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憬根本没有想到扶玉还会回来,也没有想到即便两人的关系已经闹得如此僵持,他还是没有选择放弃。
“五年没见,朕后宫一个人也没有,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你是不是挺得意。”
“……”
“你肯定是得意的吧,你就是想让朕着急,让朕打心底里非你不可之后,然后消失,以此来报复朕。”
“……”
扶玉喝醉之后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理智,在清醒的时候克制着没说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吐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朕走哪追哪,心里是不是还在笑朕放不下……你笑对了,朕就是放不下。”
“你就是个可恶的女人,就喜欢耍朕玩,看朕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就开心了,你就是!”
“……还好。”
得到珞憬的回应,扶玉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薄唇抿得紧紧的,脸色又红又沉,沉默着思考一个重大问题。
喝醉酒了都能让人看出他心情不好。
过了好久,扶玉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你回来,朕让你继续得意。”
“……”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打算放弃吗?
扶玉攥着她的手将指尖按在自己的胸口。
指尖下一块肌肉纹理的凸起,一个小小的弯弯的月牙。
那双漆黑无比的丹凤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划过一道充满希冀的光。
“峨眉月,朕记得的。”
峨眉月?
珞憬直到听到这个名字,才逐渐从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中捡出一段早已被她遗忘的回忆。
——“陛下这身体真好……要是陛下永远只是奴婢一个人的,那就好了。”
——“这里能不能是奴婢一个人的?要是打下奴婢的烙印就好了……”
那个时候她确实心中存了一点点的恨意和埋怨,以至于在即将离开时,才似有似无的把自己的一点执念藏在那些看似随口说出来的话里。
就算精神上没有关系的,但她碰过的肉体总要留下点自己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痕迹。
只不过这只是两世留下来的,仅有的一点点执念罢了。
当她把这些执念藏在话中说出来时,便已经知道现实的不可能而放下,然后忘之脑后了。
峨眉月……
原来那晚她偷偷翻册子,不知道第几个晚上,对月思念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都被他看在眼里。
珞憬眼神愈发的复杂。
什么样的纹路都好……为何偏偏是峨眉月?
他到底知不知道每次看见月亮时她都在想些什么?
她想的是自己的孩子,遗憾的是上一次没能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憧憬的便是离开他之后,能带着孩子浪迹天涯,从此不用参与那些纠纷,随心所欲的过一世。
而这些,扶玉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疏远,突然就坚定的想要离开。
扶玉只知道找原因。
前朝后宫,连带着在他自己身上找原因,许下了许多作为帝王不应该许下的承诺,每一样都想要断绝了那些后顾之忧,每一样都不是他这个身份应该做的。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真正的根源其实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这一世的扶玉不是上一世的扶玉,许多事都变了,连着人也变了。
珞憬清楚的知道。
他没错,但也错的离谱。
扶玉还埋首在那一段鹅颈之中,酥香软玉,美好的让他永远都不想放手。
怎么能放手呢?
就算不爱了,也还会有欲望,以前有过,以后也会有。
皮囊对于扶玉来说毫无作用,但只要皮囊还能勾引住珞憬,他就会去做。
爱他哪里都好,哪怕是假装出来的一面,哪怕只是看上了这一身的皮囊。
她不能在骗了他之后又把他扔掉。
天底下没有白捡的馅饼,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珞憬看着他偏执猩红的双眸。
其实这一世她对扶玉一点也不好,在她离开之后,扶玉也做过许多为人诟病的事。
身为帝王,不立中宫,没有子嗣。
甚至曾经还动过扶持一个婢女上位的想法。
和太后闹僵闹掰,一改作为太子时低调的手段,用铁血手腕收拾了底下不听话的人。
珞憬抗拒的手逐渐松开。
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终究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男人。
毫无理由的疏远,毫无预兆的排斥。
如果五年没见面,让这件事成为扶玉的一个心结,令他偏执至此,那就这样吧。
往后漫长岁月,不说三年五载,只朝夕对着她这个一成不变、千篇一律的人,扶玉就会知道只守着一个人有多难,就会发现其实贪图的只是一时新鲜。
只是因为这件事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个坎,而他现在还没过去。
凡事,得到了就不新鲜了。
等他腻味了的那一天总会让事情走上正轨。
珞憬才是真正自由了。
腰间洁白的束带被扯开的时候,珞憬垂着眸没有反抗。
扶玉贴着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低着声音诉控,酒意上头似乎让他失去基本的判断。
深邃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她,在发现珞憬没有反抗的时候,其中迸发出呼之欲出的狂喜,汹涌澎湃到几乎要将她淹没。
幔帐从两侧落下,重重叠叠的影子若隐若现。
冷硬强势如扶玉,在青丝交叠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眼睛也逐渐染上了艳色,唇边勾着一抹弧度,很邪气肆意,一点也不像平素严肃正经的样子。
“陛下……”
珞憬嘴唇开合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男人撩开她鬓边的发丝,唇边的笑好看的让天地失色。
醉酒后扶玉的思绪有些慢,只用一根颜色冷冽的手指横在珞憬的唇边,按住她的唇瓣。
“别叫我陛下!”
