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紧张极了,只要那个人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到他们。
她感到浑身发热,脸发涨,一股血似要冲上来,他们有那么多个人,而且还有枪!也许他看到他们就会开枪,女孩手指骨发白。
终于,男人还是发出了非常轻微的咳嗽声,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的喉咙痒得要命,他咳嗽的时候整个胸腔都在轰鸣,即使他捂着嘴,依然又许多气流从他手指缝隙里争先恐后拥挤出来,灰尘飞了开去。
男人按住了女孩的手,将她的刀插入裤袋,他说:不要开枪。他举起手来,带着两个孩子站了起来,他重复了一遍:不要开枪,然后他们三个人就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这种枪是激光束发射枪,可以很轻易就切开他们的骨头,甚至整个身体。
两个孩子紧紧贴着父亲,他们三个粘在一起,就像刚出生的红皮老鼠那样,皮肤乃至骨骼都因为呼吸而在颤动,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那个带枪的人咬着一根烟,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三个人,挥手招呼了其余几个人过来,他们拿出了随身带的手铐给他们戴上,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他们还用脚链将他们三个窜起来锁住,然后让他们背上了自己的行李,拉上了推车,跟着他们走。
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带着激光枪,两个人带着普通步枪,一个走在前面带路,两个走在左右两边押送。
男人推着车走在第一位,男孩第二位,女孩第三位。他们都被两指粗的链子拴住了,一串蚂蚱那样踽踽前行。
那个叫马克的男人一言不发,眼睛就像猎鹰那样,犀利地扫过每个废墟。
炮头是个黑人,他抱怨着:“这三个人太瘦了。”
那个穿着哈伦裤的人绰号叫黑鹰,是个黄种人,他看上去对于他们抓了多少人并不关心。抓人,对他来说就像打猎一样,而人比老鼠好抓多了。他说:“你知足吧,对着老鼠用枪威胁,它们可不会站在原地举起手来!”
炮头哈哈笑了起来,黑鹰说的冷笑话真是好笑。
男孩紧跟着,他小声说:“爸爸,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男人说:“不知道。”
男孩又问:“爸爸,他们会杀了我们!”
男人说:“也许不会。”
男孩锲而不舍:“他们会杀了我们!”
男人最终面对:“是的,也许会。”
男孩又说:“他们要是杀我们,我们怎么办?”
男人:“爸爸会保护你们。”
男孩:“你要怎么保护我们?”
男人想了想:“让他们先杀我。”
男孩哭了,肩膀在抖动着。
男人说:“对不起,阿勇,我没有忍住咳嗽。”
男孩说:“这不能怪你,爸爸。就算你不咳嗽,他们也会发现我们。”
女孩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很轻,她觉得自己正在赶赴刑场。
她想也许这样也好,死了就不会感到饥饿,死了,天堂里有妈妈,还有很多食物。
他们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那个将全身家当背在身上的男人,他倒在地上,他的一条腿被子弹打中了,鲜血夹杂着灰尘,他一边□着一边试图爬得快一些,可是这都是徒劳,身上的重物让他仅仅移动了五米的距离。
女孩认识他,他叫哈丁,他让她印象深刻。
马克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枪头戳了戳他的脑袋,他用的是自动步枪,里面的子弹所剩无几,为了能够找到食物,他将其中一颗打在了这个人的腿上。马克说:“是你自己跟我们走呢,还是我们砍下你的大腿带走?”
哈丁抱住了马克的小腿恳求:“我没有肉,你杀了我也只能啃到皮,求你放了我。我这里还有几块干面包,都给你们。”哈丁说着拿出了六块干面包。“我只有这些了,你们不信,可以检查我的行李。”
女孩吃惊地看着哈丁,同样的话他也对她说过,只是这次他拿出的是六块干面包。
马克拿走了面包,似乎在考虑他的交换是不是够本。最终,马克还是说:“要么你起来跟我们走,要们我让人砍下你的大腿带走。”
哈丁急切地说:“我们说好的,我告诉你们他们三个躲在哪里,你就放我走。”
马克狠狠揍了他一拳,骂道:“少啰嗦,走!”
哈丁没有办法,卸下了肩膀上的行李,只背了一袋食物,原来他还有好几个罐头,他将这些东西都交了出来,也许他们能够多吃几天,他就能多活几天,他晃悠悠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艾希望的眼睛,那双眼睛隐含愤怒,他深深低下了头,他跟在女孩的后面,好像他从来没见过她。
女孩说:“哈丁你就是个骗子。”
哈丁说:“我没有选择。”
女孩大声说:“你既然看到了我们躲在哪里,你不应该告诉他们!”
哈丁说:“我不说,他们就会打爆我的头。”
女孩反驳:“可你要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呢?”
哈丁说:“可我偏偏看到了。”
女孩愤怒:“你可以说你没看到,你把我们都害死了!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哈丁的表情有些木然,他说:“我不坏,我不想做坏人。可我害怕坏人。”
哈丁忍着痛,一瘸一拐跟着,他一定活不长了,他知道,也许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受苦受难,他会觉得好一些,是他对不起他们,他不想孤单一个人。他的嘴唇干得发白,他感到浑身没有一丝温度,他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现在正在死去。
女孩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是她对哈丁的厌弃,她不会再对他说一句话!
