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罚他。”
崔云暮连忙阻止道:“到底也是因为我逼问他,他才不情不愿对我说的,同他有什么干系呢?”
“你这般护着他,日后只怕他就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崔云暮气鼓鼓道:“难不成你的人,我便差遣不得吗?”
“哪里的话。”
顾寒州赔笑道:“不过,与其问踏歌,怎么不来问我,说不准我会对你知无不言。”
“王爷哪里会知无不言,还不是事实瞒着我?”
“这件事不会。”顾寒州笃定道:“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再寻找救命恩人?”
“或许是因为王爷觉得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是白费功夫,所以才……”
“已经找了那么多年,还差个三年五载吗?”
崔云暮思索,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便是,已经寻到了?”
“对。”顾寒州颔首:“已经寻到了。”
“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寒州拿起崔云暮放在桌上的兔子灯笼,点起兔子腹中的红烛。
烛火摇曳,崔云暮恍然想起,自己曾经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灯笼。
“我幼时,来过这个湖边。”崔云暮喃喃道:“
你曾经也同我见过面是不是?”
“我以为你还会记得。”顾寒州的神色难掩失落。
其实他也不是头一次旁敲侧击。
可崔云暮却始终不曾提起过去的事情。
唯有一种解释可能。
崔云暮已经彻彻底底地忘记了他们初遇。
而只有顾寒州,足足记了十多年不曾忘记。
“我小时候染过一次风寒。”崔云暮思索道:“醒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染的风寒,只记得外面飘着雪,而窗外的勾栏处,挂了一个小小的兔子灯笼。”
“是,是你帮我挂上的吗?”
崔云暮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寒州。
原来她曾以为二人是成人后方才一见钟情,如今想来,竟是缘分天定。
他们许久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是我差人偷偷来挂上的。”顾寒州的声音温润,“我听闻窗边挂着灯笼,便能让病快快散去,你果真三两日就已经痊愈了,倒是我,足足躺了半个月方才可以下榻。”
“你怎么不早说?”
崔云暮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救的顾寒州。
却始终记得,窗户旁边摇曳的兔子灯笼。
因为那时一个少年,用尽了性命去追寻的物件。
可事后,他却将那东西毫无保留地送给了自己。
“说了又有什么用?”顾寒州反问道:“我不想用过去的事情禁锢你,当年是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些年中我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却想着你那张明媚的笑脸,到底是撑过来了。”
“可是,你早就知晓我是你恩人了,又为何还要寻觅那么长时间?”
“我本以为,你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顾寒州心里纠结了许多年。
他一方面不愿意让那件事作为束缚崔云暮的枷锁,另一方面又想要崔云暮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到自己身上。
叙旧也好,聊天也罢。
横竖能同自己说上几句话。
可是他没料到,崔云暮当真一次都没找过自己,而且,还已经另有喜欢之人。
他担心自己影响崔云暮,便停下了寻所谓“救命恩人”的相关事宜。
顾寒州却没想到,崔云暮竟然会因此纠结了好几日。
当真算是阴差阳错了。
“我只是救你而已,哪里值得王爷对我心动?”
“值得。”
顾寒州沉声道:“其实当初我也曾想过,若能与那盏灯笼一起,是沉是浮,都由命定便好。”
“可你将我带回岸边,
告诉我世上没什么比命金贵,我便想着,或许你我也是命定。”
“云暮。”顾寒州抬手,将崔云暮箍在身前:“你我二人是命定的缘分,今生今世注定纠缠不休的。”
“那就请王爷好好记住今日说过的话,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将我置之度外。”
“好,一言为定。”
两盏花灯,摇摇晃晃地在湖面上凑到了一起。
它们一同朝着远处飘去,分明是稚嫩的做工,却好似坚不可摧。
夜色渐深,马车终于再度启程。
崔云暮半靠在顾寒州的肩头昏昏欲睡,却不想马车突然急停,若非顾寒州将崔云暮护在怀中,只怕便要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了。
“踏歌。”
顾寒州语气严肃,分明带了不快。
“主子。”踏歌掀开帘子半跪道:“属下方才似是瞧见于院正的女儿了。”
“她今日不在你家?”顾寒州闻言略蹙眉,转头看向崔云暮。
“她今日说想要出去走走,我便让依云陪着她出去了,没想到竟这么晚了还未回去。”崔云暮的思索道:“天太冷了,让她上车捎她一程吧,反正马车地方也大。”
“好。”
有顾寒州点头,踏歌便
驾车快了些许,追赶上了前头的于木槿。
“木槿。”崔云暮掀开帘子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先前没逛过京城,觉得新奇。”
“依云呢?”
“她…”于木槿目光躲闪,似是在回避什么,“她说要为小姐备休息用的东西,我瞧着她着急,便让她先回去了。”
“嗯,上车吧,捎你一程。”
“……好。”
于木槿难得没有拒绝,慢吞吞地走进了马车中。
见到顾寒州时,她略一怔愣,似乎在思索是否要行礼。
顾寒州倒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不必拘礼,坐。”
于木槿拘谨地坐在一旁,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片刻方才问道:“今日在城中遇到了管家,他说……您在为我与娘挑选铺面?”
“你遇到了?”崔云暮不疑有他,反而笑道:“最近过年,家家户户的生意都不错,愿意出手的铺面不多,可有什么喜欢的吗,我让管家多带些银钱去商量商量。”
“没有。”于木槿摇头,不解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父亲确实救了您的兄长,可是……医者本该救人才对,您也给了他不少酬劳,何必再如此费心安置我们母女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