“唤我……名字。”
扶玉想到了什么,浓眉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浑身凝脂软玉堆成了玉人躺在他的怀中,一头青丝如瀑遮住了雪白的玉肩。
扶玉细细的啄吻女人圆润的肩头,撩开衣袍露出白皙的胸膛,空出一只手去寻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叫我的名字,阿憬。”
醉意遍布的丹凤眼中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流露出了自己全部的情意,如刀削斧刻的侧脸变得柔和,温情,从薄薄的嘴唇中吐出“阿憬”两个字,更加眷恋缠绕,有股勾人的味道。
珞憬看清楚了,原本平坦完美的胸膛上有一道暗伤,伤口上有个小小的月牙。
“……扶玉。”
珞憬转开目光,如蚊蝇哼唧一般小声的一句。
扶玉似是喟叹,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故意在她耳边说,似笑非笑的。
“寻常胆子不是大的很,这般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不要把握住吗……”
他侧脸亲吻着层层叠叠的红霞。
他的阿憬就是有这一点不好。
扶玉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拘谨,其实以前她那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挺好的。
没有卑躬屈膝,没有小心翼翼。
珞憬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也是……让他止不住心动的样子。
只是扶玉口是心非,无数次佯装发怒,嘴上说着违心的话,实则心里早就喜欢的要命。
珞憬眼前越来越热,一些男人雄壮的资本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惹得她越来越眼热,眼皮连跳几下,身躯轻轻的颤抖。
耳边还有人在不断的撩拨。
“阿憬,我是你的。”
身体也是,心也是。
早就已经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她。
在五年前,就已经是了。
珞憬的掌心逐渐生出汗渍,她被宽厚的大掌带着解开岌岌可危的衣带。
耳边骤然响起这句话时,珞憬遏制不住惊讶的撩起眼皮。
“嗯?”
床榻上躺着个矫健的美人。
那美人如猎豹般优雅,卧在榻上,慵懒而又危险。
只不过此刻美人眼中也划过一丝羞赧和不可思议。
发现扶玉真的醉死过去时,珞憬简直哭笑不得。
原以为自己在这一通心理战术上即将溃败不堪,没想到扶玉是真的喝醉了,方才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
这个男人……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珞憬没想到这一世的扶玉也变得这么……不胜酒力。
显然这超出常识的事也让扶玉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回是真慵懒了,趴着爬都爬不起来。
“……”
原本还有点悲伤,这下珞憬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笑出来。
扶玉酒意上头,冷白的肤色通红一片。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字仿佛一个一个从牙齿中蹦出来。
“你给朕笑一个试试!”
但凡涉及到尊严问题,每个男人都是不容置喙。
刚刚还柔情似水的你呀我的,这会儿就又变回了尊贵的陛下。
“……不敢。”
扶玉眯着眼睛瞧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又凑上来低声说:
“阿憬,别再继续骗朕了……今后咱们就好好的,再也不骗了好吗?”
