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九区》 第2章 Preface 天气永远都是那么阴沉沉的,阳光总是穿不透云层,哪怕是正午,他们也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照,整个大地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只要一有风,整个小镇就好像起了雾,灰烬会让你看不清二十米以外的东西,你还能感受到那一粒粒粗糙的粒子,然后嘴里总能吃到那毫无味道,只会带来沙沙声的小石子。 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伫立在废墟的顶部里,他穿着一件黑色破旧的棉衣,衣服上发黄的棉絮往外翻着,风吹起的时候他的棉衣居然还会左右摇摆,就好像一个穿着丝绸的人衣服在灵活得飞动。 男孩紧张地说:“姐姐,那里有人。我们还要过去吗?” 那个被称作姐姐的女孩有十六岁了,可是她看上去像十二岁,她太瘦了,瘦得仿佛要和她的衣服一起飞起来,她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满是脏兮兮的痕迹,耳边,脖子上都是污垢,用石头可以刮下厚厚一层脏泥来,她面无表情,只有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偶尔会有一丝光闪过,证明她还活着,她停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要不要过去。 男孩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我们不要过去了吧?那里有人。” 女孩只是挺住了脚步,她没有说不过去,她也没有退缩,她问:“弟弟,你肚子是不是很饿?” 男孩点点头,他的肚皮都快贴到了脊背上了,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他说:“姐姐,再不吃东西,我们都会死吗?” 女孩点点头:“所以,我们要过去,也许那个废墟里能找到一点东西吃。” 男孩咽了口唾沫:“姐姐,如果今天再吃不到东西,我觉得我要死了。” 姐姐放开了他的手:“所以,我们要过去找一找。” 男孩眼里有一丝期盼,但是看到那个人影他眼中的期盼被一种恐惧包围。他紧紧抓住了姐姐的衣角,声音颤抖,连肌肉也开始颤抖,让他看上去摇摇欲坠,他说,姐姐,我们还是别过去了,爸爸让我们等他的。 姐姐的胸膛开始起伏,她的呼吸急促,爸爸也不一定找得到东西吃,这里能吃的东西能找到的东西经过十几年的搜刮早已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建筑,灰尘,和那些早已失去动力,破败不堪,像一堆烂铁那样的汽车,有些汽车还能在低空飞行,只是现在是看不到了。她也只能想象一下汽车在天上飞的样子,她从没见过。也许这个新抵达的小镇他们可以让自己再活得长一点。 姐姐将弟弟拉到一个废弃的黄色水塔的后方,那个水塔里已经没有水了,东倒西歪地埋在废墟中,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已经让那厚实的工程塑料褪得发白,且有了裂纹。 阿勇,你躲在这里,如果我没回来,你就等爸爸回来。女孩说着放下了黑色的牛津布背包,背包上的布料已经腐蚀得很脆弱,这里的雨都有轻微的腐蚀性,如果淋久了,布料衣服的纤维都会易断裂。她又脱下了身上的衬衫,毛衣,夹克,虽然很脏很破,但至少是衣服,她的胸部和男孩子一样扁平,没有发育,她又脱下了满是泥垢的裤子,然后她将衣服塞进背包里,她一边塞,衣服的碎片和脏污七零八落地掉下来,这让她想到了豆酥糖,她咽了咽口水,她发现连口水都太少了,最后她脱下了球鞋,然后她将包交给了弟弟。 她只穿着一条短裤,手里拿着一把刀,肋骨在她脊背上排布着,她的肘关节和腿关节显得较大,透过皮肤可以看到整副骨架的形状。如果她死了,她的衣服弟弟就会用得到,而不会被其他人拿走。 男孩怯生生地望着,眼里更多的是惊恐,他才十岁。他的眼睛紧紧跟着姐姐的背影。 女孩慢慢靠近了那座废墟,然后她的身子紧贴着那些砖头断裂的钢筋,她甚至能够看到身体地下被埋在废墟中的家具灯泡的碎屑,还有一支笔,她看到了那支笔,将手伸了进去,然后拿到了,她在手上划了一下,还能写,她将笔咬在嘴里,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就像被雷电劈过焦黑的木炭一样,一身黑站在那里,不,他应该是坐在那里,好像在煮着什么东西? 女孩非常紧张,她因为饥饿有些头晕,她不想被人杀死,所以如果那个人敢杀她的话,她一定会和他拼命的。 女孩紧了紧手里的刀,她必须得过去,也许他不是坏人,爸爸说过,要小心遇到的每一个人,在你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个好人之前,必须先假设他们都是坏人。 现在每一个人都很饥饿,饥饿得想吃人!但是爸爸不允许他们吃人。他是一个让人尊敬的爸爸。他说如果我们自己害怕被人杀害吃掉,那么就不要做让别人害怕的事。 女孩感到自己的小腿肚都在抖动,她有些腿软,她也许不该这么冲动,她应该等爸爸回来,他一定能找到吃的,他们都很信赖他,可是她也必须做点什么,她必须得做!她慢慢地靠近那个人,她也许应该悄无声息地跳出去在他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他要是受伤了,他就活不成了,现在药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女孩非常想在这块废墟里找东西,其他的房屋里他们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东西,但是倒塌的房子里也许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她想了想决定和他公平决斗,如果非要决斗的话!或者如果那个人不友善,她可以马上逃跑! 女孩将笔拿在手里,清了清嗓子,她原本以为她能很大声,可是却发现她的声音不成调,她说:“嘿,你好,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在这里找找东西,如果你能保证不伤害我们的话,我们也可以保证不伤害你!” 她的声音在这片废墟里还是很清晰的,可是那个人对她不理不睬。 女孩慢慢站了起来,她在他背后喊着:“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他,她和他保持距离,她从那些空铁罐头边上踩过去,罐头发出令人心惊的哐当哐当声,它们一个个滚了下去又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女孩双手紧紧握着刀,慢慢绕着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新老读者多多支持! 阿花又手贱开了个热题材中的冷写法,哎哎~ 第3章 Chapter1 那是一个分不清容貌的女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她一直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远方,好像她被活活风干在这里一样,让女孩觉得心惊地是她的面前矗立着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字,还用红色的油漆笔涂抹了一边,现在依稀可以识别上面的字:求好人心救救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飞利浦*威廉姆斯,2123年11月8日出生。 她的臂弯里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也与她一起风干了,从日期上看她已经死了四年多了。她的躯体奇迹般地保留到了现在,那个时候女孩12岁,生活已经十分困难,他们到处迁徙寻找食物,土地因为光照不足和污染种不出什么东西来了。16年前政府带着科学家们已经去往了那个遥远的星球开拓新的生存地,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女孩就出生在人们刚刚失去科技和领袖的第一年,她运气还不错,那个时候远没有现在那样糟糕,她的童年并没有怎么挨饿,父亲艾成林还有工作,母亲玛丽*威尔斯是个护士,外公罗德*威尔斯是个普通医生,5年后她的弟弟阿勇出生。 100年前核战争之后世界各地的幸存者都聚集在了第九区,所以各人种通婚组成家庭的有很多,她的父亲是个中国人,她的母亲是英国人。在她印象当中,中国英国美国法国等等这些国家都已经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有第九区,人们为了纪念曾经的国家,将第九区里划分的村镇分别取名为这些国家的名字,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住在了第九区,那个时候的人非常短命,因为辐射的影响,能活过40岁的屈指可数,直到她的爷爷那一辈情况也没有发生好转,爷爷在48岁就去世了,大部分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那些能够生育的却生出了很多畸形儿。 包括那个女孩和男孩,他们都是有着某种缺陷的孩子,只是他们并不严重。比如女孩的关节比正常人要大许多,天气不好的时候经常会关节疼痛,男孩的其中一条腿非常细,他跑不快!他们在人类社会彻底失去秩序后的五年当中活了下来。 女孩看着那个死去的人心里闪过一丝同情,因为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自己都吃不饱,谁还会去养一个婴儿呢?她庆幸弟弟早出生了几年,否则他也一定会被饿死。 她站在废墟的顶端开始招呼弟弟,她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四年前,幸存者大批大批地死去,她看到河流上的尸体多得就像富营养化污染的浮萍一样,一开始还有人清理尸体,到后来连清理尸体的人都没有了,到处都是腐烂的臭味。她不怕死人,死人和她脚下的铁罐头没什么两样。 男孩看到姐姐高兴的样子,他也莫名高兴起来,没有危险,意味着今天他们有希望找到食物了!他尽力让自己快速地跑过去,虽然一瘸一拐,但是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他发誓。 男孩很快和姐姐一起开始翻找起东西来,天很快就要下雨了,他们应该赶在下雨之前就找到一些吃的,然后回到安全的地方生火,再睡一觉,他实在是太累了。 男孩找到了一个玩具模型,是轮船,有点坏了,但是,他很高兴地揣在怀里,然后继续翻找,他满怀希望地翻开一个又一个物件,他们姐弟两找了整整2个小时,一无所获,他们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于是就坐在一起休息。 男孩小心翼翼地道:“姐姐,别难过,看我找到了轮船的模型。” 女孩看了眼轮船,眼神黯淡:“可这填不了肚子。” 男孩:也许爸爸会找到一些吃的。 女孩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不能总是依靠爸爸。万一有一天他死了呢? 男孩被姐姐吓了一跳,他眼里一下子充盈了泪水,他低着头喃喃说:“爸爸不会死。” 女孩有些声嘶力竭,情绪喷发:“可他总有一天会死,像妈妈外公那样离开我们!他已经46岁了,成年人都活不过50岁。” 男孩的眼泪很清澈,将他的脏脸冲出一条一条蜡黄色的痕迹。 他高声反驳了他的姐姐:“外公活到了55岁!” 女孩不甘示弱:“因为外公是个医生!他有药!可我们现在没有药了!” 男孩坚持:“爸爸会是例外。” 女孩盯了弟弟半响,胆小怯懦的弟弟从来没有和她争论过,除了爸爸这件事,爸爸是他心底唯一的希望,她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反驳弟弟。 她起身开始埋头寻找,她希望能够在天黑下来之前能够找到一点东西,哪怕一点点,否则他们晚上又会饿得睡不着了。再过几天他们会连找食物的力气都没有!她必须得找到点什么!必须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男孩坐在那里看着姐姐发疯似地翻着一块又一块碎裂的水泥板,他有时候想也许死了就不会感到饿了,可是他没有勇气死,他很害怕,他的胃酸恨不得把自己的胃给消化了,他觉得他此刻能吃下一头牛。或者不管多肥的肥肉他都能吞下去!想着他又缩了缩脖子,他越发得饿了!他恨不得抓起身边的石头一口一口咬碎吃下去! 女孩挖到了一个布包,她的心咚咚直跳,上面满是墙灰,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东西,她没有停留,迅速拍去了灰尘,她呛得频频咳嗽,这味道太难闻,她咳得胸腔在剧烈地颤动,但是她的双手却没有停,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 里面有一个笔记本,两件连衣裙,衣服一碰就腐坏了,一块锡纸塑封的真空压缩饼干,大约三指来宽,两指来厚,女孩喜极而泣,她将这个东西高高举起,脸上的神采就像黑暗中忽然亮起的灯火那样温暖而耀眼,她的面容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她对弟弟喊着:“弟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弟弟!” 男孩从废墟上连滚打爬地赶过去,他瘦得蜡黄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将东西接过在手里反复看着,一个手掌能紧紧握住,他露出牙齿,笑得很开心:“姐姐,是饼干吗?” 女孩点点头:“是的,是有十年保质期的压缩饼干,今天晚上不管爸爸能不能找到吃的,我们至少可以有东西吃了。” “对,晚上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男孩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压力重重需要去寻找食物,而晚上疲惫的时候没有比能够找到一件能够果腹的东西更让人值得兴奋的了。 云层很厚,他们只能看到阳光在云层里散发出的那种或昏暗,或通红的光,天色已是傍晚了,已经下起了小雨,晚上温度会下降到零下10°左右,也许还会下冰雹,他们必须赶快回到约定的地点。外面很安静,连鸟叫都没有,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死去了一样。 男孩一直摩挲着那块饼干,他恳求道:“姐姐,能让我一直拿着它吗?” 女孩一边穿上了原来那身衣服,一边点头:“当然,你可以拿着,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拿着,直到我们一起吃掉它。” 男孩郑重地点点头。 姐弟俩人背起包,女孩拿起那本笔记本放入了包里,现在她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了。 天黑的时候整个镇都会变成一片漆黑,没有星星和月亮,一点光也没有。但是现在还不是太晚了。 男孩又说:“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吃饼干?” 女孩想也没想,她将刀别在腰间:“等爸爸回来,我们就吃。” 男孩又说:“我们必须让爸爸多吃一点。” 女孩:“好的,让爸爸多吃一点。” 男孩:“可是爸爸总是不肯多吃。” 女孩:“我会让他多吃一点的,我们看着他吃,他一定得吃。” 男孩点点头:“那我们一起看着他吃,一定要他吃!” 女孩:“好,如果他不肯多吃,我们就不吃,你可以做到吗?” 男孩痛苦地蹙着眉头,咬咬牙:“我可以。” 他们穿过了2条街道,爸爸告诉他们不要离开那个蓝色房顶的小房子,这是他们白天已经找到的据点,女孩主动要出去找食物,因为她知道爸爸不是每次都能找到的,所以多一个人就多一次机会,他们回来的时候,爸爸还没回来。 姐弟两人铺好了床,搭好了篝火,他们检查好了门锁,在窗户都糊上了纸,遮上了布,通风口开在隔壁的那间屋子里,他们用东西在门边顶上,然后匕首随时都带在身边。 