种原因调岗或者转业，楚天策的到来让副部长的任职期限有了定数，除非狄楠庭能够在两年之内找到新的出路，行政级别上再提一级，否则只能乖乖让位，而空出来的位置……“可是还有那么多主任，那个位置恐怕不太可能吧？” 听出苏煦语气中的质疑，叶晓娟抽抽鼻子，“啧啧”怪叫两声，戳戳新人参谋的手臂，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老实啊！一个小单位主任，谁当还不是部长一句话的事。” “呵呵，没那么容易吧。”皱皱眉，苏煦觉得人事任命这件事根本没有对方口中说得那么简单，学院里的关系千头万绪，能上位的都会有点根基，要是真如叶晓娟说得那么容易，估计副部长那群老班底早就把郭铭儒这个“异类”换掉了。 “怎么不容易？”一看新人怀疑自己这个“老江湖”的话，叶晓娟马上挺直腰板，信誓旦旦道，“只要部长同意，上报学院也只是走个过场。” “凡事总有例外吧，你看郭主任。”苏煦没有让步，索性端出例子来坚定自己的观点。其实他本身对争论这种事根本没兴趣，不过能从叶晓娟嘴里打听出其他人的背景消息，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呀，能这么嚣张也是有原因的。”叶晓娟撇撇嘴，抿口水慢悠悠道，“他当初读研时的导师是孙教授，就是之前的老院长，郭主任很受导师喜爱，就在毕业后直接娶了孙院长的独生女，留到了机关，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脾气更适合做学问。” “原来如此。”苏煦恍然大悟状地点点头，却突然皱紧眉，追问道，“可是我记得郭主任还是单身啊？”郭铭儒今年已经三十五岁，比同样单身状态的楚天策还要年长几岁，相貌堂堂，个子也高，要说这种条件一直单身的话确实挺令人奇怪，不过…… 放下杯子，叶晓娟毫无保留地直接道，“离了呗。就他那个性子，一板一眼，也不会哄人，女方没多久把他踹了。不过老院长因为这件事，一直觉得有愧于他，所以直到现在，也经常动用老关系时不时关照他一下。” 怪不得敢那么嚣张，苏煦沉默着慢慢啜口水，端起杯子开始盯着电脑屏幕愣神，李宏斌的想法也许过于大胆，但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不过那样一个家伙，楚天策不会脑抽的真买账吧。 一个话题聊完，刚想开第二个话头的叶晓娟见苏煦打开文档，便自觉地结束了今天的八卦时间，两人恢复成各忙各事的正常状态，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苏煦在叶晓娟的注视中拿起话筒，连声说“好”后挂断电话。 “是部长？”叶晓娟从端着的报纸后探出半个头，眼冒精光地询问。 微微点下头，苏煦掏出通讯录，重新通知一遍各单位领导，明天一定要准时提交经费申请。得到答案的叶晓娟心满意足地看看手表，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伸个懒腰，提前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等待下班。 收拾完东西，叶晓娟看眼刚打完一个电话的苏煦，见对方依然没有回家的意思，便随口问，“今天又要加班？” “嗯。”苏煦握住话筒的手微微一紧，叹气道，“部里要交的一个材料还没写完，着急要。”其实这就是他应付叶晓娟随手找的借口，真实情况是楚天策要他在下班后去趟部长办公室，从对方通话时的语气来看，这家伙肯定又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头疼事件。 对于苏煦加班已经见怪不怪的叶晓娟来说，对方毫无挖掘价值的回答根本吸引不了她的关注，下班的号声一响，她马上行色匆匆地拎起皮包冲出办公室。 她人一走，苏煦赶紧起身，拿着纸笔走向部长办公室，却在走廊与刚出门的副部长撞个正着，看看人，他急忙恭敬地问了声好。 对方看眼他手中拿的东西，不咸不淡道，“去哪儿啊？” “去部办找个材料。”早已在心里想好说辞的苏煦毫不犹豫地一口答道。 狄副部长点下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苏煦忙去吧。 “哟，副部长才下班呐！”还没等苏煦抬腿，就见陈馆长笑弯眉梢地凑过来，主动向狄副部长打招呼。 懒洋洋地瞄眼陈馆长，狄副部长慢悠悠开口，“你这是从哪儿来啊？”作为典型的官僚派，陈馆长这种一没钱二没权的人实在难入他的眼，要不是看在对方是老同志的份上，他连这句客套话都不会说。 “哈哈。”陈馆长抑制不住地咧嘴一笑，有种故意炫耀般地得意道，“刚从部长办公室回来，狄副部长啊，现在年轻人办事真是效率，你三年都报不上去的申请，人家抬笔就给我签了，呵呵。” 本就冷脸的狄楠庭闻言两眼一瞪，径直甩手而去。能签字算什么本事，学院批下来才是本事呢！他就不信依靠上面扎根学院几十年的老关系，还摆不平一个小新人部长！ 把人气走后的陈馆长心情无比愉悦，主动向站在一旁的苏煦点点头，乐呵呵地迈着方步走向电梯。长久的怨气今天总算得到发泄，一想到狄楠庭离开时的臭脸，他就忍不住再次裂嘴偷笑。 这不是明摆着给新部长拉仇恨值么！如此高调张狂，完全违背了陈馆长平日里的做事风格！难道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苏煦望着陈馆长的背影深深吸口气，转身跑向楚天策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咬牙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