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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会定于晚上七点半开场,文渊打算迟到一小时,早了容易引起关注,晚一点大家玩high后,不会留意他们。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是他正在努力培养的习惯。

    文渊是南京本帮人,水绒则是祖籍南京,生于宁波,现居深圳。两人相隔千里,异地而恋,平时难得见一面,每次见面都格外珍惜。此次文渊临危受命,要去北京办件大差,适逢国庆长假,水绒便想陪着一同前往。交往以来,还是头一回有这么长的相处机会,文渊喜不自禁,许诺等她来南京后,领她去品尝世上绝无仅有的美食。水绒知道恋人有爱夸张的毛病,但为人外松内紧,很少把话说得满满的,“绝无仅有”之誉想必错不了,坐在出租车上,一个劲儿追问是什么。

    文渊故作神秘,讳莫如深,任凭威逼利诱,楞不松口。向来气定神闲的水绒,竟而急得抓耳挠腮,大失淑女风度。

    “再卖关子,罚你睡客厅。”

    “好。”

    “……”

    “我自撸,你自摸,回头交换心得。”

    水绒抚额,这人是什么玩意儿做的,色得叫人伤心。

    “放心,司机听不见,我是小蚊子,说话声哼哼哼……”

    文渊让她枕着自己肩膀,心中盛满无穷快乐。为了这一次最美丽的失足,忽然觉得可以放弃永生的天堂,可以身受炼狱的魔火,生命因此显得亦真似幻。

    水绒曾问他,我们从何时开始相爱?认识三年,原本是qq上最平凡最普通的聊友,那一刻究竟在何时爆发?

    文渊用极度文艺化的方式告诉她,爆发的是我们的眼睛,睁眼前我们一直枕着对方的名字入眠,已历千万轮回。

    今天两人久别重逢,便如重启另一道轮回,窃窃私语,情浓意浓,**随着热吻不断上升,文渊冲动得好想叫司机掉转车头直奔爱巢。

    司机也一点不省心,不时偷瞄后视镜中的绝丽佳人,好象魂不守舍。到了目的地,忍不住对水绒说:“小姐,您太美了,是我见过最美的乘客。”

    水绒笑声谢谢,赶紧埋下头,拽着文渊快步前行。

    文渊问:“你是怕看杀卫玠,还是怕行人色迷痴呆撞上电线杆?”

    水绒没好气说:“我是怕有人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文渊嘿嘿怪笑:“自古鲜花牛粪本是绝配,牛粪上长鲜花,显本事的是牛粪。”

    水绒拧他小臂,说道:“不贫两句皮就痒。你不是号称饭店在中华路上么,现在到了,是哪家?”

    文渊说:“别往人多的地儿瞅,是家不起眼的小门面。”

    两人手牵着手,结成情人扣,偎依而行,步入附近一条小巷,走了大约十分钟,文渊推开一扇窄窄的玻璃门。老板娘笑吟吟迎上前,热情地冲他打招呼,请他们上二楼包厢。

    水绒问:“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文渊“嗯”了一声,为她斟茶,说道:“老板姓黄,是我妈妈的旧同事,停薪留职后代理了一家水泵厂的产品,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他开饭店只是让老婆打发无聊,赚不赚钱无所谓,所以店里通常比较冷清。但你别小瞧这家饭店,它有一道非熟人不知的特色菜,色香味之佳,堪称绝品,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水绒从坐下一刻起便在猜测菜的名目,见文渊翻开菜谱,所点菜肴都很寻常,不由暗暗诧异。

    文渊说:“那道菜不在菜谱中,只有老板一个人会做,他一般不来店里,来了也很少下厨。如果不是得知我的女朋友要品尝,现在恐怕已坐在麻将桌边。”

    水绒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她自小养尊处优,金枝玉叶,吃过的山珍海味比文渊多多了,听他一再夸那道菜不免心痒。

    大凡被渲染得无以复加的美味,真正入了口往往不尽如人意,倒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期望过高。文渊和水绒都懂这个道理,但文渊仍敢拍胸脯下担保,足见其自信。

    过不多时,菜上齐了,那道美味由老板亲自奉上。

    水绒凝视着盘中十几个金黄色小方块似的东西,“咦”了一声,又用鼻子嗅了嗅,问道:“是豆腐吧?”

    “好眼光!”文渊大赞。

    水绒不屑道:“少拍马屁啊,一眼就能看出来。”

    “呵呵,水小姐,您猜猜这道菜叫什么豆腐?”老板搓着手心问。

    水绒略思片刻,脱口道:“朱洪武豆腐!”

    “好眼光!”文渊和老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夸赞。

    “嘻嘻……”水绒晕生双颊,“淮南传统名菜,又叫‘凤阳酿豆腐’,我吃过的,确实不错。”

    老板笑道:“那您尝尝我的手艺。”

    水绒依言夹了一块,轻轻咬一口。

    “啊——”她惊奇地望着老板,“豆腐里怎么这么嫩啊,味道……味道也跟我吃的不一样。”

    老板得意地说:“‘朱洪武豆腐’是明太祖朱元璋最爱吃的菜,虽然炸制方法流传到了民间,但即使是名厨也做得不正宗。水小姐,您吃的才是真正的宫廷御膳。”

    水绒心花怒放,当下再次丢掉淑女风范,大快朵颐。

    相传明太祖朱元璋年幼家贫,十七岁时在凤阳皇觉寺落发为僧,因为清规戒律,加上连年灾荒,被方丈疏散出寺,云游化缘过着近乎乞讨的生活。有一天,他来到凤阳西南二十里外一位姓黄的厨师门口化缘,黄厨师见他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生出恻隐之心,便将刚出锅的一块“酿豆腐”施舍给他。朱元璋饥寒交迫,得此美味果腹,不禁终生难忘。后来他在南京登基,当了皇帝,常常想念赠食的“酿豆腐”,令御厨如法烹制,可是都做不好,于是降旨特诏黄厨师进京,封为“御膳师”,专门做“酿豆腐”奉献。宫中每逢琼林宴,“酿豆腐”成为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自此名扬天下,传到今世已有六百余年。

    小店老板就是凤阳黄厨师的后代。现在“朱洪武豆腐”的作法,一般以嫩豆腐为原料切成片,夹入猪肉末和虾仁末,裹上鸡蛋粉糊,下油锅炸至金黄色。他则另有独到秘笈,豆腐里头之嫩,如雨露,如蕊汁,味道鲜美之极,仿佛琼浆玉液。

    水绒风卷残云,吃得好不欢畅。

    文渊大乐,悠然说道:“美食是人间最容易获得,也最容易享受到的幸福。”

    水绒慢慢放下筷子,用力勾住他的脖子。

    “谢谢……”她眼波流转,如水清冽,“第一口下去,我就咬到了幸福……”

    秀唇耀目,俯下头去,乌蓝的青丝遮住文渊的半边脸。

    文渊的呼吸几乎停顿……

    该死的手机,偏在这关头响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