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欲》 第1章 那么多年(上) 我是个废柴富二代,在国外读了五年书四年半都在开party。回国接风宴上脑子抽筋,突然喜欢上认识了8年大我8岁的京圈大佬。 湿身、比基尼、透明睡衣各路招式我试了个遍,大佬的反应像个gay。 后来我爸公司出了事,所有人竟都不惊讶,原来圈内半年前都听到风声了,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大傻子。 怪不得他不要我,北京城里抢着想嫁他的千金数都数不过来。 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当天半夜我去冰箱里找酒浇愁,一转身实打实撞进了大佬怀里,他反身把我抵在墙角亲下来...... “没关系,以后我养你,保证比你爸出手大方。” ———————————————— 刚回国那会儿我死都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沈暨白。 我,一个昼伏夜出的酒囊饭袋; 他,日理万机的上市公司总裁。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何况我俩还差了8岁认识了8年,8年期间,我们的关系简直单纯到比没开封的纯净水都纯,连交集都少的可怜,更不用说擦出什么火花了。 那时候我14岁,国内读初中;他22岁,英国读研。 我从小没妈,当时我爸的生意正处于急速上升期,天天满世界追着风口跑,留我和保姆在家除了吃饭相顾无言。 后来一次偶然,保姆需要请假一周,我爸不放心家政公司临时请来的陌生代班,于是把我送到了隔壁沈暨白家暂住。 我像行李一样被打包寄存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虽然早已习惯了没有亲人围坐、其乐融融家庭氛围,但初来乍到,内心仍然忐忑无比、孤苦无依。 偌大的客厅,隐隐而来的香薰淡雅悠长。屋里随处都是女主人精心打理过痕迹,茶几上摆放着几株正处于盛放期的玫瑰,甚至花瓣上还带着水珠,随处充斥着娇艳欲滴的热烈。 同样的房子,连户型都一样,这里却比我那个冷清空旷的家温馨太多。 林阿姨笑意盈盈地迎面走来,轻轻地把我拥进怀里, 她说,“你好啊江梨”。 那一刻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她身上的气息清凛温柔,带着淡淡的馨香,衣服轻轻拂过我鼻尖的那一刻,我竟然在这不经意间,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温柔,恐惧感在逐渐消失,这种似曾相识又难以言喻的感觉,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母爱? 如果我妈还在,是不是每天都能拥有这样的神奇体验?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 我微微仰头,怯生生的目光,恰巧与楼梯上那俯视而立的清冷身影不期而遇。 阳光犹如金色的织锦,透过数米高的落地玻璃,大片地洒落在楼梯上,斑驳的光影跳跃在他额前微卷的黑棕色发丝间。 他鼻梁高挺,身形修长,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少年,眼眸狭长而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 而眼神中透出的那一抹桀骜不羁,又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慵懒和疏离,在柔软的居家服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干净。 少年的清澈,他完美演绎。 “江梨,这是你暨白哥哥,他现在正在放暑假,再过几天就要回英国去啦!”沈暨白的爸爸——沈叔叔,笑容和煦地在沈暨白之前先迎过来,“你哥是个学霸,功课很厉害的,如果你有搞不懂的课业,可要抓紧让他帮你辅导咯!” 和沈暨白目光触碰那一刻,我慌乱地垂了脑袋。 他明媚到刺眼,刺痛着我这个正处于敏感青春期并且长期亲情缺失的孩子。 8岁的年龄差在这个时期似乎格外明显。 沈暨白,少年身上已经褪去了稚嫩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成熟的影子。他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深沉的睿智,仿佛能看穿人心,但又仿佛冷冽地在说“生人勿近”。 而我,还是被困在九年义务教育桎梏中的叛逆期少女,每天被老师们谆谆告诫:“禁止早恋。” 初到沈暨白家的那几天,我几乎是提心吊胆地度过的。每次听到他的脚步声,便会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生怕和他面对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我渐渐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沈暨白并不在意家里多了个人存在,他甚至都懒得正眼看我一眼。 就这样,我们两人像是两条平行线,连续一周的时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考试前一天。 晚上九点半,一道老师强调又强调的“划重点”大题,把我搞到焦头烂额。 解题思路看了八百遍,看不懂一点。 “算了算了老娘不管了”!我不耐烦地把卷子扔到一边,一个高跳到床上。 但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果明天真的考这个题型,那岂不亏大了!?” 我又不甘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学渣也有上进的烦恼。 反复折腾了五六遍,头发都快抓掉了,沈叔叔那天慈眉善目的“谆谆介绍”又浮现我面前。 他说,“你哥可是个学霸……” 终于拿起手机,打开沈暨白的微信对话框。 “哥......你能不能帮我讲讲......” 诶,从不跟他讲话,突然叫哥,会不会太突兀? 删掉。 “沈暨白,有道题我不会......” 等等,上来就叫全名,会不会太不礼貌? 又删掉。 “在吗?” 这种废话文学还是别发了。 “你忙吗?” 好像搭讪,又又又删掉。 就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反复输入了几个版本之后,手机上突然来了条信息。 伴随着信息提示音,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沈暨白发来的 “?” 我故作淡定,“嗯?咋啦?” 他言简意赅,“对方正在输入”。 淦,他大半夜盯着和我的对话框干嘛! 不过也正好,我索性摊牌,“有道题不会。” “拿来”。 我紧握着手中的试卷,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匆匆地飞奔下楼梯。 刚在门口站稳,手还没敲到门板,沈暨白的房门便从里面未卜先知般先打开。 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我面前,以绝对碾压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仰头,他真的好高。 “你会吗?初中代数。”我小心翼翼地把卷子递到他面前。 他垂眸扫了一眼题, “会,进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认识了冷漠外表下的另一个沈暨白,他讲题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哑但又莫名温柔。 很快,我就被他的知识储备量之大和情绪之稳定所征服。 无论我之前的知识点有多少漏洞,他都能敏锐地发现并且不动声色地一一从头讲起,耐心又淡定。 一点也不像补习班老师面对学渣的我时,那么大惊小怪。 也不像我们数学老师平时,讲第二遍就原地爆炸。 在他好听的声音讲解下,我竟然彻底搞懂了这道难度超出我知识领域的题。 我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 “别担心,明天只要正常发挥,你还是有希望......及格的。” 他侧过脸看我,安慰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后他继续伏身看下一道题,“我给你把这张卷子里划重点的大题都讲一遍吧,你们老师说的没错,这几道考试遇见的几率确实比较高。” 他的书桌很大,上面有笔记本电脑和很多书,有的书里夹着书签,一看就是最近常被翻阅。 此刻他正把它们慢慢堆到一边,以便让出更大的空间让我可以坐得离他近一点。 “看得见吗?”他一边列公式一边问,没抬头。 “奥,可以。”我慌不迭地回答。 温柔又认真的男人,连鼻子上的小痣都显得性感又迷人。 而他的帅脸在14岁时我的关注点里,只是转瞬即逝。 面对即将大兵压境的考试,14岁的少年满脑子装的全都是奇怪的幻想:为什么不让沈暨白来当我们数学老师呢?如果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经常旷课了!对了明天能不能让他替我考试? 当然这只是幻想。 不过经历这次补习,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自然很多,至少不再刻意躲着他走了。 但毕竟也差着年纪,除了偶尔会再给我辅导功课外,大多时候,他都处于隐身状态。 沈暨白在家里,还真是没什么存在感。 那个星期之后,我家保姆回归,沈暨白也开学回去了英国。 但我仍总爱往他家跑。 不为别的,只为——蹭母爱。 虽然沈暨白冷冷的不好玩,但我在他妈妈林阿姨那儿,算是尝到了母爱的甜头。 林阿姨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她那双眼睛,总会让我想起背的语文范文里那些对母亲的描写。 坚定、温暖、默许、鼓励。 就连说话向来都软软的不急不躁,许是儿子长年不在家的缘故,也许是我们投缘,从那个假期以后,就一直把我当女儿一样养着。 接下来一连几年,家长会都是她给我去开,青春期不同size的内衣都是她给我买,我爸照顾不到的她都能提前想到。 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以为她是我亲妈,虽然我知道这对沈暨白他爸不公平,但愣是腹黑地不解释不反驳。 直到又一个假期,我在学校补课时,忘了带复习资料,想着昨晚是住在林阿姨家来着,就打电话问她的司机能不能给我送过来。 “好的梨梨,你别急啊,阿姨这就让人给你送去。” 电话那头林阿姨一如既往地好脾气。 我担心司机找不到教室,便趁课间跑到教学楼之间的连廊里张望,从这个角度,能一览无余地看清校门口的一切。 那辆我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地驶入校园,如一位久经世事的智者,稳扎稳打地停在了一旁。车门轻轻打开,带着一种低调的优雅,一双修长的腿,穿着深色风衣也掩盖不住的风华,缓缓迈出。 他从容地下车,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那白皙如玉的五官,仍旧在我的视线中清晰可辨。 气质既高贵又清冷,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是沈暨白! 第2章 那么多年(下) 一年没见,他仿佛又内敛了好多,愈发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气息。 周围,校园的风轻轻拂过,吹动了少女们飘逸的裙摆,路过的很多女同学,都不经意间纷纷侧目看他。 我拔腿就往楼下冲去。 在课间熙熙攘攘的走廊上,穿梭在涌动的人群中,努力地在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间,搜寻那个久违的身影。 “哥!你回来啦!” 楼梯间,我气喘吁吁地登上几级台阶,站在比他略高的地方,与他目光相对。 这样的站位,正好缩短了我们身高上的差距。 他嘴角微扬,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嗯,刚回来就听说某人把脑子落家里了。” 沈暨白伸出手,将一个沉甸甸的资料袋递到我手中。 “嘿......谢谢哥......”我满脸通红,声音依然带着喘,刚才跑太急了。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好好上课。”他微微侧目看了眼楼梯,淡然地示意我上楼。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然后抬起头,冲他微笑,“好的,哥,回头见!” 踩着铃声飞速往教室奔去。 说心里话,单讲沈暨白回来这件事,并不值得激动,但一想到晚上可以去林阿姨家蹭“接风宴大餐”,就立马相当开心了。 我异常热衷于一大家子人凑在一张大圆桌前的那种传统家宴的热闹氛围。 这边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响,一抬头发现课桌前围满了补习班同学——全是女生! “江梨,今天楼道里那个男人是谁?” “和你什么关系?” “他好帅啊!” “你俩不会是......吧?” “你早恋了江梨?” “他看起来是个有钱人诶。” “不你会被包养了吧!” 眼见着问题越来越离谱,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 “他!是我哥啊!亲哥!” “你不是单亲吗?哪来的亲哥?”同桌发出灵魂拷问。 “谁说我单亲了,咱俩一个学校你还不知道?每次家长会都是我妈来开,没看见吗!” 众所周知,一个谎言的后续,往往就是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一听是亲哥,女生们纷纷开始“饿狼扑食”般地向我索要“亲哥”的微信,并为此疯狂讨好我。就连我最头疼的数学作业,学霸同桌二话不说都帮我包办了! 多方权衡利弊之后,我最终觉得还是数学作业的正确率>沈暨白的清白。 于是我撂下一句话,“你......你们各凭本事吧我不包售后!”,然后慷慨地把沈暨白的微信推给了包括同桌在内对我价值斐然的几个女生。 为了防止谎言被戳穿,我思虑周全地又给沈暨白发了条串供信息: “哥,我有几个同学加你,你通过一下,一定要通过啊求求了!给你挑的都是形象好学习好的,指不定里面就有个养成系女友呢!嘿嘿~” “切记,他们问起来,你一定要说你是我亲哥,咱俩一个妈生的,别穿帮了!” 已读不回。 沈家大宅今晚的接风宴很盛大,来了好多沈叔叔的商业伙伴,纵然这么隆重的场合,林阿姨还是让我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一边应酬着,一边帮我剥虾。 随着在沈家混吃混喝年头的增长,我的地位也日渐水涨船高,有时候甚至觉得沈暨白回来倒像是个外人,而我才是这家真正的孩子。 席间有人谈论着要给沈暨白介绍某个财团的千金,我手一抖差点把刚到嘴边的虾扔地上。 想起那一摞一摞的数学卷子和同桌的黑眼圈,我一咬牙,掏出手机,在饭桌上偷偷给沈暨白发了条信息: “大哥你能不能晚点再谈?如果非要谈恋爱,别发朋友圈啊!起码这个假期别发,让我同桌看到,我就死定了!” 然后冲他挤眉弄眼,提醒他看手机。 我正好坐在他斜对面的位置,他只需要稍微抬头,便能看见我的脸。 他大概是不想理我的,但又实在无法无视我着急到扭曲的表情,只能淡定垂眸,点开了信息。 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没回复,也没看我一眼,嘴角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才不管,没拒绝就代表同意! 随着补习班课程的结束,那个假期后续的故事,也随着夏天的风,渐渐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青春期懵懂的一时兴起,大都会随着时间无疾而终。 那时的我眼里,根本没有男女情愫,至于为什么希望沈暨白是我亲哥,因为如果那样,林阿姨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妈了。 年少又快乐的我,以为林阿姨慷慨的母爱可以永远蹭下去。 但一场车祸让一切戛然而止。 我至死都会记得那天。 那个稀疏平常的傍晚,放学回来正好碰见沈家大宅门口堵满了人,我透过缝隙,隐约看到人群中间被簇拥着上了一台商务车的那个高挑出众的身影是沈暨白,他带着墨镜,车窗颜色太深我看不清他表情。 不年不节,他咋回国了?沈宅大门紧锁,我站在门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磨蹭半晌,只好无趣地回了家,保姆告诉我,林阿姨走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林阿姨的生命。 也断了我余生对母爱全部的念想。 我爸匆匆赶回来,把还处于恍惚中的我交给保姆,便前去吊唁,并没有带我一起。 长年在外的沈暨白和我爸都不知道林阿姨于我而言的意义——世界上没有比她更亲的人了! 她甚至亲过我爸! 大人们去走他们觉得体面和心安的流程,而我却死活没有勇气去见她最后一面,周遭充斥着害怕和恐慌,她平时那么温柔,最后却对我这么残忍。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一刻,生命中有一道裂痕悄然炸开。 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面前,人体的脆弱与坚韧并存。它先将我推向麻木的深渊,让我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周身无感,意识却清醒得如同被寒风刺骨的刀刃划过。 然而,那痛楚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让我得以在短暂的安宁中喘息。 人体保护机制下产生的麻药终究有失效那天,随后的几个月里,我无数次被梦魇缠绕。 梦中兵荒马乱,醒来便是无法呼吸的悲痛。 它让我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 因为每天放学时,路过那沈家大宅的门口,我的心就如同被刀刃切割,连刀锋的走向都清晰无遗。 我主动跟我爸提出留学,去了美国。 而沈暨白回国了。 林阿姨走后沈叔叔整个人颓了很久还是无法走出来,最后他去了新西兰疗养,沈家祖上的庞大家业不能无人继承。 就这样我和沈暨白继续只有假期里,才能在一个城市遇见。 我在渐渐长大,伤痛也在渐渐愈合。 在美国过了18岁生日,没有盛大的成人礼,凌晨12点卡点,我收到了沈暨白发来的超大红包,金额震惊我这个富二代。 醉眼朦胧中我翻看着我们过往的聊天记录,蓦然发现留学这些年,只要逢年过节,他作为哥哥会很称职地无时差给我发来红包。 但除此之外,我却很少会想起他。 为了淡化掉林阿姨的伤疤,这些年我刻意不去触碰所有能勾起回忆的人。 但那晚我把沈暨白星标置顶了,备注:亲哥。 那些汹涌的记忆,如果努力了很久还是忘不掉,就让它尽情吞噬我吧。 我爸要求我每年必须回国一次。 其实家里没啥可看的,我硬着头皮回来,也无非是和初中时候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老同学彻夜轰趴,这其中有个叫沈矜的,是沈暨白的表弟,他二叔的儿子,和我一样,也是学渣一枚。 我俩是圈子里最铁的卧龙凤雏,凑一起就没干过正事。 记得有个假期,他跟我说沈暨白最近正被家里安排相亲,对方是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叫宋亦心。 我心想关我屁事,来继续喝酒。 然后沈矜喝得烂醉如泥,我搬不动,大着舌头打电话给我们共同的朋友林兮救援。 不知道为啥越火的酒吧越喜欢开在巷子里,我担心林兮找不到,就坐在酒吧门口深夜的秋风里,边醒酒边等她来。 路过几个醉酒的男人。 “妹妹跟哥走吧?哥哥会让你舒服的……”他们几乎是扯着嗓子,向我发出歇斯底里的调戏。 我,好歹也是漂亮国蹦了五年迪的亚洲浪里小白龙,啥场面没见过,他们这种的杀伤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花园宝宝在跟我说“嘛卡巴卡” 隔着马路,我扬扬眉冲他们竖了个中指。 耀眼的车大灯从前方晃来,在我还没来得及收起中指的时候。 车灯熄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辆幻影上下来,宽肩窄腰,即使隔着剪裁考究的西装,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对方腰腹线条的硬朗,和那与生俱来的优雅矜贵。 他的衬衣扣子解到恰到好处的第二颗,眼神冷漠,清逸如画,向我大步走来。 “……沈暨白……你咋来了?林兮呢?” 我站起来,醉眼朦胧,摇摇晃晃。 “林兮也喝多了来不了,她打电话让我来的,你们几个天天除了喝酒就没点正事可做吗?上车”。 他边说边径直路过我,进去找沈矜了。 看得出来,对我们这些醉鬼,他有些不耐烦。 沈矜被扛上车,一路醉话连篇。 在酒精的刺激下,兴奋神经还在蹦迪,我才不管沈暨白脸多臭,只顾在他副驾上一边回头拍视频一边乐得发癫。 至少这条视频发到群里,我的酒量比沈矜好那么一点点这个事可以在圈子里吹一阵子了。 他只是余光扫了下我,皱眉,声音冷冽,“安全带”。 “奥奥奥,”我一边回着群里大家调侃沈矜的消息,一遍潦草地试图把安全带扣到身上,酒后失焦的眼神让我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开着车的沈暨白伸出胳膊一把扯过安全带,把卡扣按进了卡槽里。 他全程没正眼看我。 然后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酒劲发作昏睡在沈暨白的车上的,等我醒来,已经是后半夜,我身上盖着一件软软的羊毛毯子,花色和手感像极了当初林阿姨沙发上的那条。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毯子闭眼继续昏睡。 梦里林阿姨抱着我,她说孩子别怕,沈家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我喊着林阿姨,哭得稀里哗啦。 第3章 介不介意 如今我踏上了归国的旅程,大学最后两年,我爸很突然地将我转回了国内读。 那些早年间的痛楚与伤痕,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被抚平大半。 漂亮国混迹这些年,我虽然不务正业,天天和狐朋狗友们混迹于轰趴与蹦迪的喧嚣之中,实则也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我内心变得强大很多。 我不再耿耿于怀亲情的缺失,也不再奢求在别人身上找寻母爱的影子。 我爸有钱又慷慨,这些年从没亏待过我,既然他愿意给我富足安逸的生活,那我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当下?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抽风给我转回国内上学,我猜他大概是怕我女大不中留,万一找了个小老外定居在美国,将来没人给他养老吧。 行李箱转盘处,人群熙熙攘攘。 “亲哥”来信息:“我在国际到达等你”。 果然我拖着大箱子一出机场,便看见了他那张仿佛永远不会泯于众人的脸。 他迈着长腿向我走来,周身透着只有长期运动的人才能锻造出的那种稳健和力量,宽肩窄腰,走路时竟莫名有些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是我在美国太久没见过东方帅哥了吗?看着他向我走来,竟然内心悸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刚开完会还是为了表示久别重逢的郑重,哥们儿今天穿了一身很考究的衬衣和商务西装。 一丝不苟的剪裁一看就是量身定制,完美贴合着他的身材线条,白皙的衬衣和暗色西装两者交叠,在机场高峰时段的行色匆匆里,走过来的时候仿佛命运般笃定。 又是一年多没见,他原本就很内敛的气质,多了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算起来沈暨白接手集团也有些年了,现在正经算是国内一知名集团总裁,无论从年龄还是阅历、财力、社会经验上看,都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看不透人家也太正常不过。 而说来也怪,站在他身边我却感觉不到丝毫距离感和被忽视的挫败,甚至连久未谋面的那种轻微拘谨都没有。 他对我脾气超好,温柔和教养仿佛刻在骨子里。 真不愧是林阿姨的儿子。 从初中暑假给我辅导作业时便是,无论我错再多题,他都始终温和耐心,保持着一贯的从容,没有过丝毫急躁;即使有时讲过的题我一错再错,他也顶多皱皱眉,但很快又会无奈般妥协,“江梨,再好好想一想”。 也是那段时间在他的指导下,我开始学着面对一些事的时候,独立思考而不是一股脑地逃避。 回忆穿回现在,机场,他的司机热情地跑过来,接过我的行李车。 这不是沈暨白第一次给我接机,许是习惯了我每次放假回来走机场时都一副花枝招展的浮夸行头,见我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卫衣,款式本分保守,脸上素到不能再素,他面露些许惊讶, “飞机上没休息好?”他低声问。 “没啊我睡了一路。”我满不在乎边走边答,为了证明自己元气满满,甚至还蹦跶了两下,“哥,我只是想落地先去看看林阿姨”。 他怔了一下,毕竟这些年假期回国很多次,我从没主动提过跟他要给林阿姨扫墓。 半晌,他说,“好”。 车停至墓地,那块熟悉的碑文上,轻描淡写讲述着林阿姨的一生。 这些年,我偷偷一个人来摸过它无数遍。 我站在那座安静的墓碑前,以几乎无声的语调,细水长流地倾诉着这些年心底积压的思念与恐惧。它们像久积的尘埃,被我轻轻一拂,便纷纷扬扬地洒落。 然而,当我完成最后的鞠躬,缓缓起身时那一瞬间,眼眶中压抑已久的眼泪还是汹涌而出,无法自控。 那些泪水,带着灼热的温度,犹如我内心的赤诚,炽热而真挚。 林阿姨,那个曾经嚷嚷着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孩子,说她长大后会伺候你孝顺你的孩子,如今真的长大了。 谢谢你,曾给过她生命中的全部希望,虽然后来你离开了,但你照亮过她。 沈暨白始终默默站在一旁,朦胧的视线里,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回去路上,他蓦然开口,“抱歉,我当年在家时间太少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装作无所谓地大笑,“哈哈,你没错,是我自己不够勇敢,才错过了送林阿姨最后一程......其实葬礼结束后你回英国那段时间,我经常放学后就去你家门口坐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但总爱那么待着,你说是不是有病......” 我试图维持脸上的夸张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眼角已经开始泛红。 他轻轻叹气,柔声,“那这次,我们不回去那个伤心地了。” 这些年,我们两家都早搬出了市中心那片老宅,老宅的地价,已经涨出了天际,但因为那是沈家的祖宅,已经传承了几代人,所以市面上无论有人出价多少,沈暨白都不会卖掉它,现在只是完好闲置着,定期有人打理。 下了车,眼前是位于郊区半山的一处独栋别墅,不规则的多层设计,让整个建筑充满了现代感,一看就出自知名大设计师之手。别墅位置则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镶嵌在一片精心修剪的山林间,前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和花园,远远看去显得隐秘而高贵。 接下来我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真搞不懂我爸,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国,结果他又出国了。 人在国外,还担心我和狐朋狗友们鬼混惹乱子,就直接安排了沈暨白监督我。 搞笑,沈暨白脾气这么好,肯定不会管我的……吧? 我和沈暨白一进别墅大门,沈矜、林兮等等已经恭候多时的飞禽走兽们,就一窝蜂拥了过来。 “我的梨梨!你终于回来啦!这次终于不走啦!明天开始,让我们一起向全北京城的单身帅哥们吹响冲锋的号角!”林兮激动地搂着我的脖子差点给我掐死。 我们嗷嗷乱叫,又蹦又跳地庆祝蹦迪小分队再次全员聚齐,全然不顾格格不入的沈暨白还在身后。 厨房里,主厨和佣人们在忙碌着晚餐,厨具碰撞和食物烹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边林兮在叽叽喳喳讲着圈子里这一年间我错失的八卦,一切充满了久违的烟火气。 晚餐在二楼私人会客厅开席。 郊区半山上的高层别墅,视野当然要配得上这这儿的房价,落地窗外的远方,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都市灯光,屋内壁炉燃得正旺。 我的朋友们大都和我一样,还在上大学,大家脑子里还没有职场里那些所谓上下级的秩序和世俗尊卑,所以席间也并没有人因为沈暨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人物而有所拘束。 我们随意分餐碰杯,拿彼此过往的糗事开着玩笑,偶尔低俗两句,反而让整个饭桌嗨翻了天。 我猜他平时在外面,应该遇不到这种听不到一声恭维,还需要努力打破年龄壁垒的饭局了吧。 久别重逢的话题实在太多,我在热火朝天的空隙里不经意看了一眼沈暨白,才发现他此时已经换了一件随意慵懒的针织开衫,仿佛俨然与这轻松随意的氛围融为一体。 他一边听着我们的“京城夜店圈一手八卦”,一边悠然地喝着的酒。 正当我要收回视线时,他也看向了我。 隔着几个人,他指了指盘子里的牛排,“吃两口,别空腹喝酒。”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晚上光顾着凑热闹了,面前的餐食只动了个甜汤,其他的都完好地摆在那儿。 这个习惯由来已久,从小我就这样,吃饭极其挑剔不说,还经常一着急就吃不下,不开心吃不下,太激动的时候也常常吃不下。 为这事林阿姨也很是苦恼,她发动全家一起为我能好好吃饭而做了无数努力,比如制定了某项离谱家规:全家任何人都不可以以任何理由在饭桌上催促江梨快点吃。 饭桌上又一阵哄笑响起,我愣神的工夫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看着满桌子的菜品,突然发现这些都是我以前爱吃的口味。 窗外突然燃起烟花,一个巨大的绚烂火球把夜空点亮,每一道划破天际的光芒仿佛都触手可及般,就那样近在咫尺地绽放,我隔着玻璃望着这份瑰丽,觉得它点燃了我的眼睛。 “怎么样,好看吧!在国外没见过这么炫的吧!都是今年新款!哥们儿斥巨资给你安排的!” 沈矜邀功般地看着我,少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林兮一边揶揄一边把沈矜推到一边, “快省省吧你,定了一卡车烟花结果填错了时间,人家明天才肯送货,还不是我们这些人开了十来辆车去接回来的!没有我们,你今晚只能给江梨放个寂寞!” 沈矜听罢不甘示弱,开始反驳,俩人相互挤兑着,笑声混成一片,我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窝心。 酒意有些上头,不知道谁打开了沈暨白小客厅里的帝瓦雷音响。 然后这群飞禽走兽像被按了开关键一样上蹿下跳,饭局变成了舞会。 我有些醉,加上长途飞机确实消耗体力,只能窝在沙发里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看他们群魔乱舞。 “沈暨白,我住这里会不会不方便?”我抬眼问不远处的男人。 他正坐在一个单人羊皮椅上,和狂欢的野兽们分明同框却仿佛处于两个世界,他抬头,“你指哪方面不方便?” “你女朋友那方面,她......会不会介意?”我狡黠的眼睛里藏不住一颗八卦的心。 第4章 盛装出席 下一秒他走到我面前突然俯下身,高大的身型瞬间笼罩在头顶,我吓得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竭力逃避他那似乎能把我看穿的深邃眼睛。 他勾起嘴角,低笑,眼尾带着洞悉一切的成熟。 当年的他只是个比我大8岁的干净少年,而如今混迹商界摆弄人心多年,认知世界的围度,早已不是我能企及,所以,他又何尝看不出我这点满是八卦的小心思。 “我没女朋友,你卧室在三楼,去尽快把时差倒过来”。 他说完便回了书房,背影慵懒从容,似乎还带着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但今天他把空间彻底留给了一群不知疲倦的年轻人。 当时对国内情况不算熟悉的我,并不知道知道我爸公司已经在抛售股票了。 后知后觉,其实不止沈暨白,林兮和沈矜他们当时应该都是知道我家状况的。 第二天沈暨白给了我一张无限额的卡,说是我爸给的。 “我爸?突然这么大方了?我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是固定生活费的!”我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暨白,“他不是一直说,要我学着规划理财吗?怎么突然改教育理念了?” 沈暨白一副“受人所托”的模样,“嗯,前提是你得听话,如果惹了乱子我去告诉他,他会随时把卡收回。” “啊啊啊!我听话我听话,只要您别告状,我什么都听您的!”我狗腿般地接过卡,小心翼翼地装进今晚去蹦迪要背的小羊皮包里。 比起国外独自求生的日子,住在沈暨白家的生活简直不要太舒坦。 我昼伏夜出,他作息规律; 我胡吃海花,他视若无睹; 也对,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他有什么可在意的。 偶尔周末家里会有一些经济论坛或者商务宴会,沈暨白也总大大方方地带着我一起参加,不知不觉中还真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每次看他长腿交叠略显慵懒地坐在沙发里和形形色色的各界名流侃侃而谈,我都由衷感叹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从迅速变得这么强大——成熟沉稳深谙人心,同时又智商在线思路犀利。 安逸且快活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好久。 本来以为我可以继续当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废柴富二代,这么一直无忧无虑下去的。 都怪沈矜非搞什么接风宴。 当晚他巨资包下了一家很大的酒吧,邀请了半个城的朋友。 按沈矜的说法,我刚回国人生地不熟,搞派对是混圈子拓人脉的最快方式。 “有必要......搞这么大规模吗?”我支支吾吾,自诩见过世面,依然觉得这太浮夸了。 沈矜翘着二郎腿抱着手机,勉强从游戏中抽出1%的精力看了我一眼,“啧,你现在怎么这么墨迹,我场地都订好了邀请函都发了,按时来行了别废话。” 派对果然盛大,众人皆盛装出席。 林兮勒令我今晚必须拿捏住主角气质,不能让任何小婊子抢了风头,当天拉着我出去挑了一整天的礼服。 最后选了一件裸粉色抹胸长裙,清浅的颜色配上一层淡淡的珠光质感,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收腰开背的款式则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就它了梨梨!”林兮满意地围着我转,“穿着这件,保你今晚十个艳遇打底!” 第5章 什么关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唇微启,盈盈欲滴。尤其是那张略施粉黛、充满原生感的脸,在一群精心装扮、浓妆艳抹的名媛与网红风穿搭中,宛若遗落在人间的公主,清纯而高贵。 我又想起曾经无数次放学后,林阿姨拿着新裙子给我试穿的情景,我一边推辞着让她不要总花这么多钱,一边迫不及待地将裙子往身上套。 那天那套也是一件粉色连衣裙,针织校园风,质感好得要命。 看了眼领口内侧刺绣的logo,大概预估了下这个牌子的价格,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阿姨,你别再给我买了,我衣服够多了,平时上学天天穿校服,买这么多我也穿不完......” 林阿姨笑着,眼神里充满了温柔,还有些许骄傲,“哎呀周末穿不完还有暑假呢,暑假穿不完咱就一天换两套!我们江梨穿这身可真漂亮,来转一圈我看看!” 明明是我在镜子前转圈,却感觉全世界都在围着我转。 她过来搂着我肩膀看向镜子里的少女,“这周末咱娘俩出去逛街,就穿这套了!” 20岁的我站在落地镜前,回过头看着一直在旁边当夸夸团队长的林兮,”好,今晚就这件了。” 酒吧原本用来蹦迪的巨大舞池,此刻被调成了柔和高雅的灯光,乐队在一旁演奏着一支华尔兹舞曲。 少男少女们迫不及待地纷纷翩翩起舞。 沈矜还真是大手笔。 人群中我跟着沈大少爷到处和宾客寒暄,心里却一直在为一件事犯嘀咕。 偷偷瞄了好几次酒吧中间最大的卡座,半封闭设计,正对着舞池中央,远远看去它高出周围的卡座好多,里面的暗红色丝绒沙发和黑色大理石茶几台面,看起来低调奢华。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里面。 其实今晚这种年轻人争相开屏的联谊局,沈暨白大可不来的,不是商业活动,也没有客户要谈,他为啥不干脆拒绝沈矜的邀请呢? 毕竟如果他拒绝,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坐在最佳视角最大的卡座里,带着一群保镖和助理,一起百无聊赖玩手机,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么好的座位给这些人简直是浪费! “发什么愣呢江梨,”沈矜的声音响起,“刚那人跟我要你的微信呢,给不给?” “啊?”我缓过神来,“给......哪个人?” 一晚上见了太多人我压根就记不清谁是谁…… 中美文化还是有差异的,沈矜这些年在国内,跟着他爸早就玩转了各种场合的人际关系,而我在美国那个大农村,平时连看展和滑雪都要飞欧洲,对于今晚这种高强度社交,一时根本适应不了,更别说记住谁是谁了。 我跟沈矜申请,去卡座里缓缓。 沈矜看着我,一脸嫌弃,“真怂,去吧去吧,一会儿哥们儿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穿着珠光裸粉色战袍,走进视野最好的那个卡座。 沈暨白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秒不易觉察的错愕。 让我一度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怀疑是不是哪里走了光。 确认无误,我一屁股坐到沈暨白旁边的沙发里,看着舞池里的翩然跃动的人影,慵懒自恣地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这个卡座,果然坐起来最舒服,这儿的酒,也果然是最好的。 宾客悉数到齐,舞台上的MC突然用一种浮夸的声音开腔,为一场盛大的派对热场。 开场词很通俗也很官方,无非是感谢各位朋友们捧场之类的话。 然后,他开始猝不及防地介绍我的名字。 “everybody让我们一起来欢迎今天的主角——江——梨——千金归来!” 随着最后一个拖长的尾音刚落,全场灯光骤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MC身上,只见他身后的LED大屏上,赫然出现我的照片! 然后,一束大灯开始全场搜索我的身影。 诶妈呀,你弄死我吧沈矜。 MC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而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找个沙发缝钻进去。 慌乱中我抓了个沙发抱枕蒙在头上,只觉得还是挡得不够严实,索性往沈暨白那边挪了挪,把整个身子埋进了他身后。 我拍了拍他后背,“你把腰直一点!” 他倒也配合,稍微往前靠了靠,任凭我猫着腰抱着靠枕,把整个上半身都塞在他背后的沙发里,心里反复默念,“都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紧接着,大屏上开始播放我和沈矜他们过往的一些照片。 ppt制作倒是挺精心,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上了地点和事件,按照时间线,从初中到现在,过往的一幕幕恍若电影般在我面前一一浮现。 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些感动,这货把这些年大家手机里有关我的照片全部搜罗起来,再按时间顺序拼凑、回忆,着实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 但下一秒,画风急转直下。 我终究是高看沈矜了,他这辈子对我就没做过什么人事,今天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随着音乐的曲风从煽情变成搞笑,大屏里的照片风格也从唯美开始变得不可描述......我们平时有在手机里互存丑照的习惯,以此做成表情包发在群里开玩笑.....搞怪的、蓬头垢面的、身材五五分的、三天没洗头的,喝多抽风的,这些,悉数都出现在了大屏上!竟然还有我从不知道的宝藏款! 你大爷! 大庭广众,得亏我内心强大,换个偶像包袱重的姑娘今天得一头撞死在这儿。 本着就近原则,我心想能补救一点是一点,于是一个箭步侧身坐到沈暨白腿上,慌乱中用手挡住了他正看向屏幕的眼睛。 “哥……哥你听我说,别看别看这些东西脏眼睛!” 就在这时,那道一直在寻找我的大灯,不偏不倚地打到了我身上,然后把即时画面瞬间投屏到了舞台。 惊呼声响彻酒吧。 大屏上,我穿着娇滴滴的粉色抹胸,坐在一个西装笔挺到男人腿上,胳膊似乎刚从他肩膀拿下来。男人神情自若,完全没有我那种被镜头突然捕捉的慌乱,他甚至还带着一丝饶有趣味的情绪,淡然地看着我。 他稍微垂眸的高度,正好是我的锁骨和半遮半掩的胸…… 我一个箭步跳到两米开外。 沈矜啊沈矜,你真不愧叫绅衿,你就是个神经! 神经抢了mc的话筒在舞台叫我下去。 “哥,我我我……去杀了他。”我仓皇地索性顺着台阶逃离了沈暨白。 舞池里热闹非凡,和大家一起开香槟、切蛋糕,分蛋糕,跳舞......刚加过微信的人我转身又没对上号,但我依旧笑餍如花落落大方,毕竟比起众目睽睽下坐在沈暨白大腿上的社死,这点尴尬算个屁啊! 话说沈矜这几年在国内真没白混,人缘好得让我瞠目结舌。 这一晚上我跟着他认识了不少富二代圈子的朋友,虽然大都是逢场作戏,但依然乐此不疲互相恭维着,交换着联系方式。 很显然,比起对我热情,很多人实则更关心我和沈暨白的关系。 财经板块的沈氏总裁突然出现在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联谊会,还让一个女人坐在腿上,这可比party本身精彩多了。 拿到这份一手八卦,回去一周的下午茶都不缺话题了。 一个女生冲我微笑举杯,“听说沈总没女朋友的,你们……是在交往吗?” 啊!这可真是错怪我了! 我慌忙摆手,“不不不......你们想多了,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仅仅因为他是沈矜表哥而已......和我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奥,这样啊......“虽然半信半疑,但女生依然很有教养地适可而止。 我谢谢你啊。 接下来的觥筹交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总假装不经意忍不住瞥向沈暨白那边。 几个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女生正结伴举着酒杯要往他卡座里去,但无一例外,都被保镖客气地拦在外面。 带保镖来原来还有拦桃花的作用。 第6章 地下情人 在我们这些小孩中,他真的有种断层般的优越感。 我一个没忍住,端着酒杯朝他走过去。 走近卡座的时候,恰好又遇见两个姑娘在门口磨蹭,保安在和她们解释着什么,音乐声太大我听不清。 我侧身从他们中间径直穿过去,走到沈暨白身边,一屁股坐下。 俩姑娘懵了,像小三看见正主一样悻悻离开。 沈暨白啊沈暨白,虽然我们之间并不来电,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但这个我从小就唾手可得,并且早已是习以为常的男人,在外界看来,竟然需要如此千方百计地制造交集。 我懒洋洋地蜷在丝绒沙发里,偷瞥他近乎完美的侧颜,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巴线条流畅,和初见时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但那种淡然的疏离,依然在。 如此禁欲的一张帅脸,真想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小婊子。 “你干嘛出来玩还带着保镖?”我不满挑眉,“那些姑娘能吃了你?” 沈暨白轻描淡写,“怕麻烦而已。” 我得寸进尺,“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该不是外面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地下情人吧?” 他反问,“哦?你觉得什么样的情人上不了台面,说说。” 我狡黠一笑,“比如说......你喜欢男人! 他朝我伸过胳膊,用手拍了下我的头,“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真无趣。 我指了指刚才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既然你是直的,为什么看见那么漂亮的姑娘像看见仇人一样?” 沈暨白低笑,“如果我有地下情人,你会介意吗?” 我瞪眼,“我?我!我介意个屁啊我对你又没有任何杂念!你有十个情人我都不管!” 沈暨白扬眉,“对啊,所以刚才的漂亮姑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无话可说,还是被他绕回来了。 原本想着吃沈暨白的瓜,结果他的瓜没吃成,下一秒却有人吃瓜吃到了我头上。 