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笑了笑,试探地问:“店家,如今战事紧急,你们这儿买菜买粮食的,不便宜吧?”
薛婉清故作思考,又说:“倒也没贵到哪儿去,前些天不是有王爷和尚书大人路过我们这个地方,担心这仗一旦打起来,我们这儿的百姓没法儿过冬,就从外地调集了一些米粮过来,我们县里人少,均摊下来,倒也算富足的。”
李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不知他们从何处调集来的米粮?”
薛婉清僵了一下,打趣道:“客官您真有意思,这官家的事儿,我们寻常老百姓哪儿知道啊?”
“我们只知道,朝廷有用,王爷是个好人,今年过冬能有东西买,过个安安心心的好年。”
见薛婉清这里套不出话,李哥终于放弃了。
还怕薛婉清乱想,于是特意找了个借口:“先前在山上多有得罪,只因顾将军的身份不宜被外人知道,所以才向娘子谎称我们是从边关来的灾民,还请娘子勿怪。”
薛婉清笑嘻嘻地说道:“客官说哪里话,如今这世道啊,太不安全了,我懂,我都懂。”
“您看……”
她指着早已被狗蛋吃的还剩下盘子的桌子,问:“还用来点什么吗?”
看到王春花和狗蛋,李哥的面容间浮现出一丝的不耐烦,最终微微一笑说:“那就照原样,在给我们来一份好了。”
“好嘞!”
薛婉清转身走进后厨,却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微微松了口气。
这
时,薛婉宁走进来,嘴里还在抱怨:“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当了官儿了不起啊?分明就是来砸咱们场子的!”
薛婉清怕她声音大了,被人听到,赶紧捂住薛婉宁的嘴:“三妹,你小点声,别乱说话。”
薛婉宁还以为薛婉清怕了,将抹布摔在厨台上,问:“二姐,你怕什么?那个顾大柱,顶多就是个战场上回来的小喽啰,身边能有几个随从就不错了,咱们可是认识王爷的人,怕他们做什么?”
薛婉清却意味深长地说:“若真是当官的,倒也不用这么害怕了,怕的就是他们不是当官的呢?”
薛婉宁愣住了,迷迷糊糊地问:“二姐,你说什么?”
薛婉清正想说话,却看到顾简书从后院里过来,于是招了招手,把顾简书也叫了过来。
“简书,你读书多,是个聪明的,给娘分析一下。”
她将顾简书和薛婉宁拉到旁边,说道:“就咱们村子里的那个王春花,她当家的相公顾大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我先前去山上采香料的时候,遇到过他们,当时听他们说要完成任务什么的。”
“那个顾大柱,还说等完成任务,就能拿到钱,对那几个壮汉也唯唯诺诺的,好像挺怕他们。”
“不对啊。”
薛婉宁听出不对劲,又疑惑地说:“顾大柱不是说那些是他的随从吗?哪儿有当官的找随从要钱?还怕他们?”
“就是说啊。”
薛婉清苦恼道:“
我也搞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不过顾大柱的话绝对不可信,那几个人的身份也绝对不简单。”
顾简书想了片刻,问:“娘,你刚才在外面跟他们说话了?”
薛婉清点头,顾简书又问:“他们可曾问过你什么?”
薛婉清回答道:“那些壮汉的头儿问我,现在战事紧急,咱们城里的米粮价格有没有涨。”
顾简书问:“然后呢?”
薛婉清说:“然后,我跟他们说,王爷从别处调来了粮草供我们过冬,他们又问我,从哪儿调来的粮草。”
顾简书的神情紧绷起来,试探地问:“娘,你没说吧?”
“这事儿我哪儿能说啊?”
薛婉清说道:“我跟他们讲,这都是官家的事儿,我们平民老百姓的不懂。”
虽然在常宁王和尚书大人那儿,确实是听到了一些线索。
顾简书松了口气,说道:“娘,你做得对。”
见顾简书神情紧张,薛婉清问:“简书,你猜出他们是干嘛的了?”
顾简书朝向酒楼的大厅看了一眼,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蛮夷的奸细。”
“他们问城中物价,就是想知道咱们这里能有多少存粮,战事有没有对我们这里产生影响,若是你回答说,物价飞涨,他们肯定就能推断出,咱们国力空虚,因战事影响,损耗巨大,这样一来,不适宜跟他们打持久战。”
薛婉清恍然大悟,还好自己刚才没有露馅。
顾简书又说:“他们打探咱
们城中物资的来源,恐怕也是另有图谋。”
“南坪县距离边关不远,边关的很多物资都从咱们这儿走,若真被他们得知咱们的行商路线,说不定会动手脚。”
顾简书分析道:“你想一想,若是到时候连咱们都自身难保,还上哪儿给边关提供物资?”
薛婉清明白了,没想到看似日常的对话,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信息。
她想了想,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啊?王爷和尚书大人都回齐州城去了,咱们要不要找个人通知他们?”
顾简书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奸细,万一不是,岂不是让王爷和尚书大人虚惊一场?”
“先看看吧。”
顾简书说道:“最好能掌握他们的行踪,做进一步的分析。”
薛婉清为难了,毕竟他们全家都在城里酒楼,而顾大柱他们在顾家村,天高皇帝远的,上哪儿盯着他们?
若是回去吧,回去的太频繁了,肯定会引起怀疑。
她觉得,那几个壮汉肯定到现在都没对她完全放下戒心,还担心山上的事被她听到了呢。
薛婉清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放在锅台上的粽子,拿起来看了看,忽然想到:“张嫂子?”
她转向顾简书,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天,薛婉清就把张根花给找来了,拉着张根花的手坐在桌边,说:“张嫂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呢!”
张根花翻了翻白眼:“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拜
托不拜托的?有事儿你只管说就行。”
薛婉清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酒楼的生意好,可光是我大姐他们做的粽子,根本不够,所以从明天开始,你能不能往我酒楼里送两百个粽子过来?”
“两百个是吧?”
张根花说道:“我记下了,以后每天都给你送,保准儿跟你酒楼包的一模一样。”
张根花走后,薛婉宁和顾简书走了出来,薛婉宁问:“二姐,你不是说要盯着那些人吗?干嘛要买粽子啊?”
薛婉清微微一笑,说道:“张嫂子家距离王春花家不远,就在对路,王春花家的事情,她肯定一清二楚。”
“但是特别拜托张嫂子去查探的话,又容易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张嫂子和我们做粽子生意,这是全村的人都知道的,她来往我们酒楼,也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你说……”
她顿了顿,说道:“我们是不是多了个不知情的眼线?”
顾简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实在佩服薛婉清的聪明。
有了张根花这条线在,有事情找她打听就行,在张根花看来,就像寻常乡亲的闲谈一般。
因为不知情,所以才能表现的自然,才不会因此露馅。
对于张根花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安全。
薛婉清看着张根花离开的方向,有些微微叹气:“希望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糟糕吧。”
不然顾家村那一群老弱病残的,放那些人进村子,跟放几匹狼进羊群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