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亲爹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小家伙太过震惊之下直接跑开了。
韫儿以为自己造谣这个爹已经死了会惹得他发怒。
毕竟他位高权重,只会发号施令,看起来高高在上,肯定不能容忍别人当面造谣他死了。
只是韫儿想不明白他香香软软又德才兼备的娘亲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爹的。
瞥见姑姑疯狂给自己递眼色,韫儿收回已经踏进门槛的半只脚。
他默默的转过身,自言自语道:“风太大了,韫儿被迷了眼睛,姑姑你在哪?韫儿瞧不见你。”
“……”
扶蝉衣已经没眼看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把他亲爹当傻子呀……
韫儿想要蒙混过关,退出房门,跑去寻找小伙伴咪咪。
咪咪还待在韫儿给她做的窝里懒洋洋的躺着。
一身洁白的毛发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趴在窝里,雪白的一团,半眯着琉璃一般璀璨的猫眼,端的是高贵优雅的姿态。
韫儿一进门直奔他最爱的弓弩,扛起来就跑。
随后跑到咪咪睡的窝面前,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咪咪快窜到我的肩膀上来,咱们快点跑!”
咪咪朝他喵喵了两声,懒散的抖了一下尾巴,又倨傲的趴下了。
韫儿有点急,伸手准备去抱她。
没料到自己手刚刚伸出去,咪咪就耸了耸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瞄了一声,四条小短腿一蹬就跑开了。
韫儿追着她跑,这只咪咪平常懒散只会呆在窝里睡大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跑的这么快!
只不过追着追着,一双锦靴出现在韫儿的视线里。
那只异常活泼的狸奴抱着来人的大腿往上窜,几个呼吸间就站到男人的肩膀上。
韫儿仰着脖子往上看。
扶玉瑾轻轻地抚摸着狸奴的脑袋,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小家伙,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柔软。
微风轻轻吹拂着韫儿额前短短的呆毛。
这个熟悉的场面让他有些恍惚。
韫儿就看着这个爹蹲在他面前,他养了好些天的咪咪顺着人家的肩膀爬下来,毛茸茸的一团趴在男人的掌心中。
扶玉其实挺想摸摸这个小子毛茸茸的脑袋,但又怕吓到他,只好伸出手。
韫儿迟疑的把不听话的咪咪抱回来。
大手落在他脑袋上的时候,韫儿下意识闭上眼睛缩了缩脖子。
那只手很宽厚,摸他脑袋的时候一点也不冰冷,反而很温暖。
“这只咪咪太顽皮了,但她的母亲和你一样乖。”
咪咪不赞同的喵叫一声,表示抗议。
韫儿连忙摸摸她的脑袋,眼中露出一抹疑惑。
“咪咪的母亲……也是咪咪吗?”
扶玉笼罩住韫儿的后脑勺,小小的一个,跟他掌心的宽度一样。
“她的母亲三个月前生了她和六个姐妹,就在我家里,你想去看看吗?”
韫儿抿了抿唇,小脸绷着,很严肃的想了想。
娘亲说过,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
韫儿很认真的想过。
没想到咪咪年纪比他还要小,连他都会想娘亲,咪咪肯定也会。
韫儿可以送咪咪回去再回来,来回多串几次门,反正只要不答应留下就好啦!
于是韫儿想好之后,一本正经的问:“我可以只去半天看一看再回来吗?”
扶玉略一勾唇,见他怕被拐跑而小大人一样说出自己的办法,相似的丹凤眼中浮现出宠溺之色。
“好,只要你想去,多久都可以。”
韫儿双手绞在一起,想了想,又连忙补了一句:
“韫儿看完就回来,韫儿喜欢和娘亲在一起。”
扶玉再没忍住,揉了揉他可爱的小脑袋,低声沙哑道:
“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他的儿子,不会和父母分别的,他会好好的长大。
“喜欢射箭吗?”
