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琼丹不了解周将军为人,以为姜雪姌跟她一般,婚姻是迫不得已,“陛下年事虽不算得高,却早已迈入中年,莫不是周将军逼迫女儿去选秀?”
永明帝的年龄,单凭太子的年纪,就能看出娶年轻女子是在老牛吃嫩草,只是在古代,尤其是帝王家,那可是乱象纷呈,慕容琼丹也见怪不怪,她自己的婚姻尚且做不得主,别人的婚姻她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何秀秀明快,略一思索得出她的推断,“决计不会,周将军虽忠心于陛下,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拿女儿的终生大事开玩笑,否则也不会出现需要等周将军回来验亲之言了。”
宋蜜总替姜雪姌找补,反正她就是不能理解,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好姑娘,爹可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将军,嫁皇子不好吗,为何要想不开,要去选秀,“那周姑娘是不是有别的苦衷?”
“这我就不清楚了,此事我是在何府偷偷听父亲对人所言,你们切莫传出去。”何秀秀认真叮嘱了一番。
“不过就算我们不说,周姑娘去选秀必会闹得满城风雨,认亲之事不论真假,于她而言都有损名声,能嫁给皇帝虽说无可厚非,可背地里要遭人非议成什么样就难说了。”宋蜜心知这个朝代虽表面上不在意少妻老夫,实际上还是有很多闲话供人娱乐消遣。
何秀秀补充道:“对了,这姑娘好像不姓周,好像是姓姜,大抵是跟她母亲姓的吧。”
得知何秀秀的身份非同一般,乃何郡王之女,能够听到宫中之事,那边慕容琼丹赶紧抓住机会,聊起了别的话题,“我听说太子妃是西齐的郡主,秀秀姑娘可知她的个性如何?”
“太子妃一到,慕容侧妃只怕是更难了,算了不说了,我的婚姻都一团糟,没心情管别家女子的伤心事。”何秀秀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
陆月希的性情,何秀秀也只是耳闻,不曾目睹,传闻中是很有个性的女子,两女共侍一夫,难免不发生冲突,且陆月希与慕容琼丹的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大夏的皇宫明显没把慕容琼丹多当回事儿。
慕容琼丹闻言情绪更加低落,但她极力掩饰,大夏的皇宫看来是不能留了,人家根本就不缺这个侧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倘若被太子临幸,怀上太子的种,想走只怕是难上加难。
宋蜜望了望慕容琼丹,总是姐姐来姐姐去的,关系也近不了,还须探下底细,何秀秀不怎么设防,她却要小心,“姐姐,你都来我铺子里两次了,大家也很聊得来,我们却未互通过名姓……”
“姓甚名谁和名利同是身外之物,但你既然问了,我岂有不说之理,我姓沐,单字一个彤。”慕容琼丹其实不想报自己的真实姓名,她是要离开京都的人,可宋蜜与何秀秀都那么诚挚,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二人。
而且她听何秀秀的意思,她已然成亲,她不止敬仰齐骁,看得出来她也很敬佩周将军,说到周将军时同是眉飞色舞。
“是梧桐树的桐吗?”宋蜜想了想。
慕容琼丹提示道:“不是,是一种颜色,可形容天边太阳。”
宋蜜立马想到,“我知道了,红彤彤的彤。”
何秀秀惊呼:“这个谐音与放牛的那个牧童一模一样。”
慕容琼丹轻咳了一声,原来怪异在此处,然她只是情急之下想到的名字应付,说出去的话如流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这又怎么样,是我父母取的名字,只是音相似,但字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慕容琼丹佯装生气的反驳了几句。
宋蜜在中间打着圆场,毕竟是何秀秀一时嘴快,质疑别人的名字,惹人恼怒了,“沐姐姐莫气,秀秀姐她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在取笑你。”
何秀秀赶紧认怂,确实是她心直口快,“沐姑娘,真是抱歉,你别生我的气,我这嘴不听使唤,胡乱说了话,要不我请你喝杯奶茶当是赔礼道歉?”
慕容琼丹压根不在意这些,但她必须表现出有点在意的模样,不然就显得她过于反常,启人疑窦,而此时恰好可以扮大度,“小事一桩,秀秀姑娘的歉意我心领了,奶茶就不必。”
“不如,我请两位姐姐喝一杯好了,你们都是我店里的常客。”宋蜜做了这个中间人,不等二人拒绝,她已手上工夫动起来,没一会儿两杯奶茶做好。
就这样,几个小姐妹仿佛冰释前嫌,只有慕容琼丹知道,她们并没有前嫌。
这一夜的东宫,太子纪云驰噩梦频频,他梦到良妃临死的那一日。
雪片子似轻盈羽毛,飘飘扬扬的白絮衬得暗夜里孤零零的灯火尤为清冷。
宫闱角落的老妇人手捧花束,含苞待放的蓓蕾就躺在她温热的怀抱,安静的院内掺杂柔和馨香,风吹得那好闻气味四处流散。
老妇人抬起粗糙的手指拢了拢散落额前的几缕斑白发丝,凝重的脚步迟缓。
寒风灌入她衰老的身躯,她的脚步越行越慢,微微抖动的背影如同摇曳的残烛,仿佛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未及她转身,踢开院门的年轻白衣男子激动地扑上前去紧紧抱住她,“母妃,是儿臣来晚了。”
自责的哭泣声盛满无尽哀伤,苦涩的黏糊泪液从星目里溢出沾湿面皮。
“驰儿,请原谅我往后的道路不能陪伴在你的身侧。”老妇人的道歉声虚弱,气息淡薄到将要稀释在空气中,与天地融为一体。
纪云驰握着她的手,哽咽到难以自持,“母妃万勿再说此话,待我登基为王,我要带您堂堂正正地泛舟江南,策马塞北,看遍世间繁华景象。”
“你毕生不应囚困于皇室,更无须为我而活,你是我的儿子,不是缢太子的替补,我希望你从今往后为自己而活。”
老妇人咽气,安详地合目,再无生息。
“母妃……”纪云驰声嘶力竭,情绪几近失控,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良久,久久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