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这个是……这个是……]
虫左兴冲冲的跑到石床边,头发上的水渍还滴滴答答的,有些落在了石床上铺着的兽皮上。
“先擦擦脸。”
科特递给他一块柔软的兽皮,他却也没接过去,任水滴从脸上滑落。因为不太熟悉,弄了好一会才把东西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了科特。
“这是?”
[沃夫刚刚给我的。]
科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虫左一眼,就把东西从虫左手里接了过来,挂在了沃夫脖子上。一匹白狼瞬间出现在了石床上。因为受伤,趴在床上的白狼毛色不再像以往那么鲜亮,虽然还是雪白的颜色,却有着晦暗的光泽。
科特解下白狼身上的绷带,给白狼止了血。拨开白狼伤处的毛发,直接把药泥涂在了患处。涂完药之后,昏睡中的白狼安静了很多,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毛茸茸的背脊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虫左侧身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白狼的头,似乎这样的安抚可以为他减轻一点重伤之后的痛苦。
科特坐在虫左身边,轻轻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因为是父子间初次的亲密接触,科特的动作有些僵硬和不自然。神经紧绷了一天一夜,虫左的身体也倦了,放松的把全身的重量靠在了科特身上。有个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即使这个依靠只能短暂的停歇,却也可以抚慰无处安放的心灵。
“没事了。有能量石的话,沃夫的伤很快就能好了。”
科特轻轻拍着虫左的肩,安抚着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虫左的童年孤孤单单,因为他的关系,甚至不得安宁,一个人在各个福利院之间辗转度过。当他被囚禁到国外的实验室时,甚至连个去看看他的人也没有了。直至今日,科特也不敢问,甚至不敢想,自己平白无故消失之后,那个冷漠的男人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虽然最后被贾斯汀教授收养了,但是贾斯汀教授只是个学着,也是受制于人。而且教授的性格孤僻耽于研究,虫左肯定也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照顾。这个孩子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来自于实验室的代号。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残酷的事实,虫左竟然也踏上了自己的后尘,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异世界。
刚见到虫左的时候,科特只是有些怀疑这个衣着虽然破烂,却有些类似地球衣物的人。当那天晚上无意中听到他感叹出声的古语,他的怀疑得到了印证,这个人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来自于地球。或许是属于物伤其类的感情,他开始对虫左格外的留意。沃夫虽然没有强大的家族,却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兽身人,他由衷的为自己的地球同乡感到高兴。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仪式之前的例行的净身药浴时,他竟然在虫左的身上见到了18年前自己留下的那个印记。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孩子。
之后的整个仪式,他都在恍惚中度过。脑子似乎失去了思考的功能。
不是没有想过和虫左相认,但是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问题就严重了。虽然切夫从那件事之后,不在像囚犯一样看管得自己那么严密。但是除了出诊或者在近处采药之外,想要单独自由行动的机会还是很难的。而且虫左和沃夫在一起,似乎生活得很幸福。这样他也就放心了,他不应该去打扰他们本来平静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几天之后他被切夫从睡梦中弄醒,看到的竟然是沃夫怀中伤痕累累的虫左。他,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虫左生活得并不好。有自己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他,怎么可能生活得好呢?
不用多想也知道,虫左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就嫁给了沃夫。他没有能量石,不能给兽身人提供有力的帮助,开始沃夫可能不会发现,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终究会被发现的。而且因为没有能量石的辅助,虫左甚至不能生育子嗣,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无私的。他自己,不就因为这个经历过了一场又一场非人的折磨么?