沙发后面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已然醉醺醺。 “诶,景湛,兄弟们都替你觉得可惜,就江梨这腿这胸今天我们算是见了,你说你当初怎么舍得分手的!” 景湛,叶景湛——熟悉的名字,我留学期间的男朋友。 说话的是他身边的朋友,过量的酒精让他的舌头不是很利索。 “哎呀翻篇了翻篇了……”确实是叶景湛的声音,以前,他经常用这个酒后的声音跟我通宵打电话。 这是我今晚第八十次在心里默骂沈矜,沈矜啊沈矜,你真是拿我不当人啊,接风宴连我前男友都请?! 身后传来一阵猥琐的低笑,“景湛,听说江梨从小学舞出身,也算半个科班生了吧,玩起来……那柔韧性……” “啧……实际操作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吧……用久了也就没意思了……”叶景湛的回答,骄傲又逃避。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因为我背对着他们坐在卡座沙发里,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此刻在里面的人,是我。 还有沈暨白…… 每一个字,他都和我一样,听得清晰无遗。 他应该知道的,这不是事实。 因为我有很严重心理疾病。 甚至可以说是精神疾病。 每次和异性有身体接触,都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比恶心和排斥,并且无法继续下去。 医生说要查病因可能需要追溯病人的一些经历,但好巧不巧14岁那年我遇上一场车祸,醒来后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就这样了。 所以我只有14岁以后的记忆,准确地说,我的记忆是从跟着我爸搬到沈家大宅隔壁开始的。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比如沈家全家和我身边的朋友们还有叶景湛。 14岁以前的事,都是听我爸说的,我像无数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路上一帆风顺、十拿九稳,然后平安长大、学习很渣,总体说来并没啥特别之处。 我相信我爸,他虽然忙到缺席了我的成长,但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到这么大也实在不容易,毕竟我一出生我妈就因为大出血离开了这个世界。 记得有一次他喝了很多酒,回家非拉着我让我陪他聊天,他大着舌头咋咋唬唬,一边使劲拍着我肩膀一边嘟囔,“梨梨,虽然你没有妈,但你有爸!你爸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来弥补你,让你过得比任何有妈的孩子都好!你只需要快乐就行,你学习不好,无所谓!哪怕再不成器,你爹我,也一定保你一生无忧! 不得不说我爸还是了解我,“不成器”这仨字,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就在边吃喝玩乐边留学那会儿,我认识了叶景湛,他爸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我俩算是门当户对。 叶景湛和我年龄相仿,异国他乡遇见老乡尤其亲切。 某个聚会结束的晚上,他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了。 后来哥们儿又追了我一年多,正好那时候我在被一群外国小婊子嘲笑性无能,一怒之下就接受了他。 第7章 电光火石 迈出第一步,最是艰难,但我做到了。 牵手、拥抱、接吻我都扛过去了,终究还是在上三垒的时候,功亏一篑。 我单方面不行,不是他的错。 他错愕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可理喻,我披着凌乱的睡衣抱膝蹲在墙角,强忍着生理不适声泪俱下说着“对不起”。 我没办法告诉他,刚才他试图解开我衣服的手,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学期末的时候,叶景湛被家里叫回了国,临走那天,我平静地送他到机场,拥抱,挥手,互道珍重。 并没有想象中的肝肠寸断和难舍难分,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午后耀眼的光线,从匆匆后退的树枝叶片间一闪一闪跳跃着的,晶莹又灵动,亮到迫使我眯起了眼。 恍惚间,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和叶景湛在一起过。 有个声音在不断问我,我爱他吗? 或许于我而言,他更像是一个老朋友,而并非怦然心动的对象,但你若问我,还愿意继续和他在一起吗?那答案也是肯定的。 我只在电影里看过那种男女主眼神拉丝的怦然心动,现实中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更不曾奢望过这样的感情会降临到我头上。 假设有一天我真的遇见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彼此靠近甚至有肌肤之亲,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所以我这样的人,能短暂与一个男人相安一隅,已是足够的幸事。 而正是这种心态,让我面对接下来的种种,才能做到格外宽容。 那天已经是后半夜,林兮不顾时差地用夺命连环call给我从熟睡中吵醒。 “你最好真有事,如果你只是在喝酒玩游戏拿我当靶子那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刚从睡梦中诈尸,愣愣地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抓起电话我以极快的语速先输出一番警告。 然后林兮火急火燎打断了我,“哎呀,快得了吧,你就对付我有能耐,自己特么被绿了这么久一点都不知道?” “啥?”我好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的,那个叶景湛,你男朋友,他绿了你大半年你一点没觉察?” 他回国才不过两个月,怎么可能绿我大半年。 我努力保持淡定,“你听谁说的?” “呵呵”,那边传来林兮不屑的笑,“还用听谁说?那孙子回来以后,但凡是个酒局,就跟人吹牛逼,炫耀他是怎么一边跟你谈着,一边同时周旋着好几个女人,关键是那些女人有的我还认识!我让人把知道名字的都查了一遍,今天发现跟他最久的是一个在读艺术生,人都在一起睡了大半年了!那女的照片我发你手机上了,你自己看看......” 我只觉得脑子像浆糊一样一团糟,“他两个月前一直在美国啊,怎么可能回去睡艺术生?” 林兮无奈地笑了笑,“大姐,你长点心吧,人小姑娘多有觉悟,每个月都去千里送/炮,机票叶景湛全报销,你呢?到底在干嘛啊,你俩怎么个回事?分了没有?” 我把听筒设成公放,然后打开微信,找到和叶景湛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我问他,“在干嘛?” 他回,“要去和朋友们吃饭了,回头说,爱你,宝贝。” 我无力地笑出声,还能怎么办呢?当然选择原谅他啊!人家只是没忍心给你一个郑重的分手通知而已,这么久不让碰,我也该好自为之。 所以那天,我坦然接受了被甩的现实,并且告诉林兮,我们早已经分手了,你别揪着那些姑娘不放。 但时至今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在拿和我的事当众开黄腔,我接受不了! 许是沈暨白的酒太好,我喝得有点猛,被酒精顶得上了头。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子较真的劲儿,我一个高从沙发里跳起来,追着叶景湛走出好远。 直到看见一个穿黑色深v礼服的女孩,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他醉醺醺地回吻她。 女孩甚至浅尝辄止之后,还有些害羞地往后缩了缩肩膀,然后撒娇般推搡他肩膀,“你好重的酒味。”欲拒还迎的模样和脸上浓重的烟熏妆形成强烈反差,不过那并不影响她勾引叶景湛的效果。 下一秒女孩便被推倒在沙发,叶景湛更是释放天性,整个人扑身上去,把她压在怀里,上下其手,吻得如火如荼。 妈呀她好会,怪不得叶景湛宁愿搭上大半年的机票,也要点她去美国服侍。其实我一眼便认出女孩就是当初林兮发给我的照片里,那个知三当三的艺术学院女大学生。 只是此刻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俩人的大尺度互动,无处见缝插针。 激情半晌,还是女孩先发现了我,在叶景湛胡乱啃咬她脖子的时候。 “江梨,欢迎回国”。 她轻推了一下叶景湛,从沙发里微微欠身,娇滴滴地跟我打招呼。 显然她早就认识我这个晚宴的女主角。 叶景湛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呢。 所谓涉世未深,便也不知轻重,此刻女孩正以一副胜利者的傲慢姿态偎在叶景湛怀里,等着看我接下来的反应。 我深感无聊,直接把目光看向叶景湛,“你也来了,叶景湛”。 在我的一贯认知里,人是按家世分等级的,我身边从不缺富家公子哥,公子哥身边也从不缺女朋友,如果他们每换一个女人我就得去浪费时间寒暄一下,那我早累死了。 所以,这个姑娘,并不值得我搭理。 叶景湛不知是否出于心虚或尴尬,一时竟然愣在那儿没接上话,只是蓦然地松开女孩,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 “这么久不见,你脑子里的屎真是一点没见少啊”,我笑意盈盈,开门见山。 “天天搂着下三路的女人想着下半身的事说些下三滥的话,你就不嫌脏吗?不觉得无聊吗?你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题可聊了?”我依然笑意盈盈,犀利质问。 愣了三秒,叶景湛被酒精充斥的大脑,终究是缓慢分析出了我骂得有多难听。 “呵,江梨,你当自己是什么名贵货色吗?你这个样子,就是个脱光了在我面前我都没欲望碰的贱货!” 他突然站起来,歇斯底里,仿佛在发泄着那些年里在我身上得不到释放的所有憋屈和压抑。 “你装什么啊!知道哥当初为什么甩了你吗?哥就是看不惯你这副自视清高又当又立的样子.......” “你这种人,就该用强的,被人十个男人压在身下X就老实了!” “我告诉你,女人有的是,哥不差你这个烂货!” 他的愤怒逐渐开始变得出离理智……声音引来了很多卡座外的人纷纷侧目,试图一探究竟。 眼见情况要走向一个不可控的局面,坐在他身边那些刚才和他一块儿开黄腔的哥们儿,也有些慌了,纷纷赶紧上前试图劝阻叶景湛。 “景湛,差不多行了哈。” “不是什么大事,女人喝多了乱说话你犯得着这么激动嘛!” 大家都清楚,今晚这是我的主场,得罪谁,都不该得罪沈矜请来的人。 但谁都没成想,他们这边光顾着拦住激动的叶景湛了,倒是给另一个拎不清的人钻了空子。 连我自己都没承想,叶景湛的艺术系小三女朋友,突然穿过乱哄哄的人群,直接冲着我上来,以迅雷之势薅住了我的头发,指甲电光火石般火辣辣地划过我的脖子和脸颊。 仿佛视我如死敌,与刚才娇滴滴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之所以无视小三并公然侮辱叶景湛,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好顺理成章让沈矜把这帮人赶出去。 但我哪知道他带的这娘们儿气性这么大?! 始料未及的我有些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被她压制,只能勉强腾出一只手推搡着她胸口以削弱她的蛮力。 我的脖子,火辣辣地疼。 好在就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沈矜及时赶来一脚给她踹开。 然后我隐约看见林兮向饿狼一样朝她扑过去,场面陷入混乱……随即,有液体从我脖子处划下来。 一抹,手上全是血,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耳鸣头晕如海啸般向我袭来。 就在我的小细高跟马上要站不稳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拦腰将我抱起,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之前。 双脚蓦然腾空,恍惚的瞬间,我跌进了一个坚硬有力的怀抱。 模糊的视线里,他垂眸看我,因为太过担心而眉心微蹙,揽在我上臂的大手,甚至抓得我有点疼。 霎那间我委屈地眼圈泛红。 第8章 我喜欢他 沈暨白从早就知道我晕血。 初三那年的暑假我上补习班,有次正上着课,同桌突然流鼻血,我刚想举手报告,却直接头晕耳鸣倒地上了,最后还是流鼻血的同桌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给我喊了报告。 虽然喝了水缓过来些许,但老师仍然坚持打电话给家长,我爸当时在开会,就拜托沈暨白把我接回沈宅。 他来到办公室,和老师简单交接了几句,走向正抱着水杯、云里雾里的我,“能自己走?” “可以”我执拗坚持,虽然脚步踉跄,像踩了棉花。 一路上他不敢碰我,又担心我摔倒,只能小心翼翼地和我保持着随时可以扶住我的距离,仿佛在护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杯,怕它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碎掉。 然后我还是因为两腿一个发软差点扑街,幸亏他即时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轻叹了口气,俯身将我抱起,干脆利落,没带一丝犹豫。 我虚弱的体力在他坚实的手臂里根本没有多少抗争的余地。 “你放下我,我自己会走!”我竭尽浑身最大的力气冲他喊,只感觉头更晕了,“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他面无表情,无视我的反抗,只是匆匆迈着长腿。 今晚,酒吧舞池里,在众人的错愕注目中,他抱着我,迈着平稳的步子,穿过狂欢的人群。 怎么回事?我身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像当年一样挣扎。 “闭眼,深呼吸”。他垂眸,眼睛里有深邃的银河。 我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却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完了,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身后有人在起哄,有人在议论,有人在以夸张的表情好奇旁观。 刚才,我坐他腿上没有排斥感,以为只是惊慌中的意外,现在,我在他怀里路过了整个舞池,微微抬头,便望见他高挺鼻梁上那颗不易察觉的小痣,只希望这段路再长点。 有些情绪的发生,就在不经意的某一秒钟。 “伤口不深,皮外伤,消毒处理完就可以回家了”。 我坐在医院处置室,给沈矜发着信息报平安,来医院这一路上,他给我打了无数遍电话,整个人像吃了炸药,一个劲咒骂叶景湛那些人真的活到头了,竟敢在他的场子动他的人。 “我这边你不用管了,我都处理好了,那娘们儿动手打人肯定是要进去待些日子的,放心吧哈,你只管好好养伤。” 沈矜非要把姑娘弄进去,美其名曰:“为了她好,让她长长记性”,我说算了,林兮不也把人给揍个半死吗?大半夜去警局录口供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玩。 但我估计他多半听不进去。 “你……病好啦?!”对话框里又弹出一条沈矜的信息。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心理问题,毕竟他们刚才都看到了,沈暨白抱着我走出去的场景。 搁平时,哪个男的搂一下我能疯半天。连沈矜这些年和我称兄道弟的日子里,肢体语言上都得小心翼翼,我们太熟悉彼此,偶尔我一个激动主动碰他可以,但他断然不敢主动碰我。 我花痴般边笑着边在对话框里打字,“好没好不知道,我只知道……” “啥?” “我喜欢上你哥了。” “淦!” 隔着屏幕我都能听到沈矜在心里骂得挺难听。 啊!那又能怎么办?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想要疯狂靠近的男人;他让我第一次发现男人这个物种竟然如此美好! 那些电影里的怦然心动,终究照进了现实里。 早发现我喜欢他该多好啊!也不至于被骂性无能这么多年...... “对了对了沈矜!你哥今晚去party是不是为了陪我?” 人真的很奇怪,关于这个一小时前我还在迫切向大家澄清的问题,现在竟然无比想要得到肯定答案。 “你现在人还在医院吗?”沈矜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对啊!你要来看我?” “我不去,你让医生给你开个CT,顺便看看脑子。” 呵呵,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沈暨白缴完费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带着战损妆、抱着和沈矜的对话框咯咯傻笑。 他一定和沈矜一样,以为我的脑子被人打坏了。 第二天,酒吧。 “他摸你了吗?” 林兮是听说我喜欢沈暨白的人里,最淡定的一个。 不像沈矜,他坚定地认为我之所以突然对一个认识了8年的老男人感兴趣,是因为回国后水土不服,加上挨了顿揍,脑子暂时搭错了弦。 “没摸……” 我如实回答林兮。 “那他亲你了?” “也没……” 林兮毫不掩饰笑声中的嘲笑成分,“那能说明个屁啊!你和叶景湛还亲过呢!结果怎么样?关键时候还是不行!” “但……这次感觉不一样……”我狡辩。 第9章 别招惹他 “我的小梨梨啊,姐劝你不要太草率就喜欢一个人,万一是酒后感知神经迟钝给你的错觉呢?回头再跟人家道歉?那可是沈暨白!你当他是小绵羊啊?你闲着没事去招惹他干嘛?”林兮苦口婆心,她向来不相信爱情。 “我……我就不能是认真的吗?”我委屈巴巴。 “大姐,你以为这事是认真就可以的吗?”林兮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以你的经验和他的段位,你的年龄和他的阅历,你......你玩不过他的明白吗?” 我们几乎同时轻叹了口气。 林兮看着一脸惆怅的我,语气软了下来,“你了解他家的情况吗?他以前都有个未婚妻你知道吗?” 我一惊,“未婚妻?谁啊?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不知道他有未婚妻的事!” “所以说,你真的了解他吗?豪门婚姻,没有真情,全是利益,你就别淌这浑水了!” 我知道这个圈子向来现实,因为我也是其中一员,深知那些富家少爷们内心深处的拧巴。他们像所有热恋中的男人一样赤诚地迎接爱情,而轰轰烈烈之后,又总怕女人拎不清,怕分开时麻烦,怕被女人缠着不放。 但我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爸好歹也是上市公司老总,以我家这些年的财富积累,我完全有资格站在沈暨白身边。 所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身价对等,家世相当,即使他曾经有未婚妻,那也是以前的,又不是现在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了证明林兮是错的,接下几天,我夜店也不去了,饭局都推了,逛街美容spa追星一样不沾, 我要争分夺秒地向所有人证明,沈暨白对我而言确实是最特别的那个!我对他的喜欢绝对不只是一时兴起! 众所周知,沈暨白一贯财大气粗不喜应酬,大多数时候下班都准时回家。 所以临近傍晚,我便心机地从楼上准备伺机而动。 六点半,他的车果然准时驶进大门, 我掐着节奏蹦跶着下楼,看似如平常般一副慵懒模样,实则暗藏玄机。 今天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我从衣柜里整整挑了一下午,经过和林兮的数轮视频讨论,淘汰无数款式最终敲定的一件软萌紧身纯欲款家居服——莫兰迪黄色的吊带背心,搭配同色系低腰短裤,露出一截盈盈一握的细腰,而白色地板拖往上,则是白嫩紧致的长腿。 我简单扎了一个略显凌乱又元气十足的丸子头,迎着保姆季阿姨和沈暨白的诧异目光,大大方方地款款下楼。 “季阿姨,汤炖好了吗?” 我佯装随意,故意无视沈暨白径直朝厨房奔去,连揭锅盖的姿势都不忘做作地踮脚翘臀。 呵,我就不信了,姐这个腰臀比不得给你看得两眼发直? “啊,今天的排骨炖得好香啊!”我娇柔又做作。 有那么一瞬怎么觉得季阿姨打了个寒战...... 她赶紧走到我旁边,然后诧异又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暨白,低声解释,“江小姐,这是鱼汤”。 啊!鱼汤,真服了,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了,这么重的海鲜味我刚才竟然没闻到...... 不过管它什么汤呢,反正都不是我的菜,我的菜只有此时坐在饭桌对面的沈暨白。 我微微抬头,瞥见他优雅地用手松了松领口,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叉子,指节修长有力,那挽起的衬衣袖子露出小臂硬朗的肌肉线条,性张力直冲我天灵盖。 第10章 湿身诱惑 他拿起餐具,全程毫无波澜地吃着晚饭,一如既往的矜贵从容。 季阿姨端着那锅冒着热气的鱼汤煲放到桌子中间,香气四溢,鱼鲜味瞬间扑鼻而来。 她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给沈暨白盛了一碗,将另一碗放到了我面前,“江小姐,你快尝尝,这清炖鱼汤可是我的拿手菜,真的很鲜呢!” 我心不在焉地连连点头,“奥好的好的,谢谢季阿姨。” 实际上我哪有心思管什么鱼汤鲜不鲜,此刻满脑子想着的全都是沈暨白的帅脸和肌肉。 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一口汤下去,我给自己呛了个半死。 沈暨白抬头,看着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眉心微蹙,”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我咳得说不上话,脸憋得由红到紫。 呵呵,原本精心打造的纯欲风女神形象,这下坍塌地连地基都不剩。 “好点了吗?”半晌,沈暨白看着勉强恢复正常神态的我,淡淡地问。 “好多了”。此时我已经生无可恋,只是低声应着,丝毫没有再继续吃饭的欲望。 “那把鱼汤喝完,还有米饭,也要吃两口,”然后他转头看向季阿姨,“你看着她吃完再收拾。” 说完沈暨白便起身,没事人似的上楼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听见季阿姨跟在他后面,直到楼梯口才小声问, “江小姐......她今天......没事吧?怎么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有事,我当然有事!我的事可太重要了,我要拿下你家沈大少爷! 大概率是今天的药性太温和了! 待我明天卷土重来!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沈暨白的车刚进大院,我就穿着比基尼一头扎进了露天泳池里。 偌大的户外游泳池,水浸到身体的那一刻,刺骨的凉意向我袭来,要知道这可是北方的深秋啊! 妈呀差点给我冻抽筋。 但长年游泳训练的经验,还是让我很快就克服了寒冷,调整好最佳姿势。 泳池一侧的落地窗内便是私人健身室,按照惯例,沈暨白回家后第一件事会先雷打不动有氧40分钟,而跑步机正对的位置,正是室外泳池。 试问哪个跑步机上的男人能经受得了这样一个曼妙少女的湿身诱惑? 果然,我一上岸就看见沈暨白朝我大步走过来,他身穿简单的暗色系运动装,手腕上戴着一块有些许科技感又很低调的运动手表,走的每一步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力量。 他该不会......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下一秒,一个超大浴巾劈头盖脸砸在我头上,这块浴巾大到足够包裹住我全身。 我那布料少得可怜的比基尼、挂着水珠的香肩、运动后起伏的胸口,充满活力凹凸有致的身材,全部,在浴巾下隐遁无余。 烦死了这个狗男人。 我被蒙着头,还没来得及从浴巾里仓促翻找出一个空隙把脸探出去,他冰冷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现在什么季节?不怕感冒吗?” 第11章 演习开始 折腾半天,我才终于从浴巾里露出头来,刚要把它扔掉,一双大手就将它紧紧地重新裹在了我身上,不容反抗,“家规,十月份之后这个泳池禁用。” “什么时候规定的?”我倔强反问。 “一直都有,只是管家忘了告诉你。” 他蹙眉的小表情像极了当初给我讲了八遍题我还是没做对的样子。 有些无奈,但绝非厌烦。 这身修身又薄软的运动套装穿在他身上真的太合适了,依稀能看出宽肩窄腰紧绷的曲线,他明明长得那么有张力,却又那么一脸禁欲。 他不会是个gay吧?那方面不行。 我连续三天遭到来自林兮的无情嘲笑。 酒吧里我化着精致的妆,穿着性感的吊带裙,不吃不喝不蹦迪,双目无神、直勾勾盯着台上热舞的鲜活肉体,满脑子却都是那个腰腹线条硬朗清晰的奔三老男人。 林兮撇嘴,“啧啧啧,要死了要死了,瞅你个没出息的样子!” 我欲哭无泪,在卡座沙发里换了个姿势继续叹气。 “alright.alright,”林兮仿佛被打败了似的一把搂过我的肩,“我服了姐妹,你别给我整这副死样子,来吧,姐给你支个招。” 林兮不愧是我最好的姐妹,关键时候终是出手了。 酒吧门口的灯光很好看,不知是不是故意设计的,朦胧闪烁、影影绰绰,显得来往路过的人身上都多了那么一些故事感。头顶则是一整片细碎闪烁的小吊灯,醉眼中看去就像一片璀璨银河,一直铺出去好远,直到和远处的夜色接轨。 我和林兮站在这片深夜秋风的璀璨里,冻得瑟瑟发抖。 林兮在不远处挂了电话,冲我招手, “梨梨,过来!” 我小跑过去凑近她,小心翼翼,“他......咋说?” “沈暨白说他马上就过来。” “啊?这么简单的吗?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竟然能答应来酒吧?”我半脸膜拜,半脸困惑。 林兮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嗨,我还能说啥,说你喝多了呗,在酒吧门口撒野撩男人!” “啊?这不是撒谎吗咱俩?!”我浑身一紧。 “哎呀一会儿只要你装像点,谁知道真假呢?”林兮娴熟地撩了撩大波浪长发,一脸笃定地看着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喝多了,懂吧?” “......好!”事已至此,我豁出去了,甚至为了伪装得逼真一些,我还要了杯酒往自己身上洒了些许,剩下的半杯则含在嘴里,半天才吐掉。 林夕趁热打铁,“来,趁他还没到,我们先彩排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把我当沈暨白,一会儿他来了,一定要适时说自己头晕,然后往他身上倒,明白吗?” “嗯,明白!” “到时候他肯定会顺势扶住你。如果你今天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依然不讨厌他碰你,那就说明他确实是个例外;如果不是这样,那就说明你上次是错觉,就索性彻底装醉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明天开始再也不提了!懂吗?” “懂!!”我坚定得向要入/党。 “来,演习开始!” 第12章 我想知道 随着林兮一声令下,我一秒戏精附体,把身上宽大的棒球外套半脱到肩膀的位置,香肩微露,锁骨凹起,里面的吊带小黑裙裙摆很短,将一双白皙的长腿展露无遗。 棒球服吊带的穿搭再配上我价值不菲的小高跟,看起来性感又不失清纯。 我演得正嗨,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夸张地表演着一会儿见到沈暨白时,如何弱柳扶风往他身上倒,根本没在意林兮疯狂暗示我到扭曲的表情。 幽暗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有意思吗江梨?” 转身,沈暨白就站在后面不远处。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完了,还没正式演出,就宣告结束了。 从他的声音里,我依稀能感觉到好像他真的有些生气。 只见他穿了一件白衬衣,质感一如既往地好,肩腹线条依然优越,但却没穿外套,身上的着装在秋风里确实略显单薄,一看就是仓促赶来。 林兮刚才不过跟他说我喝多了而已,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但凡哥们儿晚点到,我俩也不至于被抓现行。 此刻我和林兮像偷情被撞破的奸夫淫妇一样,窘迫而百口莫辩。 “上车吧”。 半天,沈暨白的声音里依然没有情绪,但这仨字就像是无声的退让,说话时他甚至还侧了侧身,让开了车门的位置。 我刚要挪步,他手机响了,我看着他淡定接起,并从接下来寥寥几句的对话里判断出,他刚在开一个跨国会议...... 我们的恶作剧,竟耽误了他一场重要工作,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损失...... 许是出于愧疚,许是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我索性一咬牙,摊牌了! 一来我不想连累林兮,二来如此恶劣的谎言如果不给个说法,我接下来在沈暨白心里,或许就会被扣上“撒谎精”的帽子。 “那个……我俩不是故意耍你,沈暨白。”待他挂了电话,我支支吾吾开口,“我只是想在清醒的时候试试,我对你是不是真的没有生理排斥……因为上次你抱我,我并没有反感,所以,我想知道那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你的原因......” 一鼓作气,终于算是说完了,中途但凡有人打断我一下,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沈暨白愣住,稍微眯了眼,仿佛在确认什么,又有些处于状况之外,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喜怒不辨。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怎么地,站在原地的我眼圈有些泛红。 他再清楚不过,我排斥所有异性,以至于至今没办法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但他那天却在聚集了半城名流的酒吧里公然抱了我!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事后却可以那么云淡风轻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但连个解释都没有,甚至还给了我一种这事压根没发生过的错觉。 但它就是发生了,在我二十岁的生命里,猝不及防地搅起了一层涟漪,一向静如深潭的水底,开始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涌动。 我开始渴望一个人。 以前的我,从有记忆以来,便活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如今遇到感情之事,却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潇洒,只剩不知所措的笨拙,还有慌乱和恐惧。 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眼见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沈暨白终于走了过来。 第13章 这才叫吻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将我本来就已经半脱在肩膀的外套轻轻脱了下来,然后温柔地将它系到我腰上。 衣服的下摆包裹住了我的大腿。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他摆布,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他俯身,将下身裹着棒球服的我抱起。 裙子太短,他甚至提前想到,抱我的时候,如何才能不冒犯到我,也完美避免了我可能会走光的尴尬。 一瞬间,天地倾覆,心脏上天入地。 这是我第一次将双手轻轻攀上一个男人的脖子,有些胆怯,又小心翼翼。 过去那八年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早没发现,沈暨白于我,仿佛有致命的诱惑力,他每次靠近我,我都心慌得要死,却又激动得想把命交出去。 他身上有一种属于绅士的魔力,只需要一个不经意的表情或动作,就足够我心潮澎拜。 今天他带了司机,商务车后排很宽敞,他轻松地就将我放到座位上。 起身的瞬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嘴唇稍微蹭过我耳廓。 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却浑身如触电般酥麻。 并没有完全抽离,他只是把胳膊撑在我身侧的座椅上,微微直起身,认真地盯着我,眼神里已经没有最初的冷淡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耐心,好像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拘谨,“......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吗?公司还有个会在等我,晚点我们,回家见。” “不好。”还带着委屈的泪眼,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他微微皱眉,没有半分着急,声音温柔到要我把化掉,“那你想怎样?” 他平时在公司也这么跟下属说话的吗? 他都跟谁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拉出去通通给我杀了! 在灼灼目光下,我一闭眼,抓起他的领口直接吻了上去。 我想怎样?还真说不出口。 反正横竖都是死,索性流氓做到底! 他的嘴唇透着深夜的微微薄凉,但又很软,让人贪婪地想要一路尝下去,但我不敢,只是贴上去僵持了几秒钟便落荒而逃。 林兮说得对,我就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怂货。 他刚才并没给我任何回应。 我放开他,微微睁眼,才发现他好像全程一直都在居高临下地垂眸看我,深暗的眼神里有一些我看清的东西。 我故作松弛,重新靠回椅子上,有些泄气。 他对我,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为什么这些日子......也对,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给过我半分回应。 “好吧,沈暨白,我承认我......“ 摊牌的话刚说一半,后脑勺突然被一只大手扶住。 他低头,喉结滚动,眼睛里有克制的危险。 他声音暗哑轻柔, “好好学着,这才叫吻”。 下一秒绵软细腻的吻落上我的唇。 没有很用力,只是不疾不徐,浅尝辄止。 即便这样,也足够让我的理智在0.1秒内土崩瓦解...... 承受着,不自觉地双唇微启,他的吻更深了一些,有力的大手扣住我的腰,迫使我我身体微微拱起...... 第14章 极限拉扯 开始有蛊惑的吮吸声纠缠在唇齿耳际,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烫到不行,甚至连脖子都开始发热...... 初次的触碰很轻柔,他全程没有强势掠夺,尽管这样,纠缠的每一下,都精准冲撞着我的敏感神经,浑身战栗不止。 终是无法逃避地微微仰起头回应,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衬衣...... 许是因为缺氧,我只觉得脸越来越烫,车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闷,扶在我腰间的手腹力道在加重。 明明没有弄疼我,但我还是难受地低哼出声。 我发誓,那绝对是条件反射才叫的,我并没有在暗示什么! 但这一声对沈暨白的杀伤力,怎么说呢? 我一个恋爱经验有限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生理变化和浑身的紧绷与危险。 他倏然放开了我。 我还瘫在那儿大口喘着气,他给司机打电话的声音已经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回来开车”。 司机很快便出现,然后识趣地坐回到车里,启动,出发。 沈暨白坐在我旁边,长腿交叠,一路上都在接一个跨国工作电话,整个人有几分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神情却十分严谨。 我估计他是在对接刚才因我而错过的那个会议的相关事宜。 我不便打扰,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夜景,灯影流溢,光线交织,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车子已经到家门口,我惊觉自己的脑袋似是倚在沈暨白肩膀,虽然意识并未完全清醒,但身体赶忙正襟危坐起来,“我,我有些困,先上楼了,晚安。” 手忙脚乱地下车,甚至都没听完他跟我道晚安,就一溜烟冲回了卧室。 我记得刚才睡着的时候明明和他刻意保持了距离来着,怎么就靠到他身上了呢?莫不是,他趁我睡着给我拽过去的? 一整晚,我睡睡醒醒,翻来覆去,那个吻在脑子里跑马灯般地反复上演了一万遍,从冰凉的触感,到灼热的窒息感,仿佛唇上还停留着他的气息,回忆上天入地,不停折磨着我的脆弱的小心脏。 醒来一次便看一次手机,自始至终没有一条沈暨白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我昏昏沉沉地洗漱完,刚要像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饭,却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又折返回卧室。 一会儿下楼可是要见到沈暨白的,那是不是有必要先化个妆呢? 我顶着凌乱的头发坐回梳妆台前,虽然这个草率造型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已经看到过无数次,但从今天开始,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慢悠悠化了个精致的全妆,又大费周章地挑了套衣服,才慢吞吞地挪步下楼。 然后被季阿姨告知沈暨白已经去公司了。 “这么早?” 敢情这半天我白忙活了! “不早啦江小姐!你看看都几点啦!今天学校没有课吗?” 握草我竟然在楼上墨迹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正值国内大学期末,我回来算是赶上个学期尾巴。 其实我也可以选择春节后再报到,但学校最近在筹备一个大学生艺术节,有大明星和实力赞助商加盟的那种。 我,一个派对爱好者,这种大型热闹岂能不凑? 于是就抱着玩玩的心态,填了一个中国舞节目的参选表。 结果竟然选上了主跳。 在一个知名歌手的演唱间奏处,和男舞伴还有一段双人solo。 今天是第一次明星联排的日子。 第15章 中式美学 看着后台众多带着全妆的演员和台下乌泱泱来围观的同学,我心想花了一个小时化的妆造也算没白瞎。 现场导演极其严苛,我们的节目连走了几遍都没过,为了能在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时打出最唯美的灯光效果,工作人员和舞蹈演员不断磨合,反复复盘。 换来的是大家体力逐渐不支。 尤其是我和男搭档,边小声抱怨着,身体的动作幅度边愈发敷衍。 突然台下一阵骚动。 灯光扫过观众席正中央一处,——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时后台的演员们也开始由最初的窃窃私语,逐渐变得人声沸腾。 “沈氏集团是这次晚会的最大赞助商诶,那个人就是他们老总,很年轻呢,据说这次艺术节他会亲自来现场做颁奖嘉宾”。 我没眼花!还真是沈暨白! “难怪万年不在学校出现一次的校董今天也来了,原来是陪甲方爸爸啊!你看他们还搁那儿坐下了” “那个沈总一看就很拽的样子.......” “昨天我们系群里有人说,今天有大佬来参观!原来是赞助商啊!” “这个沈总真人比新闻里看起来还要帅诶,据说还没结婚,不知道私生活乱不乱。” “他们这种人,有钱有权有颜,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女人早已经不是他们的生活目标了,搞钱才是。” “也是也是,你说得有道理哦......“ 这边我还在削尖脑袋听着八卦,另一边传来导演喊我们的声音,我听罢一个高窜上台。 就差大喊一声,沈暨白!我来了! 这一遍彩排,我简直拼了老命地投入,细腻的情绪表达,情感转折处的拿捏,恰如其分。 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后,我迅速奔跑,穿过男主全息投影的身体,整个舞台绽放出一片血红,恍若怒放的玫瑰又瞬间凋零。 中式be美学的破碎感分分钟拉满。 时空穿越间的对视,男主看我到噙满泪水的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这一遍舞美配合得天衣无缝,唯美的灯光打到我泛着晶莹的眼眸,和白皙如雪的脸上,至高潮处台下开始有欢呼和掌声。 简直天作之合。 演至结尾,导演不出意外地再次把大家叫停讲细节,而我却有一种已经正式演出结束谢幕的感觉。 猛烈肢体运动后胸口剧烈起伏着,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庞。 “你打鸡血了?”季循然虽然也一脸汗,但更多的是疑惑。 奥对了男主跳叫季循然,高我一届,舞蹈专业系草。 哥们儿的外形一看就是老天爷赏饭那一款,积年累月的基本功训练让他肌肉匀称,气质优雅,尤其是今天穿上这套国风舞蹈服更显得俊逸挺拔,有种清风朗月般的超尘脱俗。 此刻他正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试图找出刚才我是哪根筋没搭对。 此刻我俩和一众舞蹈演员依然都站在台上,确切地说,依然站在沈暨白的视线里。 我心生一计,略微凑近季循然耳朵回答,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台下坐着的人里,有我前男友,他之前给我绿了,所以今天我得争气。” 第16章 给个痛快 季循然听罢不禁皱了下眉头,正义感不禁油然而生, “谁啊这么渣?你不刚回国不久吗?异国恋劈腿?哪个哪个你指我看看!” 说着他就开始义愤填膺地对台下进行目光扫射。 “哎哎哎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别往下看,”我赶紧拦着沈暨白朝台下比划的手,“其实我早放下了,前尘往事何必耿耿于怀呢!但他渣啊,他最近可能空窗了,又有点想跟我......那啥的意思,你懂吧?总之咱俩一会儿稍微暧昧点儿,让他死心就行了!” “行,交给我!”季循然终究仗义,信心满满地拍胸腹答应,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但你......行吗?” 这一个月的排练下来,季循然也很清楚清楚我的心理障碍——抗拒异性的亲密接触。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哎呀,都是成年人逢场作戏嘛!又不是让你真的动手,感觉有那个意思就行!” “行!”季循然大义凛然。 其实我俩关系本来就很好,一起排练了半个多月,是他让我对这个新环境由陌生变熟悉。 但对彼此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轮到群演走场,我俩终于得空在舞台边休息。 季循然招手让我过去。 只见他席地盘腿端坐,松弛又充满少年感的明媚。 我跑过去挨在他身旁,把脸凑到他手机前。 这个动作我们虽然并没有实质性接触,但从某人那个角度看,甚至像接吻一样亲昵…… 全程我都没敢瞟沈暨白的方向。 他太世故老道,若想在他面前玩点花样,最好的方式是连自己都骗。 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多看他一眼,我的小心思都有可能会被看穿。 昨晚的回忆又猝不及防地在脑子里回放一遍,浑身有一瞬间酸软,如同一股电流穿过。那个吻,到底算什么呢? 我又看了一眼手机,依然没有他的信息。 不是我说,谈恋爱吗大哥,给个痛快话呗! 然而一转身的功夫,台下的某人不见了。 一顿打听才知道沈暨白和校董一行人去参观奥数社团了,呵,走得倒是干脆。 接下来我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去投入表演,惆怅地坚持到彩排结束,眼看演员们都争抢着去要明星签名了,我却只是悻悻地一个人回更衣室换衣服,蔫头耷脑。 就在我在把脚伸进鞋里那一刻,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 天!我竟然在自己的鞋里踩了一脚玻璃渣! 由于事发突然没控制好重心,一个趔趄,下一秒我就扎扎实实感受到玻璃碎片扎进脚底的疼痛。 惊惧和剧痛的双重刺激让我全身汗毛倒立,慌乱中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把其中几个大块玻璃从脚底拔了出来。 直到见到鲜血汩汩直流眼前开始发黑,我整个人还都在状况外。 谁啊这么无聊? 不对,谁啊想弄死我! 恍惚中,好像是季循然先发现了我,我只觉得有人在一边不断拍打着我一边喊人,周围开始逐渐混乱,依稀听见有人在打120,有人在找校医,好像还有人在说沈总和校董来了…… 等我恢复神志的时候,人已经在学校医务室。 校医给我进行了简单消毒和包扎,处置床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在围观群众中找沈暨白的身影。 