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梁王还没有睡。三日前宫里发现了刺客,让他又寝食难安了。难道?过了这么多年,皇兄还不肯放过他?
他大病初愈后曾多次上书给景帝,请求兄长原谅他。每封书信都是真心实意,字字血泪的在忏悔自己的罪过。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连一向宠爱他的窦太后都没有只言片语给他。这给了原本被父母兄长宠到心尖尖上的梁王巨大打击。从那后他一蹶不振。再也不复当年那个驰骋沙场,横刀立马。耀武扬威的梁王了。
要来的终于来了,梁王想。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既然兄长不肯原谅他,那就用他的命赎罪吧!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有点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一下子有侍卫报走水了,一下子又报有刺客。
“刺客?在哪?”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撞撞跌跌的就往寝殿大门走去,一不小心被案脚绊倒,扑倒在地。
侍女们吓坏了,忙去扶他:“大王,大王,您要保重龙体啊!”
梁王推开她们,命令打开大门,他走出寝殿,大声嚷嚷道:“本王在此!要杀本王尽管过来!”
侍卫们都围了过来。拦住他道:“大王,不可!”
此时梁王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处火光冲天,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奴仆婢女们跑来跑去提水救火。
刘彻和楚宁楠早就埋伏在梁王寝殿门口附近的大树上,只见有数队侍卫赶往火灾现场。唯有梁王寝殿仍旧围得铁桶一般。侍卫们有序防卫,丝毫不被周围发生的事件影响。
刘彻正懊恼无法靠近梁王,却看到梁王寝殿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头戴紫金冠,病恹恹的醉汉大喊大叫自称是梁王。
刘彻差点没认出来。这变化实在太大了。这骨瘦如柴的,脸色蜡黄的汉子居然真的是梁王?
楚宁楠也有些惊讶道:“是梁王!他怎么病成这样了?”
原来多年的心病蚕食了梁王健壮的体魄,他三天两头的生病,几年下来身体就垮了。
刘彻不容多想,机会稍纵即逝。他立刻提剑从树上俯冲下去,目标直指梁王,大喝道:“梁王拿命来!”
楚宁楠想不到他行动如此迅速。想拉住他也来不及了,暗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奈也只得提剑跟着跃下。
梁王醉眼迷离中只见一黑衣人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他毫不畏惧,挺身而上!
侍卫们却一拥而上把梁王拉回来护在身后。
“抓刺客!”侍卫长大喝一声。寝殿周围的地板突然被掀开,隐藏的侍卫纷纷现身。屋檐下也不断有侍卫飞跃而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刘彻师徒包围起来。
楚宁楠护住刘彻外围喝道:“彻儿,速战速决!”
擒贼先擒王!刘彻想。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梁王身边的侍卫一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硬汉。他的身前死尸都堆成山了。仍不断有不怕死的挺身为梁王挡刀。
刘彻哪里见过这阵势,不免有些急躁。他稍不留神左臂就被一个侍卫刺穿了,鲜血淋漓。他怒喝一声,将那侍卫一剑斩杀。
楚宁楠见刘彻受伤,情急之下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毒气弹。哪曾想这些侍卫三日前吃了毒气弹的亏,早有准备。他们脖子上都带着防毒气的护罩。只有几个人来不及防护中招晕倒。
刘彻急了,也一把粉末洒过去,他身边方圆三米的侍卫都中招了。开始只是觉得身上有点痒,随意抓了一下连心窝里都痒起来。一个个扔了兵器在身上到处乱抓,抓得脸上身上都是一条条血痕。
刘彻趁机立刻飞身而起,一剑向梁王刺去,梁王被侍卫护住,毒粉没有波及到他。这时酒已经醒了。转身就往寝殿里逃。
刘彻紧追,梁王脚下虚浮跑不快。眼见就要被刺中。又有一个侍卫从旁边冲出来,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剑。就这么一耽搁,梁王已经跑入寝殿。
刘彻暗叫可惜。立刻追了进去。
楚宁楠叫道:“彻儿,不要进去!”
