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湘苦笑着点头。“再作一首!”她敢不作吗?胳膊不要了,二楼不上去了?
得到孟灵湘肯定的答复,田先生这才终于舍得放开她的手。小书童很机灵地在书案上铺好了宣纸,并细细把墨磨好。
如果孟灵湘仔细一些的话,她一定能知道小书童把墨条和砚台都换了,用的是沉香墨锭和端砚。这样研磨出来的墨汁不仅细腻柔滑,而且写出来的字纯黑亮泽,还带有一股经久不散的沉香味道。
读书人们相信,用这样的墨写出来的必定会是好文章。可惜这两者价值千金,普通人家根本就用不起。
可是,这样的好东西给孟灵湘用是白瞎了,她根本就察觉不出来现在用的墨和刚才用的有什么区别,一下子就让毛笔蘸饱了浓浓的墨汁。看得一旁识货的宋文第、赵楚生等人眼角抽搐。
反倒是田老先生一直笑眯眯的,一副有诗万事足的样子,让另一位老儒看着他苦笑摇头在心里直叹气。
“《山泉煎茶有怀》……”不管周围的人如何推挤,宋文第始终牢牢占据着孟灵湘身边的位置,既是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那些过于激动的文人的推搡,又可以第
一个看到她的诗文。对他来说真是两得。
此时他又尽职地充当了吟咏者的角色,把孟灵湘写的那些笔迹十分上不了台面,可此刻对很多人来说的一字千金的诗句念了出来。
孟灵湘低垂着眉眼,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笔尖上。她写得并不快,在旁人看来,她似乎是在思索,是在斟字酌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字写得好看一些,哪怕好看不到哪里去,最起码也不要那么难看。
可是事实证明,在写字这件事上来说,临时抱佛脚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写得依旧是那么的不好看。
好在现在观云楼内外的人都不再纠结她是字迹了,众人期待的是她的极品佳作。字写的不好没关系,诗作得好就行。
场外,就连一向刻薄的皇甫霆都对这位“孟林先生”的字迹不再苛刻起来。
“听说她还在做第三首诗。”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他那声音绵软的同伴笑了起来。“难道是观云楼的规矩改了?以往一首中品以上诗作就能登楼了,在却要人家连作两首,还要作第三首,别把人气得扔了笔就走才好!”
皇甫霆
侧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会把你这句话如实告诉田老头的!”
“你,你什么意思?”同伴听到田老头这几个字,就急了。要是真被那老头知道自己说了那些话,以这倔老头的脾气,非追着他十来天,把他耳朵念起茧子不可。
这老头是皇甫家的供奉,打不得骂不得,低头求饶还不行,除非他念叨满意了,否则谁都拿他没办法。
皇甫家族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是闻“田老头”不色变的,除了皇甫霆这怪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入了田老头的眼,这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老头子对他倒是好的很。皇甫霆说什么,田老头就信什么。
皇甫霆挑着眉看他。“我的意思是,田老头今年守一楼。你以为除了他,逼着别人连续作诗三首,势必要把人榨干为止这种事情,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同伴咂巴着嘴点头。“这的确是田老头的风格!”
皇甫霆也点头。“嗯,我也会把这句话如实告诉田老头的。”
同伴炸毛。“你个不要脸的,明明是你挑着我说这些话的。”
“你且去跟田老头说说,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哦,还有,你刚才说谁
不要脸来着!”
同伴磨牙“……”
两人虽然闹着,却一直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观远楼的出口上,跟所有人一样,期待着那位今天晚上突然冒出来的大才子“孟林先生”的第三首佳作。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有小书童举着宣纸出来了。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人们实在是太过热情、太过激动,小书童这次并不敢再举着宣纸往人群里走了。开玩笑,他手里的可是孟林先生的墨宝,不是誊抄本,要是被撕坏了,他把自己卖一百次也赔不起啊。
“唉唉,小哥,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快过来让我们仰观孟林先生的大作啊!”
“对啊,别杵在那里了,我个子矮,除了人头啥都看不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在人群后一跳一跳地伸着脖子大喊大叫。
“哈哈哈哈……”因为他这句话,人群里爆发出大笑声。
皇甫霆也勾起了嘴角,他虽然并不是站在最前面,可他身材高大,视力也好得很,一眼就可以看清宣纸上一贯墨汁淋漓的字迹。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些。仔细看起上面的诗文来。
小书童此时也不理会叫嚷的人群,自顾自大声念了起
来。
“《山泉煎茶有怀》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这小书童连念了三遍。
皇甫霆也在心里低声把这首诗念了三遍,然后才意犹未尽的抚掌。“不错不错!看来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孟林先生今晚要一鸣惊人了!”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你要不要去看看?”同伴对这位孟林也是好奇得很。
“惊才绝艳?”皇甫霆笑了笑。“等她上得了楼顶,摘得了灯魁再说罢!”后劲无力的人,他也见过不少。
不过皇甫霆心里也知道,就算这位孟林今晚上不到楼顶,就凭着他刚才的那三首极品咏茶诗,孟林这个名字过了今晚之后也会被所有人传颂。她那些歪七扭八的“墨宝”也能卖上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高价。
说是一夜暴富,也丝毫不过分。
观云楼内,孟灵湘越过众人慢慢走向被排挤到外围角落里的钱文兴也他的同伴。
“钱大公子,请问,我现在有资格上二楼了吗?”她的语气很平淡,表情也眼神里也不含丝毫嘲讽,好像真的只是诚心的在向钱文兴请教一个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