第17章 自己行吗 校医抢先挡住了我还有些模糊的视线, “江同学,沈总跟我说你晕血,没关系现在血止住了,但防止伤口感染建议还是去医院打个破伤风。” “呃,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虚弱的声音略带沙哑,答应归答应,尴尬的是我现在脚疼得下不了地,只能艰难地从床上勉强坐起来,一瞬间头晕眼花。 校医转身欲离开的时候,沈暨白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脸桀骜冷漠地弯腰,“能自己走吗?” 一瞬间又梦回那个燥热的暑假,因为同学流鼻血我晕倒,在老师办公室里,面对他同样的问题,我倔强地说可以。 而今天我摇摇头,“不能。” 一只胳膊穿过我膝窝,另一只胳膊勾住我肩背,轻松地将我从床上捞起。 然后垂眸,示意我搂住他的脖子。 我乖乖照做。 “感谢各位,今天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我带她去医院。”他抱着我边往外走边跟大家说。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我被塞进车里后便直奔医院。 一路上沈暨白始终沉默地坐在我旁边,这让我想起了沈矜,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这样,不说话,但面色如常。 基因这个东西还真是强大。 受伤的明明是我,他心情有什么可不好的? 脚底伤口的麻木期已过,此刻正在阵阵钻心地疼,后背也开始隐隐出汗,但我强忍着一声没吭。 到了急诊,医生的话彻底让我破防, “半个月内右脚不要沾水不要用力,恢复好之前不可以再跳舞。” 五天后就正式演出了!那么多帅学长学弟都在台下等着我呢!那么多媒体的长焦镜头等着拍呢!回国以后的第一次校内亮相的机会,就这么黄了? 我坐在轮椅上欲哭无泪。 季循然来电话,接起来的那一刻,手机有千斤重。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江梨,你怎么样了现在?打上针了吗?” “你可能得换舞伴了……”我刚才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于决堤似的往下掉,“医生说这阵子不能跳舞了......” “你哭了?别哭别哭,这次不跳还有下次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季循然明显慌了,安慰得语无伦次。 “以后只要有活动我都带着你,行不行?” “快别哭啦……演出有的是……身体最重要啊” “但你要是留下病根残了将来就没人要了……” “对了学校已经报警调查了,如果你不快点恢复,等抓出这个坏人,怎么用佛山无影脚踹他?” 我一边抽泣一边听他逻辑混乱的安慰,直到破涕为笑,是啊,这种演出对于季循然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弥足珍贵的机会。 比这更大的舞台他见得多了。 我释然了一些,笑脸上还挂着眼泪,并没发现身后推着轮椅的沈暨白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淡淡出声,“让司机送你回家休息,我要去公司开会。” 如同一座冰山,不带任何温度。 这是对病人的态度吗? “奥……” 无所谓了,我一个残废不配拥有情绪。 然后他真的给我扔在家里一整天! 虽然因为行动不便保姆管家都围着我转,但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都什么事嘛,接过吻后的第二天,没有玫瑰花没有告白,就连我受伤了都没有过多关心。” 电话里我跟林兮疯狂抱怨着满腹委屈。 “难不成……他压根就不想接受我?” 想到这儿我一个高从床上蹦到地上,全然忘了受伤的右脚,一用力给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这个......“林兮在电话那头竟然犹豫了。 “那他为什么还亲我?!”我逐渐暴走。 林兮倒是淡定得很, “女人呐,如果逼得太紧,可是会把男人吓跑呦~” 呵,无言以对。 晚饭前,沈暨白终于回来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他半个世纪。 他迈着长腿,习惯性地一只手松着领带,随意又慵懒,精壮的小臂肌肉线条充满了张力。 我没来由地咽了下口水,然后因为突然的惊吓被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他身后跟着叶景湛! 没错是我前男友,唯一一个前男友,前阵子酒吧遇见过的那个下头男。 这个人已经有阵子没在我记忆里出现了,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来沈暨白家我也很纳闷:难不成他俩之前认识?! 我脑子里的一万个系统预警同时开始警铃大作。 只见叶景湛的手里拎着不少价值不菲的保健品,他客气地将它们一一递给佣人后,关切地向我走来。 “江梨,好久不见,听你学校的人说你今天受伤了,我正好路过,来看看你。”叶景湛一脸和煦的笑容,像极了当初那个明媚少年。 但即使再怎么伪装也只是像,他永远回不去当初了,自从回到他爸手底做事,即使带着笑的眼底,那精明世故也与日俱增。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他赶忙解释,“奥,最近我爸公司和沈氏有个合作,在我爸的引荐下才有幸认识沈总,你现在住这里我也是偶然听沈总说的,没想到你们两家关系竟然这么好,我以前都不知道。”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 关于沈暨白,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之前,从不觉得我们之间会有除了林阿姨以外的交集,所以又有什么必要跟你说呢? 我冷脸,“奥,虽然暨白哥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都是把他当亲哥看。” 我了解叶景湛,他从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新恋情到今天突然对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因就在于沈暨白。 八成是在他爸的授意下,来和沈暨白攀扯交情。 而我,恰好是拉近他俩关系的最好纽带。 脑子里一瞬间回想起当初,刚得知叶景湛劈腿那会儿我所承受的精神折磨,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无法与任何人说。 沈暨白去起居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我一脸冷漠,便坐到沙发上,绅士地示意叶景湛喝茶,并转头看向我,“景湛下午来集团刚好碰见我,听说你受伤,非要跟我回来看你,对了他还说起上次接风宴发生的不愉快,应该跟你正式道个歉来着。” 听这话味,到底是他在点叶景湛道歉,还是叶景湛要求主动道歉? 沈暨白还是老谋深算,也算是变相给我出了口气。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叶景湛刚送到嘴边的茶就立刻放下,慌忙地站了起来,“对对江梨,上次那事......我道歉!我喝多了胡言乱语,当时和兄弟们话赶话赶到那儿了,男人嘛,抹不开面子,就......总之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诋毁你名誉的话了,你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感情上,原谅我吧......好吗?” 可笑,谁跟你这么多年感情。 我商业微笑,“没事,都过去了,我早忘了。” 第18章 和他聊了 我刚想说没事我上楼去了,下一秒就被叶景湛迫不及待地打断。 他猝不及防地坐过来,一把抓起了我的手。 我像屁股上装了弹簧,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拼命试图甩开他。 刚一站起,脚底的疼痛袭来。 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洛杉矶的晚上,我还清晰记得他带着浑身酒气试图解我衣服的手,那般粗鲁又迫不及待。 虽然没看沈暨白,但我明显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 叶景湛一颤,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对不起对不起江梨,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碰……” 目光却随即转向沈暨白,“沈总,我当时和江梨分手,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我爸非让我回来参与公司管理,但我们的感情是没问题的,我现在真的很后悔,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我们这次一定好好的重新开始,我愿意陪着她一起慢慢克服心理障碍。” 呵呵,还真把沈暨白当我亲哥了。 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只是因为当初你出轨后我选择了沉默吗? 因为我留着体面没撕破脸,所以你就认为我随时可以回头? 叶景湛你个垃圾,遇见新欢时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为了搭上沈氏,又回来装孙子。 但千算万算,他终是没算到我喜欢上了沈暨白。 而此时沈暨白正一脸淡然仿佛局外人般地喝着茶。 我强忍着恶心看向叶景湛,“你女朋友知道你今天跑来跟我说这些吗?” 叶景湛瞬间坚定地像要入党,“江梨,我和她已经彻底分手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半毛钱关系!你放心,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我是真的喜欢你,和之前一样。” 我终于还是咧嘴笑了出来,没有嘲笑的意味,我只是单纯地为如今的释然而开心。 我认真地看着他,笑容收敛,“你听好,当初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没有一丝杂质和欺骗,虽然我为生理上对你的排斥而愧疚,但我并不会为自己找任何借口,可能我的身体就是不喜欢你,并且我也为此忍受了很久的折磨。而现在,我确实不喜欢你了,也没有一丝欺骗和杂质,所以请你在我面前,像我对你一样坦诚,不要总用从你爸那儿学来的虚伪套路来耍我,尤其是还当着沈暨白的面。” 叶景湛怔在那里一秒,但立刻缓过神来,刚想要张嘴反驳什么,又被我噎了回去。 “叶景湛,你想要沈氏的合作,就去商场上争取;你喜欢哪个女人,就去坦荡地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违心地跑来讨好我。这样,我会瞧不起你。” 说完我叫了佣人扶我上楼,至于他还想说什么,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我也不知道后来在会客厅他和沈暨白又聊了什么,总之到晚饭时间,家里已经没有叶景湛的身影。 只有满桌子清淡——我受伤需要忌口。 本来就没有食欲,加上被叶景湛这么一搅和更是食不知味,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半天没吃进去一口。 沈暨白皱眉, “怎么了?伤口不舒服?” 我意兴阑珊,“没不舒服,最近减肥。”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胡诌八扯,面露无奈,但声音依然严肃,“你和季循然,认识很久了?” 啊?他怎么知道他名字?! “回国后认识的,怎么了?”我不甘示弱地反问。 “没什么,关心一下,毕竟……我是你哥,你爸把你交给我,我总要了解一下你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刚才跟叶景湛说的话一语成谶…… 难不成他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听见我俩说什么了? 我佯装不在意地笑笑,心里却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兮的声音再度响起,“女人呐,如果逼得太紧,可是会把男人吓跑呦~” 他怕了吗?是想旁敲侧击地撇清和我的关系? 我低头继续抠着米饭,一粒一粒。 昨晚的那个吻,终究以我自作多情告终。 “哥,我先上楼了你慢慢吃”。 我一起身,慌乱中踢倒了拐杖,无暇俯身去捡起,索性单腿蹦着去按电梯。 我要快点逃离这个饭桌,再多待一秒都怕自己哭出来。 “你等下。” 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转身,直接撞上他坚硬的身体,扶着脑袋没来得及后退一步,他就熟练地微微俯身抱起我,往楼上走去。 从昨晚到今晚,这个坚硬有力的怀抱我已经重温了太多次,只可惜,此刻并没有想要的那种温度。 因为他说,他是我哥。 去卧室的路好长,在他怀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开口,微微仰头看他的脸,“那个,我觉得季循然挺好的,人帅还有才,你不必担心,我20岁了我爸说可以谈恋爱了。” 沈暨白只是皱了一下眉,并看不出其他情绪,低声道,“哦,你以后在学校接触季循然的时候留点心,警方调查结果出来了,往你鞋里放玻璃渣子的是他前女友。” “啊?”我花容失色,他前女友是谁我都不知道。 “嗯,学校今天跟我联系过了,追责和赔偿程序有律师在跟,只是你,这个学期先别去学校了,缓一阵子再说。” 原来这一下午,沈暨白是在处理我的事…… “……他前女友为什么……” “他俩一个专业的,和季循然分手后女方一直在试图挽回,这次如果没有你,女主跳的位置应该就是她的。” 原来如此......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竟有一些愧疚。 我依稀记得面试那天见过一个跳得很专业的姑娘,当时下面都在议论她十拿九稳...... 而我这阵子和季循然走得那么近,今天又拿季循然当刺激沈暨白的工具人...... 指不定今天我和季循然佯装卿卿我我的时候,那个姑娘也在现场。 怪不得她恨我,换我我也恨! 进了房间,他把我轻轻放到卧室沙发。 “好好休息”。 惜字如金地扔下四个字,便转身往外走,却被我一把拽住。 我想拉他手,没拉住,只拽住了衣袖。 他停下。 “你……不想问问,我和季循然到哪一步了?” “我知道”。 他声音低沉淡然,居高临下看我的角度,优越的下颌线条展露无疑。 “啊?你知道?”我疑惑不解。 “你晕倒期间,我和他聊过了。” “聊了?” 听着他接下来的话,我从云里雾里逐渐到瞳孔地震。 “倒是没告诉我你们到哪一步了,他只是说,因为你的渣男前男友在台下,所以,配合你演了场戏……” 他不紧不慢,依然俯视着看我,明牌以后,眼里似乎多了些故意逗我的意味。 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想套社会经验有限的季循然的话,太简单不过。 我窘迫地松开他衣袖,满脸破罐子破摔的颓然。 半天才想起找补,“奥,对,台下确实有个男的……我们之前……谈过。” 他听罢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嗯,是吗?”声音很轻,白皙清冷的脸上,看我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柔软。 怎么才能迅速钻进沙发缝。 还好房间光线昏暗,不然我的仓皇无措更是无处躲藏,“你……不走吗?我要休息。” 他似乎是浅笑了一下,但又不露声色,关门之前还不忘柔声提醒,“洗澡注意点,脚别碰水。” 然后徒留我一个人在房间整晚都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日子,众多补品的加持下,我脚伤恢复很快。 沈矜、林兮等一众兄弟姐妹轮番来看望(围观)我,大家说着笑着,只要别想演出的事,心情就还过得去。 季循然突然来登门给我道歉,说学校查清并通报了那天的事情:往我鞋里放玻璃渣子的人,是他前女友廖千千。 我连连摆手,“这事轮不到你道歉啊,你都说了是前女友了,她的行为跟你又没关系。” 季循然依然有些无法自我和解,“那个,学校又选了新的女主跳,艺术节那天我们会搭档上台,说实话……和你一起合作这段时间我很开心,如果你愿意,明年艺术节我会直接向导演组推荐你和我搭档。” “好呀好呀,那说好了不准反悔!”我激动不已。 很多天以后几乎全校都知道了一件事:舞蹈系廖千千涉嫌故意伤人被警方带走。 季循然没再跟我提过寥千千。 对于寥千千,我俩的情绪都很复杂。 我猜他作为提出分手的一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对她心存愧疚;而我有时想起整件事,也会为自己无心的伤害而懊悔不已。 生活一直在往前走,不会因为谁伤害了谁而产生一秒差池。 沈暨白也一样,不会因为撩动了我的心,而耽搁半分自己的脚步。 那个烈日午后,我和林兮坐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馆,看到了熟悉的车停在窗外马路对面。 那天沈暨白亲自开车,没带司机,只见他迈着长腿从驾驶室下来,优雅地走到副驾驶门口,打开了车门。 下来一个姑娘,远远看去,身形纤细,卷翘的大波浪长发。 姑娘下车便随意地挽起了沈暨白胳膊,俩人远去的背影,有说有笑,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林兮猝不及防地坐在对面开口,“宋亦心,澳门人,沈暨白以前的未婚妻。” 久远的记忆突然攻击我,那个数年前的暑假,那天嘈杂的酒吧,沈矜的话清晰地响彻耳边,“我哥最近在相亲,对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叫宋亦心。” 当时我想,关我屁事,谁曾想它竟然穿过数年时光变成一把刀扎向了如今的正坐在咖啡馆里我。 “你不发信息问问他?”林兮让我从回忆中突然回过神来。 我苦笑,“我是他的谁?凭什么问?” 林兮叹气,“我就说,豪门婚姻这淌浑水,不要去碰。”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沈暨白就出差法国了。 这是醒了以后季阿姨告诉我的。 人走的时候不打招呼,走了以后,信息也没一条。 电话里我持续跟林兮吐槽沈暨白是个渣男,但骂着骂着又无奈地笑了—— 他未曾给过我任何承诺,我连恨他都不能光明正大。 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苦涩的生活终于有了个好消息——我可以正常行动了。 养伤期间太久没尝到酒精的味道,我暂时把沈暨白跟别人约会的糟心事抛到了脑后,约了林兮今晚酒吧见。 为了让久违的亮相闪耀全场,出门赴约前,我直接约了某大牌柜姐,让她带着模特来沈暨白别墅里给我选当季新款。 柜姐深知我的败家能力,全程一个劲夸我身材好皮肤好气质好,360度无死角地对我展开彩虹屁攻势,我疯狂刷卡帮她完成了当季kpi。 话说我爸是个慷慨的好父亲,有钱随便花的滋味就是棒! 酒吧的音乐震天响,我和沈矜几个人借着酒劲儿上蹿下跳。 一连醉生梦死三天,感觉终于找回了自己熟悉的生活。 第四天,是一个京圈名媛朋友举办生日宴的日子。 而命运齿轮,也正是在这天开始悄悄转动。 平平无奇的一场盛大宴会,早见惯了这种纸醉金迷的场面,我拿着blingbling的小手包,穿着真丝高定晚礼服,款款步入派对现场,甚至当时脑子里还在想着晚点这边结束约沈衿他们继续蹦迪。 然而所有故事,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戛然而止。 第19章 故交而已 我的人生分水岭,就在这样一个灯光璀璨的夜晚,它到来了。 生日party被邀请的人里,有几个平时茶里茶气挺虚荣的女的,我前阵子跟沈矜一起轰趴时路见不平手撕过几个。 当时我揭穿了某名媛经常拿来晒的帅哥男友其实是伪富二代,跟她在一起不但为了骗炮还骗钱。 场面一度闹得很难堪。 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下头男曾用同样的手段勾引过我,我不堪其扰让沈暨白查了一下他...... 沈暨白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见我没上钩,哥们迅速调转了目标。 虽说这件事我在一定程度上帮了她,算功德一件,但在颜面尽失面前,有些人宁愿选择默默被骗。 所以我现在和她们那个圈子关系并不友好,大家基本处于互不搭理状态,各自保持着体面,私底下没少相互诋毁。 席间我偶然听到她们聊天内容里有我的名字。 “这瓜保真吗?破产跑路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上征信的……” “绝对保真,我听我爸和他公司副总聊天时亲口说的……” “那江梨岂不完了……” “看她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下好了,马上走路都抬不起头咯!” “但听说她现在傍上了一有钱大佬……就上次陪他去接风宴那个……沈氏家族的长孙……” “啧啧啧……” “怪不得……为了钱好拼……” 我一时错愕,深知这不是空穴来风。 这段时间诸多反常不断在我脑子里拼凑,连成一条完整的线索:一向不关注我学习的老爸突然单方面决定给我中止留学;我从回国到现在,沈暨白从没让我回过家,连有一次我网购误留了以前家里的地址,他都推三阻四说让司机帮我取……还有那张无限额的卡,这么多年我爸从没纵容我到这个程度…… 富家女们早已换了下一个八卦话题,但我仍然站在原地。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场海啸,可我静静站着,没让任何人知道。 恍惚中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转身,是叶景湛。 他也是今晚生日宴上被邀请的客人之一。 “江梨,有时间嘛?聊聊?”他对我扬扬酒杯。 我整个人还处于半懵状态,并没有缓过来,所以只是机械的应着。 他见得到了允许,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江梨,上次你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好久,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够坦荡,不够真诚,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今天我还听有人说你和沈总关系不正常,我给她们怼了一顿,那些女人有时候也挺无聊的,只会捕风捉影,而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江梨......” 叶景湛这一张嘴好像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我脑子里乱得很,越来越听不进他在说什么,最后面前只剩下他滔滔不绝的口型在晃啊晃...... 半天,我突然打断叶景湛,自顾自地开口, “叶景湛,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当初我家生意出问题快要破产了,你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你才被迫回国,这怪不得你,我理解的......” 叶景湛先是一脸错愕,然后又迅速调整成一如既往的样子,“江梨,你能理解我真的很感激,唉,在那个家里,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过主,我爸这人吧,冷血又势利,现在我想明白了,什么商业联姻都是狗屁,找个真心喜欢的才是真理,所以江梨你能不能再考虑一次我,这次我保证......” 后面的话我又听不清了,也都不重要了,因为刚才我彻底验证了几乎接近真理的疑虑——我家真的破产了,而且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我蓦然放下酒杯,下意识的握紧手包大步流星走派对现场,徒留叶景湛一个人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 我打电话以蹦迪为由约出了沈矜和林兮。 面对我的咄咄逼问,他俩低头默认。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后知道自己家破产的傻子。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彻底搞明白,为什么叶景湛当时会那么突然地回国并且迅速抛弃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狠戾中总带着某些不忍的决绝......当时我一门心思在这场戛然而止的情伤里想要全身而退,又迫于阅历有限,并不能深究什么。 原是因为我们已门不当户不对。 沈氏集团这些年和我爸公司的经济往来很多,沈暨白应该是比叶家更早更深知内幕的人。 他的热情又疏离,冲动又克制,种种矛盾在这一刻好像也有了合理解释。 他们这个阶级,不会娶一个于家族无益的女人为妻,哪怕再退一万步,也不会娶一个老赖的女儿。 沈氏是家族企业,爷爷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威望仍在。沈暨白的几个叔叔、姑姑,尤其是沈矜他爸,都是集团里说话颇有分量的股东。 这其中的人物关系,千丝万缕。 而沈暨白和我爸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他俩之所以关系要好,除了曾是邻居外,还因为当年沈暨白刚回国接手沈氏的时候,面对家族长辈的重重压力,我爸教给过他不少东西。 昔日恩情与今日窘境造成了他眼下进退两难的境遇。 那些让我久久无法抽离的关照,到底只是他在履行我爸的嘱托。 江梨,只是个故交的女儿而已。 回家路上我远远路过以前的家,强忍住了绕路过去看一眼的念头。 既然知道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再去靠近也不过徒增烦恼。 回了别墅我便打电话给我爸,逼问出了他现在的地址,然后订了第二天的机票,飞去了吉隆坡。 我家之前在国外有好多房产,吉隆坡周边是其中一处,我去过一次,位于乡郊的大别墅,前后院子大到离谱,比起欧美,我爸更喜欢热带风光的那种慵懒散漫,他说他退休以后就定居到那里。 只是没想到退休来得这么快。 见到我爸我先哭了半小时,有一年多不见,他苍老了好多,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大老板,变成了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但穿着依然体面,心态依旧坦然,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在摆弄院子里的花草。 情况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糟,他只是暂时被限制了高消,企业正在走收购流程,如果顺利,我爸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只是再想坐回原来的位置,是不可能了。 以后的我爸,大概率会是早晨小区里那个普通的遛狗大爷,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江总,我也不再是趾高气昂的千金大小姐。 但那又怎样呢?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他唯一最爱的女儿。这些年来我吃的用的,没一样是自己赚的,我已经占尽了便宜很多年,又凭什么苛责他必须永远给我最好的? 我说老江,咱俩潇潇洒洒,浪迹天涯,也挺好;他直接炸了,说我必须滚回国把大学读完! “回去可以,但我不想继续住沈暨白家里了。”我支支吾吾。 “怎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住在沈家的吗?” “但我毕竟长大了,长年住一个单身男人家里,影响不好……” “也是”,我爸恍然大悟,“那我让暨白给你找处房子。” “不不不我自己可以找”。我赶忙拦住他。 按国内大学新学期的报到时间,我至少还有几个月无业游民期,索性就暂住在了我爸这里。 普通人家的姑娘有普通人家的好处,这是我第一次和我爸在一起待这么久。 还得是自己亲爹,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沈暨白家的厨师再好,他也不会在我半夜突然想吃方便面的时候,从被窝里爬起来给我煮。 对于父亲,我们总可以毫无顾忌地索取,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如林兮所言,喜欢是盲目的,当恋爱脑被变故杀死,我猛然发现,沈暨白对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他只是比别人更了解我而已。 他晚上回家除了和我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几乎不会陪我做别的,哪怕是一起看一部电影。 再比如现在,我走了一个多星期,他依然没来过一条信息……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沈矜、林兮等一些朋友最近找我找疯了...... 算了,以后就把他当个普通朋友吧,趁自己还没有陷进去,趁还没有尊严扫地。 我爸这套房子前后的花园菜地看着欣欣向荣,实则金玉其外,把人累死其中。 我连续一个星期天天穿着人字拖戴着手套浇水、除草、清理垃圾……人黑了一个色号,但身体素质却好很多,俨然一副在当地生活了十几年的海岛少女模样。 以至于当沈暨白突然出现在我家大门口的时候,我正穿着背心短裤,顶着渔夫帽和潦草的麻花辫,拖着笨重的水管,艰难行走在院子里浇花,两脚都是泥。 我第一反应就是向他狂奔过去。 但左脚刚挪了一步,理智就占了上风。 第20章 何时嫁我? 他的浅色短裤和T恤浸在阳光里,仿佛来度假般轻松随意。 和我的冷漠戒备,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来干嘛?”我生硬地问。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疏离,他脸上有一丝惊愕略过,但随即就被自然地掩饰过去。 “哦,我来找江叔叔,有些……关于公司的事。” “爸,沈暨白找你!”我朝二楼大喊,然后事不关己地继续低头浇水。 搞笑,公司的事,不会打电话说?难道是国际长途费太贵? 但他俩好像真的是在谈公司收购的事,二楼会客厅里,远程会议开了一整天。 直至晚饭,我才见到沈暨白第二面,故交久别重逢我爸异常开心,非让我给沈暨白敬杯酒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举杯,眼皮都懒得抬起, “谢谢你”。 我谢谢你亲完我又告诉我你是我哥。 他看我不情不愿的样子,笑得很好脾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盘子里的牛排我一动没动,蓦得站起身,“我吃饱了,先上楼了。”然后一路狂奔到卧室。 或许他对我,真的就只有哥哥对妹妹的情分,所以才不懂我的悲凉。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腾到后半夜也睡不着,妈的这个贱男人的脸,为什么非在我面前晃! 我是想他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溺死在他怀里的那种想,我想听他用虽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又无比温柔的声音哄我说别怕,家里破个产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但现实里,他是个懦夫!流氓!垃圾! 第二天我就跑出去躲了,我也是个懦夫。 有个美国同学假期恰好回吉隆坡老家,听说我也在这边,激动得邀请我和她聚聚。 我们玩了整整一天直到吃完晚饭还是不想回家,于是就一起去了当地很热闹的一家酒吧。 好巧不巧,隔壁桌几个白人喝多打起来了,战火波及到了我们桌,我们正当防卫期间,不小心将勺子扔到了其中一个醉鬼脸上,对方勃然大怒觉得我们是蓄意挑衅,就这样我方被迫加入战斗…… 一个小时以后我狼狈不堪地坐在警察里局。 沈暨白很快就到了。 一进警局,气势汹汹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他身边并没带助理保镖,但有些人天生不怒自威。 大哥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蹲在我我脚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坐在椅子上,先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又因为很少见他这么紧张,赶紧站起来解释,“那个......惹事的不是我们……” 他蹙眉,眸色阴沉,把我重新按回去坐好,“谁惹的不重要,你有没有受伤?” 他认真的盯着我,我心虚的挪开眼睛, “没有”。 毕竟,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行事没轻没重,随时都有我爸兜底的江大小姐了......换作以前,我早该打电话把我爸和沈暨白一起叫来的,顺道梨花带雨、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讲一遍今晚所受的全部委屈。 最好再叫200个弟兄来给我造势。 而此时身处异乡,被无端挑衅,周遭风声鹤唳。 老江的境况已经很焦灼了,我不忍心给他低落的人生再浇一场倾盆大雨。 眼角不自觉地开始泛红。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腕被沈暨白紧紧攥着,我无心也无力挣脱,或许此刻我内心本就需要一双紧紧抓住我的绳索。 他盯着我严肃地又确定一遍,“真的没有受伤?一下都没有被碰到吗?” “嗯。”我点头。 他这才起身,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在这里等,然后转身从容地去和警察交涉。 他的纯正英文在东南亚发音的衬托下显得高贵无比。 签字放人。 吉隆坡晚风燥热,走出警局,我低头发现胸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颗,可能是刚刚,也可能在酒吧的混战中,恰好在最关键的部位。 随着走路时身体的幅度,内衣若隐若现。 于是我抱着肩膀跟在他身后。 沈暨白瞄了一眼我捂着的胸口,没说话,只是示意我上车。 他默默地开车带我来了一个营业到凌晨的夜市——当地竟有这种地方,我从不知道。 从小到大的人生里,很少逛地摊,面对眼花缭乱的档口,我有些不知所措。 手突然被温柔拉起,我错愕抬头看向他,他没搭理我,脸上的表情慵懒又从容,自顾自地牵着我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穿梭在花花绿绿的档口里,我并没有心情去看花色款式。 低沉又有些轻哄的口气在耳边响起,“这件怎么样?” 沈暨白给我挑了件很local的裙子。 我木然点头,实则毫无兴趣,只知道它是一件吊带款式的长裙,能蔽体。 “穿上试试?”他耐心征求我意见。 我再次无所谓地点头,毕竟再怎么样都比一路捂着胸来得强。 但档口连个试衣间都没有。 他随手拿起个被单当帘子,凭借身高地优势,将我严严实实地围起来。 我在帘子里脱掉了衬衣,换上了新裙子。 “......我好了。”我在帘子里闷声道。 随着帘子的掉落,我穿着一身碎花充满异域风格的连衣裙站在他面前,裙子吊带很细,颈背曲线被完美衬托。出门前精心卷的大波浪经过今日种种已经没那么多波澜,松散得披在肩上,反而多了一种随慵懒的厌世感。 我感觉得到他投来的直白的惊艳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视线。 狭窄拥挤的档口里,人群推搡拥挤,我脚下一个不稳被他很自然得搂进怀里,顺势又将我拉至摊位内侧,他则挡在了人流穿行的街道一边。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后是几个浑身酒气的当地壮汉,正大摇大摆地边走边大声嚷嚷着一些听不清的醉话。 我抗拒地推开他,站得离他稍远一些。 “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含笑的眼眸里,有某种很深沉的欲望,不易察觉又毫无遮掩——他有时候真是坦荡到让人招架不住,但为什么有时候又那么模棱两可。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应该是真好看,男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我耷拉着一张驴脸,心想你这个该死的渣男。 他该是看得出我的情绪,但这并不影响他欣赏我的美,两者好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互不打扰。 “回去吧,我困了。”我意兴阑珊,看着他付好了钱,把我换下的衣服打包装好。 然后一路无言,直到车在家门口停下。 我闷闷地下车,可惜了这条裙子,出场一共不到半小时,还没被更多人看到,我就要回家把它脱掉。 沈暨白从身后叫住了我。 “江梨,你生气,是因为我瞒了你江叔叔的事?”他声音低哑凛然,有些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呵呵,何止,这简直是你所有罪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桩。 见我没说话,沈暨白继续, “还是你觉得,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呵呵,你应该问问你哪里让我满意,亲完了就跑,跑完了去和别人约会,你还是个人呐? “说话。”他有些急,身后的压迫感又增加了几分。 我嘴唇翕动,咽了口口水,背对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身后的声音变得缓和一些,似乎加了些轻哄的成分,“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跟我说说好吗?” 我终于转过身,艰难开口, “沈暨白,以后我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你何必纠结这些呢?我以后不会和你有什么交集,也不会出去到处说我们的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暨白直接愣了那么几秒,像是cpu烧了。 半晌,他皱眉,“江梨,你脑子没问题吧?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有问题,所以你更要离我远点!”我陡然变得激动,心里七荤八素的情绪瞬间开始疯狂长。 我必须趁它决堤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转身大步往房子门口走去,不想多跟他再废话一句。 他追下车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有明显的愠怒,“江梨!成熟点,别耍小孩子脾气,有话我们说清楚!” 我站住,竭力控制呼吸, “好,那说清楚。”我咽了下口水,许是因为激动,气息有些急促,“我喜欢你,你会娶我吗?” “......” 他没说话,但怔住的那一分钟告诉了我全部答案。 我甩开他胳膊,夺路而逃。 往日里那些温柔不过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与性格,和深情与爱,没有半点关系。 他跟你聊风花雪月,带你做尽浪漫之事,无非为了满足自己的身体冲动或精神需求,你可以只满足其一,也可以二者兼具,但只要说句要他娶你,他就立刻无处遁形。 我的情绪正在逐日崩溃,自从沈暨白来到这里,失眠就日益严重,直至现在,闭眼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其实林阿姨刚走那两年,我就曾度过一段艰难的失眠期,最难熬的时候,药物都无法缓解。 那些日子里的睡眠,也经常夹杂着奇怪的梦。 梦里的视线总是虚幻不清,周遭又格外嘈杂刺耳,我好像认识林阿姨很久,又好像她并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林阿姨,因为那个人,让我叫她“妈妈”,并指着一个陌生男人,让我叫“爸爸”。 梦里的爸爸,是一个绝对陌生的模糊轮廓。 我醒来偶尔会头疼,有时候会中途惊醒。 总之无数个辗转难挨的梦里,只要那个所谓的“妈妈”一出现,就会伴随着揪心的恐惧与不安。 医生说这属于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我想大概是林阿姨的离开对我打击太大了。 这两年我已经不太做那种梦了,但现在无梦的日子,躺在床上的我依然生无可恋。 这个角度的天花板,这些天我已经不知道用眼睛勾勒了多少遍。 半夜,终于烦躁到不行,索性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披了件睡衣,连灯都懒得开,我只是借着昏暗的夜灯,摸到了二楼藏酒室,直奔冰箱而去。 冰凉的啤酒下肚,浇灭了我心头些许烦意。 由于我转身的时候酒瓶还在嘴上,这直接导致我撞在沈暨白怀里时,给自己呛了个半死,剩下半瓶酒全洒在胸口,还顺着往下流,弄湿了一大片丝绸睡衣。 随着我的咳嗽,湿透的胸口剧烈起伏,好死不死我还没有穿内衣! 灯光昏暗,希望他看不见看不见…… 压根就没给我反应的余地,只感觉两只胳膊被很用力地抓住。 “你干嘛?”我想甩甩不开,极度不耐烦。 他突然低下头,认真地盯着我,眸光深邃如潭,语气温柔缱绻,“你想什么时候嫁我?现在?还是大学毕业?我都可以。” 第21章 你愿意吗 恍惚到一度怀疑自己睡眠不足出现了幻听,昏暗中我停止了挣扎,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炯炯发光。 “别装傻,回答问题。”他声音在黑暗里毫无波澜。 “你……疯啦?”我举着酒瓶,等着大眼,像个智障。 “你自己说要嫁我,现在又不认账了?”他见我安分一些,直接伸手掐着我的腰,稍一用力给我抱坐到了吧台上,这个高度,我的眼睛再无法逃避他的直视而来的灼热目光。 他声音沙哑,眼神却冷静得要命,仿佛并没有因为刚才大尺度的对话而产生任何波澜,“我们聊聊,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我真的没办法拒绝一个情绪稳定逻辑严谨的成熟大人。 “因为……” 完了,我卡壳了。 好嘛,憋了半个月的委屈他这突然一问,竟然忘了从哪儿说起。 见我支支吾吾,他索性不等了,直接反客为主,“觉得我因为你家破产而疏远你?” “……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我替他解围,“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他无语失笑,“你理解什么啊理解,净瞎理解,你家的事我半年前就在着手和你爸应对了,真嫌弃你我还能给你转回国让你住我家?” “你给我转的学?” “你爸提议的,我给你办的手续。” “所以说我刷的那些卡和账户里的钱也都是你的?” “嗯,如果你愿意,不止这些,我所有财产都可以是你的。”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话说,我到底因为什么事才觉得他特渣来着? 其实就在他刚才问什么时候可以娶我的那一秒,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 但剧情给我架在这儿,总得说出点什么吧……现编也得编出一个他的不是! “她们……”我在混乱的大脑里迅速搜索,“啊对,他们在那天的生日宴上嘲笑我是丧家之犬,家里破产以后,委曲求全勾引老男人……” 他一听,轻笑,“我在法国期间的事?” “嗯。” “那你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我不禁来气。 我打给你?你当时特么不是跑了吗? “你那么多天都不联系我,为什么我要打给你呢?万一耽误你约会怎么办?”我反问。 “约会?什么约会?”沈暨白惊愕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你和宋亦心,挽着胳膊,在Molly bistro门口。”我直截了当。 沈暨白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奥,那天啊! 我……”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看向我,“你看到啦?” “嗯,我和林兮在对面的咖啡馆。” “怪不得你知道她叫什么,林兮之前见过她,”说到这里他整个人莫名温柔慵懒起来,弯弯的眉眼在昏暗中熠熠闪光,甚至还有些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吃醋了?” 我气呼呼地瞪他,没说话。 他认真起来,“早在我几年前我们就分手了,现在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那天,”他顿了顿,有些郑重,“让他挽着我,只是为了帮她摆脱一个很疯狂的追求对象,而且你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我们唯一的身体接触,除此之外,绝没有半点逾矩。” “而且当天我就跟她说清楚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个对道歉很生疏的人在竭力解释着,肉眼可见地吃力。 “其实我们那天......亲完......咳”说起这两个字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就打算第二天表白的,但早晨你迟迟不起床,我想着晚上找个时间好好说……” “然后呢?”我问。 “然后你受伤了,还故意拿季循然来气我……” “所以你在顾虑?”我倒是坦诚,直接拆穿了他当时的左右摇摆。 他点头,“嗯,我承认后来我在犹豫,在顾虑。” 我不满嗔问,“顾虑什么?怕我脚残了拖累你?” “傻瓜,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回头再后悔。”