男孩捧着饼干:“姐姐,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天快黑了,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女孩盯着门缝:“别怕,爸爸一直都很坚持,他一定不想我们饿着肚子睡觉。” 男孩裹着被子,温度越来越低,他都能听到玻璃窗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冰雹开始落了下来,能砸穿屋顶,他们听到楼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好像无数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起在跳踢踏舞。 女孩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幽深的楼梯,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已经很久没有人走动了,也许楼上躺着这幢屋子主人的干尸,也许楼上什么也没有。 “爸爸回来了!”男孩披着毯子冲了上去,打开了门,一头扑进了爸爸的怀里,“爸爸回来了!”他反复说着,他时刻都在担心爸爸回不来。 男人满是胡子,头发稀疏,顶着一张厚实的塑料布,他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一身的湿和冷气,火苗在屋里左右忽闪乱窜,几次都快熄灭,又顽强地窜了起来。 男人拥抱了男孩,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起身关好了门,顶上了东西,他说:“对不起,孩子们,我回来晚了!”他走到了女孩的身边,也拥抱了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了吻,男人很快把背包和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火边暖着手。 他喝了杯热水,盯着火光发呆,他四十几岁,但是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他咳嗽了几声,很剧烈,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女孩拍着他的背说:“爸爸,咱们在这个镇上休息几天吧,你需要休息。” 男人很疲惫,皮肤黯哑无光,胡子都长到了腮部,他的鼻子很高,嘴唇是没有血色的,眉毛稀疏,眼睛有神,脸颊很瘦,他原本威武俊朗的国字脸,此刻有棱有角,瘦骨嶙峋,他的健康状态很不好。他拿过被子裹在身上,很抱歉地看着两个孩子:“对不起,孩子们,再坚持一天,明天爸爸一定会找到食物的。你们能再坚持一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喜欢的话,请多多收藏留言鼓励一下哦,让花花有动力写下去呀! 第4章 Chapter2 两个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男人。篝火烧得很旺。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橘黄色的。 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画册,那是一本幼儿看图认知的画册,这本画册他们看过很多遍了,里面有很多蛋糕面包水饺葡萄等等,好吃的东西。男人打算像往常一样,他对孩子们说道:“姑娘小伙子,我们开饭了。” 男人微微一笑。他的疲惫看上去少了很多,他说:“今天,我们的晚餐是黄油面包,一人一份,还有汤水饺子,一人一大碗,吃饱后,我们再吃葡萄怎么样?” 男人说着,徒手开始从画上拿起面包,大口大口啃了起来,看上去他吃得非常香,男孩和女孩盯着他半响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拿起了面包,接着,男人端起了水饺大口喝汤捞饺子,最后他们对着一窜葡萄,一个又一个摘着吃,好像真的吃到了嘴里,将嘴塞得鼓鼓的,然后还装着吐核和皮,比谁吐得远。 最后他们三个人大笑着挤在了一起,这样可以暖和一些,男人说:“孩子们吃饱了吗?吃饱了,明天我们继续努力。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努力下来的。” 男孩拿出了那块饼干,放在了男人的手上:“爸爸,我们再吃点点心怎么样?” 男人很惊讶。 女孩鼓励地道:“爸爸,快打开来看看。” 男人看着饼干,却没有动,他严厉地说:“你们自己出去找东西了?爸爸怎么跟你们说的?这个镇子我们第一次来,不熟悉,可能会很危险,你们没有听爸爸的话?” 女孩紧挨着男人道:“爸爸,是我带弟弟出去的,我已经长大了,可我不放心留弟弟一个人在这里,这个镇子没有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也许有人已经盯上你们了!”男人压低声音斥责。“我们明天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男人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爸爸!” “爸爸!” 两个孩子杂乱无章地喊着他,女孩道:“爸爸,休息一天再走吧,没有人盯上我们,这个镇子没有人!真的!” 男人的眼睛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他的耳朵也在动,仿佛要从外面巨大的冰雹声中辨听出几分危险来,过了一会他的情绪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孩子们都被他的反应吓坏了。 他看着孩子们渴望而又担心的眼神,男人说:“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爸爸应该谢谢你们,我们开始吃点心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拿出小刀隔开了包装纸,他们三个人紧紧盯着手掌心那不太大的一块压缩饼干,口水直流,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了开来。 男孩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一眨不眨地盯着。 男人将这块饼干放入了烧着的锅子中,煮成了小小一锅饼干糊。他给两个孩子盛了一小碗,自己则还剩下锅底一点,他叮叮当当地将锅底刮得干干净净。 男孩和女孩相互看了一眼,分别往爸爸碗里倒了一些。 女孩说:“爸爸,你必须吃了这些,我和弟弟商量过了,如果你不吃,我们就都不吃了。” 男孩点点头,他很渴望地看着爸爸,他希望爸爸能够吃,这样他就可以吃几口自己碗里的东西。 男人看着两个孩子,忽然觉得孩子们长大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们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拿到食物只知道往自己嘴里塞的孩子了,他们是大人了。 他鼻子一酸,拿起碗:“好,爸爸吃,你们也一起吃。” 男人慢慢吃着碗里的东西,一口一口,细细品味,就好像他在品尝三十年的陈酿。 孩子们则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就吃完了,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看着父亲。 女孩打了弟弟的头,使劲朝着他使眼色,男孩收起了目光,女孩知道爸爸发现了一定会舍不得吃的,所以他们绝对不能看他。 吃完东西之后,肚子那火烧般的饥饿感总算有了缓解,他们躺了下来,靠在一起取暖,男孩很快就睡着了,他的鼾声轻轻响起,男人往篝火里添加着柴火,他起身将窗户开了个小口,外面的冰雹已经停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黑暗给吞噬了。 男人呆呆往外看了一会。他有一个错觉,那就是整个星球都渐渐在死去,很快,他们连一点阳光也没有了,气候会越来越冷,也许他们应该往南走,那边靠近赤道,气候也许会暖和一点。 女孩拿出了那本捡来的笔记本,外表是一种坚硬的塑料,几乎没有腐蚀,她翻了开来,里面是一封动人的情书,女孩轻轻念道:“亲爱的玛格丽特小姐,我喜欢你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可是一直没有勇气向你表白,食物越来越紧缺,你跟着我也许会饿死,但是我依然爱着你,这是我最后的一块饼干,里面还有两条裙子,我是个裁缝,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爱你的杰米。” 女孩笑着流下了眼泪,男人摸着她的脑袋。 女孩问:“爸爸,你说玛格丽特收到了他的这封信吗?” 男人回答:“她一定收到了,并且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吃。” 女孩:“爸爸,我真羡慕玛格丽特。” 男人轻轻笑着:“你也会有一个爱你的人。像爸爸一样爱你。” 女孩枕在爸爸的腿上:“我们吃了杰米的最后一块饼干,这块饼干救了我们,他们会怪我们吗?” 男人说:”不会,他们不会的,他们也许已经不在了。但是能够帮助别人,他们一定会很开心,我们得一起谢谢他们。” 女孩:“我们应该怎么谢他们?” 男人想了想跪在被子上,双手紧紧握住,在胸前:“谢谢你们,尊敬的陌生人,我们不曾相识,我的孩子无意之中捡到了你们的东西,那是你们所珍视的珍贵的东西,它救了我们的生命,我代表我的孩子们感谢你们。” 男人说完之后朝着女孩眨了眨眼睛:“这样就可以了。” 女孩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来这样就可以了,她说:“爸爸,也许他们听不到。” 男人说:“那我们就当他们听到了。” 女孩将日记本藏好,她看着火,有些睡不着,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她问:“爸爸,我们会不会饿死?” 男人说,“不会,五年了我们都没有饿死,相信以后也不会。” 女孩又说,“可是活着的人都在不停寻找吃的,可以吃得东西越来越少,我们只要几天不吃东西就会死。” 男人很笃定地说:“相信爸爸,只要努力,就能活下去。” 男人又咳嗽了。 女孩说:“爸爸,求你了,明天你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一天,我们后天再向南走。” 男人想了想:“好吧,我们停留一天,但是明天还得去找找吃的,但是爸爸答应你们会早一点回来。好吗?” “好吧。”女孩妥协了。 渐渐的,女孩也睡着了。 男人有点失眠,他看到了男孩身边的轮船,那个轮船已经快散架子了,男人从包里拿出了线和钉子等小工具,替男孩把轮船修好了,他伸出手替孩子盖被子,触及他们的骨骼,他就胆战心惊,多么瘦啊! 十六年了,他等了整整十六年,第一批移民其他星球的科学家们已经离开了十六年,他还能有几个十六年可以等待?也许他们的飞船根本没有抵达那个星球,也许那个星球人类也无法生存,也许他们有技术能够返回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有太多太多的也许,他也不知道他的支柱在哪里,他的信念又在哪里,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就是他做父亲的责任,他还有两个孩子,他必须得成为他们的支柱,让他们活下去。 男人双手捂着脸,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和绝望,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妻子玛丽*威尔斯的名字,玛丽,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坚持?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如果我死了,孩子们应该怎么办? 我不会死的,玛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男人将头埋在自己的手掌底下,眼泪流到了他的鼻尖上,滴落下来,无声地落在了毯子里。在这16年中,他和玛丽一起走过了11年,剩下的5年残酷的日子,他和两个幼小的孩子一起支撑了下来。 男人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面的他年轻英俊,妻子有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笑容灿烂,女儿8岁,白皙可爱,儿子2岁他抱在怀里。他看着照片,紧紧拿在手里,沉沉睡去。 早上的时候篝火已经熄灭了,天渐渐亮了起来,孩子们还在熟睡,如果有一碗热粥就好了,男人心想。他打开了窗户,外面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什么颜色,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植物,都被吃光了。他告诉自己就算再绝望,一觉醒来之后他又会重新充满希望。 他看向天空,期待有一只鸟飞过,可是没有。他已经习惯了。 天亮了,他还活着,孩子们都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们还能继续努力。 男人又去找了一个房子,他不能冒险两天都留在同一个地方,这是他这几年来学会的生存法则,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孩子们也醒了,他们用水洗漱了一下。水是从很深的地下井里抽上来的,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一口水井,他们庆幸的是还有煮熟的热水可以喝。 他们收拾好东西换了一个地方作为晚上落脚的地方。那是一座木头和砖搭建的西式洋房,庭院荒芜,他们翻了翻泥土,没发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天色特别地暗,好像上面的云层要压向地面一般。 女孩说:“爸爸,我们今天一起去吧。” 男人想了想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他们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男孩问:“爸爸,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男人回答:“也许都死了,也许和我们一样流浪到了其他的镇上。” 男孩又问:“爸爸,那些高楼为什么会倒塌呢?是地震吗?” 男人回答:“不知道,也许是地震,也许是战争,炸药让建筑坍塌了。” 男孩又问:“爸爸,为什么人要战争?” 男人又说:“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爆发了世界大战,核弹几乎摧毁了人类的家园,每个国家都以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利益为出发点,谁也不愿意让步,为了所谓的尊严,相互对峙攻击,最后忍无可忍,人类通过战争来解决争端。用武力来让对方屈服。” 男孩又说:“那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国家也没有了。人类什么都没有了,那他们就安静了。” 男人说:“是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安静了。人类科技的进步加速了人类科技的倒退。这看起来很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男孩说:“嗯。我们现在就很原始。对了,爸爸,我们从来不抢别人的东西,别人也不会来抢我们吧?” 男人说:“不,我们不抢别人,但是也会有人来抢我们的东西,他们不光会抢我们的东西,还会杀掉我们。” 男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抢我们的东西?” 男人:“因为他们需要。” 男孩气愤:“他们就不会自己去找吗?” 男人:“窃取别人的成果也是某些道德沦丧的人的捷径。