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回头,惊呼:“皇上。”
舒沅听了,睫毛一颤,身形微微一动,稍微侧了侧身,行了个屈膝礼:“皇上,哀家戴孝,就不方便与您行大礼了。”
上官殷胥疾步上前,一把扶起舒沅:“前些日子,姬国来贺,送来两件雪狐大衣,一件赐给了兰心,朕想到你畏寒,曾经的那件已经有许陈旧,故也送来一件,想让你试试。”
“皇上请用茶。”一名小宫女呈上茶水,小心翼翼道。
“皇上,”舒沅松开了对方的手,“您知道,哀家现下在守孝,不便穿着富丽,皇上的心意哀家领了。”
只听“噌”的一声,上官殷胥一把撇开那宫女托着的茶水,茶杯碎裂,茶水四溅。
小宫女吓了一跳,直跪在地上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上官殷胥却浑然不顾,上前一步,一把抓紧舒沅手臂,只冲她怒道:“守孝守孝,你说你要守孝,好,朕摒弃了所有的鼓乐,就连登基和皇后册封都一应从俭。你说你要守孝,朕也暂停了一应对你的册封。现在,你又以守孝为名拒绝朕赠你的衣物,理由又是朕没有册你。你是在逼迫朕吗,你不甘心,不甘心朕杀了上官浩澜!你在抗争,质问朕为何杀了你心爱的人吗!”
他每问一句,她便向后退一步,舒沅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角桌边。
疼在吞噬她的骨髓,将她整个身躯一点点的瓦解。
“上官殷胥,你应该知道哀家是你的皇婶!”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反驳道。
她这一说,好似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上官殷胥中止了步步紧逼,忽然,放声大笑,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臂:“好!好个皇婶!朕明白了!”说着便拂袖离殿。
祥和二年三月。
上官殷
胥册武宗遗孀华舒沅华贤妃为贵妃,仍旧赐居紫竹宫。
一纸诏书下达,朝野上下,皇城内外一片沸扬。
“皇上,华贤妃是前朝妖妇,此举不妥。”
“皇上,华贤妃不仅是前朝之妖妃,更是亡夏之妖后,夏与我齐宿怨已久,一旦册封恐引起民间民怨。”
“皇上,婶侄相合乃为乱、伦,为我孔孟所不容,请皇上三思。”
龙椅上,年轻的皇帝抬了抬眼眸,低沉的语气彰显了怒火:“华舒沅,大历二年八月起侍奉朕于启福殿,朕中毒,只有她敢出头救朕。朕遭废黜,是她对朕不离不弃。中宗时期,朕屡遭父皇质疑更是她在朕身旁为朕鼓舞。这样的女人就是册为皇后都不过份,何况是贵妃!”
语毕,三位大臣当场被革去官职。
众人惊愕,没想到一向文儒的皇帝在这件事上竟会如此强硬。
之后,上官殷胥连下了三道旨意:称华贤妃为前朝妖妇者斩!称华贤妃为亡夏之后者斩!背后妄议贤妃者斩!
一时间,朝野的议论是堵住了。
但是后宫妇人的忿恨却是压也压不住的,尤其是对贺兰心这样的妇人而言。
“乓”的一声。
此刻的紫微宫早已经乱的不可开交。
“什么叫做‘这样的女人就是册为皇后都不过份’,那本宫算什么!”她怒不可歇,“本宫是看在她是本宫的姑姑才对皇上对她的册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反倒要骑到本宫头上来了!他们还会当本宫是哪根葱!”
“娘娘,娘娘请息怒!”
“是啊,娘娘请息怒,是皇上不偏听那个女人。”
两名侍女一一跪下劝阻她们的主子。
贺兰心撇撇嘴:“啊呀,算了算了。你们都给本宫站起来!这关你们都什么事
!”