他好脾气地又揉了揉我的头发,眸光潋滟,里面是如水的温柔,“你年纪还小,不定性太高,冲动之后万一反悔了,我怎么跟老江交代?” 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从没想过。 其实我知道他当初并不是为了逃避才去的法国,那阵子公司有个法国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搞得风声很大。 半天,我抬头看他,“那现在呢?你没顾虑了吗?”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大手揽上我的后腰,将我圈进他怀里,然后轻轻弯腰抵着我额头。 这是我们距上次那个吻之后,第一次彼此离得这么近。 眼角开始发红,这些日子的压抑委屈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愫,从四面八方往心头涌。 黑暗中,他声音低沉柔软,“那你呢?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仓皇失措,赶紧回答,“不行不行,我才上大二,现在不能嫁人……” 耳边传来轻笑,“谁说让你嫁了,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真尴尬,又是自作多情的一天。 话说误会既然都解开了,谁会拒绝一个情绪稳定长得又帅的成熟男人呢? 但老江破产以后我才发现,当一个做了多年废柴的富二代没有了家世背景和金钱包装,她就只剩赤裸着灵魂的普通人躯壳,究其根本,一无所有,甚至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堪忧,我又拿什么跟站他在一起呢? “你愿意吗?”他又问一遍。 “以……以后再说吧。”我含糊搪塞。 本能让我想落荒而逃。 但那双抓着我肩膀的手,不容置否。 “现在回答”。薄凉的嗓音,带着诱哄,他突然凑近,嘴唇轻轻蹭过我唇沿,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短短一瞬便足够我浑身如同触电。 “那你以后,出差会跟人报备吗?还会连招呼不打就跑去法国吗?”我低喃着问,不敢看他的眼。 他又被我逗笑,语气里有明显的妥协,“您这么记仇,我哪敢再不经您批准就擅自出差?” “那还行……”我还算满意。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谁以后娶了这么不好哄的老婆,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脸颊连着耳朵不争气地染红。 这么多天压抑的痛苦和委屈,此刻像枯死的藤蔓重新萌芽生长。 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我的唇,我仰脸,他的拇指在唇上温柔摩挲。 然而下一秒并没有期待中的亲吻。 只是撩拨我便招架不住,眼尾开始微微泛红,眼底沁满了水汽。 他低笑,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会让人忍不住……” 薄软的唇强势地吻上来,黑暗中一只手直接掐在我后颈,迫我仰头到他喜欢的角度去迎合。 他吻得很深,很重,比车里那次,急迫得多。 有些颤栗,我本能地双手轻推他肩膀,但推不开一点。 我含糊不清地急促呼吸,“这次是认真的吗?” 他轻咬着我下唇,“上次也是。” 短暂急促的吻只持续了数秒,他刚要发狠地往更深处去,一个声音让我触电般从吧台跳下来!顺手把他掀开两米远! 今晚的藏酒室真热闹,家里一共仨人,都来了。 不愧是我爸,一进门,反手就按开了主灯。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倒给他吓了个趔趄。 “爸!我……睡不着……来拿瓶酒……” 第22章 可以进吗 我成功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我爸全部注意,为沈暨白争取了藏起来的时间。 总算有惊无险。 我狗腿子般地陪我爸开了酒又给他送下楼,好在他有在自己书房喝酒的习惯,不然沈暨白一米八五的身高还不知道得猫在酒架后多久。 看着我爸走进书房,和他道了晚安,我才放心地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刻,心跳震耳欲聋。 沈暨白喜欢我!他真的喜欢我! 但凡他平时不那么杀伐果断、城府深沉,此刻我也不会为他今晚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而如此兴奋! 他说,“你想什么时候嫁我,我随时都可以。” 我用被子蒙着头激动到闷声尖叫。 刚上头的kiss戛然而止,怕是今晚唯一的遗憾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倒头呼呼大睡。 内耗了太多天,我的身体急需睡眠。 一夜酣睡,连第二天起床都是神清气爽。 洗漱完我跑到衣帽间,给自己化了个淡妆,难得地套上了件连衣裙,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几乎每天都是最简单的背心短裤。 今天的裙子是灰粉色的纱质少女款式,腰间蝴蝶结大到夸张,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上身吊带很细,恰好可以完美展示我优越的锁骨和肩颈曲线。 可沈暨白又不知道在和我爸忙些什么,一大早房子里就没了他俩的影子,只剩厨房里做好的早饭。 我埋头喝着牛奶,百无聊赖刷着朋友圈,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沈暨白:“起床了吗?厨房有早饭,记得吃。” “嗯,在吃。”我回。 “起这么早?今天挺反常啊?”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调侃。 还能因为什么反常? 我都起这么早了还不是没见到你?! 心里默默吐槽但仍彬彬有礼地编了个早起的理由发过去,“手机忘了静音被电话吵醒了,嘿嘿。” “睡得好吗?”他问。 “很好。”托您的福,我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他又一条消息进来,“我今天要和老江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尽量早些回去,在家等我。” “好”。他这话说的,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我们同居了呢。 直到午饭后,沈暨白和老江才终于姗姗来迟,我在家等得望眼欲穿。 “哎呦从我闺女来这儿我就没见过她正经打扮过,你这一来,还知道注意形象了!” 我爸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和沈暨白调侃着,完全不顾我的窘迫。 沈暨白强压着嘴角的笑,“孩子大了嘛,总要面子的。” 我也是……服了。 但碍于老江在,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两句,虽然沈暨白的表情真的很欠揍,我仍没有显露出半点情绪。 然后两人便又上楼开会去了。 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一顿拾掇,倒换来俩人一顿调侃。 工作中的沈暨白挺陌生的,期间我装作很贤惠的样子上去泡了几次茶,实际上大多数时间眼睛都在他身上:他思考时会习惯性轻转着手里的笔,偶尔抬起的眼神间充满碾压感,有时候不知道听到耳机里对方说了什么,还会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总之整场交谈下来,耐心是有的,却着实不多,和昨晚聊儿女情长时那副没有脾气轻哄我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们似乎正处于谈判的关键阶段,两个人都无暇顾及其他,这反而显得无所事事的我像这个家里的孤魂野鬼,在偌大的房子里飘来飘去。 愣是一整天都没找到和沈暨白单独相处的机会。 终于熬到晚饭,沈暨白迈着长腿下楼,一边低头解着衬衣袖口的纽扣一边往卧室走。 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我只是偷瞄了一眼,便没来由地心脏漏了一拍。 应该是工作结束了吧,他换了一件浅色T恤出来,显得整个人无比白皙干净,胸肌的轮廓清晰可辨。 只是有我爸这个电灯泡在的晚饭我吃得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一个剥好的虾突然被放进了我面前的盘子,我一愣,抬头,对上了沈暨白的目光,许是开了一天会有些累,他嗓音哑得很,“好好吃饭,发什么愣。” 我赶紧心虚地埋头吃虾,还不忘偷瞥一眼老江。 沈暨白倒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永远一副坦然自恣的样子——哪怕当着我爸的面勾引他女儿。 吃完晚饭,两个人又拍拍屁股上楼了! “梨梨,你不急慢慢吃,吃完把桌子收拾了。”我爸临走还不忘布置任务,徒留我看着满桌的大盘小盘欲哭无泪。 昨天的吻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收拾完厨房,悻悻地回房间,漫漫长夜又恢复了往日的无趣。 又想起昨天那个稍纵即逝的吻,我满床打滚到筋疲力尽,然后安静躺尸。 “睡吧睡吧,男人哪有睡觉香”我安慰自己。 刚把手机放到床边,一条信息突然弹过来。 沈暨白发的, “忙不忙?” “不忙”,我秒回。 “那开门”。 我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的,鞋都没穿。 房门打开,四目相对,他的浅色T恤把整个人衬得有些柔和,不似白天会议室里那么冰冷疏离。 我到底有多喜欢他才会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可以进吗?”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疲惫,但已然在竭力温柔。 我这才意识到我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赶紧慌忙让路。 “奥奥,请进……” “我来补上昨天的吻。”他说。 第23章 他的定力 他真的很会,甚至在嘴唇就快要贴到我的唇上之前还故意拖延了两拍,就为了看绯红蔓延我的脸。 他绝对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发现,这个男人认真起来,我根本就没有主导的权利。 整个过程,都在被他裹挟着,汲取着,诱导着,霸占着,我大概是中了蛊,不然不会那么奉若神只般地,踮着脚迎合,任凭他那般不留余地地攻城略地还觉得不够…… 他温柔又克制,哪怕是吻到忘情处。 “比上次有进步”,他垂眸,见我光着脚,俯身给我抱到床边,在耳边低语,“就这么急着见我吗?鞋都不穿。” 我眼睛还带着朦胧的水汽,并没有从刚才的缺氧中缓过来,胸口大幅起伏着。 他眼神一暗,吻再次落下来,一只手握在我腰上,另一只手撑着床。 我身体微微后仰着,细腰拱起。 姿势有些暧昧,但我浑然不知。 “够了吗?”他边温柔纠缠边问。 声音仿佛催化剂,我只觉得浑身战栗,撒娇般地双手缠上他脖子,娇滴滴地喃喃低语,“不够。” 其实被控制在股掌之中的猎物,已是我自己。 一种似曾相识的危险感向我袭来,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在几乎招架不住的时候,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他却揽着我后腰,将我狠狠按到他身上。 “沈暨白......”我带着哭腔挣扎求饶。 他放开了我,眼睛泛着些许猩红,“刚才是谁说不够的?” 大概是看我慌乱失措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他低舒一口气,浑身紧绷着隐忍,声音哑得不像话,“害怕就把手放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死死缠在他身上。 赶紧放开他。 他起身,让人不易觉察地用了那么几秒调整了一下,然后无奈低笑,“江小姐,下次再这样我就不保证自己有今天的定力了。” 我不敢抬头对视他的眼睛。 他直起身站在床边,把我搂在怀里,光脚坐在床上的我,脸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 隔着衣服,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某些明显异样。 “梨梨,你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我养你,保证比老江出手大方。” 我听罢一个高从床上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了八度, “哪有这么侮辱人的!敢情我就是个废物,我爸养不起了就给你?你包养我呗!” 沈暨白眼里充满笑意,甚至笑得有点......慈祥,他举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安抚,“就算是废物,也是我家的一级保护废物,老江以后若想要回去,那我肯定不会给的。” 我大无语,虽然不得不承认我躺平太久一无所成,但从他嘴里得到官方认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当废物当到老吧? 唉,在国外这些年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早点睡乖乖,老江还在楼上等我。”他摸着我的头发,像在哄一个舍不得父母去上班的孩子。 呵,原来是背着我爸偷溜过来的。 我不情不愿地点头,依依不舍地给他送到门口。 临出门他又转身低头吻了上来。 “最后两分钟宝宝”,他边吻边轻哄着,“再久老江该急了……” 第二天醒来,我看到了短信里的航班信息,他给我订了去曼谷的机票。 “老江公司顺利进入收购流程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带你附近玩两天再回去。” 他说得对,等新学期开始,我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等等,好像哪里又不对…… 这意味着我俩要在外面单独过夜!而且没有电灯泡老江在身边! 人这种动物很是复杂,得不到的时候勇得要命,到手了又开始瞻前顾后,叶景湛的阴影突然蒙上来……会不会进度有些太快了……关键时候我不会又不行吧…… 两天后,我们告别了老江。 我有些不舍,临走还掉了两滴眼泪。 但我爸一听沈暨白要给我带回国则高兴得不得了,他说,“小姑娘家的,回去赶紧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陪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我退休了可以天天玩,你人生才刚开始啊,以后就得靠自己了,没有学历将来怎么找男朋友怎么嫁人?” 沈暨白在一边笑着附和。 前几天不还说我可以一直当废物吗?今天就开始跟废物谈学历了? 我撇嘴,钻进车里。 第24章 抵死缠绵 曼谷capella酒店,行政套房。 巨大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灯海,我正在惊讶于曼谷的发展,这才几年没来竟然热闹得像小曼哈顿,下一秒一个陌生电话进来。 是沈暨白的二叔,也就是沈矜他爸——沈鹤青。 “江梨,适可而止。” 像是警告,也像是善意提醒。 “沈暨白有未婚妻。” 沈鹤青全程温文尔雅措辞严谨,他反复提到了一个人,我并不陌生——宋亦心。 不是说前女友吗?怎么还未婚妻? 原来家里早给他们定了终身? “放屁!”林兮在电话那头言辞激烈,“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包办婚姻啊?他二叔算什么玩意儿?他让沈暨白娶谁就娶谁?” 想当年,林阿姨出事以后,沈暨白他爸刚退出管理层那会儿,沈老爷爷曾经有心分一些大摊子给沈鹤青,奈何后来他的表现让人失望,随着沈暨白逐渐上手,就把澳门那边一些稳固的周边产业交给了沈鹤青打理。 “宋亦心家在内地什么情况不清楚,但在澳门势力很大”。 林兮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 我似乎捋明白了这其中的某些利害。 沈鹤青的产业在澳门,而宋亦心的家族势力也恰好在澳门。 林兮说宋亦心当年为了不和沈暨白分手,也是闹腾了好一阵子,把沈家的亲戚朋友都公关了个遍,那阵子所有人都来劝沈暨白,但沈暨白依然没松口。 后来宋亦心便回了澳门。 “她这次来大陆,据说是代表公司来和沈氏谈个什么合作,应该是趁机又和沈鹤青勾结一起了,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招呢梨梨,你得小心着点。” “好,我知道了。” 为了跟林兮打这通电话,我趁沈暨白处理工作之际,跑到了顶楼星空酒吧。 挂了电话,我窝在松软巨大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喝着一杯加了苦艾的鸡尾酒。 这是我混迹酒场多年的习惯,钟爱烈酒,从不喝果味小甜水。 酒精开始让大脑逐渐兴奋,一来因为这场度假,二来为我已经想好的接下来的计划。 沈鹤青话里话外,仿佛并不怕我把这通电话内容告诉沈暨白,甚至,措辞间还有些试图激怒我去大闹特闹的意味。 我大概猜到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礼貌地听他把话讲完,并拉黑了他。 沈暨白很快上来找我,他一坐到沙发上,我就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整个人狗皮膏药般黏到他身上。 当一个人踩惯了红毯,就会梦见石板路,越是平时一举一动都要谨言慎行万人瞩目的大总裁,越扛不住和这种时候和小女友公然腻腻歪歪的时刻。 于沈暨白而言,虚度时光太难得。 所以我才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哭闹着非让他在我和他亲叔之间做个选择呢,我们明明有那么多正事要做。 我偷瞄沈暨白,他轻抿的嘴角果然带着餍足的笑。然后那么随意自然地,拿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 “加了苦艾?” “嗯,”我浅笑,他的味觉还真是精准。 周围是温柔的灯光,台上是忧伤的哼唱,头顶是浩瀚的苍穹,泛着点点星光。 我们如此渺小,却又如此贪恋这短暂的时光。 隔壁的情侣在忘情拥吻,我没有直视他们,还是红了脸。 沈暨白手里的古典杯轻轻转动,他是发自内心的松弛与释放。 我们对视,碰杯。 烈酒入喉,去他的豪门恩仇。 奢华的房间里,落地窗纱缓缓合上,他边吻我边从容地摘着手表…… 然后顺手扯掉了我的发带……柔顺的头发盖住肩膀。 睡衣也凌乱地散落一地。 他是一路吻着我来到的沙发旁的。 我知道今晚逃不掉了…… 沈暨白太了解我,我的骄傲,我的恐惧,我的自卑和羞怯,在他面前全都无处遁逃。 所以接下来他给我了极度的耐心去适应,去承受。 随着手指轻柔插进我披散的长发,有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 他含住我耳垂,轻轻咬了咬。 “放松——不舒服就告诉我……” 他在极力引导,又那般小心翼翼。 但我的额头和后背,还是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说不紧张是假的,从有记忆以来,最严重的时候就连电视剧里的亲密镜头都看不了…… 但今晚不同,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只因为对方是沈暨白,他永远头脑清醒逻辑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似乎永远值得信任,但突然双脚腾空依然让我惊呼出声,我被他骤然抱起,从客厅到卧室又瞬间被压到床上。 从某一个瞬间开始,他压抑的克制开始走向失控。 双手被按在身侧,呼吸凌乱着。 “沈暨白……”我浑身战栗,哭唧唧地喊他的名字,随即他的吻压下来,把我的呢喃碾得断断续续。 手指试探地滑过我的皮肤,滑过身体每一处,逐渐放肆起来,浅尝深探。 “梨梨……”他低哑含糊地叫我。 “嗯……”我已经颤抖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是不是……” “……生理期到了……”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几经调整呼吸才勉强平复住情绪,然后慌乱地坐起来,发现被子上已经染了一小片鲜红…… 而身上仅剩的布料已经不够蔽体。 啊!神啊!杀了我吧! 这个时候来大姨妈! “我......”慌乱中我抓起被单一侧勉强掩饰窘迫,下一秒却被他一手从床上捞起。 “带卫生巾了吗?” “没......没带。” 第25章 肌肤之亲 酒店给送来了一堆生理期用品,换了床品,我抱着姜糖水窝在沙发里,身上松软的睡衣还是刚才沈暨白给我套上的,我抿了口糖水,半天都没从尴尬中缓过来。 沈暨白拿着热水壶过来,微微皱眉。 “多喝点,祖宗。”他说。 “好……好的……沈总” 虽然我的初体验又以失败告终,但这次失败不可与往日而语。 毕竟有了肌肤之亲! 我一边喝着热红糖水一边控制不住回想刚才的每个细节。 我不怕他,不排斥他,就像一个热恋中的女人渴望一个男人一样渴望他。 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 这是我20年来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神奇体验。 甚至有种想冲到大街上拥抱每个人的冲动! 有没有可能,我的心理障碍就这么痊愈了?或许经此一役,我就变回正常人了? 想到这里不禁甚是满意,一个人抱着水杯在沙发上咯咯傻笑。 短短几个周,北方已骤入寒冬。 情理之外又预料之中地,沈鹤青带着宋亦心来给沈暨白接机。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面对面打量量宋亦心,港澳那边的姑娘穿搭还是很顺眼的,大家族出身,不会堆叠珠宝彰显贵气,也无需浓妆艳抹来增加底气,挺舒服的长相,成熟的大波浪,精心做了空气感造型,一看就是为了这次接机精心准备过。 而我则穿了一件灰白色净版短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的低腰牛仔裤,在初冬的空气里露着胳膊和腰,青春活力是略胜一筹的,但必须得咬牙忍住瑟瑟发抖的冲动。 大家面对面那几秒钟,空气中的火药味就已经拉满。 司机接过我们的行李箱,身材同样高大的沈鹤青直接无视我,上前搂过沈暨白的肩膀,一副慈爱长辈的做派,“暨白啊,路上怎么样?挺顺利吧!” “嗯,挺好。”沈暨白淡淡回应。 “你看我这脑子啊暨白,都忘了跟你说,”沈鹤青说着把宋亦心拉到他面前,“今天宋小姐来公司谈些事情,正好听说你要回来,非跟着我一块儿来接你。” 话音未落宋亦心已经快贴到沈暨白身上了,看动作她是想来个法式拥抱的,但不见沈暨白任何配合,便只是娇滴滴地那么仰脸站着看他。 沈暨白淡淡抬眼,“不必这么客气宋小姐”。 “不,我巴不得赶紧见到你呢,”宋亦心真心茶得很自然,嘟嘴扭捏全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半点表演痕迹,“暨白哥哥,下午我们还有会要开,你是要参加的对吧!” “对。” “那我们一起去公司的午餐会吧,边吃边聊。” 沈暨白倒也淡定,脸上并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是他刚要开口,沈鹤青便在一边接上了话茬,“暨白,你回来这时间不早了,耽误了这么多天,好几个股东都在等着你呢,一起去跟他们吃饭还能顺道先聊聊,下午的会议也好提前有个应对。” 看沈鹤青的紧张程度,应该是前阵子法国那个项目的事。 但法国的项目和宋亦心有毛关系! 我站在一边,自始至终,像空气一样被人无视。 林兮正在不远处冲我招手。 还好我留了一手,起飞前联系了林兮来接机。 我低头给林兮发了条微信,让她等一下,先别过来。 敌不理我,我就不动。 “至于江小姐……可能就不太方便了,毕竟你不是公司的人,中午我们的午餐会……”娇软又有些为难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还真是让人不忍责怪。 宋亦心站到沈暨白身边,转过脸来,看向我。 就好像我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小三。 也对,她先来的嘛,在沈暨白这里她是上届冠军。 女人的直觉总是异常敏锐,我深知宋亦心和沈鹤青之所以敢这么蹬鼻子上脸,无外乎根本就没把家里破产的我放在眼里,也不认为我是沈暨白心尖上的人。 只不过旅行陪玩的过客,不会是归途。 他们那个阶层的惯性思维,一向如此。 以前我的也一样。 我撇嘴,连掰扯都懒得跟他们掰扯, “沈暨白,我先走了。” 不等我转身,沈暨白眼疾手快地过来拉住我,“你去哪儿?走什么走,我陪你吃完饭再回公司开会。” 我拿过司机手里的行李箱,朝不远处的斜前方扬了扬脸,“林兮!我在这儿!” 林兮装作刚看见我似的,脸上带着夸张的一惊一乍,“哎呀找你半天了!”,她跑过来站定,仰脸看向沈鹤青,“沈叔叔好,你还记得我吗,林海的女儿!” “啊!小林啊!哎呦长这么大了嘛!”沈鹤青慈眉善目劲儿又上来了,和刚才看我的表情180度急转弯。 “对啊叔叔,你来接我闺蜜,你们先聊着,不耽误你们了哈!” 林兮拉着我的箱子跟包括司机在内的每个人都摆手打了招呼,唯独没理宋亦心。 沈暨白还想说什么,被一个工作电话打断,我转身的余光里,看他皱眉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然后三步并两步追上我,将衣服披到我身上,并给我比划了个回头发信息的手势。 瞬间暖和多了。 路上林兮问我和沈暨白谈恋爱体验感如何,当我讲到来大姨妈那段时,她笑到差点和前车追尾。 “说实话江梨,你恨不恨我们一开始没告诉你真相?”她终是开口问我。 “为什么要恨?又不是你们把我家搞破产的,”我无谓地摆摆手,“命运嘛,给我什么我就接着什么,我当废柴当惯了没啥抗争精神,你看经过这些事,你和沈矜这几个人一样留在我身边啊!”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林兮顿了顿,“打算一直这么做沈暨白身边的乖乖小女友?每天不断和今天的宋亦心、明天的宋亦心2号3号4号5号斗智斗勇?” 林兮终究是清醒的,她妈妈过的,就是她刚才口中的人生,所以她骨子里不相信任何男人。 “我?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去和他们斗?”。 我说的是实话,我以前嚣张跋扈打架闹事,那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让我天天为雌竞搅脑子,那还不如杀了我。 毕竟废柴的第一要义:能躺着决不坐着。 “那你……咋打算?”林兮神情担忧,毕竟我现在没有家里兜底了。 我挑眉,狡黠一笑,“林兮,你有没有兴趣搞个合作?” “啥?” “我最近听沈暨白在电话里说,沈家老宅要被政府征迁做艺术馆了。” “真的假的?那片地现在有市无价,多少人都在盯着呢!”林兮眼睛瞪得老大。 第26章 谁允许的 “你你你好好开车,”我给她把脸正过去,“而且我还知道,他们有计划在拆迁前,以老宅为背景,投资拍一部文艺片,纪念沈氏家族百年家业的起点。” “所以嘞?”林兮一年茫然地瞪眼发问,好似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突然提高音量,“所以这是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啊!” “哈!”林兮白眼翻得好像要晕过去了,“拍电影诶!江小姐,你觉得你能去拍?还是我能去???” 林兮的不屑不无道理,我俩本科学的虽然都是影视专业,但她大我一级,家族联姻英年早婚天天蹦迪门门挂科;至于我,更不用说了,每个学期综合成绩都烂得没眼看。 但我唯一有好好上的课,就是专业课,一来我天生对镜头有极高的审美,许是由于从小和别人的生长环境不同,我的作品自我风格强烈,边界感非常模糊,这也是当时教授欣赏我的原因;二则是主要原因,那个教授是我们学院里出了名的刻薄怪,脾气极大对学生毫无包容,我们几乎没人敢在他的课题上得过且过,更不用说蒙混过关。 所以无论前一天晚上玩到多晚,第二天只要有他的课,我拼了老命也会准时到达教室,哪怕宿醉的酒并未全醒,头疼得快要炸开,都依然无法让我怠慢半分。 说来也巧,后来几个课题做下来,他竟然意外地认可我,说我是做导演那块料,接下来的一年,他陆陆续续带我参与了很多国外大制作,也算是见识过一些好班底。 虽然我现在和成手差距甚远,手里也没有资源,但林兮平时为了过考,用钱砸出了不少国内影视制作团队的交情。 这也是我深思熟虑很多天才决定找林兮谈这件事的原因。 我出剧本,林兮找外包团队,沈氏集团出钱,各自发挥长板,我们从中间把钱一赚,皆大欢喜。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至于具体可行性有多大,我心里并没底。 支撑我如此之勇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沈家老宅是林阿姨的故居,是我少年时期生活的地方,那里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建筑,一个电影取景地,一个项目的课题,于我而言,它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灵魂的生命载体,我最懂它想要讲述的故事。 这个故事也只能由我来讲。 林兮听了我的一通添油加醋的阐述,有些心动。 “那我们……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兮的老公婚后三天就跑去了美国陪白月光待产,如今俩人已经有一年没见,期间对方即使回国,也不回家。 不过林兮对他并没啥感情,家族联姻,俩人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双方父母,所以像现在这样各自安好,也着实无可厚非。 林大小姐的各大社交平台都保持着妥妥的单身人设。 但玩归玩闹归闹,我们都清楚,每个人最终都要有其社会价值的,无论你出身高低。 一直这么没正事地混下去,到底不是办法。 不管我有没有沈暨白,她有没有那个不回家的老公,我们终有一天要独立行走在芸芸众生里。 “那我们干脆成立个工作室好了啊梨梨!注册公司又不麻烦,我家写字楼多的是,如果真拉到业务我们就分成。” 明明是我提的开头,到头来林兮却比我激情投入,甚至连上市那一步都幻想都到了。 我赶紧叫她打住。 接下来半天,我俩像被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行动,开始考察林兮家哪套能用的写字楼办公室适合做公司选址。 最后我们选定了位于郊区的一套二层小楼,那里上一个租客做的是画室生意,所以整栋楼的装修艺术气息浓厚,通体纯白墙体,大落地窗搭配室内大片留白,我们只需要加几张桌子,再挂个牌子即是一个完美的电影工作室。 从工作室出来,觉得时间还早,我俩又顺道钻进了一家房屋中介,就在和工作室隔了几条街区的地方,租了个小公寓。 独立行走的第一步:先从沈暨白家搬出来。 我爸即使国内资产都被冻结,也没亏待我,这次见面又给了我些钱,我现在手里的积蓄租个小公寓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点钱在以前看来,压根不算钱。 刚和房东签完合同,沈暨白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开完会。 “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今晚一起吃饭吗?”他直截了当,他上来就灵魂三连问。 “我……我刚租了个公寓……”我有些心虚,毕竟吃人家喝人家这么久,说搬走就搬走,未免显得有点没良心,所以我又赶紧找补,“哦对了,你给我的卡,我去马来西亚之前,就放在你书房桌子上了,你看到了吧?” 电话那头,沈暨白一顿,语气里明显有些愠怒, “……谁允许你搬出去的?” 谁允许的?算是问到关键点了。 “沈鹤青啊,你二叔,他说让我离你远一些,适可而止。”我满不在乎地轻描淡写。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对方更盛一层的怒气,但语气依然克制。 他还是不会跟我发脾气,一如既往。 “我二叔?他联系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 我如实回答,“在曼谷的时候。” 电话那头迎来了十几秒的沉默。 我猜以他的头脑,此刻已经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给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找你” 他的声音,比我面前即将落下的夜幕还有薄凉。 第27章 心有旷野 沈鹤青是自以为是的,他坚信宋亦心只要主动些就还有机会。 毕竟女追男隔层纱嘛! 所以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从机场回公司那一路上,他肯定会不屑地诋毁我,并趁机拉踩着我在沈暨白面前捧一下宋亦心。 这也是我选择这个时候才告诉沈暨白他二叔打过电话的原因,因为这样才更显得忍辱负重。 但凡他们不这么自信,也不至于被我抓到漏洞去利用人心。 沈暨白会不顾反对站到我这边吗? 虽然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我现在还说不好—— 刚在一起,未经考验,很多事无从求证。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只有互相吸引的人才会有。 每一次纠缠,都合拍到能清晰感知到他的欲望和占有,即使克制,亦暗流汹涌。 平日里那么矜贵高冷的一个人,仿佛永远不会陷进儿女情长里,却偏偏在那个时候蛊惑入骨。 ”定位发过来,”见我久久沉默,沈暨白在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 我盯着街道边的长椅,视线突然有些模糊,再一张嘴,嗓子已经发哑,“沈暨白,让我搬出去吧,我不想要依靠男人才能过活的人生。” 我想要去看遍人间山河日落,就如同当年我省吃俭用攒了几个月的生活费,只为在最好的季节去瑞士滑几场酣畅的雪。 那种对自由的渴望不会因为爱情到来而褪却。 年少时说走就走的冲动动,让我有幸见过了很多值得一生珍藏的风景。 心有旷野,便无惧尘埃。 这些野心,亦不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沉寂于柴米油盐。 从某种角度上说,一颗追逐自由的灵魂和沈暨白的轨道人生是有悖而行的。 毕竟他从研究生毕业便回到家族企业,按照家族为他规划的人生轨迹,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工作和商海无尽的波诡云谲。 他见惯太多尔虞我诈甚至自相残杀,所以身上才会总有些许说不清的阴翳与冷静。 而我则更爱简单洒脱的人生。 “你才大二,人生还很长,谁让你一辈子依靠我了,但现阶段总得把书读完,对吧?”沈暨白的语气从透着寒意逐渐升温,甚至带着些安抚的成分。 “我知道……但我今晚要和林兮飞一趟上海,我俩打算开个工作室,有个业务需要对接那边的团队帮忙。” “工作室?什么时候开的。” “今天下午……” “什么工作室刚开就有业务?” 很显然,以他老道的经验,根本就不相信我的鬼话。 他总有一种让谎言无处遁形的不怒自威。 但我说的是实话。 林兮最崇拜的一个业内大导,听说了沈氏集团文艺片这个选题,很感兴趣,答应当我们这个项目的筹备顾问,我们当然要连夜赶过去抓住他,万一哥们儿明天醒酒后反悔了咋整? 我反手给沈暨白发了机票信息截图。 “这次的工作内容暂时还需要保密,回头有头绪了就告诉你。”我底气还是略显不足。 这次换沈暨白在电话里久久沉默。 他到底是洞悉人心,半晌,蓦然开口,“对不起,今天在机场让你受委屈了。” “没关系,”我笑得牵强,“意料之中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 “暂定一周左右,现在还定不下具体哪天,你快忙吧,我们马上要去机场,先不和你不说了。” 挂了电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置身在一片没有边际的空地,四下无人,唯余荒凉。 林兮许是看出了我的落寞,轻轻开口, “我妈当年,在我爸第一次出轨的时候选择了委曲求全,然后她就委曲求全了半辈子。 她的意思我很明白,像沈暨白这种人,身边永远少不了觊觎他的女人,无论明里暗里。 那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知难而退?还是严防死守?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笃定地看向林兮, “走,不想了,无论他多抢手,都去他的吧,姐要搞事业去!” 大步走向停车场的方向,同时我也迈出了内心那片荒凉。 我与我周旋,宁做我。 第28章 晚安沈总 不知不觉已经在上海待了一周时间。 我头一次发现不蹦迪不虚度不醉生梦死的人生竟然如此白驹过隙。 林兮好不容易攀上关系的大导叫徐然,身材高挑不秃顶且胸口毛发浓密的艺术范儿男中年,衬衣领口还总开很低,偏偏喜欢戴着副反差很大的金丝框眼镜。 有一种......衣冠禽兽的即视感。 他看了我写的简易剧本和对这个故事的解读,愣了半天,说这不应该出自一个大二学生之手。 我沮丧至极。 以为他嫌我文笔太差。但我真的倾尽了毕生功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江梨,你就是为吃这碗饭而生的,将来不走这条路真的可惜……” 我!震惊!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受到来自专业领域的肯定!以前大家对我最多的称赞就是酒量好,通宵不倒…… 在徐然这里,我们借鉴到了国内外近些年文艺片领域无数大神的经验和想法。雏形在脑子里迅速构建,几个人连着几个通宵搞出了片子大框,还有基础脚本。 林兮则马不停蹄对接各大可能符合水准的制作团队,洽谈合作意向…… 收工前一天,为了表示感谢,我俩软磨硬泡地要请徐导吃饭,然后一出酒店门,就看见了沈矜带着正在撅着屁股搬行李箱的助理,雄赳赳气昂昂地迎面杀来。 “我算是发现了,你俩人品不行!” 沈矜没给我们任何说话的机会,抢先劈头盖脸,“从国外回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背着我创业,咋?想脱离小团体呗?嫌我给你们丢人了?要不是我哥告诉我你们跑上海来了,我现在还在家傻傻等你从马来西亚回来呢江梨!” 我和林兮面面相觑。 还是林兮反应敏锐, “你少扯些没用的,你能这么精准找过来还不是受了沈暨白指使,过来监视我俩的吧?” “那……那只是一方面,主要是我想来找你们,我不管,创业这事,我也要加入!” “大哥,如果我没记错,你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我们可以影视创作公司。” “那又怎样?哥有人脉,你们难道不需要市场部?” “那……倒是……” 原本三个人的谢师宴,变成了四个人。 视野极好的顶楼全景餐厅里,播放着爵士乐,宾客衣着讲究。 我们的餐桌位置在一处落地玻璃旁,只需一抬头便可以俯瞰整个上海,真不愧是最早的通商口岸,老租界的历史虽然并不值得骄傲,但确实造就了它如今的声色犬马。 崔璨的夜幕倒映在在落地玻璃上,将物欲横流的繁华呈现得逼人眼球。 我暗暗庆幸出门前特地拾掇了一下。 化了个简妆,穿了条裙子,出于对徐导学术的尊重。 如若像这一连十来天那般牛仔裤配卫衣,怕要被门童被拒之门外。 轻松的夜晚,我们四个互相把对方喝得微醺,席间聊起沈暨白和宋亦心,沈矜说三年前开始他爸就竭力撮合俩人,俩人好像是只谈了一个月,然后很快就分手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宋亦心又突然贴上来,死缠烂打要复合。 按理说以宋亦心的身家和姿色,追她的肯定一大把,怎么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许是阅尽千帆后发现还是沈暨白最好吧…… “他挺抢手呗?”我一边切着一块并不怎么好切的牛排,一边装作无所谓地问,其实答案早知道,只是忍不住想探究更多。 “那当然啊,现在去哪儿找背景这么干净的千亿集团继承人?学历高家世好,不嫖不赌无不良嗜好,关键还不应酬,天天下班按时回家健身……换你你扛得住?” 沈矜果然描述够详细。 唉,他不说倒好,一说我原本还算平静的内心,又开始风雨飘摇。 无法否认,我和沈暨白,现在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荷尔蒙疯狂分泌下的冲动,到底能维持多久? 所以我要抓紧让跌落谷底的人生有点起色才行,哪怕是利用这份短暂的爱情。 我约了沈暨白,让他下周一留给我一个小时工作时间,听听我的剧本阐述。 “你要参与项目投标吗?”电话那头,沈暨白一贯地沉稳,公事公办的口气。 “你先听听,把把关嘛,指不定你就觉得,我们的剧本最合适呢?” 我知道,以我和林兮搞的这个公司目前的资质,是达不到他们招标资格的。 除非动用私人关系。 否则他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好,周一上午九点过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很痛快地答应了见面。 “啊!谢谢沈总!晚安沈总!” 我装作工作兴致高昂地挂了电话,内心却空荡荡的。 短短一个多星期,我们之间,像在曼谷时的那般熟稔亲密仿佛已经恍若隔世。 他会不会像叶景湛那样,因为初体验失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宋亦心在一起了吧? 我甚至不敢接着想下去。 算了算了,思虑伤神,早点睡觉! 周一如期而至。 我前一天就整理好了全部资料和已经装订成册的剧本初稿。为了彰显诚意还精心做了一个剧本解读ppt。 第29章 是女朋友? 临走前林兮一脸郑重,“江梨,记住了,一定拿出最专业严谨的态度,去了别给我嬉皮笑脸,我们第一炮能不能打响,就在此一举了!。” “知道了”。 我还嬉皮笑脸个屁,我俩都快be了。 为了更有说服力,我一改往常的休闲穿搭,穿了套剪裁十分得体的本白色职业装,为了让腿长逆天,一狠心踩了10公分高跟鞋,走路都显得摇曳生姿了些。 这是我回国后,第一次来沈暨白公司,他的秘书听见我的名字,很客气地给我带进会议室。 “江小姐您稍等,沈总一会儿就过来”。 “好,谢谢。” 我笑容得体,目送秘书出去,转头自己调试好了会议室的大屏。 沈暨白终于走了进来。 宽肩窄腰,俊逸冷漠,轻薄的嘴角不苟言笑,我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它吻我时的触感仿佛还在唇边,然后赶紧不自然地调转了视线。 许是心有所感,我低头的瞬间,沈暨白的幽深的目光恰好对视过来。 我的仓皇被捕捉无疑。 他薄唇微勾,似是看穿了些什么,又似乎并不想点破。 就那么微微垂眸盯着我,双手插兜站着,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好久不见,沈总。”我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迎上去,职业微笑。 他没回应,直接坐到了离我最远最中央的总裁位置,长腿交叠,身子往后倚着,下颌绷得很紧,桀骜深邃地审视,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好的沈总,下面是我们公司的剧本阐述”。 我的剧本,是关于一个失忆的单亲女孩,醒来以后错把邻居的妈妈当成自己亲妈的故事。 关于人性和救赎,关于爱情与亲情,离别与重逢,我从很多个层面和角度,阐释了我所认知的,这个世界万事万物的流转、轮回、以及周而复始。 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沈暨白领口微敞,落在座椅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慵懒随意地敲着,看我眼神仿佛在为一出好戏而入迷。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为这个故事里,有一个故人深深的影子。 他的妈妈,我的林阿姨。 最后,我把准备好的资料和剧本递到他面前。 “沈总,这是初稿,如果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有希望入选,我们可以回去继续完善。” 他抬头,明明刚才还面带笑意,这时却肃然冷漠,眉峰轻蹙,声音沉沉, “你凭什么觉得一个达不到投标标准的公司有希望跟我们合作?” “……” 我顿时无语。 一种被耍的愤怒油然而生,如果这货一开始就没打算考虑我们,那何必让我跑一趟浪费彼此的时间? 鬼知道我为这个破剧本熬了多少个通宵! 我昂头迎上他的目光,“因为你答应让我来找你!” 他要是敢不承认我今天就砸了他会议室! “哦?是吗?”沈暨白身子往后靠着,眼底多了些桀骜玩味,“实话跟你说,其实拍摄文艺片这个消息我们并没计划完全公开,只是想内部筛选一下而已,但现在依然有很多人听见风声在找我递本,”他扬眉,“你说如果他们的每个本子我都答应,那这儿不成菜市场了?” “他们?他们和我能一样吗?”我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对方明显来了兴致, “哦?不一样嘛?说说,哪里不一样?” “我是你女朋友,他们又不是......” 后知后觉,我被他绕进去了。 沈暨白薄唇噙笑,仿佛刚听到一个令他大彻大悟的道理, “奥,原来是我女朋友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站起身,依然慵懒随意,却又莫名充满着压迫感,向我靠近。 第30章 我好想他 直到和我之间小于半米的距离,他俯下身来,双手撑在我身侧,深邃的眸子又深又暗。 我呼吸一窒,不得不后仰着腰逃避他比夜幕还要薄凉的目光。 他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的女朋友,是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遇到问题,不想、不问、不解决,只会逃避,就连我想见她,都得用工作当借口才能让她到我面前。” 没错,说的就是我。 “她连爱人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怎么指望她以后承担这份感情中的责任。” 原来,他早看透了我内心的风雨飘摇。 我无话可说,怔怔地仰头看他。 沈暨白似乎也不用我回答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语气低沉,还透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吗江梨?整整十天,没主动发过一条信息,唯一一个电话还是跟我聊投标?” 我继续咬着嘴唇唇不说话,并不愿意就此妥协什么,尽管他说的上述罪状都精准到令人无法反驳。 他大概是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只是突然抬手捏了捏我的脸,一点也不重,却把心急暴露地恰到好处, “怎么,你打算让我跟别人好啊?” “你又不是没好过”。 哎呦不巧,被我抓到了难得的漏洞,我得赶紧扳回一局是一局。 眼前的男人突然有了笑意,眼底闪过一丝轻嘲。 “咋?查过啦?”他问。 “Molly bistro门口,她挽着你胳膊。”我毫不留情。 沈暨白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奥,那天啊! 我……”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看向我,“你看到啦?” “嗯,我和林兮在对面的咖啡馆。” “所以你,”说到这里他整个人莫名温柔慵懒起来,弯弯的眉眼熠熠闪光,甚至还有些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吃醋了?” 我气呼呼地瞪他,没说话。 他认真起来,“早在我几年前我们就分手了,现在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那天,”他顿了顿,有些郑重,“让他挽着我,只是为了帮她摆脱一个很疯狂的追求对象,而且你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我们唯一的身体接触,除此之外,绝没有半点逾矩。” “而且当天我就跟她说清楚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甚至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一个对道歉很生疏的人在竭力解释着,肉眼可见地吃力。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只大手勾住我后腰将我整个人拉到怀里,沈暨白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时隔十多天,这个吻充满了陌生的欲念。 他的嘴唇好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要把我融化掉。 “想我了吗?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小骗子。” 我咬着下唇轻喘,眼睛里泛着水汽。 半天,点头。 他眸色很暗,里面全是欲念。 薄唇若有似无地蹭着我的唇,“好了,是我的错,不该由着你闹脾气这么多天……” 我眼睛一酸,想哭的冲动压抑不住。 他柔声,“我和她真的没有暧昧不清,很快,很快她就会回澳门,相信我,好吗?” 见我久久不吭声,低头咬在外我脖子和锁骨间。 “有监控……”我气急败坏地抵抗。 他轻轻挑眉,”那又怎样,我亲自己女朋友怕什么……” 又甜又咸的味道在嘴里溢开…… 他的吻一下一下,安抚着我风雨飘摇的心。 我真的好想他,以至于在上海看见沈矜的那天,巴不得冲上前问他所有关于沈暨白的事。 他最近都在干嘛? 按时去公司了吗? 有没有背着我和宋亦心约会? 他有没有提起我? 我想没有尊严地打电质问他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 我想跟他说你不要和宋亦心说话哪怕看她一眼都不行…… 我用所有的不安,回应着他,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十指相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了开我,餍足地将下颌抵在我肩膀,哑着嗓子低笑,“好了小妖精,再不走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沈暨白把我送进电梯口,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始终没告诉我这个剧本他们要不要…… 我回去怎么跟林兮交代? 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我把车停到工作室楼下,然后用包挡着脸,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口,却听见里面在狂欢。 什么情况? 推开门,林兮迎面给我个熊抱, “梨梨,我们刚才接到沈氏企宣部的电话了!下周去参与集团竞标!” “啊!真的吗?” 满屋子大概最震惊的人就是我了。 林兮冲我挑眉,一脸奸笑, “不错嘛小梨梨!为了给公司开出第一单,不惜舍身取义!”。 我?舍身取义?! “哎呀跟自己人还装什么装!” 林兮边揶揄边反手给我手机上发来了一串聊天截图——来自沈氏集团内部工作群。 照片是会议室的监控截图,我被抵在会议桌旁,沈暨白的大手揽着我后腰,正低头吻我,而我仰着头,这个角度刚好被沈暨白挡住了大半张脸,依稀从下颌线能辨认出是我...... 第31章 早晚的事 再看吃瓜员工的聊天记录…… “哇塞沈总的绅士手,果然是知道有监控的……” “沈总这性张力,显得女的好小一只……” “铁树开花就是甜,我不管,我要带头磕他俩!” “这女的到底是来谈工作还是谈恋爱的?” “不要只发这么一张照片,放出视频给我们看看嘛!” “真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沈总私底下竟然还有这一面......” “这哪是私底下,这明明是会议室!” “求后续,求后续……” 完了,我还没拿下项目,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和沈暨白这点事了,是福是祸,一时还真有点拿捏不好。 慌乱中,我一键转发给了沈暨白。 “怎么办?要不要澄清一下?” 他倒是淡定至极, “奥,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现在公开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头雾水,第二条信息紧接着进来。 “晚上一起吃饭,为你们工作室庆祝一下”。 他那副口气,就好像…… 愣愣得盯着信息几分钟,我茅塞顿开。 沈氏那么大的集团,如果没有总裁授意,谁敢乱发他的隐私?除非工作不想要了。 而他选择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沈鹤青那边,就没有理由再来打扰我了,至于宋亦心,也自然被宣布出局,关于未婚妻的流言随之不攻自破…… 沈暨白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默默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一声不响地为横冲直撞的我抚平全部伤口。 我竟然才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 “沈暨白,你这样的人,有时候我觉得沈鹤青说得对,我配不上你。” 我在对话框里一顿输入,按了发送键,想想又补了一句, “当然,别人可能还不如我。” 为了能最高效率每日奔波于公寓和工作室之间,我让沈暨白借了辆平时不开的车给我。 当他司机把一辆扎眼又招摇的红色小跑停在工作室楼下时,我先是大无语又很快释然。 没毛病,这辆车他确实平时不开。 毕竟以沈暨白现在的年纪和社会地位,除非脑子坏了才会没事开着敞篷轰着油门四处炸街。 啧,这辆车倒是蛮符合他对我的人设定位:横冲直撞又招摇过市。 工作室正式陷入无限头脑风暴的改剧本漩涡。 我和沈暨白夹缝里挤出来的约会,就是每天我忙到半夜回公寓时,都能在楼下看见他停在路边的车。 “我能上楼坐坐吗?”沈暨白搂着我的腰,我后背抵着方向盘。 他语气缱绻,带着诱惑,“嗯?可以吗?” 我坐在他腿上,倔强摇头。 他皱眉,含笑的眼睛带着不满和玩味,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伎俩。 无论如何,在这个竞标的节骨眼上,我决不能去招惹他,上了楼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回头人家说我靠睡男人上位,岂不白瞎了整个工作室那么多人那么多天不眠不休的努力…… 我不能为了一时之快毁掉一群人的长远幸福。 他微微仰头,眼眸一暗,轻咬了一下我嘴唇,“那我就在这儿把你……” 眼底雾气迷离,深沉又强势。 深吻碾压,我挣扎着反抗。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声音软软的,让人不忍心责怪,却也斩钉截铁。 下一秒他咬牙切齿地放我坐回副驾,然后默默自己扣好安全带。 “早点回去休息,别在车上扰我心绪”。 陷在昏暗车内的阴影里,他满脸肉眼可见的不爽,但并不影响从这个角度看起依旧很帅。 我下车前不忘甜甜地回头微笑,“路上慢点,到家来条信息。” 他不屑地轻哼,嘴里嘟囔着, “呵,狠心的女人”。 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午夜的路灯,清冷又迷离。 第32章 紧张什么 竞标大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因为是内部招标,会议厅不大,但装修现代典雅,很符合一个上市集团的国际化标准,这里应该也是很多高级会晤的接待场地。 我站在一众股东和业内资深前辈面前侃侃而谈,把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一刻,我真的等太久了。 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一排那个业内很有声望的制片人看我的目光的变化。 从不屑一顾地在本子上乱涂乱画,转而抬眸聆听,眼神从惊讶,到认同,再到为最后的故事反转而恍然失笑。 是的他带入剧情了。 无论什么行业都要论资排辈,规则我懂,所以我此刻更该感谢沈暨白。 若没有他,我和林兮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提讲剧本。 而当股东大会宣布我们拿下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也相信这个最终的结果是我们靠实力得来的。 就算沈暨白对我再上头,也不会拿公司的名誉和家族的声望来陪我玩。 商场浮沉这么多年,能在明枪暗箭和风云诡谲中始终掌舵整个集团,他岂是只知道感情用事的善类。 只是有时候他偏偏对我又极尽温柔,有时候我甚至会不自量力地认为,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例外。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曼谷那晚的画面,耳朵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换以前遇见这么重大的胜利,我早和林兮抱在一起像原始人一样嗷嗷乱叫了,但今天,如此郑重的场合,我俩需要装成成熟的大人,微笑鞠躬,感谢各位金主爸爸慧眼识珠。 人群中那道光向我走来,身姿高贵儒雅。 “恭喜二位”。 沈暨白眼神清冽,颠倒众生的脸,白皙俊逸,却不苟言笑。 他微微弯腰与林兮绅士地握手。 很难把眼前这个禁欲又严肃的男人,和昨晚车上那个捞我坐在他腿上抵着方向盘亲的禽兽联系在一起。 “谢谢沈总”,林兮微笑颔首。 我从恍惚中回神,也随之微笑并礼貌地把手递过去。 他弯腰,握上我的手。 我抬头,与沈暨白幽深肃然的目光对视。 他认真地看着我,开口,“恭喜江女士拿下我们集团这个项目,接下来的工作会很辛苦,做好准备,也祝你们一切顺利”。 然后骤然俯身,上前给了我个拥抱。 整个过程很商务,没有任何不合规矩之处,许是我心有杂念,他抱上我那一刻,心脏已经快跳到了嗓子眼。 好在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没表现得很失态。 他将我的不自然尽收眼底,起身时轻佻地冲我挑了下眉,低声调侃,“刚才紧张什么,小小年纪怎么脑子里净是些不健康的东西。 我无言以对。 转身时明明看到了他微微上勾的唇角。 而再走向其他人时,已经恢复了一脸淡漠冷静。 “走,今晚必须庆祝下首战告捷!” 看着沈暨白走远的身影,林兮抓起我的胳膊努力压低着激动地声音。 “嗯,必须开瓶香槟!”我连连附和。 我俩穿梭在散会的人群里。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径直挡在正前方。 抬头,单看年龄他和沈暨白应该差不多,不过眉宇间更显一种世俗的老练。 浑身穿戴价值不菲,气质卓然。 我回国不久认识的人有限,很明显这个唐突挡路的家伙,不是冲我来的。 林兮迎上去, “好久不见,老公。” 我! 你你你你们聊,先不打扰了…… 说好的庆功宴被半路杀出来的男人截胡,我一脸惆怅地回了公寓。 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翻社交平台里各种信息。 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这阵子因为工作太忙而无暇看手机,攒了一堆未读没有回复。 一一回完再寒暄些许,已是半天过去。 期间手机里并没有收到沈暨白的一条信息。 突然松弛下来,整个人竟然开始空虚。 我甚至有些期待下一场忙碌的到来。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在公寓里熬到晚上,我实在憋得慌,于是就打电话薅沈矜陪我去健身房。 “好嘞娘娘,奴家这就去您寝宫接驾!”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沈矜此刻正翘着兰花指一脸贱贱的样子。 “你把车扔车库,原地别动,我去接你。”我粗鲁的打断他,实在不想在家再待一分钟。 健身房是一家很大的连锁品牌,装潢充满了科技感,尤其是力量区这边,被众多落地镜折射的灯光,明暗交错,很是炫酷。 我做完几组无氧,一边擦汗一边看沈矜像花蝴蝶一样,半小时内至加了五个姑娘微信。 我和沈矜同龄,初中时候是同班同学。 沈暨白有多了解我,我就有多了解沈矜。 沈矜也是沈氏家族里出来的孩子——典型富家公子哥,这里的“富家公子哥”并不是贬义词,他有教养,有担当,有胆识。 他从小的成长经历和我不同,我爸从不给我讲经商之道,他却从出生开始,就在家族的商业帝国里耳濡目染,并深深懂得以利益交换为目的,才是长久稳固的人际关系。 所以在男女情事上,他属于内心极度清醒且现实的那批。 我不知道他对于未来人生的另一半有何规划,他也从没跟我提起过。 至少迄今为止,对待异性,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从不用真心。 关于沈矜的绯闻,也偶有听说,但我从没见他带着哪个女人到我们面前,说那是他女朋友。 当然,有必要澄清一点,沈矜也不喜欢男人。 大概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和我们鬼混吧! 很神奇一个人。 我坐在拉背器械上,正盯着沈矜愣神,沈暨白来电话了。 第33章 开瓶好酒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我竟然有种翘首以盼的激动。 “嗯?我家江大小姐竟然没在酒吧。” 他一听我在健身房,像个老父亲一样惊喜又欣慰。 “不正常吗沈总?我现在身上有几块钱你不知道吗?怎么舍得随便去酒吧!”我佯装生气地回怼。 然后他戏谑的调侃落入耳底, “呃,你把公寓退掉回来住,会省下不少一笔钱。” 呵,这小算盘打的,一点也不像个上市集团老总该有的格局。 “啧,必须自己省吗?沈总就不能大方地请我喝一杯吗?”我咂嘴,听到了沈暨白的低笑, “江小姐想喝酒了?” 说来我现在的心态很是奇怪。 细算起来,之前沈暨白每年以各种由头“赞助”我的钱,随便一加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向来都是欣然接受,然后挥霍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自己缺钱了,却反而对他的“慷慨”变得畏手畏脚起来,日常花费上总不自觉地和沈暨白划清界限,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会抢着买单。 这也是我一定要搬出沈暨白家的理由之一。 总觉得刚才的话有些欠妥,好像要占他便宜似的,于是我赶紧找补,“呃,一起喝一杯?我请也可以。” 其实我哪是想喝酒,我只是想见他。 从拿下项目到现在,他只是嘴上说了恭喜,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说不上这个男人对我的心意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不过此刻他听完我要请客的话,倒像是来了些许兴趣,“那今晚请我开瓶好酒?正好最近一个朋友新开了一家法餐厅,主厨是法国人,我一会儿让他留个包房,那里很适合约会。” 好一个“开瓶好酒”,要知道,符合他要求的好酒价格,随便开一瓶都够我吃三年饭了。 我听出了他一本正经的刁难,索性直接把听筒调成公放,对着正在不远处撸铁的沈矜大喊,“沈矜,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和你哥一起去吃法餐。” 沈矜一听有大餐,才不管谁请,立马两眼放光,一个深呼吸放下杠铃,然后箭步冲过来,抓起电话,“哥!哪儿?你说地儿我俩一脚油门就到”。 电话那头沈暨白被沈矜的冷不丁出现吓了一跳,然后战术性清了清嗓子, “咳,我和你嫂子约会,你凑什么热闹。” 嫂子?叫得也太顺口了些吧。他说这句话时的熟稔语气,就好像我们已然成为一家人很久一样自然。 沈矜刚想反驳些什么,被我率先抢过话茬,“既然是我请客,都要开好酒了怎么能少得了我兄弟”。 沈矜听罢很是满意地努了努嘴,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潜台词都清晰地写在脸上,“好兄弟,一辈子。” “好了不闹了,”沈暨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比起刚才稍显正经,“既然沈矜也在,你俩就一起过来吧,Michael夫妇临时来中国,今晚家里有一个私人晚宴。” 哦,原来他今天迟迟不约我,是因为晚上有应酬。 Michael是沈暨白的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伙伴,英国人。 我刚想婉拒,沈矜就狗腿般地应承下来并挂了电话。 我太了解沈矜这个狗男人了,他当然不会放过今晚这个机会,毕竟他已经盯上了他哥一瓶好酒很久了。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沈暨白已经站在花园里等我们。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坠入地平线以下,夜幕无声降临,偌大的花园在无数细碎灯光的点缀下,透着一股子别样的生机。 他甚至在车停稳后上前弯腰帮我打开了车门,动作绅士又亲昵。 好像他做任何事都有一种拿捏般的游刃有余。 我气急败坏地下车,一边抱怨着国内晚高峰的路况,一边问他为什么这么有钱却要住这么偏。 有钱人都不点外卖的吗? “车我也要换一辆啊,”说起车我忍不住泛起一脸挑剔,“这辆太扎眼了,今天副驾上拉着沈矜还好,平时我自己上路,总有人对我吹口哨,真的好烦。” “你是真难伺候,”连沈矜都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而沈暨白则继续延续着电话里的慈祥老父亲风格,只是上前来搂了搂我肩膀,好脾气地附和着,“好,一会儿你去车库看看别的,要不明天咱去挑部新车。” 完全不顾沈矜在一旁酸唧唧地直咂嘴“啧啧啧差不多行了哈,让我说这女人啊,就不能惯着,隔三差五揍一顿,保证不会像她这么事事的......哎呀,打人不打头,我跟你说脑子打坏了下半辈子你得负责江梨.....” 抬头,二楼落地窗,有个绮丽的身影——一身暗酒红色晚礼服,剪影凹凸有致。 我上次在公司见过她,沈暨白的秘书之一。 “她叫明湘。” 沈暨白发觉我注意到了她,牵着我的手边走边给我介绍。 相比之下我今天只穿了一身很平常的运动装,妆也很淡。 一来出门时没想到会被临时邀请来晚宴,二来刚运动完,若特地回去换身衣服未免显得太过刻意讨好。 如果只能有刻意和随意两个选项,那我宁愿是后者。 男人有时候是需要被杀杀锐气的,尤其是像沈暨白这种习惯了被迎合的男人。 所以对这身运动装,我丝毫不觉得不合时宜。 进到会客厅我更释然了,Michael夫妇也穿得很休闲,我就说嘛,私人家宴,没必要盛装为难自己的身体。 “这是江梨,我女朋友。” 沈暨白落落大方地把我介绍给今晚的贵宾,我上前打招呼的同时,余光瞥见明湘正在不远处喝着一杯红酒,似乎她刚才也在看向这边,只是当和我的目光交叉那一刻,她才突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调转了视线。 当Michael听到沈暨白说我是他女朋友时,诧异了那么几秒,然后才热情地上前和我拥抱。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他的异样。 但接下来当我了解更多这对英国夫妇,才发现原来命运早已安排我们有所交集。 席间我们偶然聊到欧洲艺术,得知他们的儿子就是我崇拜了好久的一个雕塑家、画家,在欧洲颇有声望。 我激动地几乎跳起来,举着手机里我们的合影,告诉他们我过去经常为了看他的展,趁周末从美国飞过到欧洲。 照片里,他们的儿子身材高瘦,浓密的胡子,一副艺术家的桀骜不羁模样,而我一张白皙的东方面孔迷妹般站在他身旁,手里还拿着他的签名作品。 原本Michael家就和沈暨白相交甚密,现在有了这一层缘分,大家的感情瞬间升华。 自始至终,明湘都保持着一个秘书应有的自觉,在一边默默陪衬着,偶尔发现任何人有需要就赶紧提招呼人来服务,即使加入聊天,也分寸得当。 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得力秘书。 酒过三巡,Michael突然郑重地站起来,要跟我道歉。 我一头雾水。 经过一番解释,才终于搞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晚宴最开始,他们先是受到了明湘的欢迎,所以以为沈暨白和明湘之间,才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碍于上下级,大家没挑明而已…… 他坦诚地为自己先入为主的武断判断表示抱歉。 怪不得初见时他诧异了那么几秒。 也难怪沈暨白要临时把我抓过来。 他应是意识到自己被误会,又无法唐突地开口澄清,就直接用行动自证了…… 只是顺道便宜了沈矜那个小子,跟着混上了一瓶珍藏级好酒。 我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这事并不值得道歉,只是一场很单纯的误会而已。 去卫生间的空隙,明湘迎面走来,笑靥如花,只是妆容可能太过浓重,看起来表情几分僵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始终觉得,她对我有敌意,但又掩饰得太好,说不出来具体表现在哪里。 “好久不见了江梨,你还记得我吗?”她笑着看我。 我浑身一震,上次在公司我们只是匆匆一面而已。 “奥记得……才一个多星期而已”。我如实回答。 “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是那次……”她盯着我,很迫切地,仿佛在寻找什么答案。 难道是更早的时候? 不可能。 我14岁以后的人生里,国内人际关系简单到两点一线。 除了每天上学,就是上补习班。 放学后要么回沈暨白家,要么回我家。 我确定以及肯定,从没和一个叫明湘的人打过交道。 那就是14岁以前我们曾认识? 她见我发愣,随即安慰我,“没关系没关系,可能那会儿我们都太小了,记不住也正常。” 她并不知道,我14岁时因车祸失忆。 “我们……是同学?”我小心翼翼。 “呃……算是……很多面之缘的朋友吧!反正都过去的事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明湘,来沈氏集团三年,一直做沈总的助理。” “奥……你好明湘……” 直到回到席间,我都云里雾里,但心里的嘀咕很快就被饭桌上的热闹氛围给冲散。 随着晚宴的推进,Michael夫人和我的感情也逐渐加深,我们甚至变成了忘年交,约着下一次的欧洲见。 她夸我人可爱审美又好情商还高。 我也尽力扮演着落落大方的富家千金形象,毕竟这个角色深入我心二十年,演起来在行得很。 筵席进入末尾,宾客一一告别。 沈矜心满意足地尝到了觊觎已久的那瓶酒,然后给自己喝嗨了,嚷嚷着要留宿和我继续把酒言欢。 “梨梨!咱俩今晚别睡了呗,喝通宵吧怎么样!让他们老年人睡去!” 还没等我回答,沈暨白的司机就已经挡在了我面前阻断了我俩的继续对话,“少爷,沈总说了,让我送您回家。” 送他回家?只送他吗?我呢? 我眼睁睁看着沈矜被沈暨白的司机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除了佣人们、管家,家里还剩下我和别墅主人。 第34章 风光旖旎 我站在中央客厅的落地窗边。 身上带着撸铁和应酬后的疲惫,抬眼窗外是居高临下的城市灯海。 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都莫名亲切又充满一些惆怅的期许。 我轻车熟路地跑上楼,来到之前住过的房间。 房间依然保留着我居住时的痕迹,就连生活用品的摆设和之前都没变一点。 比如,我嫌书桌的椅子太软坐久了腰不舒服,总喜欢把梳妆台的椅子搬到书桌前,而现在它依然规整地和书桌放在一起,虽然二者乍一看材质、花色、图案完全不搭。 房间好像仿佛压根没人来过,但时隔这么多天依然一尘不染,肯定每日都要有人打扫的。 所以打扫的人,会不会是受到了某人授意,才刻意保留了这一切? 心里有根弦,轻轻颤了一下。 认真地泡了个澡,我披上浴袍打开浴室门,然后慢悠悠地吹干头发。 转身,在后面衣帽间的超大落地镜里,看见少女慵懒的素颜,和娇软纤细的身形。 疲惫后的松弛感,开始全身蔓延。 沈暨白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已经脱掉浴袍,换上了一件长度刚刚过臀线的白色真丝衬衣,许是衣服过于宽大,刚才又刻意少系了颗扣子,所以等我跑过去开完门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衣服正好从领口滑落肩膀。 很难说不旖旎。 他的视线顺着我的肩向下,直白中带着几分礼貌的回避,那个角度可以隐约瞥见一小截凸起的弧度,和我踩在柔软地毯上光着的脚。 “又不穿鞋。”他说。 我仰头撞向他微微皱眉时深邃玩味的目光,一瞬间还是控制不住地拘谨。 虽然这件长度刚刚过审的衬衣是自己刚才从衣柜里故意选的款式。 脑子混乱的时候总容易空降些杂七杂八的记忆,比如我现在突然想起,今天的健身结束之后,因为着急赴约,还没有做拉伸。 他手里擎了瓶香槟,应该是刚洗过澡,还略带一点湿气的头发散发着好闻的味道,灰色家居上衣领口敞开,隔着衣服依稀可见肌肉线条硬朗又诱人。 心脏不规则跳了一下。 “请……进。”我让开门口的位置,匆匆将滑落肩膀的衣服整理好,并多系了一颗扣子。 比起刚才在席间,此刻走进我房间的沈暨白更加松弛自恣,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浪子状,这种状态他似乎并不常在外人面前展露。 他一边走到酒柜边准备开香槟,一边转身看我,声线温柔,“这位女士,一举拿下沈氏大单,要不要好好庆祝一下?” 原来他还真记得要给我庆祝这事。 我眨巴眨巴眼,“这个项目成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要暴富了?” 他皱眉思索,“呃……这个,不好说,不过有个方法比这个简单。” “什么?”我急问。 “跟我结婚。” 声音低低柔柔,好似并不带什么大起大伏的情绪,却精准撩拨着我的心脏上天入地。 显然面对我的沉默他不太满意,于是不依不饶地继续逗我,“不对啊,在吉隆坡的时候,你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现在怎么回事,耍我?” 我只觉得满脸发烫,不能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对于唐突地提及结婚,我确实是有些逃避的,它并不在我二十岁人生的规划里。 于是急中生智,赶忙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你今晚是故意让我来的吧?怕明湘误会,还是怕Michael误会?” 沈暨白面对我刻意又生硬的话题硬切,倒也好脾气地全盘接收,他放下酒杯,随意地倚在酒柜上,然后拉过我的手,整个过程自然就像老夫老妻。 他说,“我和明湘,很清白,她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秘书,有时候有些身不由己的应酬,我带着她会更方便一些……” 他顿了顿, “可能这种事确实有人很受用,为了拿下甲方,有的乙方喜欢使一些不太体面的讨好手段,比如,饭局结束送个姑娘陪你…..之类的,有时候我带着明湘,会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在国内叫人情往事。” “但离席我们便会回各自的房间。” 我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如此职场陋习,总不能敲锣打鼓给他庆祝一番再夸他坐怀不乱吧! 其实归根结底,关于明湘这方面我是相信他的。 虽然不屑于这种行径,但完全可以凭直觉相信他们之间并无苟且。 女人有时候什么证据都不需要,只靠嗅觉就可以。 沈暨白继续开口,“但今天,我只是让她安排晚宴流程,并没有邀请她参加晚宴,也没有授权她去和Michael夫妇私谈交情,所以当Michael误认她是我女朋友时,我也始料未及。” “奥,怪不得......”我好像突然捋明白了一些事,“发现被误会她当时也没有澄清?或者说……是她故意引导Michael这么想的?” 沈暨白点头,“她可能也是在试探我,顺便再试探一下......我和你的绯闻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就遂了她心愿,临时打电话把你叫来救援,本想着你和Michae不认识,也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奥!怪不得总觉得明湘哪里怪怪的。 原来丫喜欢沈暨白! 而且不知道蓄谋多久。 突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仿佛醍醐灌顶,同时心里又酸到不行。 她身为总裁助理,这么大一情敌天天花枝招展地在自己男朋友身边晃啊晃,沈暨白每天见她的时间可能比见我都多。 想到这里我咬紧了嘴唇,心里泛起一阵委屈。 沈暨白捏了捏我的手心,“生气了?” 第35章 你爱我吗? 沈暨白捏了捏我的手心,“生气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我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角。 然后倔强地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了个“没”字。 见我这样,他有些慌乱,很少见地如此自乱阵脚,也算是件让我瞬间成就感up的年度大事。 他的解释着实有些急促,生怕解释晚了就会来不及一般,语速比刚才快了很多, “我真是这段时间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一开始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但今天发生这件事以后,我会尽快考虑她调岗的问题”。 “啊?你真的要把她调走?” 我一愣,眼睛里还含着没来得及掉下来的晶莹。 这么干脆的吗?电视剧里女主和情敌都是要先撕一阵子的! “顺利的话,大约下个周会出公示,行吗?”他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又随时担心我会再次不满。 呵,这货以后肯定是个怕老婆的男人。 “以后我.....会尽量考虑男助理……” 眸光潋滟,声音温润。 我不知道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曾让他悉心保护过多少人,但他对我,真的做到了一个男人最高教养的尊重。 省了很多没必要的猜疑和试探,有时候过多的暧昧拉扯,也并不见得是好事。 沈暨白这一妥协,我倒是矫情起来,微微别过脸小声嘟囔,“其实……我也没说不让你有女助理……” “哦?那你希望我再雇一个女的吗?” 他眼睛突然一亮,变得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好似在逗我这件事上他总乐此不疲。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解释。 其实何止女人,我巴不得把他的世界里所有雌性都一键清空。 连狗都只能养公狗! 房间里没开主灯,只有沙发边的落地台灯和酒柜附近灯带在亮着,客厅窗帘也只拉了一半窗纱,精致的镂空花纹把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线,散落一地。 今晚的月亮是满月,盈盈地挂在天上。 眼前光线沉沉,同样低沉的还有沈暨白的声音。 那声音沾染了情.欲,危险也迷人。 他终于开口, “今晚……可以吗?” 我读懂了那份即使再高教养下也依然无法压抑的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曼谷那次之后,他已经等了够久。 不知什么时候我眼底沾染了一层薄雾,明明脸上因为羞赧而潋滟着红晕,看起来娇软得很,整个身体却僵硬得像木头。 他俯身向我靠近,在距离我唇瓣分毫的时候突然停下,头一偏,贴在耳垂沉声, “放轻松……” 我紧张到说不出话。 “如果不舒服,你可以随时喊停。” 慌乱中我被调转了个位置,整个身体被禁锢在他双臂里,原本倚着酒柜的位置,变成了我。 心脏骤停一秒。 潮湿的吻落上我的脖颈。 夜色比杯子里的香槟更醇厚一些,让人沦陷其中。 没有任何试探的痕迹,很强势也很优雅。 颈间有些酥麻,我忍不住微微耸肩往后瑟缩了些许。 一只手握住我后腰,将我用力按回到他身上。 这一刻我才隐约感觉到,这种事情上哪怕他尽量温柔,也做不到完全不失控。 我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难受轻哼。 只觉得衬衣领口变得更宽大一些,滑落的位置也比刚才更旖旎。 这个时候连酒柜的灯带都不免显得有些过分明亮。 这男人不也关掉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注重一下别人的隐私…… 下一秒下巴被强势抬起。 迎着晦暗深邃的目光,他上衣扣子已经解得很低,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看到他腰腹上的肌肉,不必刻意用力,线条清晰而分明。 尽管光线昏暗,却依然没有勇气直视太久。 对比他的拿捏有度,显然我是气场上处于下风的那个。 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突然抽了哪根筋。 仰着脖子,柔柔地喊他名字, “沈暨白……” “嗯?” “你爱我吗?”我几乎脱口而出。 天呐! 多傻的问题! 这话问出口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好像一部烂俗的老电影,俗套的剧情里总有这一幕。 曾经我无数次吐槽并且无比鄙视的情节,今天轮到自己身上,竟然亲自上演一遍。 叫箭在弦上的男人怎么回答呢? 换谁谁会在这个时候说不爱?而如果他说了爱你,就是真的爱吗? 一个难辨真假的问题。 卧室的床上铺着我之前最喜欢的那套暗粉色蚕丝质地床品,这个房间落地窗纱也没有完全合拢,朦胧的月色里,床单泛着些许高贵的光泽,和皮肤接触的那一刻,透着丝滑的凉意。 沈暨白握着我的脚踝,压过来。 不知怎地,明明脱口而出无脑问题的是我,现在心里隐隐泛起委屈的也是我。 声音颤抖,还夹杂着微弱的哭腔。 他压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床里深吻, “爱。”他说。 许是说完觉得不够郑重,也许是担心这个时候惹我不高兴自己也跟着吃苦头。 所以并没有急着下一步动作,只是轻轻拂开我额前汗津津的碎发,耐心地继续加深刚才的吻,“是真的爱你,甚至比你知道的时间更久……” 意识开始凌乱,并不足以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也不再有能力去深究真假是非。 我终于懂了那些影片里的女人为什么总千篇一律地要问出那句话。 因为此刻他给的安全感,抵过全世界。 尽管已经竭力轻柔安抚,但我依然簌簌发抖,因为每一秒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脉络和危险的心跳。 不适感传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没忍住,眼泪从眼角滑落。 那些竭尽全力的自我意志终究敌不过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占有和索取占据上风…… 一切终是乱了章法…… 胡说八道! 哪有很快? 哪有很轻? 大骗子! 不过今日份的拉伸算是达标了。 第36章 汗还没消 我最后是趴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的,从一旁看整个人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因为大部分身体都陷在暗粉色透着丝丝光泽的床品里,依稀能看见还带着一层薄汗的白皙的后背。 我额头抵着床沿的位置,任凭瀑布般的长发垂在床边丝滑地倾泻下来。 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要不要喝点水?”沈暨白慵懒地站在床边,刚从浴室出来,腰上系着一条质地很好的灰色浴巾。 他似乎并不吝啬在我面前展示身材。 “嗯,喝。”现在连点头对我来说,都是件无发承受的体力活。 他很快拿来一瓶玻璃瓶装矿泉水,手指碰触到瓶身那一刻,甚至觉得它还带着一些温热。 虽然我现在更想喝冰水。 拧开瓶盖,一只手将我从被子里捞出来。 身上的薄毯滑落,我赶忙扯来被子的一角勉强捂住胸口。 毕竟卧室的主灯开着呢,暖暖的光,照着床上每一处轻碾深探过的痕迹。 他嘴角刚才有一丝浅笑,但什么都没说。 矿泉水瓶被递到嘴边,我微微仰头,清甜的液体流过嘴唇,进入口腔,然后顺着食管抵达胃里。 沈暨白的售后工作还是到位的,我整个身体在得到及时浇灌之后,感受到了极致的酣畅。 就如同刚才的很多个瞬间一样。 “少喝点,汗还没消。” 他盯着正抱着水瓶不肯撒手的我微微皱眉。 我依旧甘之如饴,下一秒瓶子被拿掉,里面仅剩的小半瓶水被拧紧盖子扔到床上,玻璃质地的瓶子和柔软床垫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只有轻微闷响。 他拉过我的手,几乎要将我揉进身体里,“体力恢复差不多了?那我们继续……” 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总有种小白兔落入虎视眈眈大灰狼手里的画面感。 而他似乎很享受于我汗津津地微.喘.着求饶的样子…… “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又一次洗完澡,沈暨白轻轻摩挲着我的肩,依然是哄骗的口气。 我执拗坚持摇头。 “为什么?”他问。 “我不想年纪轻轻什么都靠你,我自己可以。” 抬头撞见他温柔失笑的眼底,“你天天赖在我家那些年怎么没这个觉悟?” “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你!”我急眼反驳。 “哦?”笑意直达耳底,沈暨白猝然低头吻了吻我脸颊,“那现在呢?现在有多喜欢?” 我总能很轻易就落入他的语言陷阱,一次又一次被那些羞于启齿的台词逗弄得脸颊绯红。 兵荒马乱的青春期,我们曾有长达八年之久机械又自然的交集。 命运真的神奇。 整整八年我未曾心动过一秒的男人,现在却连一秒都不想再放过。 像无数陷入热恋的情侣,不能免俗地,接下来我们聊到了彼此的一些情感经历——宋亦心、叶景湛,聊到了他前半生里有所羁绊的一些女人,还有明湘。 我们都很坦然。 你不能非要求一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正常男人感情史一片空白,这个想法很畸形。 在沈矜说他哥相亲的那个假期过后,沈暨白和宋亦心确定了关系。 但只有短短一个月。 “那时候我在集团根基不稳,沈鹤青又逼得紧,一次商业应酬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宋亦心躺在我床上……”他似乎如今想起来这件事依然很头疼,双眉紧锁。 “酒后乱性?” “我们那晚是喝了些酒,但没到那种程度……”他说着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当时没深究,毕竟事情已成定局,闹大了多女方的名誉也有影响。” “后来呢,”我问。 我猜以他的老谋深算,后来肯定得背地里查出事情原委才肯罢休。 事实也果然如此,那一晚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一切都是沈鹤青设下的圈套,只为了能攀上宋家在澳门势力,对他在那边的私人投资有所裨益。 毫无疑问,宋亦心先动了心,沈鹤青才有了可趁之际。 而及时止损是商业交易中的一种实用手段,在感情里也是。 宋亦心虽然并未参与整场阴谋,甚至更直白地说,她只是整出戏里的一颗棋子,顶多算是自愿出演。 但沈暨白当年的分手依然决绝,他不允许自己蒙受如此侮辱欺骗,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无辜而产生半分心疼和丝毫犹豫。 “所以你之前是会下班后参加各种聚会和应酬的?”我突然想起现在沈暨白近乎苛刻的作息,不禁发问。 他薄唇微抿了一下,“嗯,自从那件事开始,非必要的应酬,我便不再参加了。” 我想,大概也正是因为当年的狠厉,如今沈暨白再见宋亦心才会对她格外宽容,于是也给了对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或多或少,他心里还是自觉有些愧疚的。 但我并没拆穿这一点。 断崖式分手对一个女人来说,打击往往是毁灭性的,很多人经过漫长的疗愈,最后还是会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我甚至有一些能感同身受宋亦心当年的痛苦,并心生几分同情。 沈暨白慵懒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当年分手以后,她就回了澳门,据说后来又谈了几个,但都没走到最后。” 哈,他倒是挺关心她的感情后续。 “那现在呢?她为什么又回来了?”我没有情绪地问。 “因为一个项目的合作,她现在她爸公司工作,被派来接洽。”说到这里,沈暨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又补充一句,“但这次工作很快就结束,我很快就会让她回澳门,这个你放心。” 我没说什么,其实她什么时候离开、离不离开于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暨白对她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从上海回来以后,我一次偶然从喝醉的沈矜嘴里听到过一个故事。 酒吧里的音乐震天响,那天我被临时拖去,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就只盘腿坐在沙发里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矜碰着杯。 他另一侧还坐着很多人,都是些平时陪他玩的狐朋狗友,大家跟我交集并不多。 其中带着姑娘的几个人里,有个人我印象比较深,因为他是这些人里为数不多已经结了婚的,但此刻坐在他腿上的姑娘,并不是他朋友圈里发过合照的老婆。 为了让酒局更起劲,这帮人正疯狂摇着骰子变着法子灌姑娘们喝酒。 理解不了这种恶趣味。 我心生厌恶,抬腿欲走。 “哎,干什么?”沈矜一把拉住我,被我条件反射般甩开。 他妥协般双手做出投降状,“好的姑奶奶,不碰您,您刚来就走?” “不行吗?”我一脸不爽。 沈矜则狡黠一笑,“我叫你来,是有料给你爆的!” “什么料?”我依然一脸不爽,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关于宋亦心的,你听不听?” 我最终还是妥协地乖乖坐回沙发里,听着喝多的沈矜,大着舌头绘声绘色描述了我在上海期间的某天,他和宋亦心一起聚会的故事。 第37章 该知足的 因为宋亦心和沈氏家族的人很熟,加上这次已是她第三次邀约,沈矜那天也便没再拒绝。 但去到宋亦心的场子里,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大概是氛围。 沈矜半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正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盯着我看, “你知道她那帮姐妹都怎么称呼她吗?” 我不屑撇嘴,“我怎么会知道?” “她们叫她,未来的沈太太。” 呵,我就知道这货是来给我添堵的。 听到那样的称呼,沈矜当时也一脸懵,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嫂子连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我和沈暨白的关系进展,其实沈矜也并不是很清楚,毕竟以沈暨白的性格,才不会事事张扬,就算你撬开他的嘴,他都未必会和沈矜说去吉隆坡追我的事。 官宣只适合小孩,大人更擅长三缄其口,更何况对于沈暨白这种心思深不见底的人而言,这只是一段刚刚开始未知前路的感情。 