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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阖沉默良久才道:“公子止……胜券在握啊。莫非早已有什么算计?我们都低估你了。”

    姜止坦言:“非也,非也。只是雍都城内,必有一战。君侯大刀阔斧之下,有多少愤愤不平之士,如今都是高长卿一人在调剂。他既是大贵曱族的后人,又是君侯的宠臣,有他在中间粘连,还能保持一点明面上的和气。只是这个人既然从中斡旋,便一定两头不讨好,只要寻得一点契机,将他剔出棋盘,国中局势必定如堤坝将崩。”

    卫阖面露难色。

    姜止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卫相不必惊惶。我知道卫相与高长卿有师生之谊,必不愿加害于他。卫相就暂且委屈委屈,留在此处为质,任何事情都不必插手。万一事不成,也与卫相无关。”

    卫阖拱手,谢他体恤:“事关重大,恕卫某不能为公子献计献策。卫某还有一请,若事成,务必留君侯性命。”

    姜止叹了口气:“恐怕不能答应啊。”卫阖情知强人所难,也不再求。听姜止话里的口气,谋反一事应当有八曱九分的把握,若有朝一日姜扬失势,那他也必定会全力营救。

    “你真的不打算为主公做事么?”真姬抽着烟杆款款而来,她刚才一直陪伴在姜止身边,为他俩人斟茶倒酒。“假仁假义啊。”

    卫阖笑道:“我虽说只是个列国游士,但好歹也做过一国的丞相。突然让我改弦易辙去当公子的门客,未免说不过去吧。人的才能有治理一个县的,有治理一个郡的,有治理一国的,有治理天下的。既然有能力治理一国,现在这赤曱裸裸的倾轧,我又如何能看得上眼呢?”

    “你的意思是……你自视甚高,只为君侯做事?”真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卫阖疑惑:“你这是怎么?”

    真姬挑眉:“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卫阖淡笑,也不追问,只有些恍惚地说:“不过我临行之前,却已在他们之间埋下了祸根,当时我只不过怕有朝一日高长卿祸国,现在看来却是为你家主公铺平了前路。”

    当晚。城东高府。

    高国仲坐在房廊下逗猫,只一抬眼,便看到了倚着廊柱的御子柴。他把怀里的白猫抱到地上,驱赶它进屋,然后整了整衣服帽子:“怎么,我的侄儿终于忍不住,派你来刺杀我了么?”

    “我是来找你谈话的,我主公不知道。”御子柴大大咧咧脱了鞋,跟着白猫走进堂屋,“事干重大,你赶紧给我来点好酒好菜……大冷天的跑这一趟,鸟!”

    高国仲有些狐疑地望着他。御子柴敲着案桌:“快上菜呀!”

    高国仲素知此人不按规矩,性情粗曱鲁,遂吩咐婢女下去准备。他在御子柴对面坐下,“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我找你……是我一个故友,他觉得你是个好人选,好吧,我觉得你不是个好东西,鸟的,但是他比较聪明……”御子柴把一张泛黄得羊皮纸摔在桌上。“拿去!”

    高国仲小心翼翼地把叠好的羊皮纸翻开,“这是什么?”

    御子柴神情十分别扭,“这么说吧,你知道十年前高家出事,是因为什么?”

    高国仲的眼神变得锋锐。他紧紧盯着御子柴:“你知道?”

    “原本不知道,但是现在大概知道了。你哥哥他……他在韩国订购了一大批兵武,囤积在一个武库中,想要……”

    “不可能的。”高国仲淡笑,“我兄长待人温柔,处世审慎,地位尊崇,在容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可能有这野心。”

    “这就是那武库!”御子柴夺过来指指那上头交戟的符号,“这个就是!高公前些日子派我去……”

    “我兄长还活着?”高国仲打断他的话,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我兄长还活着?”

    御子柴连声大叫鸟:“你抓着我的伤口了!快放开!是我主公,小的那个!”

    高国仲失望地放开了手,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他派我去寻这武库,你懂么……鸟,回神,回神。我家主公派我去寻武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兵甲和刀兵,即使在国中也只有虎臣能够常年佩戴,金吾卫也好,西府军入国中也好,更不要说轮值的三军,都只有接到君侯的旨意才能去宫库里支取。”

    “他要谋反。”高国仲干脆利落道,“精兵强甲,他是要谋反——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良心不安?”