可是,他竟然自私的认为虫左会生活得很好。或许这样自私的想法,只是想让自己从自责中得到解脱。但是血淋淋的事实击碎了他的美梦,他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虽然他不能弥补以前18年的过失,但他至少可以在今后担负起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甚至不惜答应了切夫十分过分的要求,他也要把虫左留在自己身边,自己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只是他没想到,清醒过来的虫左,竟然有着不输于自己年轻时的偏执和倔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切夫的陪同下,送虫左回到了沃夫的洞穴。但是离开之前,他亲自找到了沃夫,给出了从没有过的严厉警告,甚至拿酋长的身份出来威胁。也会时不时的在切夫的陪伴下,来探视虫左和沃夫相处的情况。虫左的神情虽然还没有恢复以往的清明,但是精神也不错的样子,他才略略放下了心。
谁想到,没几天沃夫竟然又在冬猎中受了伤。沃夫的伤势,明显是罕见的大型野兽造成的。部落的集体冬猎集合了部落里的青壮年,力量十分强大,一般可以对付凶猛的野兽。但是冬猎是捕食为主的,一般也不会去挑衅过于凶猛的野兽。因为要保存足够的实力,度过极冬的严寒和不能预料的兽袭才是最重要的。沃夫的伤势不容小视,加之虫左没有能量石不能辅助伤势的治疗,伤情凶多吉少。
当自己半夜被瓦特的敲门声惊醒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看沃夫受伤后虫左焦虑的神情,虫左是爱上沃夫了吧?不然怎么会在那种难言的伤害之后,还想留在他身边呢?虽然从未有过长时间的相处,科特却可以看出,虫左的心性像极了自己。虽然表面冷淡,却会被点滴的温情收复,内心对感情偏执痴狂。或许这是连虫左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这个世界是绝对不允许二次婚姻的,如果沃夫有个三长两短,虫左该如何是好呢?
科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担忧。沃夫的伤原来是私闯禁地,寻找能量石造成的。有了能量石,沃夫的伤治愈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而且冒着生命危险私闯禁地,不管以前的种种,沃夫一定是深爱着虫左的吧。但是,私闯禁地可是部落里的重罪啊!
“这个就是能量石。和地球上不一样,这个世界的人不分男女,只有我们看上去没有分别的男性。高壮有力,可以变身的是兽身人;矮小一点,不能变身的是非兽人。具体是怎么起源或者进化而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根据你也看过的那本画册猜想,最初似乎是兽与人融合变成了兽身人,而非兽人就是类似地球上一般的男人。最初的非兽人很强壮,可以直接孕育后代。但是经过某次未知的灾难之后,这个星球上出现了极冬,非兽人只有在能量石的帮助下才能繁衍后代。而兽身人在极冬或者其他特殊情况下,也必须依靠能量石才能变身成兽形。非兽人降生时,就携带着能量石。未结成伴侣的兽身人,可以直接利用血亲的能量石,非血亲的能量石是不能共同使用的。有了伴侣之后,兽身人就可以公用没有血缘关系的伴侣的能量石了。仪式之前,大祭师给你的这根绳子,就是用来连接伴侣的,兽身人通过这个就可以共用伴侣的能量石了。但是这也意味着,有了伴侣的兽身人就不能继续共用血亲的能量石了。而禁地的能量石则没有这种血亲和伴侣的限制,在不属于任何一个非兽人之前,是可以随便利用的。但是近年来,非兽人能量石的能量似乎减弱了很多,随之部落里的出生率也降低了。但是每个部落都有严格的制度,限制大家进入禁地,而且禁地中有十分凶猛野兽守护着能量石。所以一般除非必要,是没有人会进入禁地找寻能量石的。”
[那这个?]
“是沃夫从禁地里带回来的。”
[那沃夫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吧?!]
“这个很难说,要由酋长和大祭师共同裁决。”
[那还回去可以么?]
“这个挂在你身上之后,已经是属于你的了。而且不久前,你和沃夫不是也因为这个才发生矛盾的么?”
[才不是!是因为沃夫非要用兽形……]
焦虑中的虫左不觉提高了声线,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啊。]
科特看着虫左脸上难得有孩子做错事般羞愧的表情,感到心里的柔情荡漾。他第一次有了要教导孩子成长的自觉。
“这个可以两个人协商吧。兽形确实可以增加受孕几率的。但是这件事,发生在沃夫给你能量石之前吧?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
[大概吧……我太自以为是了,对这个世界也不是很了解。]
“好好和沃夫谈一谈吧,别人可以隐瞒,但是相伴一生的伴侣的话是很难有秘密的吧。”
[嗯。酋长也知道你……]
“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吧。你和沃夫先休息吧。”
说完科特就让虫左躺在了石床上,跳下石床径直走掉了。今晚虫左获得了太多的新讯息,关于这个世界的,关于能量石的,关于沃夫的,甚至关于自己的……虽然还没理出个清晰的头绪,但是科特的安抚确实让自己的心里不再那么彷徨。
怕再次碰到白狼的伤口,他也不敢靠的太近,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的睡姿。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怎么也睡不着。现在他是不能窝在白狼怀里了,只好抱住了那根没有受伤的大尾巴,才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