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见女儿,此请合情合理,连陶氏都无法拒绝。
哪怕是写了断亲书,见一面也并不过分。
“不是来给阿娘赔礼的嘛,怎么又要见我啦。”柴芙之面上嫌弃,心中暗喜。
虞雅山才刚把功课拿给她,她正犯难呢,这下子可算是找着借口了。
“他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出去见他一面,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小家伙撒娇道:“阿娘,你陪我一块出去吧。”
陶氏无奈一笑,到底是谁在打算盘呀?
“行了,我陪你出去,但这功课,早晚都得写。”
小家伙点头,反正眼下不写就成,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陶宅门口,柴铮抬头便瞧见,小家伙神气十足站在台阶上。
“陶瑛,你年幼时,是不是头部受伤剃了光头?大概就是三四岁的样子。”
“后来,又被人贩子拐到了榭陵去。”
“是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陶氏目光涣散,日子虽久远,但她记得清楚。
那应该是她离父母最远的一次。
她素来体弱,小小年纪头上便生了毒疮,为了上药不得不剃掉了头发。
自打剃发后,一连数月都不曾出门,一出门便会被人嘲笑,是个
秃子。
毒疮散去的那天,正好是她被拐的日子。
人贩子看她憨态可掬,便趁着没人把她打晕。
再睁眼时,便是一间破屋,里面关着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
她害怕地卷缩在角落,要是这毒疮再晚一日康复,兴许就不会被这人贩子看上了!
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她记得路上似乎还死了个孩子……
就这么被关了半个月,终于在破庙中得救!
可是这些事情,柴铮又是怎么知晓的?
难道是仙河寺?
她望向柴铮,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是,你所说的事情,在我年幼时,都曾发生过。”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柴铮便疯了一般大笑。
他心心念念要的人,就是陶氏!
而这个从一出生,就被他当做恶婴的丑八怪,险些被他活埋的孩子,居然就是他要等的神灵。
能让他侯府光宗耀祖名满天下的人,被他亲手赶了出去!
那几年,他从未正眼看过柴芙之,甚至不曾给过父爱,只一昧的嫌弃她脸上的胎记,日后只会给侯府添堵。
如今,没有一件事能拿得出手,连感情牌都打不出来。
难怪柴芙之离开侯府后
,侯府开始走下坡路……
甚至连南夏的灵马和神兽,都给她三分颜面……
所以,不是柴芙之抢了侯府的气运,而是侯府沾了她的光。
柴铮痛苦万分,眼前的真相如大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瑛娘,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一家人还像从前那般……”
“芙之,跟爹爹回府,爹爹给你买糖葫芦……”
陶氏万分厌恶,虽不知柴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此事绝无可能。
“脸皮可真厚,你我已经和离再无任何关系,芙之连族谱都没上,跟你那更是没有半分关系!”
“柴大人可莫要胡乱攀扯,惹得太上皇心生不悦,恐怕不止丢官……”
柴铮似笑非笑,是啊,他嫌弃的孩子,如今已经是皇室的女儿,是靖国的公主。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里,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这平江候啊后悔了!
人群里面议论纷纷:“呸,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不到的才最让人挂念!”
“要我说啊,王公贵族都这幅德行。”
直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冒出:“那可不一定,也就是陶氏运气差,碰上了个假侯爷!”
“你说什么?这个平江候是假的?”
“
真侯爷还是孩子的时候,经历过一场拐卖,那时就已经死了!”
“我没骗你们,是严国公府的少夫人,平江侯府的三小姐亲口说的!”
无人接话,众人一时之间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可不比往日那些糗事,千万不能瞎说,万一追究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的一静一动,柴铮都看在眼里,此刻也没空纠缠陶氏。
他匆匆起身,只听得侯府的小厮来报。
“侯爷,小的可算找着您了,侯府出大事了,快回去吧!”
小厮禀报后,又瞧了一眼陶氏,声细如蚊道:“老太太还说要请陶夫人过去。”
柴铮丝毫不慌,还以为小厮说的就是方才百姓所议论的,他不是真侯爷?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样的事,请陶氏去做甚。
可到了侯府,眼前的一切都叫他瞠目结舌。
府外围满了人,大道上一条蜿蜒的血迹直至府内。
才几日不见的柴斐,此刻脸色白得渗人,衣裳被鲜血浸湿,所露之处满是伤痕。
大夫曾说老太太受不得刺激,原是应该瞒着。
但曹丹媚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这老婆子的命是她换来的,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她故意让李嬷嬷知晓此事,又放出风声去,老太太听了那么一耳,再问上几句,自然是瞒不住的。
此刻,老太太颤颤巍巍,抱着没了半条命的柴斐嚎啕大哭。
“快去请大夫,快去找侯爷!”
“那天杀的,怎么能为了一个妾室和你动手,我的儿啊……”
“斐儿,你再撑一撑,等你弟弟给你撑腰!一定叫他好看!”
大夫匆匆来迟,把完脉后摇了摇头:“这位夫人伤势过重,恐怕药石无医,还是早早准备身后事吧。”
柴斐勉强睁开眼睛:“弟妹,弟妹,一定,能救我……”
可柴铮回来了,身后却空无一人。
老太太怒道:“陶氏呢,她不愿跟你回来救斐儿?”
话毕,柴斐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
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同陶氏交好,至少不能撕破脸面……
她福薄,还是没能等到,女儿攀龙附凤来接她过好日子的那一天。
柴斐缓缓闭上了眼睛,浑身无力地靠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捂着胸口含着泪:“儿啊,你一定要替你大姐报仇!”
柴铮如坠冰窖,冷着一张脸道:“母亲放心,我这就进宫,一定要那姓钟的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