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宁扶着梨蕊的手站起身,出门迎接。
她刚要行礼,被太子妃伸手拦住了:“如今你这身子可是金贵呢,父皇母后都时常念叨着希望你平安生下小世子,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多谢太子妃体恤。”宋晚宁垂眸,不动声色等其说明来意。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回在皇后面前,太子妃几乎与她撕破脸,如今这又装哪门子和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日母后吩咐我主持宝华殿祈福事宜,还说命你抄些经书送去,我今日刚好要进宫,路过王府,便顺便邀你同去。”
太子妃脸上笑吟吟的,毫无破绽。
可太子府明明离皇宫更近,要进宫不可能路过王府。
宋晚宁明白,她就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知道躲不过,便也没多说什么。
命梨蕊进屋拿上抄好的经书,随太子妃一同往宫里去。
明明快至腊月,照理说家家户户该准备置办年货了,可宋晚宁在马车上看去,街上的人比平时还少了很多,冷冷清清。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疑惑,太子妃解释道:“此次疫病来得凶猛,且暂未制出解药,官府贴了告示让百姓尽量待在家里,无事不必出门。”
“原来如此。”宋晚宁放下车窗帘子,叹了口气。
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用白布遮住了口鼻,她们入宫前还得用艾草熏一遍才可放行。
“太子妃、王妃恕罪,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太监拿着一束冒烟的艾叶在宋晚宁身前身后挥舞了一圈,才欠身请她进门。
“这次是什么病症,怎的如此厉害,倒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宋晚宁皱眉问道。
太监打了个哈哈,没有明说:“这奴才哪里知道,这几日太医们都焦头烂额呢。”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宫里到处挂着香包,走到哪都是一股艾叶味。
走过一条长廊,迎面撞上了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宫墙上撒着水。
太子妃拉住宋晚宁,示意她给这群人让路。
“这些人是?”等他们过去了,宋晚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子妃伸出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贴近她的耳边小声说着:“这些是请来驱邪的法师,可不能冲撞。”
法师?驱邪?
这又是在干什么?
她眉头拧得更深了。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太子妃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继续解释道:“今年冬天不太平,恐不止是人祸,还有天灾。”
宋晚宁并不信鬼神,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可太子妃却相反,虽蒙着面,眼里却透着担忧:“娘娘从宫外请来得道的天师,除了撒圣水驱邪外,还得办一场法事,窥测天意。”
“这样吗?”
宋晚宁浅浅敷衍了一下,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觉得这些东西纯属无稽之谈,但别人愿信便信吧,不关她的事。
只是宫里都这般郑重其事,是不是说明外面的灾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这个冬天不知要死多少人。
正胡思乱想着,已走到了宝华殿门前。
宋晚宁已许久未来过这里,竟不知这殿何时重新修葺了一番,原本只有一层大殿,如今却多了许多层,倒像座矮些的宝塔。
进了殿,扑面而来的檀香味,比外面的艾草味闻起来舒服得多。
大殿中央供奉着一尊金身菩萨,四周几个尼姑闭眼念着般若心经。
一切都很正常。
宋晚宁默不作声,跟在太子妃身后,两人依次将带来的经书放在菩萨座下的台子上,又上了香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要上去看看吗?”太子妃提议道。
宋晚宁点了点头,她确实也好奇新增的这几层楼有何用途。
刚一踏上木质的楼梯,便响起明显的“吱嘎”声,宋晚宁尴尬地止住了脚步。
太子妃却不以为然:“无妨,想来是这木材不好,不碍事。”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一路的“吱嘎”声,连尼姑们的木鱼声都掩盖不住。
楼上空无一人,只摆着一排排木架子,堆放着经书。
窗户紧闭,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整个屋子充斥着难闻的木料味。
与楼下的庄严祥和格格不入。
太子妃推开窗户,一股凉风迎面吹来,倒舒服不少。
她回头对宋晚宁说道:“宝华殿还未重修好,本想着年后再启用,可没想到灾情如此严重,便提前开来祈福了。”
宋晚宁朝窗外看去,楼下新挖了一个池子,池水清澈见底。
楼上的地板也是木质的,踩起来也是“吱嘎吱嘎”响。
她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转身下楼。
在一楼跪着念了一会儿经文,太子妃说有事先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来了几个太监,说是皇后娘娘命她前往保和殿。
领路的太监走得极快,宋晚宁在后面几乎一路小跑,有点气喘吁吁。
她忍不住问道:“请问公公,何事如此匆忙?”
那太监头也不回:“王妃莫问,快些赶路吧,可别误了吉时。”
说话都能哈白气的天,宋晚宁居然跑出了一头的汗。
好不容易赶到保和殿,里面已然来了黑压压一群人。
皇后坐在凤座上,下面垂首站着两排妃嫔和皇嗣。
太子妃站在左侧末尾处,朝她悄悄招了招手。
“给母后、各位母妃请安,儿臣来迟了。”宋晚宁走到大殿中央规规矩矩行了礼。
皇后道:“也不算太迟,你入座吧。”
虽说了入座,可其他人都站着,宋晚宁不可能当众坐下,便乖乖站在太子妃身旁。
奇怪的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那群所谓的天师一边跳着大神一边往殿里走。
殿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侧目看着他们奇异的动作。
为首的天师走到皇后座下,并不行礼,径直开口道:“吉时已到,贫道该开坛做法了。”
皇后点了点头:“大师请便。”
几个太监搬了条长桌置于大殿中央,又摆了香炉并几件法器在上面。
那天师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东西,从随从手中接过拂尘,在空中随意挥舞了两下。
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一接触香炉上燃着的线香,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被这戏法般的一幕吸引住了。
天师睁开眼,高声宣布道:“贫道方才试问天意,得知我大庆此劫是有妖邪作祟,且这妖孽此刻就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