所以我们要小心。” 男孩心中闷闷的。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那样的人,不仅抢别人的东西,还杀人! 女孩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她讨厌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杀害抢夺别人东西的人,她从来不这么做,爸爸将他们教育成了一个正直的人,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从来都不会想去抢东西,甚至杀人。但是环境又教会了她保护自己,如果遇到那些坏人,她会反击,她一定会! 女孩紧紧握着拳头,仿佛那个她要反击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回头看到了一道影子在身后一闪而过,但仅仅是一闪而过而已,也许是一个飘扬的塑料袋,她停顿了一会,跟上了爸爸和弟弟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留言,花花拜谢!这是一个新的风格的尝试,这篇文和逃生惊险刺激的情节不同,它注重的是末世的绝境下人的各种状态。 第5章 Chapter3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路,感觉整个头发上都布满了沙子,把头一低,用手一抓竟能掉下一大把尘土来,刚才风很大,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爸爸,我们到那个车库下面躲一躲吧!”女孩捂着眼睛喊着。 男人试图把塑料布撑开挡在他们的面前,可这都是徒劳,风将布给刮起来,男人费力地拽着布,接着女孩也跑了过去和他们一起拽着布,好像他们三个都要被风吹起来了。 “放手!孩子们,放手!”男人担心地喊着,他们三个人连同着那块塑料布被一起吹着向后倒退。 于是男孩和女孩都放手了,男人也放手,那块布像脱了缰的野马随着狂风一起被掀到了天上,他们感到突然失去了庇护一般,三具瘦弱的身体在苍穹之下显得如同蝼蚁一样渺小。 男人左右臂膀分别揽着两个孩子躲到了街边的一个车库边上。他们紧紧贴着墙壁,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给嵌进去,男人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块被吹得毫无踪影的塑料布,有点惋惜,这块塑料布可不好找,遮风挡雨全靠它,现在它没有了,被吹走了,而他们三个人都拉不住它。 男人打量了身后的车库,用耳朵贴着缝隙仔细听着声音,里面应该没有人,他的眼睛在缝隙里张望着,好像要把里面给看清楚,但是他看不清楚,他看到门外面有一把生了锈的铁锁,外面的金属镀层轻轻一碰就伴随着铁锈脱落,斑驳不已,就像拿破仑蛋糕一样,层层叠叠,一咬就落得满地都是酥脆的屑,这道门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男人看外面的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停止,他从背包里拿出工具,一下又一下撬开了那道门,他哗啦一声将门推开,里面冲出一股刺鼻的尘土味,就像一个很久没通风的屋子散发出的那种味道,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捂上了鼻子。男人的肺部吸入这种空气,捂着胸口呛咳了一会。 等他们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男孩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噢,爸爸,快看,那是会飞的汽车!天呐!它一点都没生锈,它看起来就像新的!” 女孩眼里也露出一种光彩来,是一辆看上去很新,保存完好的汽车,汽车两边的翼折叠收了起来,就好像用翅膀在地上走路的蝙蝠那样,看上去相当有趣,两个孩子围着那辆汽车走了一圈,这的确是个车库,里面除了一辆车,几把扫帚,一个垃圾桶,一堆修理工具,还有几个油桶,没有其他东西了。 男人并没有理睬那辆车,他走到了垃圾桶边上翻了翻,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东西,他又拿了拿塑料桶,里面的汽油都是空的,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没错,那些桶都是装过汽油的,他将桶翻了过来,往下倒,试图从塑料桶的底部挤出几滴油来。但是桶里已经干得倒不出任何东西来了,男人心里暗暗咒骂着,怎么能倒得那么干净,一滴都不剩。 他沮丧地将塑料桶扔在了地上,然后开始在工具箱里翻着东西,铁板手,铁榔头,不,这些都太重了,他们用不到。 男孩和女孩坐在了汽车上,在东西摸着,很好奇,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一辆那么新的汽车。他们印象当中的汽车就和大街上的烂铁一样。 它真好看,男孩摸着里面的内饰。他叫道:“爸爸,你会开吗?” 男人回答:“哦,是的,我会开。” 男孩兴奋地道:“爸爸,它有翅膀,它还会飞,我们开着它飞出去,就能很快到我们想要去的地方了。” 男人没有翻到什么好东西走到了车边检查了下油量:“它飞不了了,没有汽油。” 男人找来一根撬棍,探入油箱,撬棍触到了底部,他又拿了上来,用手摸了摸棍子的顶部,大约有1厘米厚的汽油,他一阵欣喜,太好了,汽油是难得的燃料,可以在紧急的时候快速点燃火,可以在天气不太冷的时候当油灯使用,他们就可以不必忍受篝火刺鼻的烟味了。 男人用车库里的工具把油箱给卸了下来,然后找来了一个小罐子,他将汽油倒在了里面,有小半罐,他振奋地道:“孩子们今天我们旗开得胜!我们找到了一点汽油!” 可是孩子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高兴,比起汽油,他们更愿意听到找到了食物。 男孩毕竟还小,他对着汽车新鲜了一阵子,玩了一阵子就觉得累了。 女孩从车上下来,看了看外面:“爸爸,风小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男人探出身子看了看天色,天气非常奇怪,虽然是白天,但是看上去就像是傍晚,天上的云层像被火烧过一样,印着红色,给整个小镇的废墟都镀上了一层烙铁般的色彩。男人有点不确定气候的变化,也许一场大风暴将要来了。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需要一点食物来躲过这要命的一两天。 “爸爸,我们今天能找到食物吗?”男孩担心地问。 “能,一定能。”男人回答。 男孩:“可你昨天也这么说。” 女孩打断了男孩:“昨天我们不是找到了吗?” 男孩:“可那不是爸爸找到的。” 女孩狠狠瞪了眼弟弟:“我们找到的就是爸爸找到的,只要有食物,爸爸就没有说错。” 男孩吐了吐舌头。他小心翼翼地说:“外公说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对吗?” 男人爱怜得抚摸男孩,他点点头:“是的,上帝会保佑我们今天能找到东西。” 女孩看了他们一眼:“这里没有上帝,上帝已经死了。” 男人吃惊地看着女孩,暗沉色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你的外公威尔斯先生是上帝的仆人,他不仅是一名医生,还是一名受人尊敬的长老(基督里管非职业的牧师称为长老),他听到你说的话会难过的。” 女孩紧紧捏着衣角,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团烈火,他们是被抛弃的人,在苦苦挣扎着存活,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她咬了咬嘴唇,内心的那股躁动没有喷发出来。她说:“我自己出去找食物,弟弟和你在一起。” 说完,女孩一头钻入了风沙中,她的身影在几米开外就已经模糊,她的声音还算清晰:“我们会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她知道爸爸一直在坚持着,试图让他们坚信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可是她早就看穿了他,这个脆弱的男人一直用谎言在支撑着他的信念。 女孩不顾父亲在背后的喊叫和追赶,她想成为一个不依靠父亲的人,她拉上了自己的帽子,飞快地脱离了父亲的视线,直到她听不到父亲的喊叫,眼里露出一种胜利的喜悦,可是很快,这种喜悦在她眼里淡去了,她想到了爸爸的咳嗽,他们说好的今天一起出来,但是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她虽然瘦,但是还算健康,也许她可以很快就找到食物,然后早点回去,让爸爸好好休息一天。 她将夹克衫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底下,这样沙尘就不会钻进她的脖子。女孩准备好匕首在她容易拿到的地方,然后她琢磨着去附近一家酒吧,除了罐头以外,酒的保质期也很长,并且可以抵御寒冷,虽然很多人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女孩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那家酒吧外面的招牌已经倒塌了,只有门前的一个大广告酒瓶子显示这里曾经是一个酒吧。酒吧玻璃窗户上被砸了一个洞,满屋子都是沙子,女孩的脚落在地上都会隐约陷入,天呐,她很难想象这里会有什么东西,到处都是七零八落倒地的空瓶子,也许在很久以前这里正举行过一个派对,每个人都喝得烂醉。 女孩站在门口怔怔盯了一会,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找东西。有个东西看上去埋在浅浅的沙子里,也许是一条被褥,或者是一件衣服,女孩随手拿起了一根木棍,吹了吹上面的灰,她讨厌老鼠,也许那件黑色的东西底下会钻出成群的老鼠来,那些东西速度很快,又凶猛,除了啃吃木头,它们通常还会吃死尸,那些东西的生存能力可比人强多了。 她试着挑开了那件黑色的衣服,噢,天呐,她就知道不会有惊喜,下面是一副骨架,人的骨架,衣服被她挑起来,和衣服连着的骨架也随之散了开去。女孩连同木棍子一起扔在了地上。 女孩一个人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个镇子很大,大得超出她的想象,她和爸爸一直都没有碰面,所以她认为这个镇子是大的,否则他们早就遇上了,这里也许没有人,她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任何人,除了死人。 没有人比有人要好,看到陌生人会让她紧张。可是她又渴望能够看到几个人,也许她可以和他们说说话,也许有人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了,除了爸爸和弟弟,她不知道一个人一直不说话会是什么样子。 她又走了半个小时,一直沿着那条斑驳的水泥路,因为气候的剧烈变化,那条路已经开裂,到处都是闪电纹,还有断裂并且拱起,有时候还会有建筑倒塌在上面,她需要爬过去。那些裸|露的钢筋在摇曳着,上面还欠着混凝土块,还有许多废弃的电线,外面的绝缘层已经像被火烤过一般融化,粘着金属铜丝,整堆废墟就像一个被折断的机器人,躺在那里无力回天,连微生物对它们的分解也非常艰巨。 女孩终于见到了一个“老人”,因为他身材伛偻,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他们在这条公路上相逢的时候,彼此都怔住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内心是多么紧张。 “老人”拄着拐杖,身上背着厚重的东西,那是他的全部家当,看上去他就像个骡子,背上的东西将他的腰都压弯了,他用“三条腿”颤颤巍巍地走在那里,他也许以为没有人,所以他才放心地走着,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在路上起不来,成为这废墟中的一员。 女孩紧紧握着刀柄,就算是一个“老人”,她也必须谨慎,她停在那里,等着他走过去。只要他走过去,她就不会和他起冲突,她不想起冲突,那个“老人”越走越近,除了一开始短暂的停顿,他们也许都在等对方先走过去,但是女孩没有动,所以他慢慢动了起来,总要有一个人先动的,不是吗?他一步一步走向女孩,只是他的腿迈得更加艰难了,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阻力阻止他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图想表达一点什么。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尝试一点新的未尝不好,不知道这种表达模式是否会让亲们觉得乏味?但是如果静下心来,我觉得一定是会有一点微妙的体验的。 这是一张未来的会飞的汽车概念图。 第6章 Chapter4 女孩紧紧握着刀柄,漆黑色的刀鞘和她的衣服融为一体,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老人”一开始只是行走,接着他颤巍巍地一只手伸入了自己的口袋。 女孩的心提了起来,他也许也和她一样,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女孩看到他的脏手居然从口袋底部伸了出来,这个口袋是破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松了口气,他的口袋什么都没有,是破的! “老人”看上去有点慌张,他将手里的拐杖从一只手换到另外一只手,然后换了只手伸进了另外一只口袋,女孩的心又紧了起来,也许这个口袋有一把刀,甚至一把枪! 女孩的心开始纷乱地跳动,爸爸没有在身边,她只有一个人。她的牙关上下紧紧咬合在一起,她已经想好了,等他一靠近,她一定要先发制人,大声喊叫,然后亮出刀,用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凶恶的神态对付他。 女孩手心里冒出了汗,沙子掠过贴在她的面颊,脖子,嘴唇,眼睑,她不会眨眼睛的,就算沙子要滚进来,她在这一刻也不会眨! 她看清了那个“老人”的样貌,他满脸的胡子,满脸的皱纹,那皮肤皱的好像可以拉起两英寸来,仿佛一个大胖子被抽光了里面的脂肪和肌肉只剩下了一张皮。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反差。 “老人”灰蒙蒙的浑浊的眼神时不时向她飘去,那眼角的眼屎和来不及擦去的湿润润分泌物上重新沾满了尘土,让他看上去更加落魄恐怖。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脚步越来越小,同时频率越来越快,他仿佛屏住了呼吸一口气要从那个活人身边经过。 女孩的右手已经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老人”的左手也在他的左口袋里揣了很长的时间。如果有第二条路,也许他们都会选择避开,可是这条路没有岔路,边上堆满了废墟,他们相向而行,只能擦肩而过。 就在女孩想要拔刀的刹那,“老人”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分外珍惜的,却没有犹豫地,他托着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女孩。他一边惊恐地看着她,也许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性别,他慢慢蹲下了身子,身上的重物棉被铁锅慢慢遮挡了他的脑袋。 他弯下腰将手中这个东西放在地上,女孩的面前,然后他慢慢支起身子,一边看着她一边哆嗦着移动着,他快速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好像一走过去他就可以大口呼吸了,他一边走,回头看了女孩几眼,直到他们离开数十米距离,觉得相互不会追赶对方,“老人”才继续蹒跚着向前。 