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头同时安静下来。
一种难掩的尴尬弥漫开了。
冯辛夷跟他太久没联系，关系已经疏远到如同陌生人一般，一旦停下说话，那种陌生感就越发凸显出来。
冯辛夷想找个话题打破这股尴尬，冯西境已经开了口，“你还没说，现在身体怎么样？”
怎么还提啊？
冯辛夷轻声道：“好多了，一点小毛病，不严重……”
冯西境那头发出一点动静，似乎是哼了一声。
冯辛夷闭了嘴。
那边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她悻悻道：“哥，你别抽烟。”
“别叫我哥。”这男人翻脸够快的，“你叫两声我不说你就算了。蹬鼻子上脸还一口一个哥，跟谁攀关系呢？”
冯辛夷：“……”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嘴上不饶人，甚至冯西境比周京珩更刻薄。
但她对于冯西境却没那么重的怨气。
大概是因为当初的确利用了他才进的冯家，她心有愧疚。
冯西境这几年不回家，固然因为他跟家里不睦，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导致矛盾激化的导火索。
她一个外来的“养女”，害人家亲生儿子都不回家了。
被他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冯辛夷乖顺地改了口，“西境。”
冯西境模糊地应了一声，“说。”
“两件事。”
“第一件，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这话冯辛夷并不是因为何音让她问才问，而是真的关心。
冯西境：“问这个干嘛，想我了？”
对面是顺毛驴，她要是说不想，肯定给她尥蹶子。
再说了，冯西境的确是她在冯家感受到的唯一一点真诚，所以冯辛夷软软地“嗯”了一声。
冯西境顿了 一下，粗声道：“想我干嘛？”
冯辛夷轻笑一声，故意道：“想你回来帮我黑进论坛。”
电话那头发出一阵凳脚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伴随着冯辛夷嘴里的脏字儿，冯辛夷有理由想象他那边是什么场景。
大少爷大概原本正架着腿抽着烟，懒洋洋地讲着电话。
结果一个不稳差点连椅子带人一起翻了。
她等了一会儿，冯西境那边才重新开口，凶巴巴道：“你给我等着！想我是吧，明天我就回去收拾你！”
冯辛夷噗嗤笑出了声，原本趴着的姿势，抱着枕头一起翻个身，“好啊，你有本事就真的明天回来。我看你还认不认识冯家的大……”
一句话没说完，她惊得低呼了一声，笑容僵在脸上。
冯西境敏锐地问道：“怎么了？”
冯辛夷看着站在门边一声不吭的周京珩，心跳好几秒才平复下来。
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事，刚刚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了。”冯辛夷小声地给那边解释，目光警惕地看着周京珩。
周京珩抬步朝她的床走过来。
脚步无声，面无表情，看起来却煞气十足。
刚刚在客厅才不欢而散，他又跑到她房里来干什么？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冯辛夷不想让冯西境听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匆匆说了句，“西境，我先挂了，拜托你的事别忘了。”
周京珩听到这个名字，眸色越发深冷。
刚刚听到她说“冯家的大门”，他就有所察觉。
直到亲耳听到冯西境的名字，冯辛夷刚刚打电话时的笑容就越发显得讽刺。
她在看向他的时候，表情紧张，但说着要挂电话，却没有立刻挂断，而是等了一会儿。
肯定是得到了冯西境的指示，她才挂的。
真是听话。
然而，冯辛夷面对他的时候，温顺不再，反而是武装上一层冰霜。
“下次进我房间之前，麻烦请先敲门。”
周京珩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打电话太入神，没听到我敲门？”
放屁。
他们也就最后那几秒聊得开怀了一点，之前两个人都声平气静，怎么可能听不到敲门声。
“你如果是来找人吵架的，我不奉陪。”冯辛夷抱着腿，眉目低垂，“待会儿我送完安安就回海城，我们两个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以免又看对方不顺眼，相互折磨。
连拥抱或者亲吻这么亲密的事，发生在他们之间都是撕扯的疼痛。
周京珩唇角含着一抹笑，声音却是冷漠的，“冯西境都还没回来，就急着跟我撇清了。反正两个男人也是吊，三个不是更好？”
冯辛夷告诉自己要忍耐，但那股情绪还是一下子冲了上来。
将胸膛冲撞得疼痛，继续往下，把鼻腔顶得酸酸的。
他刚讽刺完她在他跟周攀之间游走、说她不值钱，现在还加上了冯西境。
“三个男人，除了数量多，没看出好在哪里。”冯辛夷木然抬头，面上用力带上一抹讽刺，“人在有得挑的时候，肯定要挑好的。”
周京珩冷嗤一声，“你说我比不上他？”
这个他不用特定指谁。
周攀就不说了，哪怕他跟冯西境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也有自信不输任何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冯辛夷挤出一句话，“你跟冯西境谁更好，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的女神陈清雾，如果你有勇气的话。”
周京珩却不以为忤，不紧不慢道：“她一个人的喜好，构不成标准。”
“异性的抉择，难道不是个人魅力高低的最佳评判标准？”
周京珩胳膊搭在床柱上，须臾笑了一下。
“哦？你是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冯合欢，还是不如陈清雾？”
冯辛夷原本怀里嵌着一个枕头，这句话过后，她一把抓住枕头扔了过去。
刚刚强行压抑的酸楚涌上来。
女人天性需要被爱。
当她被人赤裸裸点破，没有人爱你——那些跟你有关的男人，心里都有比你分量重的女人。
没人会不感到受伤。
尤其周京珩这句话，赤裸裸承认他对陈清雾的偏爱。
这是三年前她闹分手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承认过的事——他只说这陈清雾跟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让她不要多想，不许胡闹。
可此时此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说她不如陈清雾。
冯辛夷瞪着他，不敢眨眼睛。
如果过了这么久，还要为这个她早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实而落泪，那她就是最大的小丑。
“不如，那就不如呗。”冯辛夷把枕头砸了，连想找个地方埋脸都找不到，声音里的颤涩也无可遮挡，“被渣男喜欢，是什么好事吗？”
她说完，就扭开了脸，含着委屈不甘，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