已经迟了,刘彻已经闯入寑殿。殿门“哐啷”一声关闭了。把楚宁楠阻隔在外!
楚宁楠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长啸一声,剑花飞舞。近他身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只瞬间就到了寝殿大门口。
侍卫长被他的神威震撼了。立刻吩咐道:“弓箭手准备!”
楚宁楠身边的侍卫纷纷退后。外围的弓箭手换到前面。一起拉弓对着楚宁楠。
侍卫长立刻发令:“放!”利箭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射向楚宁楠。
楚宁楠哈哈大笑,长剑护住全身舞得密不透风。竟然没有一箭能近得他身。
侍卫长骇然,指挥第二轮弓箭手准备。心想既然奈何不了他,那就耗死他。他不相信楚宁楠没有力竭之时。
却不想楚宁楠不退反进,他借着弓箭手换位的片刻冲入弓箭手队伍中。随手夺过一把弓箭,内力充盈双臂,一箭射向侍卫长。
箭羽呼啸,快如闪电。侍卫长根本避无可避。被一箭穿心而过。当场毙命。
侍卫们群龙无首,立刻乱了章法。乱七八糟的向他围拢,但又被他雷霆手段震住,无人敢靠近。
他们这边对峙良久。殿门却“吱嘎”一声被打开了。只听殿内有人呼喝:“大王有令,放他们离开,任何人不许阻挡!”
人影一闪。刘彻已经来到楚宁楠身边道:“师父,我们走!”
楚宁楠看刘彻眼神十分复杂,眉头紧锁,似乎遇到极尴尬的事情。但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拉着刘彻跃过几道宫墙,回到了迎客来客栈。
楚宁楠帮他包扎好伤口,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梁王怎么样了?”
刘彻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梁王怕是活不过今夜。”言语中没有半点成功的喜悦!
原来,他追着梁王进了寝殿。身后大门立刻关闭。十几个侍卫持着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落下,网上装满了利刃和倒钩。
刘彻吓得浑身冷汗。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出匕首,正好击中梁王大腿。梁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只一瞬间,刘彻就到了他眼前,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侍卫们纷纷后退,生怕误伤梁王。
梁王狞笑道:“杀了我你也别想活命!”
刘彻冷冷一笑道:“不杀你,我更没有活路。我可不做赔钱的买卖!”
梁王心一横道:“要杀就杀!想拿本王的命胁迫本王放了你们。做梦去吧!”
刘彻笑道:“果然是条汉子!”他把长剑又贴近梁王的脖子两分。锋利的刀锋立刻划破了梁王的颈脖。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他对着侍卫们喝道:“都给我退后,不然我立刻结果了梁王的性命!”
侍卫们投鼠忌器。开始后退。梁王恼了,怒斥道:“谁敢退!快把他拿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左右为难!
梁王大吼一声,双手抓住剑锋,竟然徒手夺剑。
刘彻想不到他真的不怕死。遂不及防。长剑差点脱手。剑虽未离手,但剑锋已经在梁王的左肩处拉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中,鲜血立刻湿了他半边身子。双手亦是血肉模糊。那张病态的脸因为失血变成了死灰色。眼见就活不成了。
刘彻惊呆了。这样的变故是他始料不及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要舍弃他迅速逃生。还是继续用他作为人质。
梁王已经奄奄一息。他用嘶哑的声音狂笑道:“皇上,皇兄,臣弟把性命交给你了。你该原谅臣弟了吧。”
刘彻低声冷笑道:“你错了,父皇从来没有想要你的性命!但是他也绝不会原谅你!”说完他扯下蒙面巾让他看了一眼。
梁王大惊,抖着手指着他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是彻儿。”
刘彻冷冷道:“我要为父报仇!更重要的是,要铲除一切阻碍我将来称霸天下的绊脚石。”
梁王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喃喃道:“那个位置注定与本王无缘!是本王痴心妄想!”