扶玉摸到他肩膀上的弓,粗糙的弓弦令他眼底幽深不已。
韫儿轻轻的点点头。
……
在一片旷野上,韫儿弯弓搭箭,虽然吃力,但这些天不间断的练习已经让他对弓很熟悉了。
他先是给扶玉展示了一遍自己射箭的模样,只不过这一回还是同以前一样,没射准,箭跑偏了不少。
韫儿有些沮丧,背后忽然一道阴影靠近,一双手带着他的手抬起来。
“瞄准的时候,两指压住弦,就像这样——”
韫儿感受到男人的食指和中指间覆有薄茧,下意识的摸了一下。
他想起从前慕叔叔手把手教自己射箭的时候也摸到他手上的老茧。
慕叔叔手上的老茧也在两指之间,不过是常年握笔写字留下来的。
而他说过善于骑射之人常年挽弓握刀剑,掌心和手指关节之间都会留下老茧。
难怪这个爹手上也有这么多老茧。
韫儿思绪飘忽了一下,手上力道一松,这支箭笔直的射出去,直挺挺的插在树干上。
破空的声音传来,握在一旁的咪咪跑了过来,蹭了蹭男人的锦靴,又跑到他肩膀上站着了。
颀长劲瘦的身形立在空旷的原野上,肩上还站着一个毛球。
扶玉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伸手摸了摸小狸奴的脑袋,又摸了摸韫儿的脑袋,夸奖道:
“小家伙,做的不错。”
男人眼底淡漠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低眸看着这个聪明的小鬼头,眸底残留着淡淡的慈爱,全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喜爱。
画面说不出来的和谐。
韫儿愣愣的看着这莫名熟悉的一幕。
明明没见两面,这个皇帝爹却总让他觉得……说不出来的亲切。
*****
月上柳梢,扶玉把韫儿送了回去,连带着咪咪也一起给了他。
小家伙看着外面黑灯瞎火的,站在家门口,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
“我到家了。”
扶玉仍旧蹲下来和他齐平,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到家了,今日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吗?”
韫儿点头,今天他学了很多东西。
这个爹显然拥有很丰富的经验,韫儿在他的教导之下射箭的技术突飞猛进。
黑夜里,扶玉微微勾唇。
爹娘都聪明绝顶,生出来的小家伙很聪明,也很懂事。
他被教的很好。
这都是他娘的功劳。
日后,他爹更会好好教他。
“回去吧,天也黑了。”
韫儿松开手,飞快的跑进屋。
扶玉看着他小小的影子,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小会,一个小脑袋又探了出来,头上顶着雪白的一团咪咪。
韫儿眼巴巴的看着扶玉,支支吾吾道:
“……谢谢你。”
扶玉挑眉看他,没有言语。
“……我明天还去练箭,今天教的东西我会好好练习的。”
说完他就缩了回去。
扶玉则在原地看了一会。
他没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看了会儿楼上亮着灯的一间小屋。
一阵夜风吹过,楼上的窗户从里面打开。
原地就没了影子。
扶玉回到住处后,影卫皆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他却一言不发,与方才面对韫儿时的慈爱判若两人。
周身皆是恐怖的威压,扶玉任由他们跪着,直到一人支撑不住吐了口血。
在扶玉回来前,他们已经受了鞭刑,内伤未愈,只能一直撑着等候陛下发落。
踏进暗道里,扶玉的面孔隐在暗处,神色莫辨。
“没有朕的吩咐,你们的胆子倒是挺大。”
影子跪在地上,知晓擅作主张犯了陛下的大忌,理应以死谢罪。
他是陛下身后的一道影子,生死皆由陛下定论。
没有提前自戕,便是留着这条命再多说两句话。
“陛下,娘娘一直如此抗拒不知何时才能松口,不破不立,迟早要走到这一天。”
昏暗的地下室中刮过一道阴风。
桌上的油灯一颤动。
光影滑过那暗卫的脸,一张清隽的面孔却跪在地上冒死上谏。
太过维和。
扶玉不悦的拧眉。
影子察觉到了,默默伸手揭下这张脸皮,露出原来的样子。
“此事是奴才擅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良久,扶玉离开。
“退下,日后不必在朕跟前。”
影子走的很快,陛下的命令他一向严格服从。
只除了这一件事。
虽然丢了影子的身份,但捡了一条命,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陛下没有继续责罚他,说明认可他的话。
陛下和娘娘之间,只能破而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