那两名侍女对视了一眼,皆战战栗栗的跪着不敢站起,不知道这个娘娘心意到底是什么,生怕一旦站起又要被责罚。
贺兰心瞧了她们一眼,冷笑道:“瞧瞧,瞧瞧你们两个,好像本宫是老虎会吃了你们似的。好了,本宫也不多说了,今天你们来告诉本宫朝上的事情本宫本就应嘉奖你们。走,先跟本宫去趟紫竹殿,回来,本宫再想想该如何奖赏你们。”说着,她便慵懒的立起,手一伸,其中一名侍女立即灵巧的立起,“娘娘。”将手伸上去,扶住她。
另一名侍女也匆匆跑过去,递上精致的手炉。
紫竹殿内。
暖意熔融。
一壶酒在炭火上咕咚咕咚的响着,浓浓的酒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
“馨儿,你煮酒的技艺越来越好了。”几案侧,君邑赞道。
舒沅笑着,一面用帕巾包住手指揭开酒壶,道:“君邑哥谬赞。馨儿这还不是那段时间跟你和君和哥学的。”
听到这里,君邑顿了顿,直到舒沅将酒杯内都陈满酒才沉重的道:“馨儿,你是在怪我协助先皇对付大夏君和。”
“哪里会?”垂了垂眼眸,两杯都陈满了,舒沅放下酒壶,“各为其主,何况,君和哥的确瞒了你我在齐这么多年。来,君和哥,我们干了这杯酒,为我们兄妹二人的重聚。”
兄妹——
宇文君邑哑然失笑。
是啊,兄妹。经历这么多事,要说感情,或者当年的感情早已磨平,剩下的唯有这真正能维持彼此的兄妹之情。
如此,倒也甚好!
君邑一笑,与舒沅共同举杯。
放下酒杯,舒沅又热情的招呼:“来,君邑哥,吃菜。这是我今晨下厨亲自做的巴蜀烤肉。不知你是否吃的惯。”
君邑抬
了抬筷子,浅尝了一口,笑道:“不错,孜然入味。”
“不错那就多吃点,冬梅,你也来。”舒沅说着招呼一旁端着一旁青菜走上来的冬梅道。
冬梅倒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宇文将军,冬梅敬你一杯,为我和舒沅姐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您对我们二人的照顾。”冬梅举杯。
“这么说我也要敬君邑哥一杯了。”舒沅笑着也举杯。
“你当然是要。”君邑笑着。
三人共饮了一杯酒。
君邑渐渐收起笑,看着舒沅道:“今天早上朝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您说皇上那边?”舒沅嗤笑一声,“小孩子心性,君邑哥你多虑了。”
君邑放下筷子:“馨儿,你还当他是孩子,他已经是当今圣上了。他已经知道连同止长一同完成政变,他已经不是你眼中的孩子了。你到底想怎么办。册封的诏书已经下来,郑英杰却被你屡次三番的挡在殿外。你该知道,一个皇上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舒沅咽下一口肉,也放下筷子:“君邑哥,你问馨儿该怎么办,那你呢?他册你为武威大将军的诏书也下了,你却拒而不受,这是何道理?您是不知道一个皇上的容忍度吗?”
君邑一怔,看向对方,又无奈的笑道:“馨儿,这才是你今天请我的真实意图吧?”
冬梅道:“宇文将军,您猜对了。这些天娘娘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不代表不关心朝廷的局势。她听说您拒绝皇上的旨意,与冬梅商量后,决定请您来一趟。”
舒沅道:“君邑哥,我们是小聚,也知道您想对馨儿说什么。可是,比起馨儿现在的情势,馨儿更担心你。”舒沅拢了拢宽大的裙摆,起身,“现在皇上初登大宝
,然而政局实为未稳,外的情势就先不说,单是这内……”
君邑的眸光渐渐收起:“你是在担心止长?”
舒沅微微一顿,看向君邑:“正是!”
君邑反而笑了,重新拾起了筷子,夹了颗青菜:“止长是你的亲弟弟,如今又协助皇上登上大宝,高官厚禄,你又有何担心?”
舒沅疾步上前:“只有亲姐姐才最明白自己的弟弟,止长所求远远不及于此!”
君邑眉头一拧:“所以,你希望我接受那个大将军之位好今后与他抗衡?”
舒沅重重的点了点头。
君邑正要说话,那边只听殿外传来几声侍女们的声音:“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
紧接着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贺兰心大步跨了进来,一见到这个场景,横眉怒目道:“好你个华舒沅,你是长本事了?现在连你的亲弟弟,本宫的亲堂叔都要防,你到底是何居心!”
冬梅起身做了个礼,道:“皇后娘娘,您这就不对了,怎么说她也是您的亲姑姑,难道您眼中只有亲叔叔,而没有自己的亲姑姑吗?”
贺兰心冷哼一声:“本宫可没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一个能够觊觎本宫后位的亲姑姑。”
舒沅听出端倪了,立了起来:“兰心,哀家知道今天早上皇上诏书一下,你心中对哀家有忿恨,但是你放心,哀家是绝不会接受那个贵妃之位的。哀家知道分寸。”
贺兰心还是不服,手中帕巾一甩:“你不会接受,说的好听。人家圣上可是说了,就是连你要后位他都给的起!你现在在这说什么话?说你是个大善人吗,说你一度将后位让贤,让天下百姓都来看看本宫是有多不堪,连皇上都觉得本宫不比你适合这个皇后之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