珞憬一闪而过不自然的神色,转而又恢复了正常。
扶玉眼神骤然一暗。
果然是这样,她还在骗他。
“五年前朕登基的时候,朕很高兴,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那个孩子……朕多希望他在,但你走后朕问过太医,他们都说没有。”
扶玉将珞憬拥入怀中,大手按住纤细的后背,两边纤薄的蝴蝶骨振翅欲飞,掌下娇躯轻轻颤抖 ,他没有忽视珞憬原本生出的笑意一僵。
很快,几乎是一个呼吸的工夫,但锐利如扶玉拿捏人心就是一眼一瞥,一个呼吸那么简单。
醉醺醺的酒意麻痹了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但远远不足以使他真正失去最基本的清明。
譬如,纳兰怡那一次,即便被绑住了眼睛,中了药,但他还是知道那个人是她。
只是因为最后她跑了,扶玉才服下了解药,做了另外一番安排,否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继续待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察觉到有人贴上来时,扶玉没有那股厌恶感。
虽然喝了酒外加药效发作,但他还是清醒的,甚至还有耐心的主动诱人上钩,等着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这件事是未知的,就连扶玉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希望珞憬会有什么举动。
包括现在,提起那个孩子的时候,珞憬不自然。
扶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但他好心情已经
不如方才了。
“朕跟你坦白,如果你也有什么苦衷从前瞒着朕的,现在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朕都能接受,朕可以保证绝不迁怒于你,只要你不想离开。”
扶玉摸了摸她单薄的后背,语气依然温和,但眼神却透出一股残忍。
最后一次,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都好,什么朕都能接受。
只要你说,只要你说出来。
“朕不想再来一次了,别再骗朕了……”
这一次的代价是五年,他受不起,更无法接受还有下一次。
他要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扶玉知道,对珞憬他要有耐心,要耐得住性子去磨。
他也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喜欢温柔的、有耐心的,要耐得住性子。
她介意身份,他就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尊重她,不要拿身份压她,珞憬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这样只会让她更加抗拒这个身份,把她推的更远。
他已经尽量隐藏起来自己不择手段的一面,怕吓到她了。
她每日与别的男子同处一室,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干涉她的生活。
所以,不要再骗他玩弄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珞憬逐渐沉默了下来。
这个机会,她明白,这是扶玉最后一次对她宽容。
他终究不是以前的他了。
前面所有欺骗、隐瞒、利用他都不追究不计较了,从现在开始他要的是绝对的坦诚。
保证不是又一次镜花水月,不是又一次用谎言精心包裹出来的撒了砒霜的糖。
什么她都可以说出来,唯独重生的秘密和韫儿,这是她的底线,绝不可能松动半点的底线。
珞憬张口又闭口,反反复复、犹豫不决的样子早已被扶玉收归眼底。
她的沉默每一刻对扶玉都说都是钝刀子在割肉,比中毒剜肉威力更甚。
沉默在这一刻蔓延。
就在珞憬做好准备迎接扶玉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怒火时,微不可闻的叹息伴随着喑哑的嗓音,笃定中带着一丝宽容的无奈。
“你这个女人还是这么倔强,到底要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珞憬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预期中,扶玉此刻应当是大发雷霆才对。
就连珞憬自己也没发现,方才提起来的心,紧张到绷紧的后背,就在这一声轻轻的叹息中消弭于无形。
在这一系列紧张的试探,欲要交付忠诚、交换真心的博弈瞬间,扶玉笃定的在她耳边掷地有声。
“阿憬,你是喜欢朕的,哪怕只有一丝,也是有的。”
这石破天惊的一语几乎震耳欲聋,珞憬骤然抓紧了袖口,什么诡辩阴谋诡计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脑海的空白和茫然。
一丝喜欢……有吗?
可要她否定,却也是沉默了再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扶玉无比笃定,甚至比珞憬自己都还要了解自己。
“你这么吊着朕,朕日日追着你也乐此不疲,但要是有一日像昨日在李员外家里那样,有别人跟你抢朕呢?”
“阿憬,你没有那么无动于衷,你还是有一点在乎朕的,朕了解你,你聪明却也凉薄,走进你的心很难,慕怀瑾是你手下的人,但本质上你可以完全不管他,即便管也是胜券在握,视李家小姐如跳梁小丑般无动于衷。
而虚名、个人的声誉对你来说更是过眼云烟,牵不起一丝情绪。
可昨日不是这样的,你确实被李家小姐激怒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无动于衷。”
“阿憬,你有一点在意的,否则昨日你想收拾李家小姐有那么多手段,根本不会转身离开,今日也根本不会沉默。”
“因为你犹豫了,那一刻其实你心动了,考虑过要不要告诉我一切的真相。
从前你对皇权嗤之以鼻,即便刀架在脖子上,那些秘密你也不会透露半句,甚至连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
但现在为什么沉默?