女孩看着“老人”的背影,在确定他不会折回来之后,她才蹲下身子拣起那块东西,是一块干面包,真空包装的干面包,女孩眼眶忽然发烫,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以为他拿出的至少是一把匕首,然后他们相互威胁着慢慢离开对方,她没有想打劫他,她发誓,她只想保护自己,女孩的胸膛起伏着。 她的眼泪滴落在面包干的包装上,那个“老人”伛偻的身子还在前方,女孩拿紧了面包拔腿追了上去,她跑了几步停了下来,这可是珍贵的面包干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吞了口唾沫下肚,她也许不该还给那个人,她应该据为己有,可是……也许它是那个人最后的一点食物,她也被当成了坏人吗? 如果她收下了,她是不是就是一个打劫弱小的坏人?不,她应该去找他说清楚,她撒开腿开始追赶那个人,没跑几步,她就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她太虚弱了。 那个“老人”发现了她的追赶,他的脚步快了起来,可是他也很虚弱,没跑几步,居然连带着身上的一大堆家当翻倒在地,他就像一个四脚朝天的乌龟,怎么都翻不过身来。 女孩很快追上了他。 “老人”哀求道:“求求你了,这是我身上最后的一点吃的,我没有肉,你杀了我也只能啃到皮,求你放了我。你不信,可以检查我的行李。” 女孩的眼睛红红的,她没有马上去搀扶这个“老人”,也许他是故意的,有很多人通过博取同情最后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她说:“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打劫你,我……我是想把面包干还给你的。”女孩很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从废墟中找出一块断裂的木头,伸给“老头”,说:“你起来,我会证明我说的话。” “老头”眼里的惊讶就好像女孩刚才的惊讶一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拉住木头费力地爬了起来,女孩和“老人”刚才一样,将面包干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后退几步,她说:“你看,我是来还给你的。” “老人”看了她一会,说:“我叫哈丁。” 女孩说:“我叫艾希望。” “老人”:“这是一个好名字,你配得上那样的名字。” “老人”弯腰捡起那块干面包。 女孩转身就走了。 “嘿!你等一等。”他叫住了她。 女孩回头:“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老人”拆开了塑封包装,里面有好几层包装,直到露出白色的面包,他怕自己的手弄脏食物,隔着包装纸掰了一半递给她:“拿着。这是我给你的。” 女孩鼻子一阵刺痛,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没有动。 “老人”将半片干面包包好,颤抖着一只手递过去,又递了一点过去,直到递到她的跟前,又说:“拿着,帮我吃一半,你应该乐于帮我吧?” 女孩看着“老人”,那狰狞恐怖的脸庞,噢,不,他一点都不恐怖,她伸出双手接过。 “老人”收好自己的半块面包,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转身走了。 “谢谢你,哈丁。”女孩在他背后叫着。 “老人”没有回头,他拿拐杖的手微微颤了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女孩一直看着老人驮着一大堆重物消失在她的视线,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觉得活着也许也没那么糟糕,她看着手里的面包都想笑出声来,它真是好看,并且香喷喷的,她捡了块包装纸里的碎末塞进嘴里,淀粉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 她把面包小心地包起来,然后揣入口袋中,她应该再去找一找其他的食物,外面飞沙走石的,纸屑残破的塑料小石块在地上打着圈圈,天气真是恶劣,也许一场飓风会毫无征兆地降临,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和爸爸汇合,不知道从哪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他长得矮矮的,但是很灵活,也许他称得上“壮实”和很多人比起来。 他跑向女孩狠狠撞了她一下,然后撒腿就跑。 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满是骨头的屁股落在石头嶙峋的废墟里,疼得她哇哇大叫,她一摸口袋,瞬时跳了起来,她抽出刀,目眦欲裂地追赶起来,就好像在追赶她的生命,她就算是死也要教训这个窃取别人东西的小偷,她怒发冲冠,大声追叫。 那应该是个小男孩,他的身材简直可以用“小胖子”来形容,他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他跑得很快,女孩追得气喘,她心里发誓,抓住他,她一定要给他好看!想来还不觉得解气,她觉得她应该砍了他的手,叫他抢别人的东西! 小胖子跑进了一条小巷,然后钻进了一道门,那是一幢橙色的独立建筑,就像很多小镇上独门独院的小别墅,只是这幢房子比一般的房子要大,里面有很多房间,女孩一直追到了门口,她快不行了,她坐在台阶上喘气,拿出随身带的水瓶子灌了几口水。她一定要把东西抢回来!只要他跑进了这里,她就不怕他跑了!她不敢耽搁,准备好匕首,悄悄潜入,里面昏暗不已,也许这个男孩有同伙,所以她必须得小心。她看到男孩的脚印跑到了楼上,那是红色油漆打磨过的楼梯,上面的漆已经斑驳了,女孩观察了脚印,除了那个男孩的,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她非常善于观察,这是许多年来爸爸教她们养成的习惯。如果有很多脚印的话,她一定不会上去,但是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她还是可以的,她必须得快,否则那个小畜生一定会吃掉面包的,也许他已经吃了! 她开始从楼梯上走上去,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咯吱咯吱木头的声音,随着她的心一起颤动着。上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甚至她都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一个幽灵。 一定不会是幽灵,这个地方连幽灵都呆不下去。二楼有十几个房间,走廊里有一层地毯,所以她可以走得悄无声息,她不知道男孩躲到了哪个房间,所以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房门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第一个房间,没有人,第二个房间也没有人,直到最后一个房间,女孩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那个男孩,他正背对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求浇灌!~~~~(>_<)~~~~ 第7章 Chapter5 女孩悄无声息地靠近,而那个男孩似乎没有察觉。 视线渐渐开阔,她看到了男孩正站在床边。 女孩举起刀柄,她应该先给他狠狠一下,将他打倒! 她举起手,正打算突然跳出去,忽然她听到了一阵咳嗽的声音,这声音将她的计划打乱了,她杵在那里,仿佛被定身了,她屏息静气地听着。 这里还有其他人? 她静静地探头,是的,这里还有其他人,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头发是白色的,面容很憔悴,皮肤紧绷着,有些发黑,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也许这里是他们的家。 地面上都是空空的塑料袋,和许多空罐头,除了那张床,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垃圾场。 “小胖子”扶着那个女人坐了起来,他把面包干放在她的嘴边,说:“妈妈,快吃一点,快吃,只要你吃了东西,你很快就会好的。”男孩殷切地望着她。 那个女人似乎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凹陷的眼眶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骷髅,她的眼皮轻轻动了动,仿佛闻到了香味让她有了一丝生机,小胖子先喂她喝了几口水,他将面包干轻轻放进她的嘴里。 女人喘着气,抚摸着男孩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最后她发出呜咽声,她坚持不下去了,家里的存粮省吃俭用还是吃光了,她不应该再浪费粮食,她紧紧抿着唇,不肯吃一口。 “小胖子”恳求着:“妈妈,求您了,吃一点吧,你很快会好起来的,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不会分开。” 女人还是没有说话,她将“小胖子”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她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将小胖子揉得更紧了,她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带着一点不安,却含着一股说不清的期盼。 女孩很难理解那个女人的眼神,为什么会有期盼? 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是对着自己的男孩说的,她说忐忑地说:“埃里克,你是不是抢了别人的东西?” 那个叫埃里克的小胖子也扭头,他看到了女孩,他坚定并且尖锐地说:“妈妈,我没有抢东西,真的,我没有抢,是她一直跟着我,她想抢我的东西!妈妈,你快吃了,不要让她抢走了!” 女人的眼泪很浑浊,很稀少,从她皮肤的沟壑中缓缓流下来,却没有滴落,就像那即将干枯的溪流,仅剩的一点水润都被土壤给吸收了。女人拿起那块面包,放进了嘴里,她凸着眼睛一口一口吃了进去,她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好像在向她宣誓一般,她眼里的期盼转而变成了警告。 面包不大,她几口就吃完了,她说:“现在面包没有了,我和埃里克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我们二对一,你没有胜算。” 女孩看着他们,这个女人活不长了,她知道,女孩的眼睛很酸,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本来就不打算为难他们,可是而这个叫埃里克的男孩让她厌恶,他明明抢了她的东西,却说她想抢他的东西!她双拳紧紧握着,咬了咬嘴唇,扭头就走!下回别让她再碰到他! 那个女人说:“埃里克,你做得对,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事,你没有错。” 女人抚摸着小胖子的头,她将身体躺好,深深望着自己的孩子,她表情复杂而痛苦,就好像受了极大的苦难和折磨,满是不甘矛盾以及无奈。 埃里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妈妈,我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 女人沙哑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了,她紧紧握着埃里克的手,用尽了她最后的生命,好像在说,你保证,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论用什么方法。 在死之前,她很痛苦,就好像上千把手术刀剖开她的身体,有一只无形的手把灵魂从躯体里抠了出来。 “我保证!我保证!”埃里克一下又一下吻着女人的手,一声又一声念着保证,仿佛这样可以减少她的痛苦,直到她再也不会动。 ++++ 女孩走出了埃里克的家,她戴上了满是破洞的帽子,拉上了拉链,一头钻入了风尘之中,暴风很快就要来了,她不得不放弃搜寻食物,她必须赶回去。 这场风暴比她所经历过的都要大,天已经黑得像染了墨,只有闪电偶尔会将浓黑给劈裂,然后让原本昏暗的天恢复片刻的光亮,每一场自然灾难,都会对这个地球进行一次巨大的破坏和洗劫,什么作物房屋在自然的肆虐之下都不堪一击。 屋顶上的红色瓦片,搭建房顶的竹片羽毛毡,一切脆弱的建材都仿佛活了起来,它们疯狂地跳舞,试图脱离桎梏,直冲天际。 女孩缩着脑袋飞快地奔跑,她照着原路返回,她气喘吁吁,也许她很快会被风卷起来,可是此刻她只想回到爸爸的身边,弟弟的身边,一家人哪怕是挨饿都要在一起,她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渴望过,她必须向爸爸道歉。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她以为自己可以脱离爸爸独自存活了,她以为她可以肩负起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爸爸都有做不了的,更何况是她,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风暴,爸爸一定知道怎么躲避。 男人心急火燎地出去寻找女孩,他已经将男孩安顿好了,就在他们白天寻找的那间屋子的地下室里,他看天气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于是他找了那间房子,就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下室。 “爸爸,不要出去,外面风暴要来了!”男孩裹着毯子说。 “可是你的姐姐还在外面。亲爱的,告诉我你能一个人呆在这里!你能!”男人鼓励着。 男孩顿了顿,睁着大眼睛,点点头。“是的,我能。”他说。 他怕黑,爸爸走了一定会关上地下室的门,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在男孩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好孩子!” 男孩说:“我会等你们,你们一定能回来。” “没错,我们一定能回来,我相信爸爸,等你们回来了,我们点油灯。” “嗯,回来了,我们一起点油灯,我们还找到了豆子肉罐头。我们可以吃晚饭。” 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捆绳子,那种绳子的韧性很高,可以拴住三辆4吨重的汽车。 他正要出去。 男孩依依不舍叫住了他:“爸爸,我会在这里一动不动等你们回来,我保证不动。” 男人笑了笑:“好,爸爸记住你的姿势了,你要是动了就得少吃一块肉。” 男孩频频点头,他不能动,这是他和爸爸的约定。 他关上了门,将绳子牢牢系在腰部,然后冲入了风暴里,现在风暴刚刚开始,他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艾希望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已经发现了,并且往这里赶回来,她一定会沿着他们分开时候的那条路,他们说好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遵守的。 男人给自己戴上一个口罩,将身子压低,开始沿着那条路奔跑。天上的那几到灰金色的亮光壮美却又残酷地横亘在天际,这些金色的光投射到底下的废墟之上,就好像一把把巨剑射了下来,犀利而又奇伟。 紧接着气流开始旋转,黑色的螺旋越长越高直达天际,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龙卷风,远远望去有十几个风眼,巨大的柱子在缓慢移动,也许它们会汇合在一起。 男人的神情有些紧张,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女孩,她是个好孩子,她应该,她也必须活下去,她是他的希望。 