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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您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当差的呢?”

    元禄心中暗暗叫屈,面上仍旧恭敬:“先前还从未有过陛下歇了再起身的道理,况且您也只是进去请安罢了,何苦折腾这样一番呢?”

    “本王不止要请安。”

    顾寒州语气冷淡:“不是还有个人要死要活地想回王府?”

    “您是说月氏公主?”元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连忙解释道:“近些日子在皇后跟前学规矩呢,已经老实多了。”

    顾寒州未置可否,只掀开了帘子一角。

    “今日若陛下不见本王,明日本王不会再来请安。”

    元禄闻言愣在原处,半晌都未回过劲来,

    天地良心。

    他当差了这么多年,什么嚣张跋扈的主没见过,唯独没有人敢像顾寒州这样直截了当威胁皇上的。

    听着都像是要掉脑袋的话。

    元禄头晕脑胀,以为是自己听错,下意识开口:“这话可是不敢乱说。”

    “说到做到。”

    莫非逍遥王出去一趟疯了不成?

    元禄好奇抬眸,却正对上顾寒州脸上的伤口。

    他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这些日子皇上时不时便要打听一次顾寒州的死活。

    莫不是……

    元禄嘴比脑子更快道:“

    王爷竟是受了伤吗,不妨先去太医院中包扎,今日暂且留在宫中,明日陛下下了朝定然会见您的。”

    “进去传。”顾寒州打断了元禄的安排,“这次他能让你来,下次他就能亲自来。”

    元禄险些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伤算什么,顾寒州看着像是真的不要命了。

    到底只是个下人,元禄哪边也不敢得罪,心里再叫苦连天,却也只能苦着一张脸点头,垂头丧气地往容妃宫中去。

    踏歌看他背影,不解道:“王爷何必非今日面圣。”

    “面圣还要挑时候?”

    “……只怕陛下从未听过这般放肆的话。”

    “放肆又如何?”顾寒州冷嗤一声,“他若不觉得,谁又能将其归咎于放肆?”

    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半点意思。

    顾寒州也不想跟皇上虚以委蛇,继续装成兄友弟恭的半路兄弟。

    他们二人算不得心有灵犀。

    皇上三番两次地去府上问,摆明了是警告他继续当他的逍遥王。

    可是顾寒州已经不是他的提线木偶了。

    他不会任由皇上摆布,他需要一个答案。

    也需要皇上的愧疚。

    愧疚能为自己带来许多的利益。

    更何况,是他欠自己的。

    顾寒州的恨不足以支撑他与皇上翻脸。

    却也到底让他们再回不去之前的关系。

    半个时辰过去,元禄的身影匆匆出现在可狭长的宫道尽头。

    他一路小跑地来到马车边,气喘吁吁道:“陛下要您去御书房等着。”

    “嗯。”

    “陛下对您还真是器重。”元禄感慨道:“还从未有哪位能得如此待遇的,几个殿下幼时得病,陛下入夜后也不会去瞧,您还是头一遭。”

    顾寒州未置可否,只从车轿上一跃而下,语气淡漠:“公公受累。”

    “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哪有什么累不累的,陛下还为您请了太医。”

    顾寒州没答,随着元禄一路行至御书房。

    他已经许久未在深夜的宫中行走了,倒难得让他想起幼时的事情。

    那时他尚懵懂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装傻充愣,就能躲过纷争,逃离这小小的四方天地。

    如今想来,他装傻也好,充楞也罢,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

    而他能活命,只依托于那人的心软或是愧疚。

    他的小半辈子过去,绝大多数生活在谎言中,而独属于他的真实,大抵也只有一个崔云暮。

    想起崔云暮,顾寒州却从怅然中回

    过神。

    前头的元禄停下步子,好奇道:“王爷今日心情似乎不好?”

    “谁受了伤心情都不好。”

    顾寒州随口答道,他收敛了心神与面上的表情。

    御书房中的灯火已经点燃,他们路长,大抵皇上已经坐在了里面。

    元禄谄媚地笑了笑,开口道:“奴才在门口守着。”

    “嗯。”

    顾寒州点头,旋即大步流星地走进。

    皇上果真已经坐在了书案前。

    龙袍下是他的寝衣,大抵方才元禄口中所说不是假话。

    皇上分明听到了开门声,却未从桌案上的折子中抬起头。

    顾寒州也不出声,二人在沉默当中对峙。

    直到太医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沉寂。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王爷,微臣给您瞧瞧伤势?”太医胆战心惊地开口,小心翼翼地领着顾寒州走到一旁坐下,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片刻,太医总算松口气道:“王爷并无大碍,脸上的伤势虽严重,却好在如今是冬天,不会轻易恶化,好好养着或许不会有太严重的疤痕。”

    闻言,皇上总算舍得从折子中抬头,他语气疲倦道:“去不掉吗?”

    “……是否会留下疤痕,还需要等伤

    口愈合后再瞧。”

    太医心中不明,又不是寻常女子,以容貌为生,是否有疤又有什么影响?

    不过到底是皇上,太医心里就算再有疑问,总不能浮于表面。

    好在皇上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挥挥手便让他出了御书房。

    直到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皇上才又开口:“如今见了朕,不知如何行礼了?”

    “我不知道该对陛下行什么样的礼。”

    顾寒州起身,跪在皇上面前,反问道:“这是陛下想要的礼?”

    “起来。”

    皇上语气并无波澜,似乎与往常一样,只是让顾寒州别拘束于那些古板的规矩。

    顾寒州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直挺挺地跪着。

    “都知道了?”皇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顾寒州:“若不是你幼时劝朕放宁王一条生路,今日便不会知晓此事,到底是你自作自受。”

    “朕不怪罪于你,起身出宫,明日谁也不会知晓今日之事。”

    “若陛下想要怪罪我,该以什么理由与借口?”顾寒州抬眸,直直地看向皇上,“宁王离宫之前并无反叛之心,您要他命,只是遮掩当年的事情?”

    “天底下若真有不透风的墙,只能由朕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