因为犹豫了,心动了。
因为你想。”
“你还是受不了属于你的人被别人靠近,你还是介意了,你的心没有那么无动于衷,你也想的。”
这是惜字如金的扶玉第一次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
也是第一次展示他与生俱来的窥探人心的本领,赤裸裸的剖出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如此犀利,直白的揭露出一个人隐藏最深的秘密。
聪明人最会隐藏自己的心思,甚至最会用这种能力欺骗自己。
笃定到让珞憬说不出任何否定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珞憬罕见的哑口无言。
……
韫儿抱着咪咪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院子外没找到人影。
他正想要悄悄的去慕叔叔房间看一眼,眼前一闪 ,门口多了一道穿着青衫的身影。
“慕叔叔?”
韫儿心中一喜,正想要跑上前去。
“慕叔叔,快救救咪咪吧,它的腿受伤了!”
韫儿着急的举起咪咪,门口的慕怀瑾身形却奇怪的纹丝不动。
“韫儿。”
韫儿有些奇怪,慕叔叔平常说话声线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待人接物谦逊有礼,不会冷着脸。
今日怎么……脸色有些僵,显得表情有些假?
喊他名字时也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衣服都脏了,快到慕叔叔这里来,慕叔叔带你去换衣服。”
韫儿摇了摇头,“慕叔叔还是不了,韫儿故意弄成这样的,怕被认出来。”
“慕叔叔快救救咪咪吧,咪咪伤了腿,一直在流血。”
慕怀瑾想要抬手落在他头顶,却发现到处都是泥巴,无处可落,只好尴尬的收回手。
“韫儿还是去洗一洗吧,看看这小家伙身上都弄脏了不少,顶着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家里没人,只有你娘亲在,在屋里休息呢,你不是想你娘亲了吗,洗一洗再去见她,就这一回,没有关系的。”
韫儿被说的有些心动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真的很想很想娘亲。
慕叔叔说,家里只有娘亲在,那他就洗香喷喷的去见娘亲这一回,总没有关系吧?
韫儿是这样想的,又有慕怀瑾的支持,加之实在思念娘亲,不想这样灰扑扑跟个泥猴子一样去见香香的娘亲,当即便动摇了立场。
他偷偷溜进耳房,很快便冲了个凉,变回那个干净俊秀的小男童。
出来时,韫儿没见到慕叔叔,他便踮起脚尖偷偷摸摸的上楼。
娘亲的屋子门虚掩着,韫儿走过去推开门,高兴的喊了一声:
“娘亲!”
……
当珞憬内心所想被赤裸裸的宣之于众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让她几欲破罐子破摔。
她不是圣人,流于世俗的欲望被人赤裸裸的揭穿。
好强慕强,扶玉这样强大的人谁不喜欢?
尤其她出身只是个卑微的宫女,依附于强权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弱小蝼蚁仰望天空,如果她掀翻不了这天,谁不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正是因为他是太子、他皮囊胜过无数庸脂俗粉、他强大的让朝臣折服、百姓赞叹。
她有过摇摆,才证明她是个普通人,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就是个俗人。
喜欢强大睿智、艳丽皮囊的俗人。
对,就是这样。
事到如今,珞憬也豁出去了。
既然逃避不管用,那就面对,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对,我现在确实是有点受不了,但那又怎么样?时间长了,想忘记的自然都可以忘记。”
珞憬梗着脖子,杏眼中盛满了怒火几欲喷发,仿佛他再逼她一下,再揭露出更多隐藏在内心生出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扶玉瞧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他没有再进一步逼迫她,只缓和了语气低声道:
“为什么要忘记?实现你的愿望不好吗?”
扶玉面上温润,藏衣袍里的手却攥紧,语气看似散漫:
“想要温柔的、耐心的、干净的夫君,还有什么要求?”
珞憬尚未有什么反应,门口欣喜的声音如同晴天中一个霹雳。
“娘亲!”
这一声娘亲仿佛开天辟地的一斧头,让两人骤然转头。
锐利如刀的丹凤眼隔着幔帐,见那孩子熟悉无比的面容。
手背瞬间绷起青筋,扶玉唇边的笑意骤然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