男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子正在逆着风艰难地奔跑,他看到了,心里一阵激动,就好像品尝了绝望之后又看到了希望,男人眼里涌出的湿热被风沙给刮住了,他挥手喊着:“希望,爸爸在这里!快跑!” 男人看着追在女孩身后的团团黑色,仿佛要将她吞噬,四面八方飞起的碎屑几次将她掀翻在地,她的身子都快飞起来了,她不能再跑了,可是她快被吞没了,她看到了爸爸,是的,那个脆弱而又坚强的男人。 女孩像上了发条,摔倒之后一跃而起,以更快地速度跑向爸爸。 男人的衣服被吹得鼓起,就像一个发涨的气球,他的眼都睁不开,嘴唇被风吹得扭曲着,他用绳子捆住了废墟中的一根巨大的水泥柱子,然后穿了几个废弃的轮胎,作为缓冲,他准备好了双臂,冲着女孩喊:“快!” 女孩飞身跳起,可是她却被巨大的风力向反方向刮去,她扯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爸爸!爸爸!”她被摔到一辆汽车上,滚了几滚,接着汽车飞了起来,她抓在车窗上和车一起飞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我写的基调很灰暗啊,扶额忐忑中…… 第8章 Chapter6 男人腰间系着绳子,他向上一跳,也飞了出去,他抓住了女孩的衣服,紧紧的,他们和那辆车一起漂浮在空中,男人拴住了女孩的腰,他们捆在了一起,像风筝那样漂浮。男人借着风回旋的助力,在将他们往外推的时候,迅速收紧了绳子,他们就飞了出去,借着风势,男人抱着女孩跌向了他准备好的废弃的轮胎上面,然后一咕噜滚到了柱子下,他们蜷缩着。听着风从他们上面刮过,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女孩在父亲怀里瑟瑟发抖,差一点她就回不来了,就差一点。 男人的背部在流血,他被钢筋擦伤了,也许骨头也会断,他祈祷着不要有事,孩子们还需要他,他不能有事。 十五分钟过后,风暴渐渐小了,他们探出头来,整个人仿佛从灰里捞出来一般,这个小镇几乎被夷为平地,他们两个人呆立在废墟之中。 “爸爸,你还好吗?你流血了。”女孩扶着父亲,她的手上有血迹。 “没事,可能破了点皮。”男人说。 “你真的没事吗?爸爸,不要骗我。” “我真的没事,爸爸对着你妈妈起誓。” 女孩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该独自跑出去。” “不,孩子,你是对的,你应该独立,你是对的。真的。” “爸爸,你原谅我了吗?” “是的,我们回去吧。” “好的,我们回去。我没有找到吃的。” “没事,我们找到了,是你的弟弟艾勇找到的,他能照顾自己了。” “真的吗?弟弟找到的?他只知道翻找玩具。” “他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比较谨慎,你知道他富有同情心。” “有同情心可不是好事!会被人欺负!” “可有同情心的人让人感到温暖,不是吗?” “爸爸,你觉得我应该成为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吗?” 男人呵呵摸了摸她的脑袋:“有同情心和保护自己并不矛盾。我们都是好人,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证明。” 女孩想了想:“所以,做好人和活下去并不矛盾,对吗?” “对,就是这样,我们活着,我们不去伤害别人,这是一种选择。” “那我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坏人,并且活下去,对吗?” 男人看着她,他认真地说:“对,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坏人,并且活下去。” 女孩又说:“那说谎的人,欺骗别人的人是不是就是坏人?” 男人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谎言,但不是每一个谎言都必须憎恨。” 女孩沉默了,她应该原谅那个埃里克吗?他还那么小就学会欺骗他的妈妈!甚至欺骗他自己,她不憎恨他,但是无法原谅他!他一旦学会了撒谎,他就会不断去欺骗,他就是个坏胚子! “爸爸,你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吗?” “是的,但前提是不能让别人伤害你。如果有人快死了问你割身上的一块肉,你就告诉他,你就去死吧!” 女孩没忍住笑了起来,爸爸有时候不乏幽默。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幢房子,他们几乎认不出来,那幢房子只剩下一半了。 男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光线透入,男孩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眼里满是欣喜,他说:“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没事!爸爸,你看,我没有动。你快看看!” 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勇很乖,你没有动。” 男孩开心地说:“那待会我可以吃肉了!” 男人说:“是的,你可以吃肉了。” 女孩捏了一把弟弟的脸:“你就知道吃,爸爸受伤了!” 男孩缩了缩头:“可这也是你造成的!你要是不出去,爸爸就不会出去找你,就不会受伤!” 女孩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敢说她的不是了! 男人打圆场:“好了,阿勇,不要相互指责,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一家人。” 男孩嘟着嘴儿,拿起那个轮船的模型玩了起来。 女孩用打火石点亮了油灯,拿出一些干净的布和一些酒精棉替爸爸的伤口消毒,包扎,她祈祷爸爸没有伤到骨头。这些东西是他们仅存的珍贵的东西,那还是当医生的外公留给他们的。 他们在一家比较隐秘的地下娱乐场的小卖店里找到了三个罐头,一个豆子牛肉罐头,一个黄桃罐头,一个土豆泥罐头。那里还有一些东西,只是他们没有多拿,因为风暴快来了,所以男人先急着带男孩回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 “我们先吃哪一个呢?”女孩问。 “我要吃牛肉!”男孩抢先说。 男人咳嗽了几声,他的心情很好,他计划着第二天再去那个地方多找找,他说:“就先吃牛肉罐头,然后再吃黄桃罐头,土豆泥留着明天早上吃。” 男人开始分配食物,他给了孩子们较多的牛肉,他们正在长身体,需要更多蛋白质,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相互依偎在一起休息。 很久没有吃这么饱了,女孩拿出笔记本和笔,她不知道该记录什么,又有谁会看到,里面只有杰米的一封情书。她想了想,也许有一天她死了,别人会捡到这本本子,会看到她写的话,她咬着笔头想了想。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亲情还没有消失,艾成林是一个好爸爸,他在风暴中救了我,他把牛肉让给我们吃,他总说自己吃饱了,他总是最后一个睡着,第一个起床,他教我们不要去伤害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伤害我们,我们爱他。——艾希望 】她想写上日期,可是她不知道是几月几号了,他们已经很久没看日历了。 男人磨了磨刀,替两个孩子盖好了被子,他今天不打算走远,他打算和孩子们好好休息一天,伤口的血止住了,可是依然很疼,他必须得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熬过去,他相信他可以熬过去的,他不能生病。 他将地窖的门打开,这样外面的光线就会透进来,他们可以节省一点汽油灯。他收拾好了包裹,随时都能上路,他在路边捡了一辆小推车,改装了一下,那里可以放一些炊具和一些毯子,他在院子里翻出几件雨衣,他很高兴,将雨衣裁剪了一下,他又从包里翻出针线来将雨衣缝制在一起,然后他们又有一块遮风挡雨的防水布了。 孩子们睡不着,就从地窖里出来,他们坐在没有屋顶的屋子里,看着爸爸在东西敲着,改造他们的装备,他一刻都停不下来,只要一有空他总会做点什么。风暴之后天色亮了许多,他们好像早已习惯了,他们本身似乎也与这废墟融为了一体。 男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又黑又脏,他说:“孩子们,今天吃饱了肚子,你们应该洗个澡,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一些。” 孩子们开始在一层的房子里翻找衣服,很快,他们找到了几件被遗弃的衣服,有男人的,孩子的,男人从井里打上水来,将桶里注满,然后孩子们一个个进入到地下室里洗澡。他们洗了很长的时间,终于洗干净了,男人拿出一把剪刀来,给男孩和女孩都剪了头发,姐弟俩挺相像,他看着他们笑。 女孩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洗干净之后看上去是个女孩子了,虽然她很瘦。男人看着女孩心想有些事他应该找姑娘谈谈了。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女孩。 男人在孩子们洗完之后,才进去洗,他小心自己的伤口,尽量不碰到,简单擦了擦,他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他将他们三个换下来的脏得满是泥土的衣服堆在了一起,看上去这些衣服都快烂了,不能穿了,所以他也不打算洗了。就扔在这里。 他们三个人赤着脚,孩子们学着父亲,将破鞋子里的沙子都倒了出来,然后简单刷了刷,放在微弱的阳光底下照着,他们在残墙后面晒着太阳,看着自己的脚。 四周真安静,除了风声。 忽然,空气仿佛被什么打破了,一声枪响传来,然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也传来! 男人马上按着两个孩子趴下了,他们来不及穿上鞋子,甚至他们的推车还暴露在那里,男人因为弯腰而牵扯到了伤口,他紧紧咬着牙关,额头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爸爸,你没事吧?”女孩担忧地看着他。 男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轻捂住了男孩的嘴。 几个带枪的人朝这里走来,他们看到了那辆推车。 男人紧紧和两个孩子靠在一起。 “爸爸,怎么办?他们过来了!他们会发现我们的!”女孩用极其细小的声音在爸爸耳边说道。 男人和孩子们几乎躺倒在地上,他紧紧盯着上头那半人都不到的红色砖墙,呼吸急促,他忘记了疼痛,满脑子都是怎么办,那些带枪的人可都是危险分子,他应该怎么样才能保护孩子们! 他对着男孩示意不要出声,然后他握紧了刀,他对女孩说:“听着,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爸爸会冲出去挡住他们,你带着弟弟逃得越快越好,听到了吗?” “不,爸爸,我们不能丢下你!”女孩死死拉着他。 “这是命令,孩子!你必须得听从最高长官的话,我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我们有纪律。” “可是,爸爸!” “没有可是!” “是!爸爸!女孩害怕极了!” “她不能丢下爸爸!” 那几个人对着推车翻了一阵子,似乎是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有几个人进了地窖,里面一片黑,他们用手摇发电的手电筒朝着里面照了照,除了满地的湿脏水还有几件破衣服。 其中一个人穿着一双厚实的登山鞋,哈伦裤,衬衫外加一件皮马甲,他的头发剃得很干净,嘴里叼着根烟,他看上去很强壮,他道:马克,里面看样子有人呆过。我们要不要搜一搜。现在活人越来越难找了,我们可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他们可跑不远。 马克有点瘦,但是很结实,他很干练,一头咖啡色的头发,一身迷彩衣裤,眼睛有凶狠之色,他端着枪咬着烟却没有点燃,他拿下了烟,说:“炮头,你去那边看看。黑鹰,你去那边。” 男人和两个孩子紧紧贴着墙壁,他们其中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他们都能闻到烟味,他已经站在那堵墙后了,他停住了脚步,他发现他们了吗? 男孩的嘴巴被捂住了,他翻着眼睛不停地望向上方,内心恐惧,他们会被发现的,会被杀掉的,他亲眼看见过一些人杀人,他不要被杀死,男孩双手紧紧抱住了爸爸,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他可以听到爸爸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女孩已经将刀拿在了手上,她看到爸爸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动,要忍耐。 男人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痒,一股气流仿佛要从肺里冲出来,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低着头。 女孩紧张地盯着爸爸,他要咳嗽了!他忍不住了!噢,天呐,爸爸! 她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就在他们的脑袋上方。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末日就是这样,有的亲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弱呀…… 可尽管如此,花花还是会一如既往写下去,给大家展现一个不同的末日。 这不是爽文,所以亲爱的们根本看不到很爽的情节。 这是一篇需要静下心来看的文。 花花已经做好了扑街的准备! 第9章 Chapter7 女孩紧张极了,只要那个人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到他们。 她感到浑身发热,脸发涨,一股血似要冲上来,他们有那么多个人,而且还有枪!也许他看到他们就会开枪,女孩手指骨发白。 终于,男人还是发出了非常轻微的咳嗽声,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的喉咙痒得要命,他咳嗽的时候整个胸腔都在轰鸣,即使他捂着嘴,依然又许多气流从他手指缝隙里争先恐后拥挤出来,灰尘飞了开去。 男人按住了女孩的手,将她的刀插入裤袋,他说:不要开枪。他举起手来,带着两个孩子站了起来,他重复了一遍:不要开枪,然后他们三个人就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这种枪是激光束发射枪,可以很轻易就切开他们的骨头,甚至整个身体。 两个孩子紧紧贴着父亲,他们三个粘在一起,就像刚出生的红皮老鼠那样,皮肤乃至骨骼都因为呼吸而在颤动,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那个带枪的人咬着一根烟,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三个人,挥手招呼了其余几个人过来,他们拿出了随身带的手铐给他们戴上,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他们还用脚链将他们三个窜起来锁住,然后让他们背上了自己的行李,拉上了推车,跟着他们走。 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带着激光枪,两个人带着普通步枪,一个走在前面带路,两个走在左右两边押送。 男人推着车走在第一位,男孩第二位,女孩第三位。他们都被两指粗的链子拴住了,一串蚂蚱那样踽踽前行。 那个叫马克的男人一言不发,眼睛就像猎鹰那样,犀利地扫过每个废墟。 炮头是个黑人,他抱怨着:“这三个人太瘦了。” 那个穿着哈伦裤的人绰号叫黑鹰,是个黄种人,他看上去对于他们抓了多少人并不关心。抓人,对他来说就像打猎一样,而人比老鼠好抓多了。