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宣召来得突然。
遥徽并不想去,可坐了一会儿,他还是起身准备起来。
有些事情,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来说越不利,而且遥徽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若没有容洄这桩事,按他自己的计划,等眼睛完全康复时,才是更好的时机,也免了他人借机暗害的心思。
可惜世事意外太多。
觐见的衣服穿起来繁琐,遥徽许久没有回应龙王宫,这一次更是马虎不得。
重行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重,想要起身来帮他整理,却被遥徽一把止住了。
“阿兰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自己应付得来,虽然眼睛还没有好全,但做这些小事还是足够了。”
重行一开始还觉得,他是安慰自己安心,可见他一件一件熟练穿戴好,几乎不用阿财帮手,才发现遥徽不是托大。
他眼睛恢复的情形,其实比重行预想的要好得多。
这下重行竟觉得自己忧虑实在多余。
到底经历过许多,现在的年纪两人也相差无几,遥徽已经不是孩子了。
“阿兰在府中照顾好自己,今晚我怕是回来的晚些,你不必苦熬着等我,一定早些休息。阿财我就留在府中,他是值得信任的人,有事你找他就好。”
阿财也在房中,他是过来服侍遥徽的,此时手中还捧着长剑,听了这样的吩咐,微微蹙眉有些顾虑道,
“主人的旧伤未愈,有我随侍在身边,多少也算个帮手。府中如今护卫森严,夫人的安危想来是无大碍。此次回应龙王宫,主人要是有了什么闪失,那府中才是真正失了庇护。”
阿财的话没错,毕竟整个王府,都要依附遥徽。
如果他没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无根浮萍,为自身计,如此也是应该。
遥徽显然很清楚,此时还是依旧坚持,“阿财你留下,我不在,府中一切,你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有你照顾阿兰,这样我也能放心。
阿兰是陪我度过艰难的人,她一切安好,我才能安心。如果府中有了什么意外,我宫中更不能安心,那才是更加不妙了。”
遥徽这样看重患难之谊,也远出重行意料,他的确十分重情。
最终重行和阿财也没能拗得过他。
遥徽走后,阿财也尽心尽力,很快就催着药过来了。
因为府中昨晚的事还没料理完,阿财看着侍女把药送来,嘱咐了几句立刻又赶过去。
护卫都守在外面,屋子里只剩下重行和一个小侍女。
这个小丫头脸生,重行看她的年纪也不大,怯生生低头站在那里,便知道她是阿财新找来的孩子,立时和颜悦色道,“把药放在这里就好,等会我自己来就好。”
小丫头抬起头,端着药犹豫不定,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重行看出来,柔声问道,“可是阿财先生交代,要仔细服侍我把药喝完?”
小丫头也不说话,只是忙不迭点头。
“放在那里就好,若阿财先生追究起来,我会跟他说清楚,一定不叫你为难。”
得了这句保证,小丫头把药放在桌上,悄声退出去了,留重行一个人在屋中。
望着浓酽的药汁,重行饮了一半,其余倒进了窗边花盆。
外头阴云密布,这时候竟起了风,王都要下雨了。
重行望着窗外,伸手将窗子推开,风即刻就灌进来,吹得她身上单薄的寝衣裙袂摇摆。
雨紧接着落下来,滴在轿辇顶上,此刻遥徽走过王宫的宫道,心里却担忧天气骤变,阿兰的衣服有没有即时添上。
很快他就到了应龙王君所在的沧碧宫。
遥徽只能把阿兰暂时放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父亲。
王君坐在书案后面,身边只留了一个少年服侍。
遥徽取下蒙在眼上的白绫,看得仍有些模糊,但曾经的规矩没有忘记,十分恭敬行了礼, 毕竟那上面的人,既是父亲也是王君。
“这一次见到你,的确恢复得不错,眼睛现在如何了?”
“回父王的话,现在慢慢能看清一些,但一应所见仍十分模糊,医官说后面还要仔细养护。”
应龙王君瞥了一眼遥徽的脸,然后又看向遥徽腰间的长剑,这曾经是他给这个儿子的特许,可是潜卫回的话言犹在耳,眼神不禁一冷。
容洄虽然被救回来,但已经不中用了,昨夜应龙王君知晓之后,直接叫林珝给了容洄一个痛快。
可容洄就算是资质平平,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现在遥徽站在这里,应龙王君自然要问一问他昨夜的事。
再厉害再优秀的儿子,对应龙王君来说,顺服忠心才是第一位,否则这把刀锋利,握在手里也不会安心。
“容洄和容浔是来请了旨意,才去了你府中,怎么晚上闹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容洄分了你手中的潜卫,你心有不满借此泄愤?”
应龙王君语气并不重,言下之意却令人心惊。
遥徽自然要辨明清楚,此时不能失去父亲的信任,但也不能叫父亲觉得自己耽于情爱,为了一个女人就下此狠手。
父亲作为王君要体面,而他作为儿子也要忠勇可靠。
遥徽跪在地上,低眉垂首神情恭谨。
“容洄和我都是父王的儿子,理应竭力为父王分忧。潜卫只是交由儿子代掌,父王才是潜卫真正的主人。
之前儿子随神域护军出征,身受重伤双目失明,父王作为贤明之主,自然要另择合适之人。
父王曾亲自教导过儿子,不能为父王分忧,已经是有负父王所托,更不敢对父王有所怨言。
昨日容浔和容洄来府中探望,儿子亦十分高兴,特意设宴款待,宴中容浔先行离开,容洄则佯装酒醉留在府中。
谁知人定之后,儿子正要洗漱就寝,容洄竟倚仗父王的信任肆意妄为,不仅杀了院中侍女,潜卫要阻拦,也迫于那令牌。
然后容洄闯入房中,不仅对儿子肆意嘲讽,更是见儿子孱弱,意图弑杀兄弟,儿子才奋力反抗,还请父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