所以蒙在鼓里的孟矜那天整个晚上并没有多问宋亦心什么,只是一边静观其变,一边听她的姐妹们激动地聊着北京城新鲜的一切,和那个近乎完美的男人。 沈暨白那阵子没少跟宋亦心献殷勤,就连她带来的姐妹团,也一并跟着沾了光,不仅全程安排了五星级酒店行政套房,而且还给她们专门配了司机和商务车,甚至不喜应酬的沈暨白还亲自现身请大家吃了一顿老北京料理。 算是体贴至极,怪不得饭桌上人人都夸沈总帅翻了天。 我郁郁寡欢地继续坐在沙发上煎熬,这货喝多了说话是真墨迹。 “然后呢?还有吗?你长话短说!”我终是不耐烦地朝沈矜吼。 一瞬间他好像是被我吼得清醒了几分,连说话语速都快了一些,“然后喝完酒宋亦心说自己没开车让我司机送她回家,路上她又说给她送到半山别墅,然后我就送了,送完我就回家了,后面的事你自己猜吧,反正兄弟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还要不要继续喜欢我哥自己掂量吧。” 果然言简意赅很多,但也字字正中眉心。 我蓦然站起来,“知道了,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地,迈开步子就往卡座外面走。 好巧不巧那个出轨男带的小三许是玩得太嗨,一个激动把骰子摇到了我脚上,正好在我右脚背弹了一下然后又蹦到了茶几底。 小三在沙发上夹着嗓子尖叫,用手捂住嘴巴做惊吓状,抬头正好撞上了我睥睨而来的视线。 许是我杀气太过,她怔了一下,闭了嘴。 正好今晚的气没地方撒,我没理阿三,转头看向沈矜,“你下次不要带一些这样的人出来和我一起喝酒,我不喜欢和婚内出轨的玩,没品。” 然后大步离开,徒留身后一片鸦雀无声。 沈矜早已习惯了处理我扔的烂摊子。 总之从砸完沈矜的场子那天到现在,我都没跟沈暨白提过他弟给我讲的故事,也没问过宋亦心去半山别墅那晚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人有时候很奇怪,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拧巴到巴不得马上就知道答案,而等到出题人在眼前了,又突然问不出口。 今晚我也没打算问,毕竟他刚说过,是真的爱我。 我该是知足的。 只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今晚我们的对话,全程他没有说一句宋亦心的不好。 对他而言,那是一个无辜又无奈的存在。 就好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白月光,曾为他沦为棋子,又惨遭抛弃,只因为爱他。 想到这里我心理不免有些泛酸,伴随着汹涌而来的困意翻了个身,将身体蜷了蜷。 背后一只胳膊圈在上我的腰,手掌按在小腹的位置,将我重新拉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我颈窝里,呼吸均匀。 第二天,是学校新生见面会的日子。 所谓新生见面会,就是学校里一群闲得不行又热衷交际的显眼包们整的一个非官方纯私人线下联谊会。 我报名了,出于骨子里对“凑热闹”的热衷。 但我却起晚了。 看着手机上一个小时前被按掉的闹钟,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穿越了一般,我眯着眼茫然环顾周遭的一切。 奥对,这是在沈暨白家!终于缓过神来,我一个高跳下床。 许是从躺着到站起这一系列动作太过于迅猛,就在双脚落地的那一秒,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膝盖一软,整个人重心向下,差点跪成粉碎性骨折。 沈暨白推门就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装,头发带着湿气,一身清爽的气息,应该是刚跑完步洗过澡。 他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将马上就要跪倒给他行大礼的我从地上捞了起来。 原本穿着睡衣迷迷糊糊,这下好了,彻底清醒了。 看着惊魂未定的我,他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而我却一脸懵地瞪他。 “是不是低血糖?”我问。 他没说话,弯腰抱起我往餐厅走,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就是体能太差了而已,好好吃顿早饭就好了。” 呵,原来第二天真的是会小腹酸胀、两腿发软…… 校门口。 人群里我第一眼就见到了沈矜,这个我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总是和我命运相连,就连上大学依然缘分不浅,现在我俩仍在同一个学校,但不同专业。 又一次成为了同学。 也有可能是沈暨白给我办转学的时候故意选了这个学校。 这场迎新会果然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要知道沈矜并不是新生,很显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依然被放行进入。 我才不管他是来干嘛的,一路狂奔着冲过去给了他一个挂脖式拥抱。 沈矜像村口二傻子一样半张着嘴全程如雕像般岿然不动视死如归地任我蹂躏。 他大概是想回应的,但这么多年,他从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向来都是敢怒敢言不敢动。 “你......什么情况?!”他擎着双手倔强地举在半空,就好像在向周围的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努力和我划清界限。 “其实男人嘛!也没有那么可怕”我嬉皮笑脸地冲他挑眉。 沈矜惊讶,“哈,那你有没有可能只是觉得本少爷我不可怕?只对我ok?” 这货的脑洞还真是够够的。 我摊牌,“那有没有可能我对你哥也OK?” 听见沈暨白的名字,沈矜脸一冷,无情嘲讽,“切,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你不是对我哥投怀送抱了吧!” “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急着参加迎新会,匆匆敷衍回答,然后旁若无人地拉着沈矜在人群中边穿梭边转圈,像在一场盛大舞会上跳华尔兹。 大学的包容性在这里体现得尤为明显。 我从一个小心隐藏的异类变成一个此时正发出怪异行为的正常人。 会场门口乌泱泱的人群里无人侧目。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在人海中都渺小如沙砾,然而每个沙砾却又是那么情感丰盈又真实的个体。 “这样挺好的江梨……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沈矜好脾气地任由我牵着,没有甩开我的手。 有时候他身上真有沈暨白的影子,很从容地包容一切。 “干嘛突然这么深刻?你是个老父亲吗?”我皱眉嘲讽。 沈矜这次倒是没跟我接着贫嘴,只是淡淡反问,“你查出病因了吗?14岁之前的事想起来多少?” “……这个倒没有,但都不重要吧!想起来又能怎样呢?”我蹦跳着走进报告厅,根本没看到身后的沈矜眼中有一丝担忧划过,瞬间又转成无奈的妥协。 话说自从和沈暨白在一起以后,我基本不再失眠,连那种奇怪恐怖的梦都不再做。 所以我失去的记忆,它应该也彻底忘记我了吧。 沈矜说,“好吧江梨……管他呢!迎新会结束后,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好啊好啊你问问林兮在哪儿叫她一起今晚我们蹦到死!” 夜夜笙歌的逍遥日子还是转瞬即逝。 接下来我们工作室进入了和沈氏集团正式合作阶段,甲方爸爸的资金陆续到位,剧组很快开机大吉。 集团专门给项目组安排了一个办公区域,在集团总部大楼的项目部那层,平时接洽沟通很是方便。 随着我频繁出入集团,公司上至董事会下至保洁阿姨很快都能把我对上号了—— 会议室接吻事件绯闻女一号——电影合作方负责人江梨。 大家对我敬畏是有的,但并没人真正把我当成“未来的女主人”来看待,人们更多的是一种看戏的心态,一帮人在无脑磕cp,另一帮人仿佛在等着瞧,这个有幸被沈暨白青眼的花瓶,能风光到几时。 我不知道这个尴尬地身份如果让宋亦心的姐妹团知道了该作何感想,是不是会更加坚定地称呼她为“未来的沈太太。” 但很快就在电梯里迎来了我们的第二次碰面。 宋亦心依旧一头棕色大波浪,精致的空气感造型,工作时间一身得体的剪裁精良的职业装,浑身香水味强势地攻占了我的鼻腔。 好巧不巧,电梯里就我俩,再无第三个人。 “你几楼?”她转头看我,口气随意得就像面对一个熟悉的同事,和上次在机场无视的态度差距甚大。 她的头发随着脸转动的幅度而甩到肩后,把职场感拿捏得很到位。 “13”,我淡淡回应。 她倒是大方地抢先帮我按了楼层,然后又按亮了21层按钮。 那是总裁办公室的楼层,我来这栋楼工作也有几天了,一次都没去过。 而她看起来却那般轻车熟路。 仅仅十几层的高度,电梯仿佛走了半年之久,和她共处一室的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我并不擅长掩饰,不免有些烦躁,想要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翻一翻,可就在我低头的瞬间,看见了宋亦心的另一只手,正拎着一个精致的便当盒,家用款,外面包裹了一块好看的碎花布。 因为盒子并不大,而且被她身体挡着,所以我刚才没注意到。 她拎着便当的状态,并没有刻意的那种招摇炫耀,而是一种视若平常的自然和熟稔,就好像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们之间,熟悉到这个地步了?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电梯到了。 出门瞬间莫名感受到了背后的趾高气昂。 我是有些闷闷地生气的,但又并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 就好像一个人被钝器击中,表皮并没有伤口,内里已经鲜血横流,很多天后不过会反出一块青紫色的淤青,无需管它,时间自会让它消失。 有多少女人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在受内伤和自愈中往复着度过。 这些日子我索性搬回了公寓,以工作忙为借口。 然而即使来公司,也极少能见到沈暨白露面,他最近出差不断,几乎是回来待一天,匆匆见一面,第二天就又要分开。 因为每个行程都有全程报备,所以我对他的动态了如指掌。 作为男朋友,自己承诺过的事也说到做到了,并无从指责。 但自从看见宋亦心拿着便当出现在电梯里,轻车熟路地按亮21楼,我整个人就开始不好了,闷着几天没有头绪,于是干脆一头扎进了工作,大包大揽地接下很多属于和不属于自己活,天天不是泡在剧组就是耗在公司,给自己累得两眼昏花手脚发麻,一回家就只想洗个澡去床上躺尸。 明明是别人做错了事,而我却要惩罚自己才能好受一点。 因为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对于沈氏集团里因为这次项目而认识的新同事,我开始变得相当有耐心和他们周旋。 甚至慷慨地拿出了在海外当蹦迪小公举时的social能力,闲着没事就和大家吃喝八卦到一起。 然后充分利用前富家千金身份的便利,定期送大家一些演出门票啊,展会入场券啊,周边小礼品等等......现在很多品牌依然会给我定期寄这些过来,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参加上流社会的游戏了。 我的新同事们喜欢就好。 所以作为乙方,我段时间的工作也进展得相当顺利。 算起来,距离沈暨白最后一次出差已经快半个月了。 第38章 怕误伤你 其实尽管我们身处于地球正好相反的两个方向,中间隔着一整片太平洋,差了将近12个小时的时差,但沈暨白的电话依然会在最合适的时间打过来。 他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周围很安静,他声音里有些疲惫的沙哑,但依然有心情跟我打趣,“昨晚的视频怎么没接?等你到现在都不给我回,偷情去了?” “太困了睡着了,今天剧组活多。” 许是我最近这些天实在不热情,他尽力在那边调动着情绪,慵懒温柔地问着吃饭了吗,剧组进展是否顺利,集团那边对接有没有人为难我,甚至连林兮和她老公关系进展都问了一遍。 几乎是电话里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面对死猪般的我,沈暨白倒是也没恼,只是轻笑,“怎么了?最近好像都不愿意搭理我?我出差太久,生气了?” 也许因为他太过温柔,也许因为我无形中早已对他形成依赖而不自知,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哭着问他能不能让宋亦心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有时候越是在乎,越没有办法在控制住情绪。 我没忍住,“我最近不想接你电话,你不要再打了,”但又似乎忍住了,因为不忍心在互相不能见面的情况下让一些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扰他心绪,“因为我快来大姨妈了,心情不好,作息也不规律,总想发脾气,所以如果你总找我,会误伤你。” 他在那边的笑声更甚,好像根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怎么误伤?把自己寄过来揍我一顿?” 我噎住,刚想发脾气,他突然开口,声音疲惫而温柔,“要是你真能把自己寄过来就好了,我好想你。” 心里咯噔一下,有根绷着的弦,我想它断了。 虽然并不想表现出来任何软弱,但只是一张嘴,声音就已经哽咽, “回来的时间确定了吗?” 沈暨白顿了顿,他的犹豫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归期未有期。 我赌气挂断了电话。 他没再打过来。 有一瞬间我有些后悔自己的不讲道理,但又控制不住凌乱的心绪。 落在这个男人手里真的是件很危险的事,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我的情绪神经,让我就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一颦一笑都变得言不由衷。 人事科大姐一大早就来我工位小声跟我八卦,她压低声音,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听说明湘被调到了其他部门,不再担任总裁秘书。 职务等级和待遇与之前无异,算是平调,给足了体面。 消息还没等正式公示,公司上下半天工夫已经传遍了,众所周知明湘是沈暨白的得力干将,连出差都会经常带着她,甚至很多人都暗地里觉得,两关系早已超出正常工作,只是不上台面,秘而不宣。 职场嘛,总少不了浮想联翩。 我大概是这件事里唯一一个不觉意外的人,而为了融入集体和大家打成一片,还得装作一副很情况之外的样子。 看剧组演完戏还得来公司继续演,一天下来也是心累得要命。 集团总部的大楼很豪华,处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精英汇集。 走出大楼的中央大厅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我眼睛有点散光,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所以此刻我眼里的那些楼宇和车灯,都在向周围散发着迷离的光晕,一闪一闪,显得一切更加纸醉金迷。 可能因为平日里太过于元气满满,每次上下班,保安总是能认出我和我打招呼,今天我如常跟他招完手,一股无力感却瞬间蔓延全身。 我直接在车流穿行的路边,当街脱掉了高跟鞋,从随身带的托特包里拿出双习惯性带着的渔夫鞋。 甚至连提鞋的力气都没有,踩着鞋后帮,就那么拖拉着往前走。 边走边拨通林兮的电话,“出来吗?喝一杯。” “位置发我手机上,我化个妆去找你。” 林兮最近的私生活糟心不堪。 从他那个合法老公回来开始。 酒吧里她一身精致的夜店小黑裙,bling bling的高跟鞋,优雅地双腿交叠,坐在吧台高脚椅上,和我这个踩着渔夫鞋穿着职业装一脸憔悴的社畜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安静地听着她一顿输出, “你说他抽什么风?那女的都给他在国外生了孩子了,为什么又犯贱回来找我!” “回来就算了,还说以前怎么没发现我是个这么闪闪发光的姑娘这种老掉牙的骚话!” “他说要从恋爱开始追我,把欠我的都补上!” “哥们儿以为我是纯情少女呢,我看他是纯纯有毛病!” “然后呢……?”我用手杵着脑袋,慵懒地问。 只见林兮不耐烦地摆手,“别的女人惯着他,老娘才不惯他毛病。” “所以,你让他滚了……?” “no!”林兮连连摇动食指,“当天晚上就给他吃干抹净了,毕竟哥们儿人长得不错体力也行,还风骚地往上贴,不用白不用嘛。” 我硬生生被噎了一口酒。 她接着说, “然后我才让他滚。” 想来这倒也不奇怪,是林兮的风格。 但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她老公赖着不走了! “非说这是他自己家。” “早知道他属狗皮膏药的,再帅我也不上他!” 林兮越说越激动,最后暴跳如雷口干舌燥,一口闷了一杯威士忌。 其实老公跑了又回来这种事放在哪个言情小说里都是个不错的破镜重圆素材,但放到现实里,至少放在林兮这里,没那么浪漫。 “……你真的很讨厌他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毕竟劝和不劝分嘛。 林兮没再说话,暴躁戛然而止。 看到她撇嘴时那抹绝望的笑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她是真的恨他,恨之入骨。 周一是普通的例会日。 作为乙方负责人,我例行公事,屁颠屁颠来公司总部做工作汇报。 其实说是工作汇报,实则远没有那么严谨,只是相关项目负责人问一些流水线般的问题,我冠冕堂皇地一一回答,然后我把上周工作总结一交,最后双方颔首一笑,散会。 一大早我从剧组赶到公司。 公关部小张看我今天提前到岗,兴高采烈地招呼我过去, “吃饭了吗梨?正等你呢!我以为你得等会儿才来,给你点了比打工人命苦的冰美式,来来来,周一美式,一周没事!” “啊啊啊!太好了!我今天要做汇报来不及吃早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我跑过去匆忙炫了一口咖啡,真的透心凉,“你等我一会儿回来继续喝,还有那个三明治也给我留一口。” 时间仓促,我边擦嘴边往会议室冲。 沈暨白赫然出现在里面! 他怎么回来了!我挂他电话不过是前两天的事,当时他似乎还有一堆工作没结束。 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此刻正以一副睥睨众生的神态坐在会议桌最中央的位置,长腿交叠,身体向后靠着椅背,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似乎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眼神里透着如寒冬夜幕般清冷的薄凉,比起这个不大的会议室,他的威严有些过分震慑。 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对我发脾气的沈暨白。 显然大佬的到来出乎所有人意料,让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形式主义”例会变得肃然紧张。 仿佛桌子上方的空气都开始凝滞。 来自打工人血脉里的奴性,让我一紧张抹了下嘴角的三明治渣子,完了,口红擦花了。 助理们正手忙脚乱地给他准备会议资料和会前讲解, 他垂着狭长深邃的眸子环视了一周,似是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也好像压根没看我,只是我神经太过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我偷偷掏出手机,打开前置相机,补口红。 还有人在说笑着往里走,进会议室那一刻都瞬间噤若寒蝉,然后一改闲庭信步的做派,匆忙入席。 “沈总什么时候出差回来的?”我小声问正站在我身边不远处的陈秘书。 陈秘书是接替明湘的新一任总裁助理,中年男人,中等身高,戴着副眼镜,看起来彬彬有礼。 他并不是公司新员工,之前已经在秘书处有着长达十年的工龄,这次算是被众里挑一提拔上来的。 因为这阵子他并没有跟着沈暨白去出差,所以我们已经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彼此算是熟悉。 “刚回北京,一落地直接就来上会了。”陈秘书小声回答,然后又有些疑惑不解地嘀咕,“沈总以前一般不参加这种例会的,不,不是一般,是从不参加,今天就很反常......” 第39章 吃脸上了 心里虽有波澜,但我仍然以最专业的姿态完成汇报,并且一一解答了大家的问题。 大佬在会,各部门都异常认真,问题也格外事无巨细。 幸亏我这阵子是真的在好好工作,天天泡剧组的好处这个时候算是体现出来了,但凡平时偷懒一点,今天就得凉在这儿。 汇报全程沈暨白都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在一边静静听着—— 实际上他之前并没跟进过我们任何一个业务环节。 放眼整个集团各大投资板块,这个文艺片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项目而已,根本轮不到总裁亲自过问。 直至准备宣布散会前,陈秘书过去凑近沈暨白,问他有没有要补充的,他才姗姗吐出了今天整场唯一一句话, 声音低沉冰冷,心情着实不大好的样子,“江梨,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大家辛苦。” “好的沈总。”我立刻起身颔首回应。 这该死的奴性! 大家纷纷如释重负地离席。 我清晰地看见面前刚路过的俩同事脸上,八卦值瞬间拉满! 其中不乏平时跟我玩得比较好的,临出门前不忘回头朝我挤眉弄眼。 之前那段绯闻的后劲还真是大,这些人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有了上一次在会议室被监控截图的经验,加上他今天确实冷得可怕,我不动声色地挪到离他很远处站定。 连陈秘书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 沈暨白周身散发着让人生畏的冷漠,我在内心默默安慰自己,这是属于他工作时的惯有气质,并不是针对我。 但怎么回事,他此刻的样子配合这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又有些莫名的……禁欲。 他抬头,冲我扬了下眉。 我不解地看他。 他开口,“蕃茄酱,吃脸上了。” 该死,刚才光顾着补口红,没发现鼻翼一侧竟然沾上了些许蕃茄酱。 我说怎么汇报时总觉得有股子蕃茄味。 然而这么大的会议桌上,竟然连张纸巾都没有。 为了掩饰尴尬,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衣服口袋,尽管心里清楚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装任何东西。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正盯着我,手里慵懒地擎着包纸巾。 纸巾是给我的,只是他并没打算起身递过来。 似乎目前并没有其他选择。 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过,然后当着他的面擦了脸。 “干净了吗?”因为看不见,所以我试探性地问了问。 “嗯”,他冷漠地点头,狭长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我甚至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擦干净了。 “江监制最近工作顺利吗?”他问。 原来是询问工作进度,刚才明明已经汇报过了啊! 怕我在会议数据上造假? 我还能搞垮你们集团不成? 尽管内心在吐槽万恶的资本家,但表面上仍然礼貌微笑,“一切顺利,剧组目前完全在按预定计划推进,和会上汇报的情况一样,您可以放心。” “奥,很好,那江监制还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什么?”不是你叫我留下的吗?应该是你有话跟我说啊! 他扬眉,耐心尚可,“要不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想跟我说?” 我疑惑,“您能说得再明确点吗?” 他倒是没再继续这个没头没尾的话题,只是简单问了问我剧组的生活怎么样,我也如实回答。 算起来剧组开机已经有些日子了,我几乎每天都和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们泡在一起,亲自对接过大大小小的事项无数,如果非要详细一一列举,我能给他讲一天一夜中途都不带中场休息。 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剧组的事,沈暨白突然抬头,眼神冷冽地将我打断,“今晚,和我约个会吧。”口气就像在说一个会议提案。 他的话题转换真快,一个接一个,似乎都不挨着。 我下意识地拒绝,就如同前些天不想接他电话一样,“我最近确实很……忙,剧组那边每天一睁眼就在烧钱,赶进度嘛。” “我知道。”他打断我,“今晚我帮你和剧组请假。” 他下巴微仰,面孔清冷,像是在通知,又像是警告。 “但我今晚约了一个制作人见面,真的不信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说着我开始认真地翻手机,下一秒一只大手直接覆上了屏幕,然后将手机拿去。 “要不然,我给吴导打个电话,让你们整个项目组放几天假?” 我被他的即兴威胁搞到无语。 好歹这也是个正经剧组,上百号演员呢,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能说停就停? “发什么呆?说话。” 第40章 今晚留宿 我被他的即兴威胁搞到无语。 “发什么呆?说话。” “好的沈总,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剧组请假。” 僵持终是以我方单方面妥协而告一段落。 “您还有别的事吗?”我有些颓败又小心翼翼。 言外之意很明显,没事我就走了。 他似有似无地敲着桌面的修长手指,骨关节硬朗分明,有些莫名性感,但宋亦心的大波浪卷发和拎着碎花小饭盒的样子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脑子里,此刻我一分钟也不想和他继续待在一个空间里。 “有。” “您说。” 他蓦然抬头,目光深邃, “今晚去半山别墅住,你带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别回头告诉我这个没带那个没拿不能留宿”。 呵,提前把我准备的借口都说完了。 这是邀请吗?为什么听起来不像。 说这话时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感仿佛要逼良为娼一样,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我索性也懒得和他讨价还价,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和沈暨白认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以来深知他的权势和地位,但他总是能以最温文尔雅的状态给我最大的耐心。 今天却一改常态,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好像一飞回来就直接冲着我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我不过是不开心挂了他的电话而已,不至于让他如此不远万里地复仇吧…… “几点,哪里见?”我痛痛快快。 ”晚点陈秘书会通知你”。 “好的沈总,那我出去了。” “嗯。” 一上午我心里都在不停地犯着嘀咕,就连啃着小张的三明治都不觉得香了。 我应该在开会前把那杯美式一口气喝完的,只有喝完美式,才能一周没事。 因为没喝完,所以我现在一堆事。 比如,找个礼貌又让人容易原谅的理由延后和那个制作人的约见;再打电话跟剧组请假并把今天的工作交接给别人。 只为了晚上跟那个让人讨厌的男人约会。 人是个矛盾综合体,刚才还想着碎花饭盒,现在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些温存的画面,他在我最难以自抑的时候动情地说真的爱我,我透过眼睛里一层薄薄的眼泪,害羞又认真的记住了他当时的样子。 和我的懵懂躲闪恰好相反,他仿佛深不见底的眼底,是阅尽千帆后的淡然与坚定,只是在情浓处我手指攀上他肩膀轻呻的时候,他也会气息微乱。 今日再见,仿佛那些蚀骨缠绵并不曾留下过痕迹一般,他没有让我感觉到半点久别重逢的心动,甚至……还有些陌生和疏离的成分在里面…… 许是工作连轴转这段时间,我实在有些透支,连荷尔蒙都停止了分泌,才会产生这般不合时宜的错觉。 因为晚上和下午的工作连在一起,我索性推掉了当天全部的schedule,整个下午都在工作室无所事事地翻着网页,顺便等大佬的约会通知。 然而一直等到傍晚,从工作室二楼的超大号落地窗看出去,天边已经开始泛着橘色霞光,太阳沉沉西落,半隐半现在镶着金边的云彩里。 直到它完全没入地平线,只剩下余光,我没有收到关于晚上约会的时间地点以及任何相关信息。 “不会被鸽了吧?”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里面妆容精致的自己,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被耍的念头。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给沈暨白打个电话询问的时候,工作室一个同事突然火急火燎地推开门。 起初我以为她只是着急上厕所,甚至站在洗手盆边还侧了侧身子以便留出更大的空间让她快速通过。 但她一个箭步直接冲到我面前,双手抓着我肩膀,仿佛抓到了一个头号要犯般紧张,甚至还有些激动,“江梨你看了吗,爆炸性消息,上热搜了!” “谁上热搜了?”冷不丁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整得一头雾水。 “周漾!” 周漾啊,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和你!” 她见鬼了吧! 听到最后这俩字时我是懵的。 话说我一素到不能再素的素人,上哪门子热搜?!谁认识我是哪根葱啊! 但说到周漾上热搜倒也太正常不过,最近哥们儿貌似就住在热搜上。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一块儿出现在词条上呢? 周漾是沈氏集团旗下一娱乐公司的艺人,年纪比我还小一岁,练习生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参与好作品,公司为了榨取艺人剩余价值,自然不会让他闲着,便帮他和能搭上线的大小综艺纷纷签了约,让他长期混迹在各种综艺里当弟弟。 总之周漾之前属于小鲜肉里那批别人都知道名字,看见脸都会赞叹一声真帅,但愣是不温不火的偶像爱豆。 于是顺理成章地,这次公司就敲定了他当这个不以赚钱为目的的文艺片男主角,一来自产自销节省开支,二来周漾人长得高大帅气很符合剧本里的男主人设。 没成想开机前一周,哥们儿因为一部之前被压了很久刚抬上来的电影,突然爆火! 在那部电影里他是男三。 虽为配角,但周漾把一个很底层的小人物诠释得非常立体,有挣扎有信仰,加上形象讨喜,性格也贴近现实,尤其是最后中枪离世那段戏,可以说效果相当炸裂,赚足了观众眼泪。 于是天时地利人和般直接爆了!瞬间圈粉千万! 关于“周漾是谁”的热搜词条一夜之间飙到了top 1。 考古他的网友越来越多,周漾以往在各大综艺里的出彩表现开始被各种剪辑转发,在源源不断的高光瞬间加持下,人气更是一日千里。 凭借长年混迹综艺的人际关系与老道经验,他甚至在爆火之初就可以张弛有度地面对铺天盖地的通告和骚扰。 目前以周漾厚积薄发的实力,跻身顶流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自然而然地,各种资源开始疯狂砸来,从未成年到老阿姨都开始称周漾为“我家哥哥”、“我家儿子”。 粉丝数量好像总在无声地佐证着一个明星的生命周期。 不可否认,练习生周漾是真的火了。 但这件本来值得庆祝事对我们剧组而言,却有些头疼,因为它直接导致我们的片子被架在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开机前几天最后一次例会上,公司那边明确地给我传递过一个信息——他们会换掉周漾,再找一个公司闲置的不温不火的演员来代替他。 然而这边却迟迟没收到新的演员名单。 就在我们以为开机当天男主会暂时空缺的时候,周漾如约进了组。 “姐姐,你是有多讨厌我,知道公司要把我换掉以后,直接微信都不回了。” 眼前的大男孩笑得明媚,脸上没有丝毫烟酒和不良作息导致的疲惫和僵硬,明星的自律真让人叹服。 我慌忙翻开手机,并不记得我们互加微信后曾经联系过。 刚点开他的头像,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直接给我退出了当前空白对话,然后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点开了列表里另一个纯黑的头像,“这是我的个人账号。” 对话框里还留着对方这几天发来的未读消息。 “姐姐早上好”。 “你今天忙吗?” “后天开机见”。 我当时只当是剧组里哪个搭讪的小屁孩儿,压根没点开细看。 周漾进组后并没有搞任何特殊,也没像很多明星那样一朝得势耍大牌,除了带的团队人多了一些,周漾团队和其他演员要求的待遇并无二致,完全无可诟病。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从第一场戏开始,他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表演天赋,总能迅速理解导演的意图并进入人物情绪,来去自如如出入无人之境。 我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由衷明白了一件事:他电影的爆火并偶发性事件,更多的是这小子日积月累的厚积薄发。 只是人气太高有时候也会让人头疼。 我们片场几乎每天都在各路代拍的长焦镜头监视之下,赶不走躲不掉。 哥哥的热搜一个接一个地上。 这些我早已见怪不怪。 “我和他能有什么热搜?”我尽量保持淡定,第六感却清晰地告诉我一定有大事发生。 “疑似……恋情曝光。” “啥?” 第41章 提线木偶 “啥?”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工作室里已经乱成一片,很显然,大家都看到了热搜。 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工位上,来不及坐下便手忙脚乱地去翻网站里已经炸了锅的各路头条: #周漾恋情疑似曝光女方为年上女制片人# #周漾傍上女制片人# #周漾江梨恋情曝光# 配的动图是不同场景不同日期下我俩在剧组的互动。 有一起吃盒饭的,一起讲戏的,一起读剧本的,还有一些被断章取义的打打闹闹…… 最暧昧的那张动图里周漾摘掉我的帽子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 天知道其实是那天我游戏输了,在接受惩罚的环节里,周漾摘掉我的帽子,故意使劲摩擦我的头发试图给它蹭出静电好让我炸毛…… 记得下一秒我就顶着爆炸头,被指使去隔壁剧组问随机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在这么一个超长待机又枯燥的剧组里,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少年们互开着玩笑,是我们维持人体多巴胺持续分泌的仅有方式。 而这些动图的拍摄者和爆料者,显然预谋已久在故意引导大众。 评论区里,我和周漾一起沦为众矢之的。 作为爱豆,他没有偶像自觉,亲手毁灭了万千少女刚萌发的春梦,他该骂。 作为老女人,我潜规则男演员,染指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更该骂。 其实我挨骂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明星,只需要悄咪咪不吭声躲起来几个月,互联网的自然选择便会把我彻底遗忘。 但接下来等着周漾的,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疯狂掉粉和高额违约金所带来的后果,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承受。 毕竟合作方看重的东西很肤浅,就是他的流量和人气, 整整打了十几遍电话周漾那边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我正焦头烂额想着该出面澄清还是先回避,陈秘书便出现在工作室门口。 看着大家乱成一团的样子,他倒是显得很淡定,一副早已知晓一切的样子, “江小姐,这是沈总让我送来的今晚的礼服,按您的尺码定的。” 高奢品牌,拆开精致的包装盒,最上层放着一个电影节开幕仪式的邀请函。 7:00pm.雁栖湖 今晚的电影节,周漾那部爆剧肯定榜上有名,怪不得联系不上他,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准备红毯吧。 陈秘书绅士地拉开车门,我当时还在盯着周漾死活打不通的电话,愣了一秒,才然后慌忙下车。 眼前是一个在北京颇有盛名的美容美体会所,据说有很多明星御用造型师都出自这里。 那种如同牵线木偶般被操纵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内心一阵烦躁,从公司到会所,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造型,统统在沈暨白的一手安排下进行,甚至没人问过我的意愿。 我又不是他的商品。 好在造型师很专业,服务全程都在不停征求我的意见,只是此刻我并没有心思去管自己身上的昂贵晚礼服和精致妆容,脑细胞全都在另一件事上极速消耗: “怎么办?我今天必须解决这个问,周漾不能塌房!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陈秘书正在身后不远处接着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镜子里看他马首是瞻的样子,十有八九是沈暨白。 “陈秘书,”我蓦然开口,“我和周漾的绯闻,沈暨白知道吗?” “知道。” 这个老陈真不愧是经过层层筛选挑上来了的,哪怕在说当下最敏感的话题,也照样淡然如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好像我刚才问他吃饭了吗,他回答,吃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该是上午开会之前。”他依旧平淡如水。 呵,怪不得沈暨白上午一副我欠了他五千万的样子。 “公司没公关吗?为什么这么早就知道还是被爆出来了?”此时比起在意沈暨白的误会,怎么给周漾洗白来倒是得更迫切一些。 “公关了,但来不及了,对方花了重金爆料,不接受买断。” 我的天,这是杀父之仇吗?至于这么把人往死里搞。 不过话说回来,江湖经验老道的沈暨白不会也信那些模糊的借位图吧?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忐忑。 换上礼服后,造型师激动地过来捧着我的脸赞不绝口,说今晚我的锋芒不会亚于那些明星。 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好的”、“谢谢”、“是的”、“辛苦你”。 又是一路经过漫长的煎熬,手机里始终没有等到周漾的回复,然后我听到了耳边传来陈秘书的声音,“江小姐,我们到了。”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红毯仪式正在进行中,各路明星都在轮番上演着争奇斗艳大戏,各大媒体更是在一边长枪短炮地伺机而动,生怕错过艺人们任何一个微小失误,那将是他们的流量密码。 我从外场嘈杂的人群缝隙中艰难地用眼神搜寻红毯上的情况,终于在很远处好像看到了周漾的身影,但视线很快又被人流挡住。 作为被邀嘉宾,因为我并非艺人,所以被安排直接走工作通道,想见到周漾,只有等散场。 陈秘书绅士地伸手过来扶我下车,我穿着长裙有些行动不便,只能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勉强裹紧披在肩膀的羊绒围巾,小心翼翼地跟随工作人员往座位区走去。 一道突兀而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离我很近,音量大到仿佛要贯穿我的耳膜。 “江小姐,请问你和周漾是在谈恋爱吗?”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不知是记者还是粉丝的男女,举着手机和摄像机将我团团围住,我从正常行走到寸步难行似乎只经历了一秒钟。 连眼疾手快的陈秘书都被围堵了个措手不及。 推搡中我本能地双手护住胸口,然而下一秒一双粗糙且充满戾气的手狠狠地摸到我胸口位置,并一把抓着我胳膊,任我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 现场太过混乱我甚至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只知道他在用一种极其不礼貌的方式,试图打消我任何钻进人群逃脱的可能。 第42章 郑重介绍 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场地引导员被空袭狗仔们挤得七零八落,除了陈秘书还在尽力用胳膊护着我外,我几乎手无缚鸡之力地暴露在大家的拉扯之中。 “江小姐,做人要敢作敢当。” “如果那是事实,请负责任地对公众说出来。”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心虚了吗?” 经验告诉我,这个时候打死也要保持沉默。 眼下我任何一个措辞失误都可能彻底葬送掉周漾的前程。 这大概是我20年人生中最忍辱负重的时刻。 下一秒我发现,我错了,话说早了。 迎着初冬夜晚的寒意,一瓶冰冷刺骨矿泉水,突然从头顶轰然浇下,水滴从头顶顺着发丝七零八落,滑到肩膀,再沿着胸口,浇湿了礼服裙。 彻骨的凉意让我本能地剧烈发抖,围观人群越来越密,刺耳的谩骂声划破嘈杂的会场。 “老女人,离我们哥哥远一点”! “贱货,你发骚不要拉我们哥哥下水!” “江梨,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哥哥根本不可能喜欢你!快点澄清!” …… 水灌进了耳朵,周遭的声音开始以一种奇怪的形态变闷变远。 我甚至不知道周漾什么时候冲破人群来到我身边的,只知道自己一抬头,已经被一个高大身影挡在身后。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走红毯吗? 残存的理智让我赶紧薅了他一把,没薅动。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表情,只知道他此刻正面向着疯狂涌上来的记者和粉丝,声音里明显带着愤怒, “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问我,不要打扰她。” 这么明显的维护是公关里的大忌。 记者们果然更来劲了,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噼里啪啦快马上要刺瞎我的眼睛。 面对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凭直觉嗅到的危险已经告诉我,不能让并不冷静的周漾这样面对记者。 “周漾!”我已经冻得嘴都不听使唤,仍然使出浑身力气挤到这位和我有着一定身高差的准顶流身边,调整好站位,微微仰头和他对视而立。 满脸冷静而坚定,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我们本来就只是工作关系,不需要你来替我解释什么。” 周漾的眼睛里有些许错愕,更多的是少年意气的反驳。 “你该准备红毯去了,请你离开。” 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个绯闻男女主同框的局面。 不远处一阵骚动,闻声望去,沈暨白正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姗姗来迟。 他的身高和气质哪怕在再混乱的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 周漾仍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所畏惧的样子,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和狗仔硬刚到底。 我看看他,又转头看向记者和愤怒的粉丝们,突然心生一计, “各位,这次的热搜的确是场误会,我有男朋友,并不是周漾,他今天也在现场。” 管不了那么多了。 趁众人错愕,我挣脱人群奋力跑向沈暨白。 他好像正在和主办方的某个领导模样的人寒暄着什么,距离我的方位,说远也不算远,但这段路却异常惊心动魄。 记者们一路紧追不舍。 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的余光里都化作了一道道模糊剪影,奔跑的这一路上,恍若街景般流光溢彩。 我终于挤过所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 他蓦然回头。 四目相对。 “各位,郑重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沈暨白。” 此刻我视死如归的神情是给记者的,眼底的哀求大概只有沈暨白才看得懂。 沈暨白,求求你,一定不要掉链子。 命运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甚至忘了刺骨的寒冷。 