    “我……”御子柴挠挠头,“我没有完成任。说实话,我主公还不知道我在哪儿。只是自我跟从他以来,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好歹也是个侠客啊……啧,总觉得再帮他下去,像是在害他一样。诶,我也不知道孰是孰非,既然如此,我就打算离开了。高公对我的恩德,我用了十数年偿还,也仁至义尽。至于小高公……我那个故友说,你是他的亲叔叔,两个人利益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又与他有杀子之仇,所以这个消息告诉你,最好不过,因为你不到危急时候不会轻易把这个交给君侯。鸟,我还是觉得你很不可信……总之就是这样了,若是我主公真有不轨之心,拆穿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御子柴用力拍拍高国仲的肩膀。

    这时候婢女上酒来,御子柴匆匆扒着鸡腿吃喝了一顿,便跳过院墙消失在初冬的黑夜里。高国仲目送他离开,攥紧了羊皮纸,“要靠这个就掰倒你家主公,可不是那么容易。”

    其时高长卿在雍都城中风光无两。卫阖一走,他立即顶替了他的空缺,住进了高家的旧府。城南城北的一大片好地全成了他一人的宅子。更不消说,不是他宿在宫中,就是姜扬宿在他府上,两人这样肆无忌惮,自然又成了大街小巷的不少谈资。

    但是事实上高长卿一天都没消停过。他深知这太平来得不容易,小心翼翼维持着姜扬与公卿之间的紧张关系,好不容易把各家的怨气用钱堵住,却又有另一桩事让他头疼。

    “这一次又是谁的?”高长卿深呼吸了一口,防止他忍不住怒火把他姐姐揪起来打一顿。高妍哭泣,“这是燕家的遗腹子,你这个做舅舅的就保他一条性命吧!”她看高长卿神情冷硬,不由得威胁他,“我若是再小产,这辈子可能都怀不上孩子了!你不是也说过么!没有太子你就不需要王曱后了啊!”

    高长卿简直要发疯了:“你让我怎么帮你,嗯?”他踱了几步,然后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面色古怪道,“你……你和他在那之后,有没有同曱房过?”

    高妍冷笑:“你猜呢?”

    高长卿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他日日都歇在我那里。你若是上过他的床,你又慌什么。”

    高妍恨不得爬起来扇他两个耳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到我面前来争风吃醋!高长卿,你别忘了,名义上他还是你姐夫,你偷我的人,你还来我这里耀武扬威!我的弟弟,你可真是比女人还不曱要曱脸。”

    “好了好了,我随口一句,你倒还起劲了……”高长卿喝了一盏茶水,思忖了半刻,“也只有这样了。他不常来你这里,剩下几个月,你住到外面去,生下孩子再回来。这里的事有我做主。”

    “那这孩子怎么办?谁来养?”

    “你总不能告诉姜扬这是他儿子吧!”

    高妍阴阳怪气地摇了摇头,“我还替你可惜呢。你那么想要个姓姜的外甥。索性装你自己有了身孕算了,再荒唐我看他都能信。”

    高长卿被她弄得心烦,“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要能生还轮得到你。”当下就思忖找什么由头把高妍送出宫去。只要把人送走,不让姜扬知道,凭他的本事还是可以将这件事压下来的。

    姜扬当晚按时召他入宫。两人一番**之后,高长卿斜倚在他赤曱裸的胸膛上,用手指在上头画着圆圈,“扬哥,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

    姜扬握住他的手指亲了一下:“我还有什么没有兑现么?”

    高长卿坐起来,他及腰的长发垂在漂亮的腰凹上,肤色雪白,鸦发乌黑,勾得姜扬起身慢慢吻着他裸曱露出来的肩膀。“有心事,嗯?”

    “今天我进宫见我阿姊,我与她吵了起来,她居然说我抢她男人。”高长卿赤曱裸地站起来,习以为常地走到宫殿中央的水池里泡着,“你说,连我姐姐都当面骂我不曱要曱脸,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背后怎么戳我的脊梁骨。”

    姜扬早就低笑起来:“你喊一声姐夫听听。”

    “什么病啊。”高长卿白了他一眼,“你就喜欢偷么?”

    姜扬莞尔,走过去把他的长发掠到耳后,“我们又不是方才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该说的你还怕他们说么?我说过了,你要是愿意住到宫里来,我把后宫都赶出去,你自己不要。”

    “我现在要了。”高长卿不动声色地说,“你记得把我阿姊也赶出去。我看着她心里瘆的慌。”他眯起眼睛,把姜扬拉到水里,“她长得跟我有些像呢,她要是勾引你,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