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刘彻,神情恍惚。目光也变得十分遥远。他笑着对刘彻道:“那一年除夕,本王去未央宫赴宴,小嫂子大着肚子坐在本王对面。本王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很久,猜测她一定会生个男孩。果然,当晚你就出生了。”
他低声笑着,面部表情出十分古怪。因为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威胁。
突然,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对侍卫们道:“全部退下,放他们离开!任何人不许阻拦!”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是无人敢违抗,立刻打开殿门。放刘彻出了寑殿。
楚宁楠听完了刘彻的经历,叹道:“或许,你皇叔对你父皇也有着不可割舍的兄弟之情吧!”
第二日,楚宁楠独自去梁王殿打探,只见梁王宫内一片素白。扯着白幔,举着白幌。挂满了白灯笼。对外宣称梁王昨晚热病复发,不治而亡了。
梁王刘武死后,梁国被汉景帝一分为五,分封给了梁王的五个儿子,即梁王刘买、济川王刘明、济东王刘彭离、山阳王刘定、
楚宁楠回到客栈告诉了刘彻梁王去世的消息,刘彻沉默良久后,朝着梁王宫殿方向拜了一拜。
两个人又在客栈修养了几日。楚宁楠见刘彻闷闷不乐,就硬拉着他上街去散散心。
梁国没了国君,对老百姓并没有太多影响。大街上依然很热闹。买卖吆喝声不断。
两个人正百无聊奈的闲逛着。刘彻突然转身假装去看纸扇。
楚宁楠见他突然躲闪有些诧异,四处看了看,就看到前面一个少女迎面而来,十分眼熟。
只见她梳着两个羊角辫,缀着两个白玉蝴蝶的头饰。身材俢长,穿着淡绿色交领长裙。面容白皙秀丽,正是羊胜的女儿羊叶儿。
楚宁楠微微一笑,等那少女擦身而过时,故意大声道:“刘公子,这个扇面精致风雅,很适合你。”
羊叶儿一听到刘公子这称呼,立刻看向刘彻。这面貌她是第一次看到。但身形早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刘公子,你是?是你吗?”她欣喜若狂,拉住刘彻的衣袖激动得语无伦次。那晚行刺梁王,只有她和二三个人侥幸逃脱。她的弟弟还有族人,以及其他的同伴几乎都被侍卫斩杀了。
当她听到梁王死了的消息。就四处打探刘彻的下落。可是想打听梁王宫里的消息谈何容易。这几日,她每天都在梁王宫殿附近转悠,想不到真的被他碰到了。
刘彻瞪了楚宁楠一眼,然后满脸茫然的看着羊叶道:“姑娘,你是在叫我吗?本公子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认错人了!”
羊叶儿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十分尴尬的放开刘彻的衣袖。低声细语的道歉道:“不好意思,公子,是小女子鲁莽了。”
刘彻不再理会她,拉着楚宁楠就走。
羊叶儿失魂落魄的看着刘彻的背影。那身形如此的相似。还有刚刚那眉眼。分明就是刘易!原来他这么俊秀!可是,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自己呢?是担心被梁王的探子发现?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前行。她想要搞清楚刘彻的真实意图。
刘彻发现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心情十分郁闷。愁眉不展的对着楚宁楠抱怨道:“师父,您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楚宁楠哈哈一笑道:“应对女子也是为师对你的一大考验。”
刘彻睁着大眼睛满脸的不置信道:“师父,女人柔柔弱弱有什么可怕的?”
楚宁楠笑道:“女人是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她能侵袭你的内心。让你欲罢不能!外表温柔美丽的女子也许内心黑暗,手段残忍,女子狠毒起来比男子更难防范。你以后会明白的。”
“也有一种女子可以让你心甘情愿的为她舍弃一切,只为了博她一笑。”这句话楚宁楠在心底默默念叨着,没有说出口。脑子里浮现出王侄绝艳的容颜。悠悠的叹了口气。
刘彻皱了皱眉,用余光瞟了瞟后面不依不饶跟着的羊叶儿。十分认同的道:“师父,你说得对!女人确实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