他彻底转过身,冷不丁见我这副狼狈模样,先是错愕一下,然后眼神一暗地垂眸,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和礼服,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我身上。 “怎么搞的?”他皱眉的样子有些责备。 又那么自然地给我捋了捋额前湿哒哒的碎发。 人群又一次开始骚动。 “谁给你弄成这样?”他盯着我,就仿佛压根没看到周围狗皮膏药般的记者们一般,浑身透着无视的高冷。 在场所有人里,不知道沈氏集团的大概寥寥无几。 “没事,我没事”,面对沈暨白的关切,我只是匆匆敷衍。 然后迫不及待地再次转身看向狗仔和粉丝,“各位,我和周漾,只是工作伙伴关系,之前的一些不当行为,过错在我,我向大家诚挚道歉,并保证以后谨言慎行,像今天这种让粉丝误会伤心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说完,我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周遭肃然安静。 第43章 卸磨杀驴?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周漾安全了。 但转念一想,并不愿意只满足于此,既然表演已经开始,那就索性彻底过一把瘾。 迎着电光火石般的闪光灯,我顿了顿,“各位,我知道可能到现在依然有人觉得这只是我们处理公关危机的手段,沈总和我只是配合演了一出戏而已,的确,感情的事我没办法自证什么,那就交给时间吧!我和沈暨白的感情,希望得到修诸位的见证直到修成正果。” 从一开始拉着沈暨白的手,到现在没有松开过。 那只手,是给予我勇气和力量的源头,亦是所有希冀的终点。 他数不清多少次在我需要的时候拉住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拾起我,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依赖,直至现在想都不敢想他离开…… 我蓦得仰脸看向他,眼眸晶莹,“沈暨白,我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周遭的空气持续安静,包括沈暨白,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噎了一下。 “所以,你会一直都是认真的对吧?”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突然么问,可能它是我藏在心底太久的问题。 你会一直爱我吗?无论家世门第,世事纷繁。 人群中的悸动声再次甚嚣尘上,如我所愿,为数不多的质疑也被起哄淹没。 “江小姐,我连秘书都换成男的了,你觉得算不算认真?” 破涕而笑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刚才哭了,眼泪混着脸上未干的冰水。 他裹紧了我的外套,“再在这里吹风该感冒了,走吧不管他们,我带你去换衣服。” 他牵我走出狗仔视线之前,还不忘轻轻对他们颔首示意。 “各位辛苦。” 独立化妆间外已经有妆造师等候多时,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其中一位女工作人员紧张地迎上来。 “江小姐先跟我到试衣间把衣服换了吧,不然该感冒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冷得牙齿都打颤,于是顺从道,“好。”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陪她换。” 沈暨白扔下一句不容置否的话,便给我拉到了试衣间,把负责引导的礼仪姐姐置之门外。 试衣间里暖气很足,果然是考虑到了某些明星的苛刻需求。整个空间如果比起半山别墅衣帽间肯定是局促的,但做为临时活动场地说小也不小,基本达到了普通住宅一居室的面积,房间四周挂满了各种礼服,有的上面写了名字,是某些明星专属的品牌款式。 试衣间中间是一处椭圆形的中岛台,中岛台正对的位置,有一个超宽的和层高持平的试衣镜。 试衣镜四周布满了led灯带,也是贴心得考虑到所有艺人需求。 怪不得很多大型颁奖典礼都会选址雁栖湖,这里的硬件确实了得。 我环视视着周遭的一切,有些愣神之际,一条柔软的毛巾猝不及防地覆在了我湿漉漉的头发上。 刚才在室外的低温里头发水汽已经凝固,此刻由于暖气的原因开始往下嘀嗒着水滴。 他一只手用力揉搓着我水流如注的发丝,下一秒连同毛巾一起扣住我后脑勺,稍一用力,嘴唇直接封了上来。 “唔……”我挣扎。 发丝的水珠滴落脸庞,顺着眉眼,融入交织的唇齿。 他呢喃着轻哄,“别动,一会儿就好。” 声音柔柔的,并没有命令的成分,于容不得半分拒绝。 这么多天不见,我是想他的。 尤其是经历了刚才的轩然大波,我本能地需要这样一个亲吻和拥抱,来获取些许归属感。 仿佛只有在他怀里,在和他炙热的唇齿交缠中,才能找到片刻安宁。 门外始终无人打扰、催促。 直到我浑身瘫软无力,他才满意得慢慢松开我,漫不经心地给我拉开了礼服拉链。 “把衣服换了,不然该感冒了。” 还没从刚才的亲吻中缓过来,反应有些迟钝,面对突如其来的后背一松,我迟疑了一下。 礼服裙的肩带滑落肩膀,眼见着整个裙子将要继续向下。 我一把抓住胸口处仅剩的布料,嗔怒瞪他。 “你出去!” 半遮半掩地样衣或者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我勉强腾出一只手推了他一把。 他却仿佛不知道我什么意思般地,无辜中掠过淡淡戏谑,“江小姐这是,卸磨杀驴吗?利用完我一点甜头都不给?” 呵,厚颜无耻。 “你是流氓吗?”我气急败坏,毫不留情地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这是公共场合又不是家里,现在当然不行!” “我不行谁可以?周漾?”他的声音骤然低沉,眼眸暗得像汹涌海水。 说起周漾我轻叹了口气,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一阵翻涌。 我倔强抬眸,毫不示弱,“你不也一样吗,宋亦心的便当你还少吃了吗?” 许是太过于激动,一不小心踩了裙摆,裙子整个彻底滑落。 第44章 没有如果 我真服了。 浑身只剩布料少得可怜的内衣,文胸还是胸贴的款式,上身几近于真空。 我胡乱扯过正挂在架子上的一条披肩,有些气急败坏地缠在身上。 干燥松软的羊绒面料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暖意席卷全身,比刚才那条湿漉漉的紧身裙舒服太多。 画风终于不似刚才那般旖旎,虽然披肩缠绕完,长度只够勉强遮住臀线。 “什么便当?”沈暨白被我问得一愣,眉心蹙了一下。 呵呵,好一个老奸巨猾,跟我玩不认账是吧。 我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都在电梯里碰见了,你最后一次出差前的中午,宋亦心拿着碎花饭盒,去你办公室。” “宋亦心给我送过午饭?” “沈暨白,敢做不敢当就没意思了。” 面对我的白眼他显然急了,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随意,“我真不记得有过这件事……” 半天,他突然妥协般地拿起电话,无奈地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陈秘书,宋亦心这段时间,有给我送过什么东西吗?比如……午饭便当之类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陈秘书在说着什么,只见沈暨白的眉头越皱越深,“奥,这样啊,”他把视线调转向我,嘴里吐出的每个字仍是对着电话说的,“那麻烦陈秘书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可以吗?” 接着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按开了公放。 电话那头的陈秘书还是懵的,仿佛不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听错,语气茫然又小心翼翼,“……沈总?您是让我……” “再说一遍。”沈暨白给了他清晰而肯定的答案。 “是这样的,”陈秘书接到命令大脑迅速运转回忆,“宋小姐给您送过便当,但当时您在和业务部的门总谈并购案,我就给您放到冰箱了,然后您当天没有回公司,便当就……我擅自处理了……对不起沈总,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忘了告诉您,也辜负了宋小姐一片心意,晚点我会去跟宋小姐当面道歉……” 沈暨白沉沉地打断他,“道歉就不必了,下次她再送东西来,你直接替我回绝。” 陈秘书又懵了,但还是很专业地连连说是。 他收起电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现在可以还我清白了吗?”然后也没等我说什么,直接伸出一只胳膊,勾着我的腰稍一用力,给我抱到了中岛台上。 看来是要秋后算账了。 “我和周漾那是有人故意抹黑”。我望着他,眼神诚恳。 他只是沉着脸没说话,将我的手腕扣在身后。 巨大的落地镜里,映着他紧绷的宽肩和后背。 和我的凌乱狼狈比起来,他的穿着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白色衬衣平整地扎在腰带里,一丝不苟,彰显着力量感呼之欲出的身形。 而昂贵的西装外套刚才已经沾湿了些许,被随意扔在化妆台边的椅子上。 我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睛,“你不会真信网上那些借位图吧……” 他低头咬让我脖子和锁骨间的位置,有些用力,然后终于惜字如金地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沙哑,“不用解释,证明给我看。” 羊绒披肩滑落到偌大的中岛台上。 敲门声骤响。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礼貌地催促, “沈先生,活动马上开始了,您好了吗?” 他停止了动作,咬牙切齿,像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般,骤然起身。 随手从衣柜里拿了条裙子递到我手里。 长腿迈出门的瞬间,我听见他低声吩咐化妆师抓紧给我补妆。 第二次妆造在几个人同时争分夺秒中完成。 正式进入会场我才发现,我的位置就在沈暨白旁边,再旁边坐着某位女顶流,周漾的座位离我稍远一些。 而隔了两排的斜后方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是宋亦心。 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今天的存在,在我转头看向她的时候,我们不自然地视线交错,空气中凝滞着敌意。 说来奇怪,我和宋亦心并没有任何正面冲突,但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却仿佛隔着血海深仇。 再转身回来正好迎面而来一个柔软的毛毯,沈暨白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毯子给我披在身上。 周围仍有媒体在拍照。 这个男人真的不管我在镜头里是不是最好看的凹锁骨造型,把我暴露在外的肩膀和胸口,严严实实地统统围住。 有镜头在捕捉他的某些动作,我全程乖巧顺从。 终于到周漾上台领奖了,粉丝的嚎叫几次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只能被迫中断维持秩序。 直到他说完获奖感言准备下台,台下声嘶力竭的应援声依然经久不息。 我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身边的沈暨白幽幽开口,“你那部电影,是周漾坚持自己来演的,他说他喜欢你的故事。”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公司已经打算换人但新男主却迟迟未定,为什么开机当天那个少年会如约出现。 周漾,祝你永远像今天这样明媚地站在巅峰,我们会一直看着你,你值得最好的爱。 “如果没有我,你会喜欢他吗?”沈暨白在跟我说话,眼睛却注视着台上的周漾。 我莞尔一笑,“没有如果。” 典礼结束后有一场盛大舞会,在这个大型社交场上,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互相各取所需,演员、导演、投资方,大家在华丽的灯光下觥筹交错。 周漾拿着酒杯向我走过来,我们相视碰杯,将杯中迷离的红色酒液一饮而尽。 他笑道,“江梨,你真的很适合这个职业,今天的临场反应堪称教科书,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回应了一个毫不掩饰的骄傲微笑,“也谢谢你,在公司换演员的时候坚定地选择我,如果以后我能为你写出一个更好的剧本,记得一定要来。” “那必须,推掉所有行程我也得跟你走。” “一言为定。” 说笑间周漾突然皱眉,“我听经纪人说,这次这个新闻,明显是冲着咱俩来的,或者是,针对咱俩之中的某一个,我突然爆火难免有人会眼红,所以大概率是针对我,你最近小心些,出门尽量身边带人,极端粉丝还是有的。”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如果真如周漾所说,这次事件是私生饭泄愤行为,这些报道不会这么不偏不倚连同自家爱豆一起毁掉。 所以背后这人更大的目的是,毁掉我。 而周漾才是被连累的那个人。 但我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容点头,“嗯,放心吧我会小心。” 或许是时候和宋亦心聊聊了。 端起酒杯环顾四周,在灯火阑珊中找她的身影。 宋亦心今晚打扮得很是珠光宝气,大波浪盘成了发髻,得体的晚礼服映衬着娇俏的脸,正在和几位男士谈笑风生。 其中两位我刚好认识。 “嗨,可以加入群聊吗各位?”我笑意盈盈地款款上前。 大家赶忙说笑着恭维,“哎呦这不是沈家大少奶奶吗哎呦欢迎欢迎。” 我瞥了一眼宋亦心,她只是嘴角挤出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不无轻蔑。 我佯装无视,“唉,快别拿我开玩笑了,搬出沈暨白我也是走投无路,毕竟毁人前程者,其罪当诛啊!也不知道谁这么恶心,这般丧心病狂的新闻都敢乱报”。 果然示弱更容易获得感情票,大家听完我的诉苦,正义感油然而生,纷纷附和,“对啊,你说这个周漾,刚刚红,要是被这种事一巴掌拍死,确实可惜了。” “可不是嘛!”我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宋亦心,“听周漾的经纪人说,可能是一些丧心病狂的私生饭做的,我觉得也是,但凡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过脑子的事。” “对啊江梨,你别太生气了,凡事往好处想,这事还促成了你和沈总官宣呢!算是因祸得福啦!背地里的小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揉脚呢!” 说笑声混成一片。 没人在意宋亦心脸上的些许不自然。 第45章 你发烧了 “江小姐,”她淡淡开口,声音隐入混杂的背景声中,并不显得突兀,“感情的事还是不要太过相信为好,以前的沈暨白对我可比对现在的你更无微不至,因为我是他的初恋。” “那时我们都没什么经验,我比他还小几岁更幼稚一些,遇到一点感情波动就喜欢作天作地闹脾气。” “但他从没跟我生过气,总是很好脾气地哄我。” “我猜,遇到情绪这么稳定的男人,江小姐现在也应该很幸福吧。” “但你千万别把眼前的假象当真哦,还是要留三分心给自己的,他们这种男人男人过了新鲜期,总会有下一个的,他现在多么全身心地对你,就会多么温柔体贴地对下一个。” “更何况以你现在的条件沈家根本不会接受,充其量将来沈暨白会把你养在外面,像养只宠物一样,想起来去看看。” 全程我默默听着她娓娓道来,并没有打断,脸上也毫无异色。 她说得对,沈暨白的温柔和绅士,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如今对我的各种宠爱,也一定曾在她身上都上演过一遍。 想到这里,心里未免还是有些酸。 但我把醋意掩饰得很好,只是嫣然一笑,“我自己谈的恋爱,就不劳宋小姐操心了,如果你真的真的喜欢管别人的事,要不要我把和沈暨白之间的每个细节都告诉你,你帮我分析分析?” 宋亦心本就不自然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虽然年龄比我大一些,但一看就鲜少受过委屈,每天都处于众星捧月之中的大小姐在我面前更锋芒毕露一些,她怒怼,“你是傻了吧,我好心提醒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就你也配跟我叫嚣!” 她的声音终于压过周围的说笑声,吸引来了不少人纷纷侧目。 “不好意思宋小姐,”我收起笑容,索性不装了,“你的好意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而且随便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让你看起来像个泼妇般没有教养。” “你……”她果然是沉不住气的,手指已经快指到我鼻子上。 我轻轻抬手移开她镶钻的精致长美甲,趁着周围此时看我们的人多,索性跟她翻了笔旧账, “奥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暨白曾给我看过一段半山别墅的监控录像,里面有宋小姐酒后去找我男朋友的视频和录音,你说如果我把这段发给媒体,会怎么样?” 其实从沈矜告诉我和宋亦心聚会的事以后,我心里就连续犯了几天嘀咕,一心想弄明白宋亦心去了半山别墅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探案过程远没有想象中复杂,因为宋亦心全程没有进到别墅的私人区域,只是和沈暨白在客厅纠缠,所以我只是以丢了个项链为借口找管家拿到了别墅监控,真相便也全然浮现。 高清监控把宋亦心那晚如何风骚勾引、如何恳求复合、如何耍赖不走,甚至还试图脱衣色诱最后被拒绝的过程,拍得一清二楚。 碍于画面太过清凉,沈暨白当时也无法贸然叫人去把她拉走,只是强忍着脾气一边不断给她穿着衣服一边翻着她的手机给她的司机打电话。 爱而不得的疯女人酒后有些失态,即便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他也依然在为宋亦心维持着外人眼里的体面。 沈暨白维护她是沈暨白的事,并不代表我的想法,今晚既然撞我枪口上,正好寻个合理由头,把那些不堪跟大家说说。 宋亦心被噎到满脸通红,堂堂名门大小姐,以前可能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从未被人如此咄咄逼问。 她满脸不可置信又轻蔑的看着我,“那天我只是喝多了而已,如果你敢发出去,我告你侵犯人权!” 我明媚一笑,对她的回答早有准备,“从我手里发出去我当然是不敢的,但沈家的隐私可有好多人感兴趣呢,我可不敢保证监控系统哪天会被黑,视频不小心流出去可就不怪我了吧!”我撇嘴为她的自作聪明而表示遗憾,“宋小姐,你会搞新闻,我也会,这次算是给你回礼了,奥对了,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媒体一定会给你打码的放心吧,新闻见。” 我轻轻扬了扬酒杯,留下一抹迷人的笑,转身离开,徒留窃窃私语的众人和不知如何自处的宋亦心。 无论有没有真打算发给媒体,我都投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接下来几天都足够她寝食难安。 警示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我要找个角落悠闲地喝到微醺然后美美地睡大觉咯!——“啊嚏!” 怎么回事?为什么今晚总打喷嚏? 浑身好冷是怎么回事?大厅里暖气开低了? 雁栖湖畔便是一片私人别墅,其中年纪最大的一栋是主办方今晚给沈暨白准备的。 至于我,自然不会有其他住处,早在颁奖仪式刚结束,陈秘书就把一张房卡递到我手上,“沈总让您玩够了早点回去。” “沈暨白他人呢?”我环顾四周,没发现那个出挑的身影。 “他已经先回去休息了,沈总不是很喜欢参加这种晚宴。” 当时我还想着他年纪大了我可不要这么早回去陪他,于是收拾完宋亦心又和周漾剧组里的人喝了些酒。 直到跌跌撞撞走到别墅门口,都以为头晕只是酒精作用。 说来也怪,以我的酒量,不至于才上半夜就喝成这样。 沈暨白穿着一套深色真丝家居服,周身透着奢华的光泽感,随意慵懒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胸口领子可能是故意系得很低,站在门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张力。 我腿一软,一头扎进他怀里。 实在,太晕了,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 他顺势抱住我,“喝到现在才回来,你是真的心大啊姑娘”。 许是感觉到了怀里异于平常的体温,下一秒他突然停下来扶住我,然后迅速摸了摸我额头,语气骤然紧张, “你发烧了?江梨?!” “我……浑身疼……”整个人迷迷糊糊得站不住,像挂件一样几乎挂在他身上。 他俯身将我横抱到沙发上,冰冷的大手伸进衣服里,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我瞬间一抖。 责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还喝酒?” 第46章 狗血淋头 “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还喝酒?” 所谓病来如山倒,此刻我感觉自己像被煮熟了,意识模糊,无力辩解。 38.9。 “啊?怎么能这么高?”我强撑着眼皮艰难发问。 “这应该问你自己。” “怎么办,我能洗澡吗?——阿嚏!” 他随手扯来张纸巾给我擦鼻涕,许是因为我把他一个人晾在酒店太久还把自己搞生病了才回来,所以浑身还带着些许愠怒,动作不算多么轻柔,“洗什么洗,老老实实躺着。” 就连脱我衣服的手,都不带多少感情,只剩轻车熟路。 趁他扶起我后背,给我拉后背拉链的工夫,我攀上他肩膀,把嘴唇贴在他耳朵上。 呼吸喷出的38.9度的热气灼得耳朵都要烫伤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耸了下肩。 我呢喃,“你对我没有对宋亦心好,她以前怎么闹你都不生气,我生病了你却一点也不温柔。” 后背的手顿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一双手掐住了我的腰,原本趴在他肩膀软绵绵的身体,被强迫坐正。 四目相对。 “她告诉你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轻柔了很多。 我摇摇欲坠地点头。 “啧,她说什么你都信啊,你出去问问,我对谁像对你这样八年从没舍得凶一次的?” 他有些急,语速稍快。 快到我高烧的大脑无法一时消化掉这些信息。 八年?怎么说得好像蓄谋已久…… 我们明明才在一起几个月而已。 我浑身软软地仰头,迷离的眼睛定不住焦,“那你以后如果想和别人结婚了,一定要坦诚布公地告诉我,我不会当你的情人,你也不要想把我养在外面……”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算难看吧,毕竟脸上还带着京城顶级化妆师的妆造,虽然有些花了……可为什么沈暨白看我的眼神里满是看傻子一样的嫌弃。 他蹙眉,“行了快闭嘴吧,烧傻了就别说话。” “……那你到底对谁更好,我还是宋亦心?”迷迷糊糊中,我还在穷追不舍,也不知道是发烧的原因还是酒精在作怪,“总之与其以后当你的金丝雀,我还不如出去找身强力壮的小鲜肉光明正大地谈恋爱……” 只觉得自己最终被脱掉了衣服抱进卧室,恍惚中身上多了一件棉布质感的睡衣,贴身的面料柔软至极。 我舒服地扭了扭身体,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许是他在我耳边回答了什么,但我并没听到。 刚喝过酒的原因,家庭医生并不建议短时间内吃退烧药和抗生素。 所以面对我不断飙升的体温,物理降温成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酒精擦身、冰毛巾冷敷、厚被子捂汗等等招数全用了个遍,沈暨白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晚上,我迷糊了半晚上。 半睡半醒中,床边的窗纱外开始泛白,天快亮了,我也终于降回了正常体温。 浑身终于不再沉甸甸地疼了。 但汗水黏黏的。 我侧身,看到了一个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一只手还在搂着正裹着厚厚被子的我,而那套深色系高奢感的家居服,还完好地穿在他身上。 他大概是一晚上都没脱衣服。 一股愧疚感从心底油然升腾。 我在被子里艰难地侧了侧身子。 他该是原本就没睡沉,我一动他便立刻惊醒,睁眼的一瞬间,手下意识地又紧紧搂了搂被子。 我小声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沈暨白”。 “烧傻了吗?说什么胡话”。 刚睡醒的声音沙哑至极,却又蛊惑地撩拨人心。 “你忙了这么久回来……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要让你照顾一整晚”。 他笑,“这不是应该的吗?难道昨晚给你找个垃圾桶丢了?” 眼眶一阵发酸。 这一晚,总算是熬过来了。 “……我昨晚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呢!”我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他好脾气地摸了摸我折腾一宿的凌乱头发,“祸害活万年,你哪有那么容易死。” 我嗔怒瞪他,气急败坏地踢开被子。 体力果然恢复了好多。 刚想跳下床洗个澡,就又被他按了回去,“刚好一点,再嘚瑟小心体温又飙回去。” 重新掖好被子,他轻拍了拍我,“天还没亮,再坚持会儿,睡醒就可以洗澡了,然后我们去湖边吃大餐。” 他好像有一种神奇魔法,总能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感冒的第二天才是最可怕的,鼻塞咳嗽不说,嗓子也开始发炎,哑到几乎发不出声,偶尔一张嘴,连自己都怀疑刚才是有只鸭子在说话。 下午的时候体温又开始忽上忽下,但没有飙到过昨晚那么高,整体处于可控的难受状态。 沈暨白也没跟我商量,开车直接将我拉回了半山别墅,并冷冷地抛下一句,“这里有吃有喝,即使你死了也会立刻被人发现。”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以前这个时候我通常会第一时间去折腾林兮,但今时不同往日,毕竟她的合法老公在家,我也不好随便去蹭吃蹭喝蹭住。 “啥?你搬出来了!?”我扯着公鸭嗓在电话里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你现在住哪里?” 林兮倒是淡定,“我家产业那么多,房子还不有的是,你只要保密不能让我老公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住哪儿。” “咋?你俩......掰了?” 林兮慢条斯理,“说来也很抓马,当初被他带着私奔到美国的白月光找回来了,还找到了我家,上门来跟我讨个说法。” 这是什么剧情?原配变小三? 经过林兮接下来的一顿输出,我逐渐捋清楚了故事脉络。 简直比台湾家庭伦理肥皂剧还狗血淋头! 当年白月光怀孕携已婚渣男出国,随着孩子月份增大,竟检查出了畸胎,迫不得已只能引产,后来不知道俩人是不是因此有了嫌隙,手眼通天的渣男动用手段查出了白月光有家族基因缺陷,很难生出健康的孩子。 甚至她几年前跟前男友还怀过一个,也是因为畸形堕了胎。 孩子没了,最初渣男还会做做样子安慰白月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渣男顺理成章地本性毕露,白月光最后被弃如敝帚般扔在国外。 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白月光,就这样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而渣男则仗着家里在国内的产业,以一副成功海归的姿态回了国。 而那次偶然碰面,林兮不经意间青春洋溢的潇洒姿态则重新吊起了渣男的胃口。 狗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第47章 味觉全失 而再看原配夫妻这边,似乎两人的每一步都像是破镜重圆的小甜文走向,男方帅气多金回心转意,女方青春洋溢性格讨喜,关键是双方父母还有诸多利益交集,大家都希望两个孩子婚姻稳固。 但故事还是在林兮这里出现了偏差,她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恋爱脑。 从小学开始林父就给她灌输“商场无父子”的冷血观念,男女感情在林兮从小到大的认知里,更是淡泊得很,所以面对后来的商业联姻和老公跑路,她才能那般泰然自若。 但她天生又活得热烈。 她对每个帅哥都热情似火,每段感情都轰轰烈烈,但只有我知道,她未曾对任何一个动过真心,包括那个渣男老公。 只是当初的她,为了没有家庭话语权的妈妈,选择了隐忍接受。 事情发展到今天,我和林兮的公司在沈氏集团的加持下,已经正式步入正轨,我们都开始为更大更远的目标努力着,她也不再是那个被家庭挟持而别无选择的寄生虫了。 电话那头林兮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兴奋,“你知道吗梨梨,当我把他爸妈和白月光叫到一起说我愿意成全他们并退出的时候,那个场面有多震撼!哈哈哈他爸差点当场晕过去,那老不死的一看就早知道小三的事,指不定当初他儿子去美国生子又抛弃小三回国都是他安排的。” 我暗暗惊叹于豪门恩怨之精彩绝伦,话说这里面水也太深了。 我好歹也曾是半个豪门贵子,但我这些年就仿佛生活在另一个国度般,从未听说人心险恶,从不知晓商场无情。 我是个多幸福的孩子,我爸又该是个多么伟大的父亲,他把我保护得那么好心内又那么健康完整,所以后来才能遇到沈暨白那么情绪稳定的人吧。 电话的最后,林兮说她打算离婚了,渣男不同意,所以正在申请法律程序。 至于为什么不同意,还不是为了那些共同利益。 “哎林兮,你不趁这个老公还合法多用几次吗哈哈哈哈哈。” “我呸!谁知道这些年他都干了些什么把自己榨成这样,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我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笑得嗓子更哑,活像个鸭子在嘎嘎嘎。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 是沈暨白。 佣人接过西装,他习惯性地边走边松着领带。 今天的领带是一个很秀气的碎花款,看起来乖乖的,还带点莫名性感。 他垂眸瞥了一眼正抱着电话在沙发上聊着荤段子而嘎嘎笑的我,眉心一蹙,走过来俯身将额头贴上我的额头。 我冷不丁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又被他按着后脑勺贴紧。 “不烧了。”他言简意赅,起身往书房走去。 周围还有佣人在,我乖巧地坐起来,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匆匆挂了电话。 下班先有氧至少40分钟是他的惯例,但今天他很快就换了一身家居服下来,微卷着袖口,小臂线条优越得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清淡居多,毕竟家里有个重感冒病号。 说实话,本来味觉全失就已经消灭了我一半食欲,再看到这些病号餐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我拿起勺子,又放下,坐如针毡、唉声叹气。 他坐到我对面,淡淡地开口,“怎么?不合胃口?” 我苦大仇深地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 “水煮辣牛肉和火山涮毛肚” 他没好气地打断,“行了,可以闭嘴了,吃饭。” 季阿姨听罢一边帮我盛汤一边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安慰般拍了拍我肩膀,“江小姐,这里面加了生姜,发汗的,一定要喝,听话啊,沈先生也是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嘛!” 我慢吞吞舀着汤送到嘴边,生姜有些辣口,咽下去换来我一脸幽怨。 沈暨白全程自顾自地吃着饭,一如既往地优雅,对我毫无怜悯,视若无睹。 “下周六奶奶生日,会在祖宅办场生日宴,你陪我出席,正式认识一下家人。” 等我磨蹭了半天终于喝完一大碗汤,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见家长?! 这不是趁我病要我命嘛! “我......感冒了啊!还是别去了,会传染......”我支支吾吾。 他从容抬头,眼神洞穿一切小伎俩,“一周以后,你的感冒就好了。” 我有些泄气,“奥,这样啊。”只觉得嗓子更疼了。 这加了生姜的汤也不管用啊! 沈暨白见状微微挑眉,嘴角不经意地扯了一下,“那天,宋亦心也会去,家族里的亲戚,和重要的合作伙伴都会去。” 哎呀。 那我更不能去了! 就算再迟钝我也知道,沈鹤青是除了沈暨白他爸以外家里年纪最年长的叔叔,他那么中意宋亦心,宋亦心在他家长辈们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奶奶生日那天,人家门当户对礼尚往来地互通有无,我一个外人在旁边干嘛? 更何况我昨天刚威胁过宋亦心,她怎么可能在沈鹤青面前留我体面? 所以即使要见家长,也大可不必非挑这么个日子。 我试图岔开话题,“你知道我和周漾那件事背后的人是谁吗?”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那人就是宋亦心。 “查到了一家报社,有人匿名爆的料,这个背后的人,并不太好查。” “你觉得宋亦心的可能性有多大?”我终是沉不住气。 沈暨白皱眉反问,“诶?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周漾的粉丝所为呢?就这么维护他?” “大哥,周漾的粉丝不可能对我俩各打五十大板的,谁家粉丝给偶像往死里搞。” 沈暨白笑,“不错,还算有脑子”。 我低头继续摆弄着勺子,他再次开口,声音严肃了些许,“你和宋亦心,交流还挺频繁?” 听他这么一问,我倒是突然来了兴趣,“怎么,你做什么什么亏心事吗?怕前女友和现女友联合起来搞垮你?” 他怔了一下,眸色深沉,却也语重心长,“不要乱信别人说什么,也不要莽撞去招惹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这货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维护宋亦心的,或许并不想打破表面上的这份体面,也或许,也别的原因。 毕竟两家还有利益往来,人嘛,谁都不能免俗。 我有些落寞。 沈暨白半眯着眼看我,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般,舀了勺粥直接塞到我嘴里,“祖宗,我是怕你吃亏,懂吗?” 又被迫多喝了一口粥,这顿饭血赚。 第48章 记着账呢 “所以,奶奶的生日,你会陪我去吗?” 啊,终于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也对,他是沈暨白,怎么可能用点小伎俩就能对付过去。 “我能不去吗?”没办法再顾左右而言他,只能说出了心里话,但依然用了疑问句。 之所以没有斩钉截铁,还是在顾虑沈暨白的感受。 这个男人的喜怒,已然在牵动我的神经。 他失笑,有些无奈,“梨梨,我想让你见见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见一面少一面。” 我的心理防线开始出现缺口。 人总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在被绑架,但还是愿意放下所有防备去信任。 “好不好?宝宝?” 听得出来,他在竭力连哄带骗。 “好。” 我终于答应。 既然心甘情愿,也就愿赌服输。 即使往后又过去了很多年,每次想起今天的对话和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我内心都还会波动几分。 他看似鲁莽唐突的邀请,实则已经决定把他真正身处的生活揭开给我看,褪去华丽包装后的那些亲情真相,着实有些残忍。 但他在逼我历练、成长,尽快变成那个可以周旋于世故而独善其身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到他身边。 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必须漂亮地行走于世,成为那个刀枪不入的自己。 虽然这件事之后,我曾深深地恨过他一段时间。 “谢谢你,江梨” 我一抬头,撞进了沈暨白深邃认真的眼睛,突如其来的煽情让正不知是对是错的我猝不及防。 “谢我干嘛?” 他轻笑,“谢谢你这次勇敢地待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我倒是有些汗颜。 想当初趁他去法国出差的空隙,我跑去了吉隆坡找我爸;回来在机场遇到沈鹤青和宋亦心的刁难,又跑到上海写了十几天剧本。 原来他给我记着帐呢。 我刚想表达不满,抬头嗔怒的瞬间却冷不丁愣了一下。 他正勾着薄唇看我,如同当年那个少年般,眼神清澈明媚,还有些许愿望得到满足的欣喜。 很少见到他这般心满意足的样子。 甚至有些幼稚。 原来他也会特别需要一个人。 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山顶,下面有无数人在拉扯着他的裤脚试图让他让出所站的位置,那些人里,还有同姓亲人。 凡人皆血肉之躯,他也不过是一颗普通心脏,或许,也会渴望被人坚定地选择。 我笑意盈盈,刚才的犹豫不定烟消云散, “不客气,我应该的。” ——————————————— 自从家里出了状况,老江沧桑又故作从容的模样就总在我梦里出现,所以我再也没有逛过奢侈品店,那些时装秀场的邀请函,即使收到也都一一回绝或者转赠他人,除了几个真的很喜欢的艺术展以外,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爱好。 而隔天上午,我却站在十几个模特面前选周六要穿的礼服。 不,确切地说是十几个模特站在我,和沈暨白面前,等待被选。 花老江钱那会儿我从没舍得这么挥霍过,宁愿把生活费攒着去瑞士多滑几次雪。 还是大资本家出手阔绰啊,我一边感叹这点钱对沈暨白来说不过毛毛雨,一边试着一套价值不菲的法式低胸小黑裙。 沈暨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我的腰,好看的眼睛盯着穿衣镜里同样好看的我。 这个角度看,我们还真是相配。 “啧,我的公主无论穿夜市的花布裙子还是高奢定制都好看。” 我在他怀里转身,踮脚贴上他的唇。 握在我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他毫无任何犹豫地回吻。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燥热的吉隆坡夜晚,嘈杂又安静的凌晨夜市,拉着我穿梭在花布裙子中的那个男人,正使尽浑身解数想把一脸苦大仇深的我哄笑。 后来他说,你想什么时候嫁我?我随时都可以。 眼圈突然开始泛红。 他迁就我至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他勇敢一次? “怎么了?”他松开我,垂眸看着盈满泪意的眼睛,温柔的声音里有些急切,“试个礼服而已怎么还哭了?” 我委屈巴巴地看他,“你把我的唇釉亲花了。” 他不知从哪里扯了张纸巾,索性把所剩无几还有些碍事的黏腻唇釉彻底擦净,俯身,继续加深这个怎么不合时宜的吻。 再走出试衣间,唇上已经完全不见原本唇釉的色号,却也红润得娇艳欲滴。 沈家祖宅,明明坐落京城,外观却是一典型的苏州庭院设计,走进更是发现别有洞天。 这处宅子更像是一处皇家别院,既有冷泉潋滟青砖黛瓦的水墨写意,亦随处充斥着雕梁画栋亭台流水的野奢之气。 所谓的风水宝地、大户人家,充其量也不过这如此了吧。 沈家爷爷奶奶都已年逾80,身体矜贵得很,尚未开席,便先由宾客们在回廊院落里自行参观活动。 毕竟这把年纪也实属无力亲自全程接待。 不愿意到处溜达的便宾客都在一处会客厅落座,添茶倒水的佣人们来回穿梭不绝。 亲朋贵友,叙旧寒暄,会客厅里热闹但不喧哗。 当沈鹤青走进来的时候,宋亦心赶忙站起来,熟络地过去和他贴面拥抱。 因为是家宴,除了沈鹤青,沈家其他几个叔叔和姑姑们几乎都带着家眷,晚辈里最小的在上幼儿园,大的已经参加工作的样子。 怪不得沈暨白一定要带我。 乌泱泱一屋子孩子都在围着沈暨白转,我第一次感受到沈家长孙在家族的地位和威信。 但无论老小,大家都商量好了似的,毫无例外地只是跟我客套问候,再无其他交流。 纵有刻意冷落之嫌,也挑不出任何不合规矩之处。 而宋亦心那边,则肉眼可见地与沈家亲戚交情甚密,此时她正在和几位姑姑聊着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好巧不巧今晚她也穿了一身低胸小黑裙,身材纤细摇曳生姿。 可能源于地域文化审美差异,也可能是最近被我的威胁搞得焦头烂额,她似是有点瘦身过头,侧面看着实干瘪。 宾客熙攘,沈暨白过来牵起我的手。 “干嘛?”我小声问。 他轻松地对我笑,“人太多,怕你走丢。” 他该是看出我被冷落。 于是便带我来到几个叔叔伯伯身边,大家一起坐下喝茶聊天, 他明白我的处境,我亦怎会不知他的用意。 但就这么干坐着陪他充当背景板,听大家聊些和我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也着实无聊。 于是借口说想自己参观一下,便一个人开始在正厅附近搜索可以躲清净的地方。 我安慰自己今天来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没必要那么当真,先找个地方窝着刷会儿手机才是正事。 但凡能躺着就不要坐着。 果然,还真让我找到一个独立小会客室。 因为是个独立空间,所以没人。 “沈矜?!” 第49章 不惯毛病 我推开半掩的门,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因为沙发很大,沈矜此刻又是躺着的姿势,所以如果不是哥们儿正对着手机游戏大吼大叫骂队友,我还真很难发现那里有个人。 大哥百忙之中瞄了我一眼,似乎是愣了那么0.1秒,又继续对着手机喊, “上啊,怂啦!不行还跟老子装?!” 他明明盯着游戏,下句话却又好像在跟我说,“等你半天了,你咋才过来?” 我惊讶,“等我?你咋知道我会来?”连我自己都是临时决定躲过来的。 他盯着手机笑,“我家亲戚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说话间沈矜在游戏里挂了。 他咬牙切齿地一边咒骂一边把手机扔一旁,终于有空正经抬头看我。 “挺好看啊今天!”输掉游戏的不耐烦还没从少年的脸上完全褪去。 “把今天去掉,我哪天不好看。”我严肃道。 “我说衣服。”他面无表情。 我扬眉,“你喜欢?我现在脱了送你。” “切,”他不屑地把头撇向一边,“见家长感觉如何?” 对着半躺在沙发上的沈矜,我轻轻踢了一脚, “明知故问,起来,让个地儿给我”。 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俩各分了半边沙发,各自刷着自己的手机。 如同以往无数个凑在一起打发时间的无聊下午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爸没为难你吧?”还是沈矜先挑明了随时可能令我俩关系陷入尴尬的话题。 “这倒是没有,”我耸耸肩,“话说回来,你爸为什么一定要掌控沈暨白的婚姻呢?就为了澳门的生意?” 沈矜皱眉看我,“为了生意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充分吗?你知道宋亦心家在澳门多树大根深吗?” 我很少听沈矜谈家族生意,明明是两个很简单的反问句,从他嘴里说出就莫名有分量,“如果沈氏能和宋家老爷子合作,澳门那边的产业才有活过来的希望,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你以为我家真不需要外援? 他果然对家族生意门儿清,沈鹤青从小的言传身教不是闹着玩的。 沈家原来比我想象中强大很多,也重要很多。 怪不得当初沈暨白明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还是答应和宋亦心在一起,要说单纯地只因为责任我现在无法相信。 “那除了联姻,你们两家就没有其他合作可能了吗?干嘛就非得嫁女儿?” “因为她看上我哥了呗!澳门又不是没人追他,我哥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她不会甘心的。” 说到这里,他仿佛又怕我太过担心似的赶紧补充一句,“放心吧我哥也不是善茬,他从不惯女人毛病。” 哈哈,这句话倒是很好地宽慰到我。 高烧时的错乱画面如同时空穿梭般地在回忆里慢慢铺开, 沙发上,他扳着我的腰把浑身骨头都发软的我努力扶正,眉头蹙着,让我出去问问,他对谁像对我这样八年从没舍得凶一次。 那表情就好像在责备一个亲手养大的白眼狼,想来也是气急了。 “我这……算不算挡了你家财路?” 沈矜笑了一下,摇头,“跟你没关系,沈老头子的锐气也该杀一杀了。” 沈老头子是他爹。 “可你毕竟是他儿子,他将来的家业,也有你一份。”我嘀咕。 沈矜侧了侧身,以便一抬眼就能对上我的视线,但手上仍在噼里啪啦回着信息,“我俩理念不一样,我永远不会进他公司去做事。” 一条信息按完发送键,随着手机屏一黑,他突然抬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吗?” 我错愕,“……为啥?” 若不是他问,我竟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沈矜,一米八五爱健身,幽默帅气还多金,身边异性朋友不少,为什么却一直没听过他和哪个女孩谈恋爱呢? 对啊这难道不奇怪吗? “因为我爸不让。”沈矜慵懒地向后靠了靠,眼神黯淡又深邃,“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将来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这是家族使命。” “但我这些年看上的人,不符合我爸的条件。” 