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棋微微点头:“伯母,你说。”
白芷松开交握的双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直视着乔乐棋的眼睛:“乔乔,如果与舟真的上了法庭,你这边能不能给他出具谅解书?”
白芷见乔乐棋没有立刻回答,又说:“我知道他的行为,对你的身心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还对你提出这一请求实属残忍。但其实事出有因,与舟本质上并不坏,只是我从小给他的关心就不够,才令他心理在某种程度上有了扭曲,并做出极端行为的,这些错误在我,所以我想尽力弥补。”
乔乐棋很平静地提出质疑:“伯母,你是想为他开脱吗?”
“不是,”白芷摇头,“是真的,我在和与舟的爸爸结婚前,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当时年纪小,也没钱抚养孩子,我就把孩子送到他亲生父亲家里。”
白芷深吸口气儿,继续说道:“后来我结婚了,并生下与舟,陪着与舟长大的同时,激发出的母爱也令我对那个孩子感到愧疚。所以我开始攒钱,也隔三岔五地偷偷去看那孩子,寻思在他需要资金帮扶的情况下,能尽一臂之力。”
白芷顿了顿,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珠:“我以为我做得很隐蔽,但前些日子,与舟的爸爸过生日,我和与舟起了争执,他才忍无可忍地戳穿我这些年的行为,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甚至以为我爱外面的孩子胜过他,所以自高中后就疏远我,甚至疏远这个家,虽然他没说太多,但我知道我一定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白芷说到这儿,眼泪如雨滴般落下。
洞悉真相的乔乐棋完全不惊讶,她从床头柜上扯了两张纸斤递给白芷。
白芷接过,擦拭眼泪后低声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乔乐棋摇头:“没事,所以你想表达的是江与舟是因为没从你这里得到足够的关爱,而造成了人格上的某种缺失?”
白芷点头:“你和他认识多年,对他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应该知道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乔乐棋抿抿唇,没说话。
她之前的揣测又成真了。
江与舟果真早就知道了周逢时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的事情。
所以从江与舟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乐乐,接近她的那刻起,她就掉入了江与舟的陷阱。
江与舟恨周逢时的存在,所以设置计谋陷阱,想把她与周逢时一网打尽。
那江与舟对她释放出的善意,也都是虚假的伪装吧。
乔乐棋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有某种东西碎裂了一般,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崩溃,但她很快又调整过来。
白芷看着乔乐棋陷入沉默不做表态,心头有些焦急:“乔乔,我和你说这些,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失败的母亲,想亡羊补牢的为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你同意或不同意,都是你的选择,但若你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乔乐棋浅浅呼吸一口:“伯母,你愿意把你藏了多年的秘密告知我,我很意外,但也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不过听完你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比较好奇。”
“你说。”
“你会与被你遗弃的孩子相认吗?”
白芷被乔乐棋的话问住了。
沉默半晌,最终摇头:“应该不会了,那孩子目前的生活很稳定,也过得不错,而与舟和乐乐这边,需要我更多的关注,维持现状是更好的……”
“理解,”乔乐棋打断白芷,“我和那个被你遗弃的孩子,应该属于同龄人,如果我是他,在得知生母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在我更需要母亲的陪伴的时候出现,而是在我自立自强的时候冒出来,还带着一个排斥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搅和我宁静的生活,那我只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白芷的脸色因乔乐棋的这番话,变得有些难堪,但乔乐棋仍继续说道:“所以伯母,既然决定和你非婚生的孩子划清界限,那就请你坚持到底。别在以后的生活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又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白芷一门心思牵挂着江与舟,但也听出了乔乐棋语气里的不满。
白芷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惶恐不安看着乔乐棋:“乔乔,与舟是不是和你提过这件事?或者说,他甚至告诉过你,那个人是谁?”
“当然没有,我曾经也以为江与舟对我足够坦诚,但从他在乐乐的身世上撒谎一事,就不难看出他对我从没交心。我只是觉得你把你非婚生的孩子当成了一个可以舍弃的垃圾,甚至是人生的一个污点,所以你隐瞒一切,想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至于你攒钱和偷偷去看望他的行为,更多的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出于一种自我慰藉,用以掩盖甚至是麻痹你生而不养的事实。”
乔乐棋顿了顿,继续不留情面地输出:“所以倒不如永不相认,免得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乔乐棋说着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说:“至于会不会给江与舟出具谅解书,现在谈论这些还太早。等案子有进展再说吧,但我大概率是不会的,毕竟不仅是我差点被掏空心脏,周逢时为了救我,也是九死一生。”
乔乐棋说完把门打开:“那我先走了,你先休息吧,得尽快把身体和心理状态调整到最佳,照顾病人也不是轻松活。”
乔乐棋说完关门离开,乘电梯下楼时,她全程做着深呼吸,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但是当进到车里,看到周逢时,她心里突然好难过。
明明他那么善良那么温暖,但他好像没得到应有的正能量的对待。
就连她,对他攻城掠地,都是抱着不怀好意的目的。
周逢时看出乔乐棋的情绪不是很好,温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在表情管理更失控前,直接俯身抱住他:“对不起……”
周逢时的手,回搂乔乐棋的腰背:“对不起我什么?”
乔乐棋的脸埋在周逢时的肩窝里:“很多很多。”
“是又要离开我吗?”
乔乐棋摇头:“不是。”
“那就好,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所有的对不起,都会成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