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拉拽贺娘子的众人并不知贺娘子手中一直攥握着一把菜刀。
所以,当她将刀从自己的身侧挥砍出来时,冷冽的刀面寒光一闪,映照出了众人惊愕恐怖的嘴脸。
谁也没告诉我,谁家下个葬连命也要搭上啊?!
这女人疯了,这杀人还带传染的?她婆婆刚杀了自己老汉,这儿媳就要无差别砍人了?
这莫不是鬼上身?癔症了?
就算是悲恸至极,也不至于把气撒到他们身上吧?
他们招谁惹谁了啊!
本想着帮个忙能挣上几个铜板的众人,一瞬间,逃得一干二净。
钱什么钱?
小命要紧。
想看热闹?
那也得有命看呐!
谁知道,一向豪爽客气的贺娘子,发起疯来这么可怕?!
袁胖也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很明显,贺娘子已经出现神志混乱,情绪失常,若再不干预,怕是要失控。
他喝停张家族长召集人手拿家伙什儿对抗的声音,独自跳下深坑,来到贺娘子身旁。
她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仿佛只要无人强迫她离开棺材,她就不会发疯砍人。
袁胖深知此时和贺娘子沟通已是徒劳,她现在神魂不稳,五感失常,强行唤醒她的理性是行不通的。
他绕到她身后,拿出针具,果断刺进她的昏睡穴,没几息,贺娘子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周围一圈还留下来准备帮忙的张家一众,皆松了口气。
心中暗自庆幸,平时没和贺娘子起过龃龉,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自此,贺娘子彪悍疯狂的一面在城西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外,王婆那日的控诉实在是字字泣血,城西百姓口口相传后,观点出奇一致:张家人绝不能嫁,那是个吃人血馒头的地方。
等这话传到张家族人耳朵里,均是悔不当初,心中暗恨,张二牛这祸害,死了都不叫人安生。
此后,在张家族长带领下,对族中后辈教育更加严苛,此乃后话。
......
在众人帮助下,袁胖将贺娘子带回了医馆。
谢九州过来看了一眼,嗯,睡得还挺香,看来自己这事儿做得还挺棒。
袁胖看着谢九州那轻快微勾的嘴角,气得都要炸了:“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儿!你这几天照顾好君芜就行了,这边不用你管!”
谢九州看着袁胖回来后明显黑沉沉的脸,那看着想吃了自己的眼神,很欠揍的来了句:“哟,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他看了看袁胖头顶热气腾腾的气团,毫无所觉地继续刺激道:“谁这么厉害?能将你气成这个样子?这可不太常见啊。”
此时袁胖气得,脸红得都有些发紫,朝着还在吊儿郎当取笑自己的谢棒槌咆哮:“谢九州!!!”
说着左右巡视,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看见炉子边上的烧火棍,拿起就追着往谢九州身上砸,嘴上霹雳乓啷:
“谢九州!你就是个棒槌!看你做的好事!推迟说事情能咋地?啊?!非要在你婶儿身体将将好转的时候给她一榔头,把真相告诉她,你是一点不心疼啊!啊?”
“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撑不下去?!你这等于是直接灭了她活下去的念头啊你个叉烧包!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儿胡咧咧!!!谁让你啥都说的?!也不想想这时机合适吗就说?!你给我站住!!!”
这两天君芜能好好吃下饭了,谢九州心情好得很!现下都有心情和袁胖周旋:
“不让说?那你当时不拦着我点?这说明你也在权衡,说了,病情恶化,不说,身体好了,心上病了,以后行尸走肉。”
“那二选一都有风险,还不如说了试试,反正有你在,又能坏到哪里去?!”
袁胖近几日没日没夜地照顾两个祖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身体竟然眼见着薄了一圈,追了两趟便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不得跟我商量一下吗?!啊?!你知不知道你贺婶儿极度悲痛之下神智都整个乱掉了?!身体本就还没修养好,底子还薄,你这一折腾,好不容易建立的身体平衡,又崩了,你说说,是不是错了?!”
“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凶险?!你贺婶儿那么温婉善良有分寸的人儿,都拿刀砍人了,你说吓不吓人?!”
谢九州停下来,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不好意思地道:“这次是我鲁莽了,等贺婶儿好起来,我跟她道歉。”
鲜少看见谢九州服软的袁胖听见这话,心中那阵火烧火燎的怒气倏地泄了,嘴里嘟嘟囔囔:
“算了,你也是为了她好,我不也没下定决心阻拦你嘛。再说了,按你婶儿刚刚的发泄方式,虽是有些歇斯底里,但确实情绪疏泄得很是充分,这次醒来后,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毕竟有我在保驾护航,会好起来的。”
这互相谅解,对这对儿爷俩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谢九州倒是脸皮厚,嘴角微勾,眼神戏谑,笑意融融看着一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袁胖:
“好啦,知道你厉害!好好照顾婶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别回头鸡飞蛋打,难得的好媳妇儿又没了!”
袁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会被这个成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给看穿,立时脸又红了:“你可别胡说,影响人清誉!”
“哦?承认了?”谢九州反问。
“闭上你的嘴!”
谢九州悻悻噤声。
歇战的两人此时才看见,君芜不知何时醒来,又在屏风旁看了多久。
神情温暖,笑意盈盈,唇色浅淡,双颊泛着红晕,披散的乌黑长发由白色发带轻轻束起,鬓边落下几根流苏,一看就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芜儿醒了?”谢九州一改自己刚才那吊儿郎当劲儿,大步走到君芜跟前,单手捞住君芜略显单薄的肩膀,轻声问:“背还疼吗?”
君芜看着谢九州因照顾自己而落下的黑眼圈,伸手抚了抚,有些心疼:“哥哥看着有些疲累,是不是照顾芜儿累着了?!”
谢九州被君芜突如其来的亲密,惊得有些怔愣,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陌生,但并不排斥,或者说,因为面前的人是君芜,所以不排斥。
甚至有些欢喜,整个人像是落入温泉中,浑身暖洋洋的。
他轻轻抓住君芜依旧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神色认真的看着君芜说:“哥不累,芜儿关心我,哥很开心!”
一旁袁胖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