哈丁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你会配得上这个名字的。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自己。”
他们走了八条大街,来到了一座地下的车库,那里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那伙武装力量总共有3个成年男人,1个成年女人。他们抓到了4个人,还拿到了一些食物。
他们将俘虏关押在了一个角落里,他们搭起了篝火,拿出了哈丁的食物。
女人很开心地说:“收获真大,我以为我们明天就要迁徙了。”
黑人炮头咬着面包干说:“马克,我们今天要杀一个人吗?”
马克将眼光射向哈丁,哈丁往角落里钻了钻,仿佛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他了那样。
马克对女人说:“小丽,你说我们今天要杀人吗?”
小丽的脸很白,是个挺漂亮的黑发女人,面庞棱角分明,嘴唇性感厚实,应该是个混合人种。
小丽不敢做决定,就说:“我不知道,你们决定吧。”
黑鹰一边拆着罐头,一脸笑得看着小丽,他说:“就让他们多活几天,有食物吃,我们不会杀人。只有饿得快死的人才会吃人。”
马克又扫了俘虏一眼,他说:“好吧。就让他们多活一天,但是他们可没东西吃,不过可以给他们一点水喝。”
“好的。”小丽打了点水拿给了他们。
她的目光触及了艾成林和两个孩子的目光迅速躲了开去。
她不敢在那里停留,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每一个要被杀的人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她救不了他们。
几个人吃饱喝足,他们开始做|爱,和这个漂亮女人在地面上翻滚,发出**之声。
只有马克坐在一边冷眼看着。
男孩和女孩惊讶地看在眼里,男孩还不懂,女孩似乎有些尴尬。
男人对女孩说:“希望,你是个大姑娘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你要记住,别让别人知道你是女人,你要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只要别脱下裤子,就没人会发现你是个女孩。记住了吗?”
女孩点点头。紧紧靠着爸爸。
男人又说:“希望,别让任何男人碰你,除非你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你。”
女孩说:“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男人说:“对,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女孩说:“那个男人必定得不吃同类。”
男人说:“对,不能吃同类”
女孩说:“也许他们明天会杀了我们。”
男人说:“不会,他们只会一个个杀,他们不会喜欢吃死人,所以他们给了我们水喝。”
男孩插嘴:“他们会先杀谁?”
男人说:“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在昏暗之中,有一点点光亮。
男孩吞了吞口水:“他们把罐头和面包干都吃光了。”
男人说:“是的,他们都吃光了,所以今天没吃我们。”
男孩又说:“是不是只要他们有东西吃就不会吃我们?”
男人说:“是的,只要有东西吃,他们不会吃我们。”
女孩说:“爸爸,我们可以逃走吗?”
男人说:“等他们睡着。”
女孩又说:“可是爸爸,我们被拴住了。我们打不开铁链。”
男人说:“也许那把激光枪可以。”
女孩看了看那把白色的非常酷的激光枪就躺在那个哈伦裤男人的身边,她说:“我们拿不到。”
“是的,我们拿不到。”男人目测了距离,大概有15米。
那个哈丁也被栓在了车子上,他已经快不行了,一整晚都蜷缩着。
女孩踢了他一脚,他发出痛吟。
男人忧心地看着他的女孩儿,他知道她是一个好孩子,可她还太年轻,他说:“你不应该踢他。”
女孩说:“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被发现。”
男人温和地看着她说:“这不能怪他,是我们自己不够小心。”
“爸爸!”女孩有些懊恼,爸爸总是训斥她。
男孩倒了点水,喂给哈丁:“你发烧了,喝点水会好一些。”
哈丁颤巍巍地接过来,还时不时望了艾希望一眼,他说:“谢谢你,孩子,对不起。”
男孩觉得哈丁很可怜,他善意地说:“爸爸说的对,是我们自己不够小心。”
哈丁看了他一眼,他说:“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他又躺下了,沟壑纵横的脸让他看上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他身上掉落的第九区居民证件上显示他现在应该才四十几岁。他的脸背对着他们,他用手抹了抹眼睛。他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是在6年前,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健在的时候。
男人趁着那几个人睡着,从背包里悄悄拿出那罐土豆泥,还好他们的破行李他们看不上,也没仔细搜,只是武器被他们收缴了,他轻轻打开,让孩子们吃了一点,自己也吃了一点,哈丁看起来睡着了,所以他们没有叫他。
他让两个孩子先睡,他盯着那把激光枪,他应该怎么办?他根本无法靠近。
很长时间,他都没睡着,他的喉咙又痒了起来,他忍着轻轻地咳,生怕吵醒他们,他咳得肋骨都酸痛不已。
男孩已经沉沉睡去,女孩没睡着,她和爸爸一样担心,她起身把水递给他:“爸爸,你还好吧,喝点水吧。”
男人接过水喝了一口,说:“我没事,你接着睡。”
女孩沉默了会,心里似乎有很么解不开的结,她忍不住说:“爸爸,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不怨恨哈丁?”
男人摸了摸女孩短得像男孩一样的头发,说:“怨恨不能救我们。”
女孩又问:“爸爸,如果是你,你会和哈丁一样吗?”
男人说:“我不知道,谁知道呢。”
女孩反思:“也许,我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刮了她的鼻子:“是的,我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女孩释然:“爸爸,告诉我,我们一定能逃走。”
男人眼睛还是盯着远处的那团篝火,微弱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苍白镀上了一层铁锈红,让他看上去增添了一分苍凉和坚毅,他说:“是的,我们一定能逃走。”
女孩忐忑地睡了。
男人还坐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补双引号,补得手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