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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鸿门宴请

    哥舒兄弟二人对沈戮的狠,早已入了骨。

    本可以直截了当地取他人头,偏生觉得不够尽兴,非要把人带到殿里,“好生”、“折磨”。

    这折磨的花招也是极多,尤其是军医那头还未传讯来报个平安,哥舒亭压根咬得直痒痒,他缓缓地抬起眼,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沈戮。

    已是囚徒,仍旧身姿挺拔,面不改色。

    沈戮不以为然地扫视面前的两位哥舒世子,再略一侧眼,能看见殿外的哥舒士兵围了里外三层,生怕一眨眼,他人就插翅飞了。

    事态紧张,棋盘已起。

    哥舒岐在这时打了个响指,此乃讯号,身后的高台上立即走上来一位抹着白脸的水袖女子,她以袖遮面,媚眼如丝,毫不遮掩地唱起了一出《鸿门宴》。

    沈戮唇边溢出冷笑,心中暗道:粗鄙蛮夷最怕被中原低看,这般关头还要假惺惺地玩起文雅,真可谓是东施效颦。

    哥舒亭到底年轻,被沈戮这抹笑意激怒,作势就要起身。

    好在哥舒岐一把按住他,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必要沉得住气。

    刚一落座,哥舒岐转手一挥,殿外走来几名婢女,依次为坐在台下的三人斟酒。

    沈戮赌他兄弟二人还有后手,断不会在这一环节就害他性命,当即端起酒杯,轻举向二人,接着仰头饮尽。

    哥舒岐与哥舒亭也不落后,同饮这杯后,台上的戏曲已经唱完了一折。

    沈戮将酒杯放在桌案上,“砰”一声轻响,略一抬起眉眼,望进两个哥舒的眼底,率先道:“我年长你们一些,自是经历过你们如今的年岁,血气方刚、年轻力壮,总以为天下都是唾手可得的——我是得到了天下,但你们是哥舒人,未必能得民心。”

    哥舒岐听得出沈戮字里行间的暗示,在他看来,无论是自己还是哥舒亭,都正是好时候的年岁,而沈戮已经老了,他年过而立,如何能与他们十几、二十郎当岁的人比较?

    论体力,论魄力,都比不上他们英勇。

    “你也只剩阴险和卑鄙了。”哥舒岐眯起眼,抬起酒杯,婢女立即斟满,他又一杯饮下,而后慢条斯理道:“可你不要忘了,你已是笼中鸟,根本飞不出我族境地,若不乖乖顺从于我们,难受的恐怕是你自己。”

    沈戮也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婢女斟酒。

    唯独哥舒亭的酒杯仍是空的。

    沈戮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二人对视,哥舒亭蹙起眉头,眼含杀意。

    高台上的长袖换成了黑色,他并指唱着:“养得兵强马又壮,复夺三秦定家邦。前辈的越王勾践有志量,要学他卧薪尝胆,在逆境之中图霸强——”

    沈戮觉得这曲子很妙,手指敲在桌案上,先是赞叹两个哥舒请来的人会唱中原戏,而后又反问他们:“不知二位可听懂了这一出戏都唱了些什么?”

    他们还真就听得懂,为了与沈戮聚在此处,更为了送沈戮最后一程,此曲早已安排多时,等的就是唱给沈戮的这一刻。

    “自然是在唱卧薪尝胆,夺回帝王座。”哥舒岐嘴角噙笑,他微微向前探了身形,盯着沈戮道:“你们沈家迫害哥舒许多年,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这笔债,如何讨,由谁讨,根本算不清楚。

    但沈戮知晓的是,债孽绝不会落到他沈七郎的头上。

    “你们以为我今日死在这里,中原就会改姓哥舒不成?”沈戮笑意盈盈,握着酒杯的动作从容淡然。

    哥舒亭猛地看向了自己的阿兄,他满眼急迫,只怕二人会在气势上输了大截。

    好在哥舒岐接住了沈戮的话,他慢条斯理地回道:“当真是做久了皇帝,连自己死后的事情也要操心。你倒也不必为此烦忧,我与我弟弟先杀你,再杀尽你中原的子嗣、妃嫔与朝臣,统统换一遍血,沈家便会易主为哥舒。”

    “你怎能确信一定会斩草除根?”沈戮道:“中原有句话说的妙,总是春风吹又生。”

    “将死之人还这般口出狂言,荒唐。”

    沈戮笑道:“我本就是命中有煞,若不是神鬼来降,凡人如何能敌?”

    哥舒岐捏紧了酒杯,咬牙切齿道:“你曾吞并我哥舒大片疆土,掳走万千子民,如今又害我父汗生死未卜,你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今日便要与你算个清楚!”

    哥舒亭拍案而起,手里握着的弯刀蠢蠢欲动,“阿兄,不必再与他废话,我一刀便能取他性命!”

    高台上的女子纵情旋转,水袖挥洒间,高声唱着:“青莲出水兮,含苞待放,和风吹月兮,馨香轻飏,千杯未醉兮,互诉衷肠,举杯共祝兮,万寿无疆!”

    好一个互诉衷肠,好一个万寿无疆。

    哥舒亭想的只有自己母妃早亡,妹妹与表亲在中原入侵时统统都被迫害,也有血脉公主前往中原做质,下场凄惨不说,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而沈戮就在面前,他是中原的皇帝,主宰中原不计其数的子民,只要杀了他,新仇旧恨都算了结!

    哥舒亭自是忍无可忍,手中刀刃已逼近沈戮脖颈,奈何对方早就料到了他的招数,以腰间佩剑的刀鞘来抵挡,再猛地一推,哥舒亭退后三尺,引得高台上的唱戏人惊呼出声,不敢再唱。

    哥舒岐却斥责台上的戏子道:“谁让你们停的?继续唱!”

    戏子们不敢不从,只得咿咿呀呀地继续唱起戏来,正是那一句:“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哥舒亭咬紧牙关,他反握刀柄,再一次扑向沈戮。

    殿中杀机四起,殿外虎视眈眈,沈戮以寡敌众,必要擒贼先擒王。

    抽出佩剑,应下哥舒亭的招式,沈戮本就四肢轻捷,总是能躲开哥舒亭的蛮剑。

    而哥舒亭几刀不能夺沈戮性命,便越发急躁起来,他尚且年轻,本就他心浮气躁,又不肯听从哥舒岐的战术,只一味蛮横,这会儿已经有落了下风之貌,他愤怒得俨然要失去理智,怒吼着凭蛮力而胡乱挥出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