他说:“你知足吧,对着老鼠用枪威胁,它们可不会站在原地举起手来!” 炮头哈哈笑了起来,黑鹰说的冷笑话真是好笑。 男孩紧跟着,他小声说:“爸爸,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男人说:“不知道。” 男孩又问:“爸爸,他们会杀了我们!” 男人说:“也许不会。” 男孩锲而不舍:“他们会杀了我们!” 男人最终面对:“是的,也许会。” 男孩又说:“他们要是杀我们,我们怎么办?” 男人:“爸爸会保护你们。” 男孩:“你要怎么保护我们?” 男人想了想:“让他们先杀我。” 男孩哭了,肩膀在抖动着。 男人说:“对不起,阿勇,我没有忍住咳嗽。” 男孩说:“这不能怪你,爸爸。就算你不咳嗽,他们也会发现我们。” 女孩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很轻,她觉得自己正在赶赴刑场。 她想也许这样也好,死了就不会感到饥饿,死了,天堂里有妈妈,还有很多食物。 他们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那个将全身家当背在身上的男人,他倒在地上,他的一条腿被子弹打中了,鲜血夹杂着灰尘,他一边□着一边试图爬得快一些,可是这都是徒劳,身上的重物让他仅仅移动了五米的距离。 女孩认识他,他叫哈丁,他让她印象深刻。 马克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枪头戳了戳他的脑袋,他用的是自动步枪,里面的子弹所剩无几,为了能够找到食物,他将其中一颗打在了这个人的腿上。马克说:“是你自己跟我们走呢,还是我们砍下你的大腿带走?” 哈丁抱住了马克的小腿恳求:“我没有肉,你杀了我也只能啃到皮,求你放了我。我这里还有几块干面包,都给你们。”哈丁说着拿出了六块干面包。“我只有这些了,你们不信,可以检查我的行李。” 女孩吃惊地看着哈丁,同样的话他也对她说过,只是这次他拿出的是六块干面包。 马克拿走了面包,似乎在考虑他的交换是不是够本。最终,马克还是说:“要么你起来跟我们走,要们我让人砍下你的大腿带走。” 哈丁急切地说:“我们说好的,我告诉你们他们三个躲在哪里,你就放我走。” 马克狠狠揍了他一拳,骂道:“少啰嗦,走!” 哈丁没有办法,卸下了肩膀上的行李,只背了一袋食物,原来他还有好几个罐头,他将这些东西都交了出来,也许他们能够多吃几天,他就能多活几天,他晃悠悠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艾希望的眼睛,那双眼睛隐含愤怒,他深深低下了头,他跟在女孩的后面,好像他从来没见过她。 女孩说:“哈丁你就是个骗子。” 哈丁说:“我没有选择。” 女孩大声说:“你既然看到了我们躲在哪里,你不应该告诉他们!” 哈丁说:“我不说,他们就会打爆我的头。” 女孩反驳:“可你要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呢?” 哈丁说:“可我偏偏看到了。” 女孩愤怒:“你可以说你没看到,你把我们都害死了!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 哈丁的表情有些木然,他说:“我不坏,我不想做坏人。可我害怕坏人。” 哈丁忍着痛,一瘸一拐跟着,他一定活不长了,他知道,也许有几个人和他一起受苦受难,他会觉得好一些,是他对不起他们,他不想孤单一个人。他的嘴唇干得发白,他感到浑身没有一丝温度,他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现在正在死去。 女孩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是她对哈丁的厌弃,她不会再对他说一句话! 哈丁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你会配得上这个名字的。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自己。” 他们走了八条大街,来到了一座地下的车库,那里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那伙武装力量总共有3个成年男人,1个成年女人。他们抓到了4个人,还拿到了一些食物。 他们将俘虏关押在了一个角落里,他们搭起了篝火,拿出了哈丁的食物。 女人很开心地说:“收获真大,我以为我们明天就要迁徙了。” 黑人炮头咬着面包干说:“马克,我们今天要杀一个人吗?” 马克将眼光射向哈丁,哈丁往角落里钻了钻,仿佛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他了那样。 马克对女人说:“小丽,你说我们今天要杀人吗?” 小丽的脸很白,是个挺漂亮的黑发女人,面庞棱角分明,嘴唇性感厚实,应该是个混合人种。 小丽不敢做决定,就说:“我不知道,你们决定吧。” 黑鹰一边拆着罐头,一脸笑得看着小丽,他说:“就让他们多活几天,有食物吃,我们不会杀人。只有饿得快死的人才会吃人。” 马克又扫了俘虏一眼,他说:“好吧。就让他们多活一天,但是他们可没东西吃,不过可以给他们一点水喝。” “好的。”小丽打了点水拿给了他们。 她的目光触及了艾成林和两个孩子的目光迅速躲了开去。 她不敢在那里停留,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每一个要被杀的人都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她救不了他们。 几个人吃饱喝足,他们开始做|爱,和这个漂亮女人在地面上翻滚,发出**之声。 只有马克坐在一边冷眼看着。 男孩和女孩惊讶地看在眼里,男孩还不懂,女孩似乎有些尴尬。 男人对女孩说:“希望,你是个大姑娘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你要记住,别让别人知道你是女人,你要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只要别脱下裤子,就没人会发现你是个女孩。记住了吗?” 女孩点点头。紧紧靠着爸爸。 男人又说:“希望,别让任何男人碰你,除非你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你。” 女孩说:“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男人说:“对,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女孩说:“那个男人必定得不吃同类。” 男人说:“对,不能吃同类” 女孩说:“也许他们明天会杀了我们。” 男人说:“不会,他们只会一个个杀,他们不会喜欢吃死人,所以他们给了我们水喝。” 男孩插嘴:“他们会先杀谁?” 男人说:“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在昏暗之中,有一点点光亮。 男孩吞了吞口水:“他们把罐头和面包干都吃光了。” 男人说:“是的,他们都吃光了,所以今天没吃我们。” 男孩又说:“是不是只要他们有东西吃就不会吃我们?” 男人说:“是的,只要有东西吃,他们不会吃我们。” 女孩说:“爸爸,我们可以逃走吗?” 男人说:“等他们睡着。” 女孩又说:“可是爸爸,我们被拴住了。我们打不开铁链。” 男人说:“也许那把激光枪可以。” 女孩看了看那把白色的非常酷的激光枪就躺在那个哈伦裤男人的身边,她说:“我们拿不到。” “是的,我们拿不到。”男人目测了距离,大概有15米。 那个哈丁也被栓在了车子上,他已经快不行了,一整晚都蜷缩着。 女孩踢了他一脚,他发出痛吟。 男人忧心地看着他的女孩儿,他知道她是一个好孩子,可她还太年轻,他说:“你不应该踢他。” 女孩说:“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被发现。” 男人温和地看着她说:“这不能怪他,是我们自己不够小心。” “爸爸!”女孩有些懊恼,爸爸总是训斥她。 男孩倒了点水,喂给哈丁:“你发烧了,喝点水会好一些。” 哈丁颤巍巍地接过来,还时不时望了艾希望一眼,他说:“谢谢你,孩子,对不起。” 男孩觉得哈丁很可怜,他善意地说:“爸爸说的对,是我们自己不够小心。” 哈丁看了他一眼,他说:“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他又躺下了,沟壑纵横的脸让他看上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他身上掉落的第九区居民证件上显示他现在应该才四十几岁。他的脸背对着他们,他用手抹了抹眼睛。他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是在6年前,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健在的时候。 男人趁着那几个人睡着,从背包里悄悄拿出那罐土豆泥,还好他们的破行李他们看不上,也没仔细搜,只是武器被他们收缴了,他轻轻打开,让孩子们吃了一点,自己也吃了一点,哈丁看起来睡着了,所以他们没有叫他。 他让两个孩子先睡,他盯着那把激光枪,他应该怎么办?他根本无法靠近。 很长时间,他都没睡着,他的喉咙又痒了起来,他忍着轻轻地咳,生怕吵醒他们,他咳得肋骨都酸痛不已。 男孩已经沉沉睡去,女孩没睡着,她和爸爸一样担心,她起身把水递给他:“爸爸,你还好吧,喝点水吧。” 男人接过水喝了一口,说:“我没事,你接着睡。” 女孩沉默了会,心里似乎有很么解不开的结,她忍不住说:“爸爸,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不怨恨哈丁?” 男人摸了摸女孩短得像男孩一样的头发,说:“怨恨不能救我们。” 女孩又问:“爸爸,如果是你,你会和哈丁一样吗?” 男人说:“我不知道,谁知道呢。” 女孩反思:“也许,我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刮了她的鼻子:“是的,我们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女孩释然:“爸爸,告诉我,我们一定能逃走。” 男人眼睛还是盯着远处的那团篝火,微弱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苍白镀上了一层铁锈红,让他看上去增添了一分苍凉和坚毅,他说:“是的,我们一定能逃走。” 女孩忐忑地睡了。 男人还坐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补双引号,补得手酸啊! 第10章 Chapter8 他们被一阵刺鼻的烟雾所惊醒。 篝火被踩灭了,室内萦绕着木炭烧焦的气味,还有一缕缕白烟,男人被这股烟尘气味刺激地猛咳嗽起来,他迅速用袖子捂住了嘴,弯下腰来,一动不动,他的脸憋得酱红色的。 女孩不停拍着他的背,她一声又一声叫着:“爸爸,爸爸,你会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男人咳了一会,抬起脸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水。 他脸上仿佛又黑了一圈,眼眶更深陷了一层,他说:“我会没事的。” 男孩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爸爸,他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哈丁的身体动了动,他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腿伤,这一动让他长长嚎叫了一声。 男孩看了哈丁一眼,松了口气,他还活着,他以为他死了。 那个叫小丽的女人醒了,她开始烧水。 三个男人也陆陆续续爬了起来。他们简单地漱了漱口,洗了把脸。 他们坐着喝着水,看着外面的天色,脸上也有一阵迷茫。 天已经亮了,可是依然有着化不开的灰色。 不知道这种灰色还会持续多久,阳光总是躲藏在这片灰蒙蒙的背后。 他们可以听到建筑倒塌的声音,石头翻滚的声音,风声,沙粒子撞击的声音。 有时候可以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颤动和轰鸣声。 “那是什么声音?”男孩问。 “那是地球呼吸的声音。”男人回答,他说,“地球和爸爸一样也生病了,在咳嗽。” 男孩笑了笑。他说:“爸爸,地球会好吗?” 男人回答:“会,他会自己治愈自己的疾病,但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男孩又问:“很长很长的时间是多长时间?” 男人回答:“不知道。也许一百年,也许两百年。谁知道呢。” 男孩似乎有些遗憾,他说:“那时候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男人说:“是的,早就死了。” 哈丁对着女孩说:“孩子,帮我一把,拉我起来。我想坐着。” 女孩并不动,她说过她不会再和他说话的。 哈丁伸出手说:“你当初给了我一根棒头拉我起来,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用铁链子拉我一把。” 女孩看了他的手半响,尽管内心总有一根刺,但是她还是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 哈丁坐了起来,喘着气,一手轻轻搬起一条腿,他说:“谢谢,孩子,我们摒弃前嫌了吗?” 女孩说道:“除非你能让我们脱离危险。” 哈丁看了看锁链,他说:“很抱歉,孩子。” 女孩说:“所以我也只能对你说抱歉。” 哈丁又说:“孩子,你会用激光枪吗?” 女孩说:“不会。” 哈丁轻轻地说:“看到了吗,那个白色壳子的激光枪,把手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可以调整激光束的强度,只要我们能拿到那把抢,将红色的按钮往上拨到最大,就能杀死距离最远的那个人。” 女孩瞧了眼激光枪,问:“你怎么会知道使用激光枪?” 哈丁说:“我以前参加过军队,后来退役了。” 女孩:“就算你告诉了我,我也没法原谅你。因为我们现在拿不到那把枪。” 哈丁说:“如果我能让他们先吃我,给你们拖延一天的时间呢?” 女孩说:“他们本来就是要先吃你的!” 哈丁说:“那可不一定,也许他们会先吃你的爸爸,或者弟弟,甚至是你。” 女孩说:“那等他们先选择了我们三个当中的其中一个再说吧。” 女孩话音刚落,那两个还算强壮的男人拿着武器就走了过来,那个瘦个子的马克在收拾东西。 女孩和男孩紧紧贴着爸爸,哈丁也开始浑身发抖。 他们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一醒来,喝完水,就开始向他们走来。 男孩紧张地躲在爸爸的肩膀下。 女孩也紧张地握着爸爸的手臂。 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选中他们,可是他们是三个人,有四分之三的概率。 男人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他将昨天夜里开启的土豆泥罐头的盖子紧紧藏在手掌里。 黑鹰咬着一根牙签和炮头冲上来,一手握抢,伸出一手试图抢过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吓得大叫:“爸爸,爸爸,他们选了我!爸爸!救我!” 男人和女孩使了个眼色扑上去拉住了男孩。 “救我救我,爸爸!救我!” “弟弟!你们放开我弟弟!” “阿勇!阿勇!” 现场一片混乱,脚步声,拉扯声。尖叫声。 男人用铁链子甩了过去,劈中了那个黑人的脑袋,然后用链子掐住了黑鹰的脖子。 女孩抽出了裤筒中的匕首狠狠割在了黑鹰的手上,他的激光枪掉落在地。 “快!希望!快!” 女孩拣起了激光枪,调整强度到最大,朝着那个正举起步枪的男人射击了,瞬间那个叫马克的人被击中,鲜血像泼墨那样洒了出去,那个女人满身鲜血,她在原地大叫。仿佛被劈开的是她那样,她腿软得迈不开,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叫着。 男人死死掐着黑鹰,为了孩子们,他可以化身魔鬼,他用手里的土豆泥罐头盖子割了黑鹰的咽喉,鲜血像水龙头一般喷射出来。男人发疯似的一下又一下割着,直到黑鹰不再挣扎。 他浑身是血,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了男孩将他从尸体边上移开。 