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黑衣首领,低声道:“属下奉命保护公主安全。”他的声音,就像他的脸一样,平淡无奇。
但她还是听得很清楚。
她挑眉。
那黑衣人道:“公主的伤势不轻,为何不养好伤再出门?”
她苦涩一暗,“阿裕生死未卜,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黑衣人道:“美人盟消息灵通,都不能查到王爷的消息,恐怕他并没有消息。”
她一愣,摇摇头,“正因为没有消息,我才要去。”
也不等黑衣人再问,匆匆走向了黑暗。
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琼海。
独自一人?带着几个黑衣人?
众人不解她的意思,她却先开了口,“兵部尚书说,琼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德宗非要在琼海待着,就是想要引诱阿裕。现在,我在城中找阿裕。说不定阿裕也在找我。既然他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他,那么……我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去,他自然就能找到我了。”
黑衣人跟随着她,“但您现在这样去,太急了点。至少等伤势养好,至少带上……兵马。”
她摇摇头,“我怕来不及了。”
一路往琼海方向去,她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
她想,她一定很爱刘裕吧。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所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
,直奔琼海。
一是要让他找到她,一是要杀了德宗皇帝报仇。
沿路飞奔,河畔****。
夜风凄寒,当中却藏着暗香。
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这许久以来的唯一通透。让她有一种出脱尘世的淡然自由。好似,那些喧嚣战场都退后了,留下的是夜色的温柔,寂寞的更漏。
身后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就像是河畔只有她一个人行走。
她心中大安,渐渐打马如飞。
一直走了二三十里路,过了双石桥,下了死人坡,如飞的战马却忽然一个趔趄,轰然摔出去,继而跪地不起。
她整个人都被摔飞了出去,摔倒在坡下碎石中。那一刻,她脑袋有些懵,只觉得心中一口热血急急往上涌。
战马嘶鸣,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起身,吭哧吭哧地口吐泡沫,喘息着。
“哈哈,抓到了一个。”
有人兴奋的大叫起来,好似打到了猎物之人,飞快冲上前来。
十来个黑衣人已经靠拢上来,拔剑出鞘,与栓下绊马索的人对峙。
锦公主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腰腹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衣裳啪嗒啪嗒滴落。
有黑衣人来搀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她紧紧捂着伤口,眯着眼睛瞧着夜色中的那人,正想着该如何将这人惩办,却是忽然
一喜,“刘德胜?”
刘德胜没料到有人一下子就能叫出他的名字,本已拔出鞘的长剑又收了回去。他一惊,仔细看清楚人,欢喜地奔上来,“公主,怎么是您?!”
黑衣人也是一怔,都将兵器往后收了些。
谁知刘德胜却不等锦公主反应过来,就飞奔而去,留下她扶着伤口艰难地瞧着他背影。也没个解释的话语。
但刘德胜并没去的太久,不多时,黑暗深处就奔出来一人。刘德胜跟在这个人的身后,几乎是跑得。
来人的步伐很快,似乎透着惊喜,但神色却有压抑的平淡。尽管隔着太远的距离,锦公主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她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匆忙迎了上去,“阿裕……”
刘裕一把将她拉拢在怀中,紧紧地箍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闭着眼睛艰涩道:“丫头……总算是见到你了。”
方才那一刻在外人面前紧绷的平淡,也在此时溃不成军,声音中已经有了哽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刘裕是真的伤心了。
锦公主一动不动,靠在他怀中,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阿裕……我一直……”
一直以为他在城中,一直在寻找他,却苦苦没有结果。
带着满身的伤势,本来已
经决定要去琼海跟德宗皇帝拼死一搏。
刘裕将她拉得更紧一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足足沉默了好一个会儿,他才低声道:“我在城中找了你许久,都没能找到你,只好想了个笨办法在此地等你。只是没想到接连遇到德宗的援兵,所以才设了绊马索……”
她抬起头,“怎么叫笨办法?我不也是吗?到处找不到你,只好去琼海,告诉你我的方位。至于这……”
鲜血还在顺着她的腰腹流淌,刘裕忽然摸到一手的湿腻,惊愕道:“你受伤了……是不是刘德胜……”
刘德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惊慌地奔上来,“公主……我,我,我……”
绊马索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可她却满身的鲜血,显然伤势不轻。
她苦涩摆摆手,“不是的。”当下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像是忽然就失掉了许多的力气似得,一下子靠在了刘裕的怀中。
竟真的觉得伤口疼的难忍起来。
她仰头道:“我想先歇一歇。”
刘裕忙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往死人坡下去。黑漆漆的双石桥下,一条隐蔽的曲折小路通往一片茂盛的树林。
林中便有几间屋舍,居然也是干净整洁,像是大户人家的院子。
院子里亮着灯火,并不是灯火通明
,却也还算亮堂。
刘德胜先去开门,门口正站着几个高大的侍卫值守。一见了她,都惊喜道:“公主……是公主回来了。”
从前一处征战,刘裕的人马早将他们夫妻二人视为主帅。此次在建康府中失去联络,当真是万分的焦急。
众人见她安然出现,当是欢喜不禁。
她也很欢喜。被刘裕抱在怀中,又有些羞涩,终归是红着脸进了屋子。
锦公主身上的伤口不算深,但因为是伤上加伤,所以看上去触目惊心。
刘裕屏退了下属,亲自为她解开衣裳,见到她腹上的伤口,已然脸色发青,眼眶发红。最是舍不得她有一点伤,结果却成了这样。
他一面为她清理包扎伤口,一面自责道;“都怪我不好,害得你被赵林所伤。”
她一愣,“你已经遇到了赵林吗?”
他脸色依旧铁青,仔细认真的为她整理伤口,低声道:“见到了。正是因为见到,所以损失了很多人手。”
她蹙眉,“可是在流年记中?”
赵林对他们方方面面都极为熟悉。知晓他们在攻城后会去哪里,也知道他们的人手是如何安排的,更知道他们如何接头,如何计划。
刘裕点头,“是的。我在流年记中差点被赵林杀了。不过,大火却是我放的。”忽然一顿,道:“师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