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蛮力的确管用，一刀砍断了沈戮的佩剑，刀芒又划过沈戮脖颈，留下一条浅浅血痕。
哥舒亭心满意足，笑得阴恻恻：“你果然是老了，哪里敌得过我年轻力壮！都说你是中原第一美男子，我看待我夺得你中原皇位后，这美名理应要换我来承当了！”
沈戮很清楚自己寡不敌众，就算能制伏得了哥舒亭，后头还有一个哥舒岐，他一声令下，万千哥舒士兵将会把自己的肉身撕成碎片。
必要来使出计谋。
沈戮一沉眼，忽然提高了音量，像是在对哥舒岐说的，“看来日后的皇帝一位，是要由哥舒的二世子来稳坐了！”
此话，用来离间兄弟二人的情意。
哥舒岐与哥舒亭只相差三岁，而哥舒族之中并没有嫡子必要继位一说，谁更强，谁就能夺得权利。
眼下是哥舒亭想要手刃沈戮，一旦提了头颅，自能邀功。
哥舒岐便显得被动了许多，尤其是沈戮那话动摇了他心，他竟开口阻拦哥舒亭道：“二弟，你莫要冲动，要先留下活口，从长计议！”
哥舒亭余光瞥向他，心想着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婆妈个什么？若不是你忙着与那个中原公主贪欢，保不齐早就抓住沈戮了，又何须害得父汗中毒！
“阿兄，你可是打算想要护你的相好？”哥舒亭眼神里显露出愤恨之意，“倘若父汗知晓你与那个婆娘有染，他定不会饶了你！”
哥舒岐也当仁不让道：“你还未坐上中原皇帝的位置，怎敢训斥起我来？”
兄弟二人起了争执，沈戮绝不会放过这良机，他趁势换手，利用完好的刀鞘去弹开哥舒亭手中的弯刀。
哥舒亭一时失神，以至于手腕被刀鞘一打，弯刀跌落之时，他失了武器，再一回神，沈戮手掌已掐住了他脖颈动脉。
“别动。”沈戮低声威胁。
哥舒亭下意识地扬起脖颈，只觉那按在自己动脉处的手指好像稍稍用力，就能令自己的血管爆裂。
殿外的哥舒士兵瞧见这光景，皆是惶恐地抬起了手中的兵器。
哥舒岐则安抚道：“不准轻举妄动！”接着又对沈戮好言相劝：“你先放开他，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好生商量！”
沈戮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你们方才急着取我头颅，可没想过要与我好生商量。”
哥舒亭不服气地想要开口，但喉咙一动，指尖那力道就令他痛不欲生，好似在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戮此前的那几次招式，根本没有使出全力，甚至，像是在逗弄他兄弟二人，简直把他们当成狗一样耍弄。
高台上的戏子实在是唱不下去了，他们只想活命，怯懦地躲到角落里。而沈戮却抬眼瞥向他们，纠正道：“有一处唱错了，张良从项伯手中拂开了衣服，你们怎没有表现出这个细节呢？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
那几名戏子面色惶恐，生怕自己也会遭到迁怒。
而哥舒兄弟也极为惊惧，想来哥舒亭一直在与沈戮过招，竟不曾想在这期间，沈戮不仅听清了戏词，连高台上的戏子动作都瞧得一清二楚！
如此游刃有余，实乃恐怖如斯！
哥舒亭心里已意识到如今的自己的确不会是沈戮的对手了，自己不过是比他年轻，但这份年轻更显得自己愚蠢、莽撞，比权谋、比智慧，他怎敌沈戮分毫？
“卑鄙……”但哥舒亭艰难地说出的，却只有这两个违心的字。
沈戮毫不在意，他笑道：“论卑鄙狡诈，我倒不及你们哥舒万分。”话音落下后，他一抬眼，示意哥舒岐道：“让他们退后。”
哥舒岐显露犹豫，他挣扎了片刻，还是吩咐哥舒士兵都退去殿外。
沈戮便带着哥舒亭朝外头走去，他每靠近一步，哥舒士兵们就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仿佛他身上的煞气足以逼人避之。
哥舒岐则是跟在沈戮与哥舒亭身后，但又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沈戮会有所察觉。
毕竟，他的手掌里握着一枚暗器，一旦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能从背后取沈戮的性命。
此处四面楚歌，沈戮再如何垂死挣扎，也是插翅难飞。
你逃不掉的。
所有人看向沈戮的眼神中，都在传递着这个信息。
即便他能以哥舒亭做人质，但无人来接应的话，他根本别想逃出这茫茫草原。
但沈戮的脸上，始终都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色。他好像从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哥舒，如此挣扎，无非是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要确保她能逃得更远一点……
沈戮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谁知哥舒亭却在这时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她能逃去何处呢？”
沈戮怔了怔。
哥舒亭强忍脖颈处的痛楚，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中原内乱，本就摇摇欲坠，就算你能取我性命，可哥舒岐只要还活一日，必定要去你中原夺取领土，届时，她又如何能躲得过被哥舒凌辱的下场？”
沈戮的神色微僵。
哥舒亭再道：“她是你的软肋，我知你想护着她，可你是要死在哥舒的，护得了她这一时，还怎能护得了她的日后？”
这是一场言语上的博弈，哥舒亭想要知道，那个容妤，究竟能在沈戮这里值多少筹码。
他为她只身赴哥舒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真若能为了护她活命而放弃自己，倒显得真情深厚了。
然而沈戮是内忧外患，中原动荡，外族豺狼，他一己之力很难对抗万忧，但若真的死了，不仅要把江山拱手让人，连心爱的女子，都要被当作牛马一般遭人践踏。
正是哥舒亭这一番话，让沈戮有所醒悟。
他不能死。
若他真死了，容妤将会无依无靠，她身为贵妃的身份也会连累她无处可逃。
思及此，沈戮加大了自己手掌的力道，他死死地按着哥舒亭的脖颈，抬起眼，对哥舒士兵冷声令道：“让开。”
他要活着走出这大殿，活着回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