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山土匪横行多年,方圆百里的百姓和过往行人商旅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朝廷多次派兵征缴,皆以失败告终。
是以,皇上才下大招,让项宇和肖允出战。
两人平时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不过出身武将之家,从小习武,技艺超群。
原本所有人都很看好他们的,毕竟项宇是瑾王府二公子,有项砚舟这位战神为他出谋划策,没道理不赢。
可或许是初次带兵作战,缺少经验,虽踏平匪窝取得胜利,却付出惨痛代价:肖允死在拢山之上,尸骨无存,项宇活着回来,也只剩下一口气。
瑾王府已经为夏国的安定付出太多了,项宇是瑾王府仅剩的健全男丁,若他也……皇上第一时间便派出宫中所有有能耐的御医,并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治好项二公子。
可惜十几个人忙了一夜,最后却是无奈的告诉项砚舟:“二公子伤势过重,已回天乏术,恐怕活不过三日,万望瑾王珍重。”
下了一夜的雨,外面到处湿哒哒的,阵阵凉意随风渗透薄衫,浸入肌肤。
项砚舟一夜未眠,丰神俊逸的脸都憔悴了不少,眼里布满血丝。
但眼神依然明亮,定定看着灰茫茫的天空。
这一夜,太医们身心都备受煎熬,疲态毕露,可瑾王不发话,谁也不敢动一下。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气氛压抑得就像天塌下来了,让人连腰都直不起来。
项小端从项宇房里出来,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辛苦诸位了,回去休息吧。”
一向活泼开朗不拘小节的少女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依然强撑着勉强维持作为瑾王府小姐的修养,向太医们福身拜了一下。
虽然辛苦了一夜,但一点功劳都没有,太医们受之有愧,一个个表情尴尬的连忙回拜,一溜烟就跑光了。
好像瑾王府是什么危险恐怖的人间地狱,避之唯恐不及。
项小端擦干的眼泪再次忍不住流出来,几步上前,扑通跪在项砚舟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项小端从小到大,跪父母跪天子跪祖宗,第一次给其他人下跪。
即使这个人是项砚舟,项砚舟也不允许!
可从来不敢违背他的小妹,这次却倔强的与他对着干:“大哥!求求你,请书音来救救二哥吧!”
“父王而立之年为国捐躯,母妃疯癫,你又双腿残废,若是二哥再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一下子将心上的伤疤全部撕开,项小端疼得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从上次宫宴之后,项砚舟就更加严厉的禁止项小端与云书音来往。
即使云书音被封为公主,搬了新家,项小端很想去看看,都被锁在房里,前所未有的,将她饿了一天一夜。
自此,项小端才终于意识到:大哥是真的要与书音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项小端也选择听话,毕竟大哥双腿不便,还要掌管偌大的瑾王府,已经够累了,她不给他添乱。
可是昨日,项宇受了那么重的伤被抬回来,项小端第一时间就提议请云书音来医治,没想到项砚舟却毫不犹豫的否定。
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事能大过她二哥的命?
项砚舟的眼底涌起一层水雾,他慌忙抬头眨了眨眼,在水雾凝聚成泪之前,硬生生将其忍回去。
他还是小看了楚临风的手段,还是让项宇受了伤……
此时此刻,项砚舟简直恨不得将楚临风千刀万剐!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猛然收紧,抓着腿。
在项宇被抬回来的前一日,派出去的人传来信息:欧阳源知道有人在寻找他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彻底销声匿迹了。
云书音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能治好他的腿。
皇家要灭瑾王府,云书音把肖允要杀项宇的消息传给他,又成了皇家的人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会救项宇吗?会给他治腿吗?
还有那个梦……
梦里他是因为爱上云书音,事事以她为重,才给她摧毁瑾王府的机会。
那么只是利用云书画音,不爱她,不被她左右,不就没事了?
项砚舟终于下了决心:“寒酥,去公主府,将安心公主请来。”
“我去!我去我去!”项小端顿时破涕为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我和书音熟些,我亲自去,才能确保将她请来!”
“嗯。”
项砚舟点头,抬头望着远方,思绪又飘远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
云千赫意图伤害皇后娘娘一案,大理寺卿亲自主审,请云书音去问了几句话。
出来的时候微风吹在身上,感觉还有些冷。
青竹跟着槐序忙铺子上的事去了,最近都是青梅伺候云书音,她细心的带了披风,正好排上用场。
青梅没能全程陪着云书音,担心的问道:“怎么样?里面的人没为难公主吧?”
云书音笑笑。
谁敢为难她呀?她现在是公主,又没犯事。
不过云千赫倒是吃了些苦头,狼狈的躺在乱草堆上昏迷不醒,怎么说也是正三品官员……显然是皇后娘娘特意关照了。
柳氏之前被云千赫扎那么多刀,不知好了没有,但云挽晴的蜂毒肯定是好不了的,现在尚书府里应该乱成一锅粥了吧?
“早上出门之前我和表姐约好了,今日午膳一起去南大街的‘一品美味’吃醉鸭,走吧。”云书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走向马车。
“书音!”
突然有人很大声的喊她。
回头一看,就见项小端拼命的朝她跑来。
自上次宫宴之后,云书音就没见过项小端了。
还记得在寒山寺时,项小端说过:项宇剿匪回来,瑾王会为他举办庆功宴,到时候让她也去……难道是因为这事来找她?
云书音心中顿时高兴不已,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眼睁睁看着项小端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她不禁‘哎呀’抖了一下,急忙走过去看。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经长年累月踩踏,磨得十分平滑,又是湿的,项小端这一跤可摔得不轻,双手掌心都蹭破皮了。
云书音将项小端扶起来,笑着打趣道:“你慢慢的嘛,我又不会飞……”
“书音,我终于找到你了。”项小端担心项宇,已经顾不得其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紧紧抓住云书音的手,眼泪一下就掉出来:“求求你,救救我二哥吧!”
“你二哥怎么了?”
“他去垄山剿匪,伤得很重被抬回来,太医说,他活不过三日了!”
“什么……”
项小端的话,犹如一道雷在云书音头顶炸开,将她震得双腿发软,不由的往后退了半步,披风滑落,掉在地上的水洼里。
愣了一下,断了的思绪重新接上,她拉着项小端的手上了马车,飞快赶往瑾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