他累得都快散了架子,不顾一切得扑上去,就这样他动手了,他觉得这是机会,也可能失败,可是他必须拼命!要知道就算是一个病人,他拼命的时候也可以力大无穷,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倒了黑人,勒住了那个黄种人。 “没事了,孩子。”男人一下一下吻着男孩的额头。 “希望,你没事吧?”他问女孩。 女孩很坚强,没事,她说,她拿着激光枪,将光束的距离调整了一下割断了铁链子,真神奇,那种光锋利地就像刀子,切割着铁链就像切割着一片面包。 男孩吓得站不起来,他感到裤裆都湿了,他几乎晕过去,他瘫软在地。 女孩很机灵,她拿走了黑人炮头身边的枪,用激光枪对准了他,好像满足了某种杀戮的**,她内心的恐惧得到了释放,她感到自己杀人了,凶恶了,强大了,可以藐视一切了,她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她犹豫地问:“爸爸,我要杀了他吗?他还没死,他一会就会醒过来。” “先把他捆起来,孩子。”男人说。 女孩,用铁链子将他的手和脚捆住了。 男人平复了下身体,他站了起来,高度的紧张和激烈的搏斗让他非常虚弱,但是他还是支撑住了,他举起了黑人的步枪,那个女人也拣起了马克的步枪。 他们对峙着。 男人说:“女士,我们不会随便杀人,请你放下枪。” 女孩也将枪对着那个女人:“我们有两个人,而你一次性只能朝着一个人开枪,如果你开枪了,我保证你也会死。” 女人惊恐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女孩说:“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也可以试着和我们相互射击。” 女人战栗着,她慢慢将枪放在了地上,抱头蹲下,她惊恐地和糠筛子似的,她说:“不要杀我,我也是被迫和他们在一起的,我没有办法。求你们。” 女人抬起头看着男人,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就如当初他们用那种眼神看着她那样。 女孩说:“爸爸,那个女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男人说:“我知道。但是我们答应过她只要她放下枪,就不会随便杀人。” 女孩说:“不随便杀人不代表不杀她。” 男人说:“昨天他们在强|暴她。” 女孩和父亲对峙了一段时间,她说:“好吧。” 女孩走过去,将马克的那把枪也拿在了手上。 他们将哈丁的链条也切断,可是发现激光束明显得弱了,到最后尽然无论怎么开启都没有光点了,哈丁说:“它的能源耗尽了,没用了,扔了吧。” 女孩舍不得扔留给了弟弟:“阿勇,给你当玩具。” 男孩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看着。 男人检查了步枪的子弹,发现只有5颗了,原来这群凶恶的人也快弹尽粮绝了。男人将其中一把枪扔了,因为它很重,他们只能带一把枪,他们有5颗子弹了! 他们喝了点水,坐在一起。在想该怎么办? 男人收拾了东西,说:“孩子们,我们应该走了。他们应该怎么办是他们自己应该想的问题。” 男孩说:“爸爸,哈丁怎么办?他的腿受伤了。” 男人说:“我们帮不了他。” 男孩有些不忍心:“爸爸,我们可以帮他的。” 男人重复:“我们帮不了他,我们不能带他一起走。” 男孩说:“我们可以不带他一起走,但是可以帮他。爸爸,我们真的不帮他?” 男人和女孩推着车打算离开。 男人停住了脚步,看了眼男孩和哈丁,他将推车交给了女孩,走了回去。 “好吧,我们现在至少可以帮他一点。”男人说。 他用热水洗了洗哈丁的伤口,用酒精替他消毒,然后用刀子挖出了他腿部的子弹。然后用干净的床单布替他裹上了。 男人说:“就这样吧,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 男孩点点头,对着他说:“哈丁,请多保重,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哈丁靠在墙壁上,拿起那只他们扔掉的步枪当拐杖,他站了起来。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那个女孩追上了他,只为还他一片面包,他说:“再见,孩子们。” 也许那个倔强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但是如果下一次有人拿枪指着他,他一定会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有一个人。 女孩说:“哈丁,谢谢你告诉我激光枪的用法。” 哈丁拄着拐杖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和他们反方向而行。 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忽然很伤感。 他很孤独,也许他会死在某个角落里。 男人和孩子们又踏上了旅途,他们变得更加小心。 女孩问:“爸爸,为什么我们不杀那个黑人?” 男人说:“我们用铁链子捆住了他,他挣脱不开了。” 女孩说:“也许那个女人会解开他,然后他还会吃人。” 男人用沉默回答了女孩。 现实用残酷给了女孩答案,从地下车库那里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男孩说:“姐姐,那个女人杀了他。” 女孩说:“他该死。” 男孩又说:“那个女人怎么办?” 女孩说:“不知道。” 男孩拉着姐姐的衣角,担心地问:“她会追上来杀我们吗?” 女孩说:“不会,因为我们有枪。” 他们来到了那个地下娱乐城,昨天找到罐头的地方。男人感到伤口又疼了,在背部,他看不见,他忍着,他说:“孩子们,今天看你们的了,爸爸放哨。” 于是男孩和女孩开始像猎狗那样寻找食物。他们找到了一张破地图,被压成了一片片,女孩将地图递给了爸爸,男人将地图收好,有了地图,也许他们知道可以怎么样尽快走出第九区。 男孩看到了一个罐头,他不知道是不是空的,所以他将手伸进去拿,可是他有点够不着,所以他紧紧趴在废墟上,将手伸进去,尖锐的石头嵌在他的胸前,他的手指尖触碰到了光滑的铁皮,但是还不足以让他有力量拿到。 废墟坍塌了下去,就好像下面被蛀空了那样忽然就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收藏增加好慢( ⊙ o ⊙ )!一定是我写作的方式不对! 第11章 Chapter9 废墟坍塌了,男孩脑中一片空白,他落了下去,感觉四周有许许多多的灰烬和石子,他跌在下面的废墟上,上头落下来无数小石块砸在他的身上。 他听到姐姐在上面大声叫唤着他,他有些迷糊,身上没有觉得疼痛,就像睡过去那样舒服,他有时候常常想,就这样睡过去,不会再醒来,也是一种幸福。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者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来做什么的,他不知道。 他记事以来,他就跟着父亲和姐姐在东奔西走,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记得走了多少年,他们还没有走出第九区,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第九区,他们不会有走出去的一天。 可是爸爸说,他们很快就要走出去了,很快。 很快,有多快?他不知道。 爸爸说,很快就是不经意间,忽然看到出口就在眼前,所以要坚持。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就转个弯。 所以他每天就算醒来的时候也是充满期盼的,也许醒来了,他们再转个弯,就会有惊喜。 他一直都这样期盼着,除了吃,就只剩下这一份希望。 他想也许姐姐的名字叫希望就是这个原因吧,每次叫着她的名字,就会提醒自己,人必须保持希望,无论在什么时候。 男人和女孩趴在上面对着下面喊着:阿勇,阿勇,你没事吧? 男孩感到了痛,他睁开了眼,看到了爸爸和姐姐在这个圆形的坍塌上面焦急地望着,他忽然觉得活着其实也挺好的,他说:噢,我没事,爸爸,你们不用担心。 艾成林擦了擦额头的汗,吐出一口气,他跪倒在废墟边,双手抹着眼睛,他喃喃自语:谢天谢地,他没事,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他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在他掉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他给扯了下去,他吓坏了,他痛哭哀嚎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他害怕失去孩子,在死亡和他之间,只有孩子阻隔着,没有艾勇和艾希望,他一定支撑不下去,他一定活不下去,他早就该和玛丽一起走了,一起埋在地下,腐烂。 他拿出绳子,拴住自己的身子,他看到了一个坑上面歪倒的钢筋水泥柱,推了推,觉得没有问题,就将绳子套在上面,然后慢慢爬了下去,下面很黑,阿勇被搁浅在几个石块叠加的表层,艾成林用手电筒照了照,天呐,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光照都看不到底部,阿勇身下的支撑物摇摇欲坠,粉尘在不断地往下落。 他说:阿勇,别动,千万别动。爸爸来了,我们会没事的。 男孩抬起脸,看着他:好的,我不动,爸爸,我一直都听你的话,我不会动的。 男孩看到了底下,他感受到身下的石层像人发抖的腿那样,很快就要崩散了,那是一种很快的感受,是的,那才是所谓的很快很快,快到他觉得就是现在! 他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爸爸慢慢靠近。 爸爸!男孩喊了一声,爸爸!他又喊了一声,他伸出手去。 他的手不够长,他的身体不能动分毫,爸爸,他最后大声喊了起来。 艾成林,猛得拉住了他的手。 石头又一次崩塌了,他们听到咕隆隆的声音,一直翻滚。 然后整个上头似乎都在发出一种卡拉卡拉细微的声音。就好像房屋要倒塌之前,各种建材之间的耳鬓厮磨。 男人拉住了孩子的手,绳子将他的身体掐得难受,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将孩子拉近自己,孩子很瘦,并不重,但是他依然气喘吁吁,他用绳子的另外一头捆住男孩,然后,费力地往上爬。 女孩在上面帮着拉,她喊道:爸爸,你抓住弟弟了吗? 男人道:我抓住了!我们应该感谢上帝。 女孩看到坍塌的大洞在不断往前方扩大,好像整个地球都要坍塌了似的。她疾呼:爸爸,快点,爸爸,这里要塌了了!快点! 男人一听奋力往上爬,他加快了速度。 这个地球到底是怎么了?地下资源都被抽空了,整个地面都在不停塌陷,这个镇子看起来更加严重!他终于爬到出口了,女孩扶着爸爸,爬了上去,然后将男孩一起拉了上去。 男人迅速解开绳子,揽着两个孩子:“快!快走!” 他们弯着腰顶着地下娱乐城上面落下的细沙子,和小石块,飞快地跑了出去。 男孩跑不快,他的一条腿特别细,是正常腿的三分之二。 他卖力地跑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摔伤,也许是他太轻了,也许上帝真在保佑他,他觉得他跑得快了许多,能够跟上爸爸和姐姐的脚步了。 他们拉上手推车,男人将男孩抱起放在推车上,然后奔跑。 公路的闪电纹突然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折断了,变成了一道道狰狞的深渊。 男人抱起了男孩,丢掉了车子,和女孩一起见路就跑,只要是能走的他们就走,坍塌不断发生在他们身后,仿佛一只巨兽张口吞噬着他们身后的一切。 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整个胸膛的气流都在快速进出,他们不敢停留。 小推车和那刚刚做好没多久的新遮雨布都翻入了地底下。 男孩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看到了他背后渗出的鲜血和汗水。 女孩跑不动了,她觉得肺都快干燥得裂开,她想喝一口水,她说:爸爸,我们歇会吧? 男人也跑不动了,地面依然在颤动,脚底下什么时候会踏空不得而知,但是巨兽的啃噬似乎停止了,他看了看身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他凝视了会,坍塌停止了。他放下了男孩,累得坐倒在地。 女孩拿出水壶,喝了一口马上递给爸爸,给爸爸灌了几口水。然后拍着他的胸口顺气。 爸爸,你不能再跑了,再跑你会死的。女孩说。 男人的眼睛还是直直盯着坍塌口,过了一会他说:好,只要坍塌停止了,我们就不跑了,休息一会。他们大约休息了十五分钟。 三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大半个小镇都不见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巨大的天坑,他们都能闻到从那洞里飘出的腐烂和臭水沟的味道,风从那里窜出来,也许下面填埋了很多很多人或者动物的尸体。 噢,真是糟糕的一天,男人心想。 男孩问:爸爸,地面还会坍塌吗? 男人说:不知道。 男孩又问:为什么我们还没走出第九区? 男人想了想:因为第九区很大。 男孩又问:第九区是整个地球吗? 男人说:不是。是地球的一部分。 男孩又问:第九区外面是什么? 男人说:不知道。 男孩又说:没有人走出去过吗? 男人说:没有人,但是我们可以。 嗯,男孩说:爸爸,我总会想起哈丁,他会不会掉下去了? 男人说:也许吧。他和我们走了相反的方向,而那一片区域全部塌陷了。 男孩想这样也好,他说:那个女人呢?她会掉下去吗? 男人说:也许吧,没有人帮她。不像你,有我们可以拉你上来,所以她掉下去就上不来了。 男孩沉默了会,希望她掉下去就死了,而不是还活着。 他拿出了怀里的罐头:爸爸,你看,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对吗? 男人的表情忽然镀上了一层欣喜和激动,他接过那个罐头,是个午餐肉罐头,挺大的。 男孩笑了笑:我以为它是空的,可它却是满的。我抓住了它,当时我想就算自己掉下去,我也要抓住它! 男人看了一眼女孩,将罐头给她看。他说:希望,快看,我们有吃的了!阿勇是个勇敢的孩子。 是的,他也长大了。女孩由衷地称赞,她吞了口唾沫,她不应该觉得弟弟没用,任何人都有用! 她趴在地上,用耳朵听了听,地面的轰鸣声停止了。 也许某个人翻动食物的时候又会触发什么,但是现在安全了。 他们松了口气,安全了! 女孩向后看了看,扶着爸爸,他们三个人相互扶持着,慢慢走了一段路。 女孩说:爸爸,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男人说好,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晚上会很冷。 这是一幢残破的建筑,四面漏风,女孩说:爸爸,你坐着休息,我和弟弟来。 男人说好,他的确需要休息,他咳嗽了一下,背部更加疼痛了,待会他得让希望帮忙看看。 女孩指挥着男孩开始利用周围的残墙断壁,然后用木板和倒塌的门板重新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藏身处,她维修了一个大房子的角落,够他们三个人就行。 男孩说:姐姐,为什么我们不去那边那幢房子?那幢房子看起来挺坚固。 女孩顺着男孩指的方向看去,没错,那是一幢贴着红色砖的大房子,她说:这样的房子很多人都会看中的,所以我们不能去。 男孩沉思了一会,点点头。他说:还有其他人吗? 女孩说:有,我们要相信有其他人。 男孩弱弱地反问:可你以前说这里没有人。 女孩:可我们还是遇到了人,差点连命都没了。 男孩:好,所以我们要时刻相信会有其他人。哪怕没有人。 女孩:对! 他们搭建好了藏身处,他们晚上不打算点篝火,早早分吃了午餐肉罐头,真香啊! 他们三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之后,他们将空罐头扔了。 女孩检查了爸爸的伤口,他的伤口有点发炎,骨头有没有受伤她不知道,他最好能够躺上几天让伤口长好,可是他们必须行走,不能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 爸爸总是受伤,但是每次都熬了过来,他这次也可以。 爸爸说,能活到现在的人生命力也可以像动物一样顽强。 