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暨白以后,看时间我的午休回血计划也彻底泡汤了。
电话响起。
一个熟悉的名字。
若把这些年平均算下来,这个名字出现在我手机的频率应该排在第一位。
从初中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我接过他无数通电话,大到打架被砍让我帮忙报警,小到游戏账号被封要我把自己的账号给他用。
但我从没像今天这样,不希望来电话的人是他。
因为他是沈鹤青的儿子。
尽管他以前也是,一直都是,但有些问题,此刻来得格外尖锐。
我甚至划动接听时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仍然竭力保持自然。
“干嘛呢?出来下午茶啊?”电话那头熟悉的桀骜不羁的声音。
“好,位置发过来。”
即使装作再不动声色,也依旧掩盖不了彼此的一反常态。
因为我们之间太熟悉了。
熟悉到说事从不用选特定的地方,发信息多打一个标点符号都觉得血亏。
而此刻我们正面对面坐在一家商务咖啡馆靠窗的角落。
隔壁有个乙方在和甲方谈方案,身后那桌是一对相亲的青年。
“喝点什么?”沈矜始终是比我松弛,他很绅士地开口,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若不是放到这么刻意的环境里,好像一切都如平常的样子。
“威士忌,有吗?”我故意刁难。
下午的咖啡馆,又不是凌晨的酒吧,怎么可能卖威士忌。
“Hello”,他挥手叫来了咖啡师。
一个年轻小伙子很快就站在了我们桌边。
圆脸,简单的短发,工作服上,真皮扣带和金属铆眼质感极好,很专业的干练。
“爱尔兰咖啡,不加黄糖咖啡液和咸奶油。”沈矜开口。
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错愕看向沈矜,“您的意思是……”
“只要威士忌。”沈矜抢先肯定了他的疑问,并补充一句,“可以补差价。”
呵,这波操作我实属没想到。
如何在一家咖啡馆买酒,今天算是学到了。
他还是一惯地潇洒不羁,翘着二郎腿,盯着手里刚开局不久的游戏,依然没空正眼看我。
很快我便如愿获得一杯纯饮威士忌。
我拿起来一口闷了下去,厚重的烟熏泥煤香味充斥鼻腔。
抬头看向打游戏的男人,“能再来一杯吗?”
他从游戏中抽出一秒钟,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空杯子,然后愣住,皱眉,“你这人不讲究啊江梨,天还没黑就开始当酒鬼,想喝等会儿哥带你去酒吧,这儿的破酒有什么好喝的,”
唠叨归唠叨,他还是随手示意了下服务员,“再来一杯”。
“你找我想说什么?趁我清醒,赶紧问,一会儿喝多了,话就不保真了。”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矜倒也坦荡,他又瞥了我一眼,眼神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话说有时候他身上真的有沈暨白的影子。
只是他比沈暨白更会用骄傲不羁掩饰内心一些认真的东西。
沈暨白更坦荡,同样也更狠戾。
半天,沈矜终于结束了游戏,他放下手机,“我爸那边的人全都消停了,宋亦心准备的黑料没发出去,我二姑也不急着弄死你了,大家都在说我哥已经表态同意娶宋亦心了,这事谁说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说,江梨,告诉我是真的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能说这是我和沈暨白的一场戏吗?
若告诉他实情,无异于告诉沈矜,我和沈暨白给你爸设了个陷阱,正等着他往火坑里跳呢!
何其残忍,让他在朋友和血肉至亲间选择正义。
若他选择了站在沈鹤青那边,将这一切告诉他爸,那么我和沈暨白之前设好的棋局,则满盘皆输。
第二杯酒很快来了。
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我甚至没给杯子碰到桌面的机会,再次一口入喉。
灼烧感在胃里翻腾,眼睛竟然也跟着有些朦胧。
我一字一顿,
“是,假,的。”
他眼神里有一丝犀利闪过,只是不易觉察的一瞬间。
我站起身,严重睡眠不足上加上两杯四十几度的酒精,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甚至开始恍惚。
“我说完了,”我看着沈矜,惊讶于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能笑得出来,并且发自内心,”谎言一旦开了头,以后就再也说不了实话了,我不想那样”。
随意地拎着包带,兴奋的大脑让我拿着它不停地在手里晃来晃去,我扯了扯裙摆,准备往咖啡馆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对沈矜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跟你说谎,永远都不会。”
孟司机正在门口等我。
“江小姐,你喝酒了?”他问。
“喝了一点,没关系,回家吧。”
我表面佯装淡定,内心却如同此刻的脑袋一一样,天旋地转,慌得一批。
这要是被沈暨白知道,我下午出来喝了顿酒还跟敌方摊了牌,他会不会给我五马分尸?
从我有记忆以来,沈矜就一直在我生活里。
我闯的十次祸里至少九次有他助攻,剩下的那一次则是他远程射门进球后硬拉着我庆功。
他总能想出不重样的花招恶搞我。
但即使有一天他彻底站到他沈鹤青那边,我们从此形同陌路,我也绝不会是率先举起枪的那个人。
自认为大义凛然,但我仍没敢打电话给沈暨白坦白自己的做所作为。
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命运总会有它自己的安排。
第二天命运就出现了新的进展。
在停工了三天以后,剧组找到了新场地,大家又可以开工了!
这个效率真的解了工作室的燃眉之急,算是把这次风波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副导演把新场地位置发在我手机上。
我盯着手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