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英连着来看阿乌好几天了,可每次就是在一个位置坐着罢了,从头到尾的沉默,两人说过的话加一起都没有几句。
越是靠近前线气候就越冷,直到某一日,钟离英开门进来的空挡,阿乌瞧见外面飘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算算时日应该是差不多了,她的距离、赵恒川的耐心,都应该到了瓶颈。于是阿乌在钟离英刚刚坐下时就主动攀谈起来,她说,“你要是没事,以后就别过来了。”
钟离英拨弄着烛火冷笑一声,“你还真当我乐意来呢?”
“你想要干什么不如直说,没准儿我直接就答应你了呢。”阿乌往起坐了坐,但是又痛苦似得躺了回去。
“我没有事。”钟离英依旧嘴硬的很。
“我这可是在帮你呢。”阿乌诚恳的说着,火光将她的睫毛底下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叫人看不清神色。
钟离英打量她两个来回,忽然就笑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说能够帮我?”
阿乌也跟着笑,“这些时日我可没少帮你啊。你好好想想,皇后禁足、太子中毒、旗妃落马小产、蒋贵妃冲撞皇上,你哪件事干得漂亮。”
“你怎么
——”钟离英大惊失色,赶紧止住话头。
阿乌摇头叹息,“就你那两把刷子,七八件事里头,顶多一两件是不用我操心的。要不是我在后面忙着给你擦屁股,你哪儿能这么轻易的出了恶气。”
“你放屁!”钟离英大怒,听阿乌这样说,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个一事无成的傻子。
阿乌神色肃穆,“赵恒川这人的目的性很强,你应该明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这一趟用完,你也就没了最后的价值,跟着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钟离英有些动容,她嘴上是不承认阿乌的话,其实心里已经不受控制的信了。她是惧怕阿乌的,但这些天来时时面对着阿乌狼狈痛苦的模样,心里就想着这个人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她大概可以放手一搏?
她放缓了语调,“你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还需要我什么?”
阿乌忧伤的长叹一声,“再厉害也有失手的时候,我现在这样什么实在难办。赵恒川要你来干什么?我帮你完成赵恒川的要求,你也帮我一点小忙,这不是很好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回天韵。”
钟离英
张着嘴巴半晌,将这些事都衡量了一遍,才终于松口说出实情,“他想要你身上拿下来的法器。”
“什么法器?”阿乌立刻追问。
“也不是法器了,那就是一个说法,是说具有你法力的东西。”钟离英斟酌着措辞解释,“你为皇上做……那些事的时候,时常会使用一些什么东西之类的……”
阿乌了然。
她在天韵施法都是偷偷摸摸的做贼一样,但是在韶华闹腾就敲锣打鼓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为了唬人她还下过不少功夫,包括施法需要使用的媒介,也一直是她夸大其词的机会。
钟离英颓然道,“我和你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在这韶华,除了我以外真的是找不到第二个和你有关系的了。皇上觉得我会比较了解你,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或者劝动你。假如那法器我拿不走,或是东西和你身上相连,那……就宁可废掉。”
“他挺狠啊~”阿乌赞叹一声。什么叫得不到就毁掉,这不就是了,偏执的神经病。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能帮我忙?”
阿乌点头,“我是有类似法器的东西,也可以给你。”
“真的么?”钟离
英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东西只有我能用,别人拿了也做不了什么,给他也无妨。”
钟离英一听就反应过来,“你不是随便拿个茶杯木梳之类的糊弄我吧?”
“不会,我保证任何人一见了就知道它非同寻常。”阿乌非常确定,“但我要你去帮忙弄一套军里过冬的衣服过来,连带头巾和鞋子全套的。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确实,我答应你。”钟离英松了口气,难得的露出自然的笑容。
阿乌艰难的挪动着身子,从塌下拽出个装茶点的盒子倒空,然后敲了敲木盒的边缘道,“过来吧。”
她一说完,钟离英就感觉到裙子动了动,随即脚底下爬出个黑漆漆的小孩儿来,像是个大蜘蛛似得跃进盒子里。
钟离英一下就懵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维都停止了。她想尖叫,但是根本张不开嘴,浑身都在僵硬。
阿乌把盒子盖上,“它是个地灵,很乖的。土地公你知道么,他长大了可能会是个土地。这是个好东西,只是现在没有开智,一直听我指挥呢。”
钟离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巍巍道,“你还
有这能耐,怎么会逃不出去。”
阿乌微微摇头,拿着盒子往前递了一下。以前不逃是时候不对距离太远,现在她要赵恒川再给她送回来。
钟离英想了想,觉得地灵土地公的说法还是能接受的,于是伸手接过这沉甸甸的盒子。
“明日你再来的时候先只带一件,不要全部——”
不等阿乌交代完,钟离英已经急匆匆的摔门离去,就连烛火都来不及吹熄。阿乌看着被拍严实的门,心想这个没用的家伙又选错路了。
马车的隔音效果挺好,但这终究只是马车而已。外头传来驾锅煮饭的动静,还有小兵们嘻嘻哈哈的招呼声。
阿乌从榻上起来,轻松的动了动身体。药物带来的效果已经完全消散,身体在很好的状态上,只是成天躺着不动,骨头都酥懒了。
舒缓了四肢之后,阿乌双手捏诀,一个遁地术窜到马车外面的空地上。
是的,已经过去两年了,她的遁地术水准还在几米范围内罢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能一下子窜出去十多米的,但那得是环境条件好的前提下。这里杀气和阳气(或者说男人味儿)够重的,叫人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