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子并没有谢景林想象的那么难相处，相反的，老头一把年纪了说话很搞笑，可能是平时爱听点相声的原因吧，他讲话总爱抖包袱，总能都能逗得饭桌上笑声一片。
季老爷子自打刚才听说了谢景林会下棋之后就极度亢奋，草草结束了自己碗里的饭后就搁下筷子满脸期待的看着谢景林。
“快吃，快吃。”他笑呵呵的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
谢景林被他看的不自在，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往嘴里扒饭的动作加快了点。
刚一放下筷子，季老爷子就笑呵呵地拉着他往书房去，书房里点着檀香，墙上挂了许多字画，谢景林来不及细细观赏，转头就被季老爷子拉进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更是有一方天地，季老爷子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一座小假山屹立在那，假山脚下是一层薄薄的水，水是温的，雾气蒸腾，连带着这一汪小小人工池里的石头都仙气飘飘起来 。
周围景色宜人，立在这方天地中间的，则是一方小石台，像是刻意模仿古迹，石头上雕刻着棋盘，两边对立放着两个蒲团，黄檀木打磨成的棋盒油亮光泽，里面盛着的棋子看上去更是晶莹剔透，纹理细腻。
谢景林眼睛一亮，捏起一颗棋子“哇，爷爷，这是玛瑙雕的？”
季老爷子这一下瞧见懂行的，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故作沉稳地点点头，叫谢景林坐下陪他下一盘。
谢景林当然乐意奉陪，坐到了季老爷子对面。
边聊边下，棋子翻了一盘又一盘，两人算是越下越熟，季老爷子已经从“好孩子，学习怎么样？”这个话题聊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谢景林也从“啊…中等中等。”跳跃到了“真的吗爷爷，好厉害啊爷爷，可以教教我吗爷爷？”
爷孙两个越玩越嗨，一下午时间过去，已经到了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程度。
季言诚奉命来叫两人吃饭，书房门一打开，季老爷子搭着谢景林的肩膀往外走：“爷爷以前那叫一个风光，论下棋！从来没个对手，论脸！半条街的翠花都被我迷的走不动道，你知道还有半条街是什么吗？”
谢景林情绪价值拉满：“什么啊？”
“还有半条街的桂芳啊！”季老爷子推推眼镜，满脸自豪。
季言诚闻言长眉一挑，心里暗暗嘲笑老爷子。
……这老头，净吹。
以前他回老家一趟，最高兴的就是老爷子，恨不得把自家大宝贝孙子扣下不让走，现在这二少爷一来，老爷子把自己这宝贝大孙子都忘了，拉着二少爷恨不得把族谱都翻出来讲讲。
饭桌上多了几道清淡的菜，是季言诚特意让阿姨做的，家里的菜味儿太重，谢景林中午就没吃几口。
看到清蒸鱼的二少爷眼睛都亮了，中午本来就没吃饱，现在看见爱吃的更是双眼放光，奈何长辈们都还没动筷，还在进行饭前聊天的环节。
老爷子滔滔不绝的和大家分享今天下午的棋局有多么惊心动魄，自家新来的小孙子有多么聪明厉害，时不时还要谢景林发两句言。
好想吃饭…
谢景林机械性地点头，甚至不知道老爷子在说什么了，只盼着大家快点结束话题动筷子吃饭。
季言诚原本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慢慢地注意力就飘到了二少爷身上，这小家伙低头盯着空碗，就快把“饿”字顶在头上了。
老爷子还在滔滔不绝，现在打断他是不太可能的，季言诚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块从客厅水果盘里顺的绿豆糕，真空包装的糕点花纹精美，看上去很小巧。
这玩意季言诚玩斗地主的时候尝了一块，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于是放了几块在口袋里以便自己半夜偷吃。
绿豆糕从桌下缓缓移到二少爷腿边。
季言诚翘着二郎腿懒得放下，于是就着这个姿势用鞋尖碰了碰旁边二少爷的腿。
谢景林转头看过来，看嘴型都准备骂他了，季言诚轻咳一声“鞋带散了。”
于是二少爷又垂下眼往下看去。鞋带散没散不知道，不过哥哥的手放在他腿边，上面躺着一块小糕点。
季言诚动动嘴，口型说“垫吧垫吧。”
谢景林小幅度点点头，俯身到了桌子下，接过哥哥手上的绿豆糕，三下五除二就拆掉了包装。
这边拿着刚准备往嘴里塞呢，就忽然听到老爷子cue他。
“小林怎么鞋带系这么久？”老爷子说着还要俯身下来看，搞得谢景林一瞬间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好在哥哥及时开口“哦，他把另一边拆了重新系，免得到时候又散嘛。”
“对了爷，我上次回来不是给你带了个游戏机？平常没人陪你下棋你就去游戏里下呗。”
“你可得了，你那破游戏机太没智商了，随便绕两下就懵了开始乱下了，有啥意思？”
“还是跟我家小乖孙下棋有意思，又聪明又灵活，懂得还多，比你季言诚强多了！”
……明明上次回来还管自己叫宝贝孙子呢，在外面恨不得把所有路过的人都拉过来讲讲自己大孙子有多么帅多么幽默，想当初季言诚还觉得丢人来着…
现在好了，这二少爷一来，他不用丢人了，因为老爷子不夸他，改贬他了。
季言诚嘴上笑着，眼睛悄悄瞥向了二少爷。
看着谢景林小心翼翼地把绿豆糕送进嘴里，咬下去的时候表情都有一瞬间明亮，季言诚觉得，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二少爷这时候已经舞蹈起来了。
老爷子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句“开饭吧。”
这话平常听还好，现在落到饿得两眼发直的二少爷这，简直可以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兴奋上头，二少爷甚至来不及收拾嘴角的残渣就猛地抬起了头。
“彭！”
什么动静？
饭桌上的人循声望了过来，没看见小林，倒是看见季言诚一手抵着脑门，一手撑着桌子笑得满脸克制。
众人思索两秒，才恍然意识到，大概是小林磕到了头。
果然，二少爷下一秒就从桌底下探出了头，他捂着脑袋眼眶发红，见大家都在看他，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
“额…小林，没事儿吧？”
谢景林摇头，满心的怨气无处发泄，见旁边季言诚抖着肩膀在笑，于是顺理成章的迁怒了大少爷。
“哥哥你不要再吵了！”
季言诚被他打断，扭头看他“祖宗，我哪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