野生动物从来没有医生,受伤了,它们都得学会熬过去。 现在他们就和动物一样,甚至动物都比他们要强一些。 女孩重新帮爸爸擦拭了伤口,用干净的布捆上,他们没有毯子了,所以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睡觉,外面下起了大雨,滴滴答答打在了屋顶上。天色越来越黑,就算是坐在身边的人也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 男孩说:爸爸,我们能点一下油灯吗?求你了,太黑了,我害怕。 女孩也说:爸爸,我们能点一下吗?很冷。 男人犹豫了一下,他说:好吧,油灯比较暗,我们用石头围起来,这样别人会看不到,就我们能够看到。 两个孩子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太好了,他们心里想着。 他们就像点亮生日蛋糕的蜡烛那样,紧紧盯着油灯亮了起来,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之中带给了他们一丝温暖,他们轮流用手在上面呵着取暖。 这么小的火苗在寒冷的夜里不能带给他们多少温暖。 但是他们觉得这比完全漆黑的夜要好很多。 孩子们靠在最里面睡着了,男人将油灯尽量靠近孩子,他手里握着枪,冷得有点睡不着,他最担心的还是食物问题。另外,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后来他累了,迷迷糊糊睡去。 他梦见了玛丽,他的妻子,她美极了,尤其是她脱下睡衣的样子,他很久很久没有做|爱了,他非常渴望,梦里的房子还是他们原来的房子,有温暖的床,他们吃完烛光晚餐,是火腿熏肉和番茄酱意面,还有他爱吃的饺子。然后他们在床上相互爱抚,亲吻,进入对方,不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上,这是一次完美的性|爱。 忽然,他惊醒了,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有一丝惊惧的光芒闪过。 没错,他听到声音了,除了孩子们呼吸以外的声音。 他静下心来,等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他好仔细分辨那个声音来自何方。 他握着枪。 那个声音是金属的声音,是他们刚才吃完的午餐肉罐头,罐头被扔在不远处。 这个声音就是罐头被拖动的声音。 没有风,只有雨还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细节。最近貌似沉浸在这种描述当中,觉得阴暗残酷,却又觉得内心的某些东西得到了激励和释放,我果然是个很变态滴人。。。。 ---------------------------- 花花在存另外两篇文的存稿。这篇更新不快,其实我不是在偷懒哟,花花好勤劳的!╭(╯3╰)╮ 第12章 Chapter10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只要还活着,就怕死。 这是生命的本能! 孩子们也微微醒了过来。 嘘,男人在他们耳边轻轻说,嘘,别出声。 那个罐头还在叮铃叮铃响着,抖动剧烈,连哗哗的雨声都遮盖不了。 女孩和她爸爸一样警觉,她彻底清醒了,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爸爸,是什么?她轻轻问。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雨太大了,也许是罐头滚下去了。 女孩和男人保持了安静。 不一会,男孩也坐了起来,他撑开了眼睛,揉了揉。 罐头还在响着,好像被拖动着。 女孩说:爸爸,不是因为雨。 男人点点头,他拿出了手电筒,那个手电筒还是从这几个抓人的家伙那里拿来的。 他轻轻摇了一分钟。 两个孩子躲在他的身后,他们慢慢从遮风挡雨的地方挪了出来。 男人把手电筒递给了女孩,自己端起了枪,他会打枪,近距离的他有把握打中。 女孩说,那我打开了。 男人点点头,嗯,打开吧。 第一等,男孩按住了姐姐的手,他有点害怕,他说:也许他会离开。我们可以不用发现他。 男人说:必须打开,我们得看看到底是什么。 男孩没有坚持,好吧,打开,天还没亮,他们不可能战战兢兢地坐一晚上。 好吧,打开吧,男孩也同意。 一束灯光射了出去,女孩迅速朝着有声音的地方横扫了一圈,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 接着,光圈停留在十多米开外的一堆乱石缝里。 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动物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它很瘦。 他们看得心都提了起来,它太瘦了,它看起来是一只狗? 男孩发出惊喜的叹声:爸爸,你看,是狗,我很久没有看到狗了,我以为它们已经灭绝了! 男人和女孩怔怔地看着,不可思议的狗,它居然还活着,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只狗微微低着头,发出嘘嘘嘘的声音,它并没有离开,它舔着被雨水淋湿的罐头。然后看着他们。 男孩说:爸爸,它一定是饿了。 男人说:是的,我们帮不了它,我们没有东西给它吃。 男孩说:那我们一定不能收养它对吗? 男人很肯定地说:对。不能养它。 男孩说:我们不会杀它的对吗? 男人犹豫了一会。 女孩紧紧握住了爸爸的手,她说:爸爸,这是一个好机会,它并不打算走,我们可以抓住它。 男孩急了,他说:因为它信任我们!我们不能杀它! 女孩狠狠骂他:闭嘴!你这个同情心过剩的人,从前你不也吃过鸟吃过鸡鸭? 男孩躲在爸爸的另外一边,他被姐姐的凶悍给吓到了,他恳求着:爸爸,我们不能杀它。 那只狗将它舔过的罐头咬了起来,放在了他们的面前,它慢慢蹲了下来并趴下。 它从前一定受过良好的训练,并且这么多年了,它一直没有改变。 它的主人一定是个好人。也许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男人放下了枪,捏了捏男孩的脸:希望,算了,我们不杀它。 女孩盯着那只狗,像盯着一盘肉,她不甘心,她反驳:爸爸,我们为什么不杀它? 她抽出了匕首,似乎在等着父亲一个让她信服的回答。 男人想了想,他知道他必须说服她,因为希望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再事事听着他。 这是好事,但也是他担心的事。 男人说:因为它信任我们。所以我们不能杀它。 女孩说:它是一只狗!也许它也吃过人的尸体! 男人说:可它并没有扑上来咬我们。它的眼里是乞求。它不吃活人。 女孩不开心,这么好的机会,她说:你没有说服我,我会杀死它! 男人紧紧拉住了女孩的胳膊,似乎在脑海里快速寻找出什么阻止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他说:因为它具有人性。 女孩看着父亲,消瘦的脸庞刻满了不认同,她急于抓住这次机会,只要是能吃的。 她说:也许它在伪装,它在欺骗我们。 男人说:人会欺骗我们,但是它不会。 男孩也说:姐姐,它不会。 女孩见弟弟和父亲都阻止她,她的声音大了一点,愤怒:同情心并不能让我们活得更久! 女孩拔刀准备上前。 男人没有拉住她。 男孩起身用尽了力气从背后抱住了她,他说:姐姐,请你放过它,求你。 女孩的鼻子刺痛,她回头看了眼弟弟,坚定地推开了他,她就不信了,他饿的时候会不吃狗肉! 狗站了起来,它胆怯地缩到了废墟底下。 鼻子里依然发出嘘嘘嘘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住手。艾希望,你必须留存一点人性。 艾希望回头,她的头发浸在雨里,她咬着牙说:什么是人性? 男人说:人性就是保有基本的道德。 雨水从女孩的脸上滑落,她说:人都能杀活人吃人!我们差点被吃掉,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留存人性? 因为我们是人!男人斩钉截铁地道。他的脸在微弱的光中棱角分明,沉重,并且担忧。 女孩用手擦了一遍脸上的雨水,她说,没有人性,那我们就不是人了吗? 对,没有人性就不是人。男人回答。 那是什么?女孩问。 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什么都吃!男人用力地回答。 女孩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她也很用力,她把一直掩藏在心底的那种疑问残忍地抛了出来。 她哭着说:如果我们现在不吃它,马上要死了呢? 我们现在并不会死。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现在就是现在! 我说如果!女孩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的眼睛通红,她盯着父亲和弟弟。 男人顿了顿,他道:孩子,别激动。 他舔了舔嘴唇,好吧,他说,如果我们现在马上要死了,我们会吃了它。可我们刚吃过东西。 女孩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现场只剩下雨声,和狗的嘘嘘嘘鼻息声。 女孩看着废墟中瑟瑟发抖的动物,那双眼睛迷茫而又可怜。 忽然,她抽出刀像凶恶地它砍去。 男人和男孩紧张地站了起来。 女孩向那条狗砍去,用石头砸它,它发出悲鸣,然后它跑了! 女孩浑身被雨淋湿了,她回到了他们的面前,她说:我必须让它对人类失望。否则我们不杀它,它也一定会被其他人杀了吃掉。 男人将女孩揉进了怀里,紧紧的。 女孩忽然觉得很悲伤,她和爸爸弟弟起了冲突。 女孩说,我是不是一个凶恶的人? 男人吻着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不,不是,你是个好人。 女孩说,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凶恶的人?甚至吃人。 男人说,你不会。 女孩说,我也许会。 男人坚持,你不会。 女孩说,好吧,我不会。 男人说,恩,我们都不会。 雨依然很大,他们躲了回去,靠在一起,还好雨很大。 很多人不会在漆黑的雨夜出来。 三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有隆隆的雷声在天际由近及远。 天空的云层依然浓得化不开去。 男人一边咳嗽着一边收拾着东西。 早上的气候有点冷,他们说话的时候嘴里都会冒出白色的水汽。 水壶里还有一点水,他们一起分着喝了,然后背起了行囊,男人将地图拿在手里,那是一张很破旧发黄的地图,外面有一层薄薄的尼龙,男人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他拿出笔来划上了一个红色的圈,表示这个地方他们来过,并且不会再来了。 男人又在地图上标注了二十几个圈圈,凡是他能记住的都标上了。他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地方,那里很危险,所以他打了叉叉,告诉孩子们,那些地方千万不能回去。 我们去哪里?男孩问。 男人指了指地图上的标线:我们往南走。气候会温暖一些,也许我们会见到大海。也许会有吃的东西。 女孩问:第九区外面会在大海的另外一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过不去。 男人说,不会。我们一定走得出去。 他们穿过了半个小镇,然后来到了一条高速公路上,路上堆满了车子和灰尘,公路边上的树木都仿佛被火烧过了一般,是焦黑色的,这些树被剥去了树皮,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它们有时候会轰然倒下来,发出脆裂声。这个世界太安静了,连鸟叫声也没有。只有这些死物倒塌的声音,和从地底传来的隆隆的轰鸣声,地球就像一个老化的机器,它在苟延残喘着运作,也许某一天他会散架,然后变得悄无声息,连岩浆都会冷却。 这个地区是火山活跃的地带。 他们三个人避开树木走,他们沿途看到了一些已经腐烂得看不出面目的尸体,有些尸体当中流出黄绿色的液体。 白骨到处都是。他们并不奇怪,没有人会为他们收尸,他们会被自然分解。老鼠在尸体上快乐地钻来钻去,也许老鼠能找到吃的,它们什么都吃。它们可以钻入废墟底下。 他们不吃老鼠,也抓不到它们,它们有很多细菌,如果不小心被它们咬了,就会死掉。它们不轻易攻击活人,但是如果饿极了,恰巧这个人行动不便,那么它们就会活活吃他。 他们有三个人,所以老鼠不会吃他们。 男人和孩子们走了半天,在天桥下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搭了火,烧了点溪水,然后储存起来。 他们喝着热水看着篝火发呆。 男孩从背包里拿出了望远镜,他四下看着,没有看到一个人。 颓败荒凉没有人类的建设的地球,被大自然报复的地球,都正在死去。 地球上活着的生物,正在消耗最后的资源。 女孩说:爸爸,我们是不是被抛弃了? 男人说:没有,我们没有抛弃自己。 女孩望着天空:你说他们在我出生的那一年飞往了其他的星球,他们会回来找我们吗? 男人说:会,只要他们准备好了。 男孩插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男人说: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看到飞船从这个天空飞向我们。 男孩说:好吧,那我们就活着。 男人用热水敷了敷伤口,然后消毒,然后包扎。他感觉好多了。 女孩不停地翻着石头,她期待地能够翻到一些昆虫,比如蚯蚓之类的。 可是没有,她找到了一些蚂蚁。那些蚂蚁正围着一只死去很久的昆虫。 也许,连蚂蚁都是饥饿的。 她抓了点蚂蚁丢进锅子里煮,然后吃了点蚂蚁,可能连塞牙缝都不够。 男人也和他们一起吃,用勺子勺子放在嘴边吹,他的胡子黑白相交,用嘴唇轻轻吃到嘴里,然后喉结上下一滑。没有什么味道,只是一些蛋白质,他们急需蛋白质,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能够找到一点维他命。 男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座荒凉险恶的山体道:爸爸,那些山是火山吗?它们在冒烟。 男人从男孩手中接过望远镜,观察了那座锥型的山,顶部碗口那样的火山口正有热气冒出来。 就像炊烟那样。 男人说:是的,阿勇,那是三座火山,其中两座非常活跃,也许最近就会喷发。 男孩担心地说:爸爸,我们会有危险吗? 男人想了想:它距离我们很远,应该不会的。除非他像人类历史上的“庞贝爆发”那样,整座城市都被毁灭,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但是也有可能。 男孩说:为什么地球越来越糟糕?昨天的塌陷震动和火山喷发有关系吗? 男人说:有一定的关系。人类活动持续对地面的直接或者间接的改变,都导致了现在的状况,比如采矿石油的开采挖掘建设过度抽取地下水战争等等。 男孩说:可我们没有做这些。 男人说:可我们必须承受这些。 男孩说:好吧,那我们能远离那个火山吗? 男人说:尽量吧。 女孩担忧地说:爸爸,如果这是一次超级大爆发呢?和三年前的那次一样。 男人说;三年前不在我们所在的区域,火山灰遮天蔽日,三个多月不见太阳,我们活下来了。如果这次是,我们死了,你就不用怕了。 女孩点点头:是的,如果是的话,我们逃不掉了。 上头的桥路上有细沙子震落下来,然后他听到了马达声,男人迅速站了起来,和孩子们一起踩灭了篝火,然后他拉孩子们躲入了附近的桥墩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注:庞贝喷发:公元79年8月的一天,古罗马帝国最繁荣的城市庞贝因维苏威火山爆发而在18小时之后消失。火山碎屑将整个庞贝城掩埋,最深处竟达19米。维苏威火山的那次喷发为典型的普林尼式喷发,爆发强烈,带岩浆爆炸,伴随喷发大规模降落浮石火山渣和火山灰。当时庞贝城距离火山有13千米。 -------------------------------------- ps:越写越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深刻呀……哈哈,其实我也会写小白文,甚至肉文,写个给你们看?妈咪妈咪哄,变变变!今天先试着发两个章节。汗,请不要大意地嘲笑吧。点击这里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