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捏着石榴粒,笑的高深。
衡帝并不回避他曾爱过林秋晚的事实,即便到了快要五十的年纪,林秋晚仍旧是他短暂又唯一的妻,楚昱仍旧是他的孩子。
“想要的很多,你母亲带你走后的那两年,我有不甘,有抑郁,有难堪,甚至看着漫天飞雪的时候,会想要去燕楚把你母亲和你一起抢回来……”
一片银杏叶像是小船,飘飘荡荡落到了衡帝的手背上。
衡帝一笑。
“那两年着实黑暗。”
没人能懂那种想要却得不到,道德伦理与欲望的对撞,理智与感情纠缠的感觉。
他想念楚
昱,想念林秋晚,却又深知林秋晚和楚昱都不属于他的事实,最痛苦的时候,他夜半根本睡不着,浑浑噩噩牵着马就往宫外冲。
阿离阿和跟上,问衡帝这是要去哪里。
衡帝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对着两人咆哮:“去接我的妻子和孩子!”
衡帝一生清正温润,极少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魔怔中,不甘心认命,却又不得不劝服自己要认命。
他怕林秋晚哭泣,怕小楚昱受伤。
收到小楚昱假死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要昏过去,以至于林秋晚写过来的密信里,每个字都
在抖。
难捱的痛苦爆发,衡帝坐在马上往燕楚赶的时候,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接不回林秋晚和楚昱,他就死,他本来也该死!是林秋晚救回了他这一条命,现在林秋晚不要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坤阳京城。
风雪逼人,雪粒子擦在脸上犹如钢刀,张嘴吞下寒风,腹中就会如刀绞。
他一路往燕楚的方向而去,而后就看见了坤阳。
真正的坤阳。
他被囿困在京城中,每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水患,火灾,地震,雪灾……那些在折子上不过寥寥数句的词
语,远远不及看见满地流民饿骨的震撼。
坤阳接连灾害,老皇帝晚年昏庸,精于算计帝王权术,政事根本抓不起来。
他这个新帝被困于情志,没有经验导致一些想法过于理想,实施下来根本用不到百姓身上。
坤阳犹如一个百孔千疮的烂球,内里空洞,表面漏风,而他这个新帝,作茧自缚,理所当然的享受百姓供养。
流民们的眼神都是麻木的,空洞的,衡帝站在最外围,看见个瘦到皮包骨头的小子,冰天雪地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破布,看见他们三人牵马,远远的冲了过来。
一个
小子,能有什么危险?
衡帝挥开了阿离阿和的保护,垂头正要问那小子想要做什么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小子的眼神。
衡帝被那一眼的绝望麻木,狠狠钉在了原地。
那小子没去偷包袱,没伸手讨要任何东西,更没有功夫恶语相向这三个看起来人上人的富人。
他只意识到自己没有挨打,而后冲向了衡帝的马后。
那里有一橛马粪。
富人的马不止吃草料,还有杂粮豆子一类的谷子,喂的十分精细。
那小子趴在马粪上,从中抠出一些没有消化完的谷子时候,脸上终于露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