面对突然忧郁深沉的沈矜,还有点不习惯。 他自顾自地继续,“有些想法,如果从小就一直被灌输,长大后自然就不会反抗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哥和我一样,但今天他竟然真带你来了,我估计,家里站在我爸那边的亲戚们,都要气炸了。” 一时间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让我脑袋暂时宕机。 沈家两兄弟我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我生活里。 沈矜是我的同学,从小陪我玩闹闯祸、打打杀杀;沈暨白是邻居哥哥,我视若亲妈的林阿姨的儿子,留学时候的备用钱包。 后来我喜欢上了沈暨白,便追到了沈暨白;一直把沈矜当兄弟,便习惯了无聊时候有他陪在身边。 我竟然自私到从没想过,沈矜也应该有自己的爱情与苦恼; 而沈暨白顶着比别人耀眼的光环,肩膀的压力却也比常人重出千钧。 有一瞬间,我开始心疼这两兄弟。 我怔怔地把刚才玩手机时翘到天上的二郎腿放下来,正襟危坐。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我甚至不敢鼓励他随心所欲追求自己的幸福,因为家里没破产前的我,也曾坚定地认为门当户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合适不过的婚姻,一切所谓的灰姑娘都是骗子,是小偷,是投机取巧的心机女,是处心积虑的绿茶婊。 半天,我哑然失笑,“沈矜,我们认识多久了?好久了吧……” “8年,和我哥一样。” “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有啊。” 我的心竟然莫名滴血般地疼。 第50章 浓墨重彩 他明明是和我一样没心没肺的家伙,平日里喜怒都挂在脸上,心情好的时候,眉梢嘴角都会露出光来。 我们都不是会隐藏情绪的孩子,从一起在放学路上追逐奔跑,任风灌满校服的少年时代开始。 揽星衔月般地招摇结伴,放肆地虚度光阴,满身富贵懒觉察。 青春绚烂盛大,亦鼎沸喧哗。 沈矜陪我做过的荒唐事足够写成一本书。 第一次抄学霸的作业是他帮我借的;第一次逃课去看演唱会是他帮我打的掩护,虽然最后还是暴露了;就连第一次去酒吧也是因为他的怂恿才喝到酩酊大醉……我记不清喝多以后上台混入人群摇了多久花手,反正第二天醒来时候只觉得脖子和腰都要断了。 他则在电话那头迎着我的漫天责骂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长歌澎湃的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今却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在按着渗血的伤口陪我笑? 少年看过寒风朔雪和春风夏蝉之后,只想知道,是不是但凡成长都必须学会隐忍疼痛? “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我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说实话,自身难保的我并不知道他说出这个姑娘以后,自己真的能做什么。 我可能连认识都不认识。 沈矜慵懒地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倚回到沙发里,抬眼时满脸傲慢不羁, “是你,傻子。” 一记直球砸晕我,震撼程度不亚于中国男足8:0大胜阿根廷。 怎么可能? 他哪怕对我曾有过那么一点点点点暗示,我都不至于如此毫无防备! “你有病吧?”我刚听到他吐出那个“你”字,便一个高从沙发上跳起来。 而沈矜却淡定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悠然地看着我挑眉轻笑,“沙发蛰你屁股了?” 我发现他和沈暨白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类人,比如都会不露痕迹地把情绪隐藏得很深,再比如会把人惹得狗急跳墙以后自己却淡定至极。 “我问你正事,你能不能别闹,沈矜!”我当真是有些气急败坏。 而他就好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讲着一段我全然不知的事实。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在我哪次回国的短暂假期里,突然开始用一双男人的眼睛审视我的。 他只觉得自己有罪,因为那时我有男朋友——叶景湛。 假期里我们短暂相聚,便又匆匆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 然后随着叶景湛的出轨,沈矜追我的念头刚刚萌发,但同时也像刚抽完的烟头一样,被狠狠摁在地上。 因为彼时我家破产风波正愈演愈烈,已经搞得很多企业受到影响…… “然后我犹豫了,索性没说破,直到你那天突然抽风说喜欢上了我哥……” 我哭笑不得, “妈的渣男,敢情就算我回国后追你你特么也不能答应啊!” 下一秒他也被我逗笑。 我们之间的熟稔,可以在面对任何话题时都彼此足够坦然。 “本来我不看好你和我哥的,”沈矜淡淡地继续,“我又不是没见过他谈恋爱什么德行,他当初和宋亦心那会儿,几乎把全部精力都在工作上,对人冷得很,我当时还以为他那方面不行呢!” “想着以你的性格,跟他谈着谈着,就会受不给他踹了。” “但我没想到他和你在一起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什么样子?”仿佛只要是和沈暨白有关的话题,我总是很急切想知道下文。 “我哥他从小到大,跟我爸一直很亲,这是我见过他俩闹得最僵的一次。” 无疑我是绝对相信沈矜的,所以沈暨白并不是宋亦心所说的那样,对谁都好得要命。 至于她口口声声的“无微不至”、“宠爱有加”,许是一个女人给自己的“心理安慰”亦或“精神错觉”。 “江梨,虽然你人有些傻,但选男人的眼光是不错的。” 沈矜仍然慵懒地倚在沙发里,淡漠的表情,干净的皮肤,清晰的下颌线和喉结,窗外有一束光恰好打在他侧脸。 他眯起眼睛有些嫌弃阳光的刺眼,又懒得避开这份骄傲的明媚。 如果说一个人身上可以同时兼具阳光和阴翳两种气质,那大概就是沈矜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那个喝得烂醉的深夜,我趴在沈暨白副驾驶椅背上,举着马上要拿不稳的手机,拍着那个正躺在后座满嘴胡话的少年。 他说,江梨,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一定会过得特别幸福!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个时候我刚和叶景湛分手,只以为他在有心宽慰,原来,他是在跟我告别。 他知道,这次选择了放弃,我们便真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身后传来几下敲门声,不轻不重,我转身,视线撞到了沈暨白身上。 由于对陌生环境的本能防备,我记得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门完全关严,所以这几下敲门声便也显得些许刻意。 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门口多久。 他语气轻松,打破了房间上空的些许凝重,“晚宴开始了,您二位别唠了呗,入席吧。” 第51章 长媳登门 他语气轻松,打破了房间上空的些许凝重,“晚宴开始了,您二位别唠了呗,入席吧。” “好,”慌乱中我仓促起身,临走前不忘扯了扯沈矜的衣服,“快点,别磨蹭。” 宴席形式完全遵循中式传统,典雅而古色古香。 偌大的会客厅里摆满了红木圆桌,餐桌之间则有大株的牡丹做点缀,牡丹花瓣深浅不一,有的带着渐变的好看色彩,都无不正热烈地怒放着。 而每个桌子的正中间则都有一个“寿”字摆件,有的是玉石材质,有的是名贵木质雕刻。 位于最中间的就是寿星的主桌,那个桌子上的“寿”字更大一些,通体金色,如此招摇的材质,只需远远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众人纷纷入席,大家分桌而坐,抬眼环视我和沈暨白这一桌,清一色沈家同姓亲戚。 我努力回忆着他们每个人分别是谁,毕竟刚才都跟我打过招呼。 沈家爷爷奶奶姗姗来迟,大家不约而同地起立。 爷爷虽然已经无法自己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但仍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胸前打着条酒红色丝绒质地的领带,整个风格倒是和今晚宴会厅的主色调很搭。 奶奶满头银发很是均匀,岁月的善待显得有些偏心,如此高龄白皙的皮肤仍然透着红润光泽,她看起来更精神矍铄一些,优雅地手持拐杖走在爷爷身侧,甚至没用佣人搀扶。 二人体面又雍容。 待两位老人含笑走向席间,众人纷纷落座,沈暨白突然牵起我走上前去。 “爷爷,奶奶,这是江梨。” 声音不大但从容,不失优雅地掷地有声。 从奶奶的表情里,看得出她很看中这个家族长孙。 随即老太太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原本就慈眉善目的脸上笑意更甚,她亲切地拉过我的手,“哎呦,这就是筱慧生前最喜欢的那个孩子吧,瞧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筱慧是叶阿姨的名字,她叫,叶筱慧。 “奶奶,祝您长寿安康。”我笑意盈盈,乖巧地上前屈膝拥抱。 一旁的爷爷示意了一下管家,随即一个沉甸甸的红包被递到了我手上。 老人应是早有准备,红包显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按重量和大小判断,价值不菲。 我一愣,不知该不该推辞。 众目睽睽,我本能地看向沈暨白。 他的手覆上来,连同我的手和红包一起握住。 “这是沈家规矩,长媳初次登门,拿了长辈的见面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若刚才我没遇到沈矜,没听他讲沈家那些故事,此刻面对沈暨白,我便会如以前那样不加思忖地视为平常。 但现在,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我们身上,我深知这其中的勇气和固执。 他该是筹谋很久才找到这个机会,也是铁了心要让整个沈家承认我。 “谢谢爷爷奶奶。” 既然如此,我便坦荡地把这份经过众人见证的“长媳”通行证收下,然后带着甜甜的笑容陪沈暨白走回席间。 正餐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间,大厅灯光突然变暗,一支结合了西洋和民族乐器的乐队在不远处奏起了生日歌,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蛋糕被好几个佣人围着缓缓推了进来。 蛋糕有九层,每一层都鲜花簇拥,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九”是阳数之极,象征着权威和地位。 亦如创立沈氏家业的祖辈们,正是因为他们年轻时曾上九天揽月,才使得福泽长久绵延至今,得以荫庇后世子孙。 宾朋齐声恭贺,老人的寿宴也在一片隆重中完美礼成。 因为身体原因,正餐结束爷爷奶奶便先行离席,剩下的时间则由宾客们自由行动。 亲朋贵友,便也自然开始互相敬酒叙旧,席间松散喧闹了许多。 而我自从入席以来,不知怎么地,脑子里就一直萦绕着今天和沈矜的对话,完全食不知味。 当其他桌开始陆续有人来给沈暨白敬酒时,我也只是一边心不在焉地陪他机械应付,一边忍不住偷瞄沈矜。 也怪了,明明守着沈暨白却总想别的男人,这事如果让沈暨白知道,不知他会不会从此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此时沈矜正陪着沈鹤青在另一桌觥筹交错。 所以的社交礼仪他都拿捏有度,只是越看越觉得无趣,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被锻炼得如此精明老练。 本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意兴阑珊又相安无事地吃完整顿饭,但事情终究还是掀起了波澜。 趁沈暨白周旋于几个家族故交之际,平日里与宋亦心相交甚密的二姑率先向我挑起了话题。 算起来她如今应该已经年逾四十,也有可能即将奔五,但满脸全是极不愿意和岁月妥协的痕迹。 皮肤保养得确实很好,细腻透亮宛若少女,而医美过度的后遗症则让她除了嘴会动以外,五官几乎做不出其他表情。 所以我也看不出她说话时是带着笑还是咄咄逼问。 “我听说,江小姐因为忌惮暨白身边的女秘书,前阵子给她调了岗,因为这事公司传得沸沸扬扬,风评可不怎么好哦!” “是呀江梨,”竟然马上就有人附和,接茬的人是三姑还是四姑我也分不清了,只见她更是牙尖嘴利,“如果暨白招一个秘书你给调走一个,那公司干脆变成你家的好了!大家都不用工作了,公司也不用运转了,沈式直接改成江式多好啊!” 明湘在公司里还真是举足轻重。 一个小小职员,对公司究竟有多大贡献至于让股东们都为她的一点点小动向紧密关注。 看来今晚我的对手远不止宋亦心一个,难不成她和明湘结盟了? 诸多事情堆叠到了一起,本就有些郁郁烦闷,想着凑合应付过这顿饭,回家再行梳理。 但她们终究不想让我体面离开。 第52章 步步为营 我抬头,递出早已准备好的一脸无辜错愕,“姑姑,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甚至乖巧地咬了下嘴唇,“秘书调岗走的是正常程序呢,我没参与过的,谁告诉你是我把她调走的?明湘吗?” 二姑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犀利又思维清晰地反问,愣了一下,随后仓促道,“这,这事公司传遍了都,随便问一个人他都知道,哪还用刻意打听!” 我明媚微笑,“我以为公司里会轻信谣言和喜欢传瞎话儿的都是些保安、保洁级别的大叔大妈呢!没想到姑姑也喜欢听这些。” 我的笑里,丝毫没有掩饰轻蔑和冷漠。 或许她们这个阶级,平日里最缺的就是这些。 果然二姑的反应也没让我失望。 她终是始料未及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厌恶。 于是下一秒情绪陡然激动,整个人变得大惊小怪起来,“哎呦哎呦,快看看现在的小姑娘呦!” 能让她反应如此之大我倒是有些小人得志。 只见二姑一边给身边的亲戚递眼色一边继续装腔作势,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忤逆一般提高音量,“我就是关心一下公司情况,随便跟你聊聊闲话而已,你何须这么咄咄逼人!” 我不动声色,继续微笑,“不好意思,我并不想跟你聊闲话”。 细算起来孟氏集团也有二姑的一份股份,她名下的资产很是殷实,平日里沉浸养尊处优的生活里,便也被人无脑夸习惯了,所以才练就了今日这样一身喜欢刁难人的做派。 她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滔滔不绝起来,“没有教养的姑娘我见过很多,但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还真是头一次见,等将来吃亏,别怪二姑没好心提醒过你,我们暨白这么大的公司,将来身边的姑娘多着呢,你赶走这个还有下个,再赶走一个还有十个等着,你想进沈家门,就得早点想开些,成功男人,哪个应酬起来身边没个小三小四?” 我不是第一次从所谓“成功女人”嘴里听到这种论断。 甚至有女性朋友曾经在和我关系最密切的时候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给我传输过这个人生经验。 她们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则在家紧紧抓着这条荒谬的“真理”将其奉为人生信条。 同时也将它作为劝说自己释怀的救命稻草。 我甚至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实现了自我麻痹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为自己的自欺欺人而哭泣。 好巧不巧,我是趟过这条谬论浑水的过来人。 因为那些劝我朋友,最终都没有一个好结局。 于是我笑得愈发明艳张扬,内心的愤恨没有在脸上展露丝毫。 淡然道,“姑姑这么想得开,那你老公应该很爱你吧,毕竟你都允许他找小三小四了,宽容至此不会还是离婚了吧!” 二姑离婚的事早就众所周知,她前夫出轨,跟着小三私奔去了国外连孩子都不要了,至今杳无音讯。 这些年二姑自己立了个单身富婆人设,独自拉扯孩子,一心将其培养成材,最终却只落了自费上私立高中的结果。 对于另一半,其实她不是不想找,但奈何命不好,这些年非但子女不成器,感情上也一直遇人不淑。 此刻她正肉眼可见地脸色发紫,许是刚才的对话真的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我竟然神奇地只觉得心旷神怡。 然而下一秒,却见她突然捂住胸口,直挺挺地倒在了一旁的宋亦心怀里,翻着白眼大口喘气。 大事不妙! 果然,刚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碰瓷的这一刻,我便看到了怒目圆睁的沈鹤青闪现到我面前。 他刚才不还在那边敬酒吗?! 而现在他呵斥的声音已经响彻大厅,生怕大家听不清他每个字, “江梨!你的教养呢?谁教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以前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二姑她刚才不管说了什么,你都不该这么顶撞她,她有心脏病你不知道吗?” 卧槽我当然不知道!她头上又没贴有病的标签。 但我知道我中套了,人家联手设好的局,就等我往里跳。 眼见着二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白眼翻都到了天上去。 而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发出尖叫。 这一叫倒是引来了全场不少目光,不知什么时候沈暨白已经冲到了宋亦心那边,和她一起扶住了二姑。 宋亦心让二姑把重心慢慢偏到沈暨白怀里,干脆利索地从她手包里翻出了急救药丸。 大家手忙脚乱,喂药的喂药,掐人中的掐人中,捋胸口的捋胸口,按穴位的按穴位……直到她逐渐恢复神智。 我静静地站着看这波操作,只想笑。 人群中窃窃指责声再次响起,宋亦心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江梨,你真的过分了,她不过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分享些经验,你就算不认同,也不该去揭她离婚的伤疤,她从那段婚姻里走出来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你知道,你跟特么瘟神似的什么都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而我是众矢之的,整个大厅突然安静得像刚办过葬礼。 对于二姑过往的伤疤,身着华丽的绅士淑女们都用沉默的谴责,表达了最起码的尊重和同情。 终于,二姑在宋亦心和沈暨白的安抚下逐渐平复平稳呼吸,而这出闹剧却仍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因为全场大多数人,此刻都在用审判犯人的眼光,看着我。 虽然无声,却也无比锋利。 沈矜突然从人群里走了过来。 他手里拎了件外套,是刚敬酒时穿的那件浅色西装。 他将它披到了我的小礼服上。 然后俯身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先送你回去,二姑没事,一场误会而已。” 我颓然抬头,大兵压境般的审判目光,让我瞬间又颓然地垂下视线。 终究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敌百。 我不过20岁的年纪,娇生惯养,横冲直撞,没有拿捏世故的能力,也没有揣度人心的本事,只有一腔孤勇。 甚至只要我今天一开始控制住情绪,就不会跳进这设好的局。 但我无一例外,步步中招。 我忘了我自己是怎么跟着沈矜走到了大门口,只觉得脑子里完全空白一片,直到沈暨白的司机拦住了我们, “沈总说,让江小姐先上车,等一下再走。” 第53章 你有钱吗? “怎么?还要留下对峙吗?还是说,要等警察来了才肯放人?!” 这一拦不要紧,孟矜瞬间火冒三丈。 上次见他这么大火气,还是在酒吧被一喝多的醉鬼挑衅。 我惨笑地看向沈矜, “我自己打车走吧,你现在送我不合适,回去看看你姑,有情况随时联系。” 刚欲迈步,就被司机和沈矜同时拦住。 在沈矜的脏话要骂出口之前,司机大哥率先开了口, “江小姐,如果你今天走了,我就失业了,请你和沈公子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稍等片刻,可以吗?” 司机姓孟,跟了沈暨白多年,与我自然也再熟悉不过。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站在对立的位置上以身家相威胁。 就在沈矜准备把重新酝酿好的脏话第二次脱口而出之前,我说,“好,我在这儿等着。”。 认命了,随便吧,反正今天受的侮辱已经够多了。 我转身上了那辆熟悉的商务车,坐在已经再习惯不过的第二排宽敞的皮质座椅上,脚底却如灌了铅般沉重。 沈矜见状,送来一个无奈的嗤之以鼻。 他该是知道我的性格,此时此刻即使再做多余劝说,我便也不会走。 所以他只是默默地跟着我上了车,在我旁边的座椅上开了一局游戏。 车厢里喧哗得很诡异,明明游戏里的杀伐声已经大到刺耳,空气中却仿佛安静到能听见人的呼吸。 他没再跟我说半句话。 同样再没有回应的,还有沈暨白。 我也记不清那天在车里等了多久,好像只是几局游戏的时间,又好像足足等了半个世纪。 直到司机孟大哥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礼貌地跟电话里的人回应,“好的,沈总。” 挂了电话之后,他转身看向我,“江小姐,不好意思,沈总有事脱不开身,今天怕是让您白等了,我先给您送回去。” 我苦笑,“给我送到工作室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车子缓缓启动。 隔着车窗我好像看到了沈暨白匆匆从会客厅那间雕梁画栋的小楼里走出来的身影。 一如平常他工作时的样子,被人包围着,簇拥着,正互相握手,寒暄着什么。 虽然只能看清一道模糊身影,但它桀骜挺拔,清逸优雅,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走路带风的潇洒气势。 “别看了,都走出二里地了,再看脖子该扭断了。” 我忘了沈矜还在旁边坐着,此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慵懒随意的样子,口气里不无揶揄。 “奥,好”。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索性慵懒地倚到舒服的座椅里,后脑勺紧紧贴着椅背,然后觉得这样好像还不够放松。 于是直接把礼服裙掀到了大腿位置,脱掉鞋翘起了二郎腿。 既然心已经很痛了,那总得让身体舒服一些吧。 回工作室处理完工作以后,外面的街区已经华灯闪烁。 手机里,沈矜的发来了一个酒吧定位,“我和老林在这儿等你,忙完过来,喝两杯。” 随手点开导航,熟悉的系统音提醒我即将出发的时候,我走向一辆崭新而奢华的黑色轿跑,整个人竟无端地怔了一下。 即使平日里并不觉得突兀,今天看这辆豪车,也显得格外扎眼。 一个月前我刚抱怨完那辆红色跑车太过招摇之后,沈暨白便带我去4s店提了这辆,尽管我一再拒绝,也没能拗得过他。 他做事总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决绝,哪怕是在情爱上,也偶有难掩狠戾的时候。 我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别无选择得开着他送的车,去赴沈矜的局。 一路上灯影交错,城市的繁华总是在夜里才会不遗余力地完美呈现,而我却总在等红灯的时候愣神,好几次被后车鸣笛催促。 白天时他和宋亦心一起扶住二姑的画面,这一会儿工夫就在我脑子里闪现了无数次,就好像老式光盘出现了故障,即使再怎么努力播放却也总是反复卡顿在同一个片段。 有一个很魔性的声音在耳边提醒,你看啊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 心里像窝了一团火,有时候我也是心眼小得都不好意思让旁人知道。 今天沈矜选的酒吧很清净,没有舞池没有dj,不大的场地一角有一处复古舞台,背景是红色丝绒帘子和老式led灯,一支乐队在上面唱着一首布鲁斯摇滚,后现代感浓郁。 显然沈矜和这家调酒师很熟,我刚在吧台落座,他便递过来一杯上面还燃着半根肉桂的“教父”, “这是沈哥让我给你调的,有用肉桂熏过杯,手凿冰,而且加了比特酒。” 沈矜对我的喝酒喜好,简直不要太了解。 我接过酒杯,微微点头以示感谢,然后轻抿了一口,让数十度的酒精沁入肺腑。 “我哥联系你了吗?”沈矜侧脸问我。 “没有。” “哦,他可能没抽出身,据说下午你走后,宋亦心因为太过激动也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挂盐水呢!” 我去,真是什么热闹她都凑。 “你哥去陪她了?”我挑眉,虽然很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但也终是无法逃避。 若我不问下去,怕是今晚都睡不了觉。 还不如硬着头皮打听到底。 孟矜喝了口酒,“他去医院陪二姑了,毕竟这事跟你有关嘛,他也得拿出些态度平复家人的情绪。” 白天,我终究是有些唐突了。 沈暨白现在该是怪我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条信息,更不用说打一通电话。 从沈家老宅回来,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今天多少次听见信息提示音时心脏骤然一紧,点开手机后又掩饰不住失望地叹气。 后面沈矜安慰我的话我都没怎么认真听。 他的话实在太密了。 我皱眉,“打住,这个风格不适合你,接下来什么后果姐都能承受,请不必担心我,好好喝酒,谢谢。” 我字如珠玑语速很快。 这辈子我俩一起做过太多荒唐事,说过太多无端的醉话,唯独不适合互相安慰。 林兮从厕所出来时的状态,显然我来之前已经大喝过一轮。 看得出来她最近被离婚折腾得不轻,心情没比我好多少。 不知是出于愁绪还是很多天没见有太多话想聊,我俩碰着杯,眼见着她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甚至连背景灯光都开始变得迷离…… 经验告诉我,我喝多了,但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意识尚清,因为内心的痛觉始终都在,一整晚不曾消失过一点。 好像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些许吧台的光,我用手杵着脑袋,慵懒抬眼。 一个陌生的面孔,着装高贵,清秀冷峻。 他张口,声音不似沈暨白温柔,却更低沉浑厚,“这位女士,我知道我的开场白有些俗,但我在那边看你半天了,你长得很吸引我,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搭讪我见多了,这种开场确实庸俗。 我挑眉,“你有钱吗?” 如果说刚才他对我只是套路般地搭讪,但此刻愣了一秒之后,眼里的兴趣显然浓了一些,他脸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呃,还真没人这么直白地问过我这个问题。” “所以你有钱吗?”我不觉冒犯,穷追不舍。 “我……名下有个公司,在全世界有几十处房产。” 说这话时,倒是有一些真诚的样子。 其实即使这货不报身家,从着装和仪态也不难看出出身殷实。 但谁又在乎他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我只不过借着酒劲拿他发泄情绪罢了。 谁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所以听罢他的身家,我只是莞尔一笑,“那你确实有钱,但我很穷,我家破产了。” 显然他被我的不按套路出牌怔了一下,半天没说上话来。 这个效果我相当满意。 虽然此刻他的帅脸在我的视线里,也开始有些摇晃模糊…… 但只是瞬间,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我不在意这个。” 哈,那怎么样你会在意呢? 酒精驱使下的大脑果然运转迅速,下一秒我几乎脱口而出,“我还行事无度,不计后果,缺乏教养,睚眦必报,比如我今天刚把一个长辈顶撞到心脏病发住院,然后我还削尖了脑袋想嫁豪门,总之就挺垃圾的一个人,你也不在意吗?” 爽!第一次骂完自己觉得爽! 甚至已经在脑补他落荒而逃的样子。 然而他没有再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毫无准备地愣住,而是笑了。 笑得还挺好看,醉眼朦胧中竟然觉得有些宠溺。 有些类似某人。 浑厚的声音传来, “你不但长得好看,人还挺有意思”。 他笑着,仿佛完全没把我刚才神经病般地自我介绍当一回事。 这下倒换作我吃瘪了,一下被噎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低头悄悄嘟囔了声,“没劲,”便不打算再搭理他。 “我叫顾修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明天醒来还能记得我,随时欢迎加我。” 他见我骤然臭脸,倒是也没过多纠缠,微笑着把一张质感不俗的名片塞到我手里,便绅士地转身回去了原本的座位。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在用名片,而且还用在酒吧里?我大概是喝多出现幻觉了…… 没这回事,根本没这回事。 但待我第二天醒来以后,再次从手包里翻出这张似曾相识的名片的时候,简直五雷轰顶! 顾修远…… 我的妈呀我到底喝了多少酒…… 脑袋空白又混乱,在跟林兮打完电话以后,两个宿醉的人绞尽脑汁,捋清了昨晚的大致故事脉络。 我俩后来喝得酩酊大醉,沈矜一个人顾不过来两个醉鬼,还是在顾修远的帮助下才把我俩扶到车上。 “你还记得你上车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林兮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睡意。 我虎躯一震,“啥?我说啥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 “你对顾修远说,名片你收下了,让他先排着队,等你回头就把他收编,只需耐心等待……” 我欲哭无泪,“你记这么清为什么当时不拦着我?” “我当时还一个劲跟人说,对对,我姐妹胸大腿长,未来可期……” 老天爷!快杀了林兮! 平日里还是得多做好事,这算不算把二姑顶撞到医院去后,遭到的报应。 此刻我正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好像被封印了般生无可恋。 那些关于顾修远的每一条官方资料,都在告诉我,他昨晚所报的身家非假,甚至还有谦虚的成分。 比如,名下的公司,在世界500强之列。 原本昨晚的一面之缘即使再狗血也不过是酒后失态所致,今天开始只需要完美隐身这件事倒也就过去了,指不定日后哪天再见他也不一定记得我。 但回过神一想,仍心有余悸。 这样的人物在京城里并非一抓一大把,所以很大几率他和沈暨白是互相认识的。 与其有可能日后暴雷,还不如趁早解释清楚。 几乎不敢耽搁地,我加了顾修远的微信,然后也出乎意料地,对方很快就通过了申请。 看样子是私人账号无疑了。 “很抱歉顾先生,我昨晚喝多了,说了些胡话请你不要当真。” “突然这么客气,知道我是谁了?” “百度查过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真实。” 那天我和顾修远一起吃了午饭,在一个以工作餐种类丰富而小有名气的中餐店。 看得出他很忙,而且并不想和他有过久的交集,所以我选了这个离他公司很近,又节省了点菜和等餐时间的最佳餐厅。 很显然他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小意思,莞尔一笑,“怎么,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对不起顾先生,我有男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有些人认识半辈子依然白头如新,但我和顾修远认识不足24小时便有着老友般的默契。 所以有些情绪如果藏着掖着,反而会适得其反。 无论那件事发生以后沈暨白的态度如何,在我们彼此确认分手之前,我都是他女朋友。 在感情里人会分很多种,就像很多人不会低三下四地去挽留一样,我也不会朝三暮四地未雨绸缪。 吃过工作餐,我便匆匆和顾修远道别,临走前他叫住我,说让我把他微信留着,万一以后哪天我就突然需要他了呢? 话语间的暗示意味不轻不重。 不多想,便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只是回到车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从微信里彻底删除。 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偶尔在新闻里听说一些关于他的消息,结婚、离婚……桃色绯闻也是有一些的,但这些并不影响他是个成功的商人。 如果要说和顾修远这段际遇在我的生命里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者留下了什么痕迹,那就要说大概两天后的事了。 那时我已经回自己公寓住了两天,晚上下班回家以后,刚抱着电脑吃完外卖,沈暨白的名字终于又在手机来电界面上出现了。 第54章 跟我走吧 我盯着亮起的屏幕,心底莫名跳出一个很老旧的成语: 五味杂陈。 “忙吗?”他的语气倒是轻松,声音温柔依旧,只是听不出太多情绪。 “有点”。 我有些爱搭不理,装不出和他一样的云淡风轻。 大概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都学不会把真实的想法藏起来。 如果学得会,我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脾气顶撞二姑,后面自然不会闹成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以前无数次在他面前玩心眼,最后还不是都被无情拆穿。 女人最怕的就是一个男人前后不一。 以前他纵容你率真,现在却想要教你做人。 他该是听得出我不想理他的。 “我在你楼下。”淡淡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我却如触电般浑身一怔。 整个人坐在沙发里腰板都变直了很多。 这句话但凡他早说两天,我就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去。 但现在我只想赶紧把工作处理完,然后把手边剩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倒头大睡。 于是慵懒又百无聊赖地说, “哦,在就在吧。” 最近我噎人的能力真是炉火纯青,昨晚刚把顾修远问得一愣一愣的,今天又把沈暨白搞得在电话那边沉默半天。 沉默到我都不耐烦地想挂电话的时候,他才淡淡开口,“……不下来聊聊?” “不聊。” “江梨……不闹脾气了好吗?下来。”他语气沉了一下,好似在警告我该听话些。 躁意涌上心头,“我有工作,很忙。” “嗯,那你先把工作做完,我在车里等你。” 他又变成一副淡淡的样子,说完便痛快地挂了电话。 刚才那句不闹脾气了好吗,是他对我为数不多的危险语气。 我抓起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 还工作个屁,此刻只觉得烦躁得想杀个人解解气。 深更半夜,早已洗过澡卸了妆,半干的头发没有打理,海藻般披散着,因为额前碎发总垂下来扰我视线,所以我索性用一个兔子发箍将它们全部箍到耳后。 因为这片公寓楼还算比较高端的楼盘,所以集体供暖给得很足,初冬的季节我在家便只穿了个睡裤和吊带背心,吊带胸口很低,腰线很高,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和外面寒风刺骨中裹紧羽绒服步履匆匆的路人倒是对比鲜明。 从8楼窗户看下去,公寓楼下大厅入口位置的那辆车最为扎眼。 一来那里并不允许停车不知为何他却可以招摇过市地停靠却没人管,二来我太熟悉那辆商务了,前两天孟司机刚开着他从沈家老宅送我回来。 沈暨白裹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正倚在副驾驶的车门外,身姿依然是人群中出挑的那个,过往遛狗的、取快递的住户们中,时不时会有人回头多看他几眼。 他手里忽明忽灭的东西,好像是支香烟。 记忆里这个人是不抽烟的。 今晚突然装什么不良少年。 我承认我忍不住站到窗口偷看他,而且特地提前调暗了屋子里的灯光,生怕被他发现。 注定是工作效率极低的一个晚上,因为接下来工作的整个过程,错误百出、频频走神。 我忘了平时一个小时的工作今天究竟搞了多久。 可能两个小时? 或者更久…… 手机屏幕的时间马上再一次归零,兵荒马乱的一天也即将宣布结束。 是结束,也是重启。 我再次走到窗边,心里已经做好了看不到那辆黑色商务的准备。 但它还在。 连位置都没挪一下,看来物业真不管他。 车前已经鲜少有人经过,夜色仿佛更浓了些,让他手里那个忽明忽暗的亮点此刻显得更夺人眼球。 我去柜子里抓了件所有衣服里最厚的泰迪熊外套,宽宽大大,长度及踝,如同披了床棉被般得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地系上了扣子。 心想反正只是下楼谈谈,一会儿就上来了,便也不必费尽心思化妆换衣服。 福尔摩斯里有一集很经典的案子,女嫌疑人被叫到夏洛克面前问话。 在见神探之前,她先是洗了个澡,然后擦干了头发、身体,最后浑身不着片缕地出现在夏洛克面前。 夏洛克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女人,开创了他职业生涯里首次一无所获的战绩。 因为看完这个赤裸的女人,关于她的日常喜好、生活习惯、活动轨迹,一无所知。 再伟大的神探也需要从微小细节里获取破绽和线索,而最好的反侦查方式便是给他最真实的样子。 所以面对如沈暨白那样习惯了洞悉和掌控的人物,越是刻意便越是给了他蹬鼻子上脸的暗示。 我迎着他走过去,在初冬深夜的寒风里。 他抬眼看到我那一刻,便下意识地熄了烟。 但烟草味还是随风飘到我鼻腔里些许,有些呛人。 我微微皱眉。 “你想说什么,快点,外面好冷。”我开门见山。 他挑眉冲我扬了扬下颌,“你这是披了个被子?” 显然他对我的不修边幅还是有些意外。 起码他觉得我是应该穿身适合拥抱的衣服的,而不是像这样臃肿得一个男人都搂不过来。 毕竟和谈嘛,还几日未见,万一有点身体接触呢? 但在我这里,他想都别想。 今天想碰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快说,什么事?”我不耐烦地催促。 即便穿成这样,风还是会从领口灌进来,再从脚脖子窜出去,浑身丝丝凉意。 他低头,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黑灰色拼接羊毛围巾,系到了我领口位置。 瞬间暖意袭来,我不用再瑟缩着脖子了。 他盯着我,不无严肃,“呃,是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配合? 这个词一说出来,不妙的预感便一股脑涌了上来。 原来是有求于我,才深更半夜在楼下等了半个晚上。 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我也只能一脸无奈地笑笑,“你要我配合什么?” 配合道歉?配合安抚?配合分手? 恍惚中我甚至有那么一刻特恨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冲撞他二姑,如果当时全程闭嘴,便也就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沈暨白的欲言又止里,似乎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犹豫,好似说出接下来的话,连他这样在商场里混迹多年向来杀伐狠戾的人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沈暨白是沈家长孙,是成熟的大人,无论从任何大局出发,劝我妥协都该是这场闹剧最好的收场方式。 他终是吞吞吐吐地开口,“需要你配合……” “道歉不可能!” 我甚至没有勇气听他说完,便一咬牙脱口而出。 我终究是倔强的,哪怕并没有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少年的孤勇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 很多年后我大概会为今天意气行事的自己而后悔不已。 毕竟一直以来,鲁莽冲动的是我,坦诚真实也是我,自从和沈暨白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从未给自己留过任何全身而退的后路。 只是他终于不再是那个站在我身后,总会好脾气地纵容我的人了。 那些蚀骨缠绵还历历在目,即使像现在这般距离的靠近也还会听见自己聒噪的心跳声。 而它们从今天开始,都不会再有了。 我抬眼撞进他讳莫如深的眼底。 随着他的话说完, 由视死如归,然后一秒归于错愕。 因为就在我说出“道歉不可能”的同时,他说, “需要你配合……试试这枚戒指。” 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还处于震惊中的我根本无暇管什么戒指不戒指,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皱眉,“你刚说什么?” 他也皱眉,“你刚说什么?” 我们方才的话重叠交错在一起,甚至连语速都一致,只是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 我撇嘴,“你没觉得我不懂事?” 他错愕,“你这些天不理我,不是因为觉得我家太差了配不上你?” “啊?”我满是不解地望着他此时俨然已经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你拖拖拉拉这一会儿,不是想让我去给二姑道歉?” 那抹浅笑里,有虚惊一场后的如释重负, “道什么歉,难道连她故意针对你我都看不出来吗?” 也是,他那么聪明。 我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怎么就那么不愿意信任他呢? 外面实在有些冷,手和脚很快冻得麻木僵硬,我用手心仅剩的温度搓了搓没沾任何脂粉的脸,连说话都有些不受控制。 最后还是忍不住跳上他的车。 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第二排座位。 沈暨白径直蹲到我腿边,并没在真皮座椅上坐下。 宽敞的车厢,这个仰脸的角度能一览无余看清我每一个表情。 车上暖气很足,但我还没从寒意中完全适应过来。 恍惚中只感觉有人掰开了我的手,在手心放了个什么东西,有些凉意。 我定住心神,然后把眼睛聚焦在自己手上。 是枚戒指。 刚才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那枚。 此时他原本半蹲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单膝跪地。 身形儒雅而矜贵。 仰脸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优越的下颌线,鼻梁高挺,眉宇隽秀。 因为刚才已经把围巾给了我,所以没有系扣子的羊绒大衣里一眼便能看到浅色衬衣。 薄唇和低开的衬衣领口带着禁欲的沉稳。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且波澜不惊,身上独有的成熟男人气息于我而言分分钟致命。 “对不起江梨,我的家人让你失望了,”柔软的声音里几乎有些恳求,“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所以,这两天周旋完二姑那边,便去问奶奶要出了这枚戒指,如果你见到了我家如此不堪的样子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试试这个尺寸合不合适……” 戒指正中间,镶着一颗硕大的熟悉的祖母绿翡翠,曾经我不止一次看到它戴在一个人的无名指。 是……叶阿姨生前的那枚戒指。 我突然变得语无伦次。 沈暨白好看的嘴角带笑,即使这么唐突的低姿态恳求,都不见他半分局促。 “对,这是我妈的婚戒,她说过,要留给未来儿媳妇。” 真是叶阿姨的戒指。 “奶奶……她同意?”我小心翼翼,心跳已经震耳欲聋。 他笑得更放肆了些, “傻吗?她不同意能给我?只是要出来的过程麻烦了些,奶奶这两天闭关调理,直到昨天傍晚医生才允许探视。” 在沈家老宅被摔碎的心脏突然又自行拼凑出一个蓬勃有力的形状。 他亲昵拉起我的手,“来我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他好像真的很想我,就连拉我手戴戒指的时候都还趁机揉捏了好几下手心。 这便宜占得,换到别人身上我早觉得猥琐至极。 戒指分毫不差,完全合适。 以前我总嚷着自己太矮,总吵着说要快快长大,等长大后就可以穿和林阿姨一样的漂亮衣服、漂亮首饰和高跟鞋了。 我终是成为了一个大人。 只是还没大学毕业,现在答应求婚有些为时过早。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只是淡淡地说,“这枚戒指你先拿着,等什么时候觉得可以嫁了,就戴上,行吗?他把我手合上,连同无名指一起握在掌心,认真的样子像个牧师在读婚礼誓词,“我随时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多少彩礼,或者其他任何,只要你要,我都能给。” 这话倒不夸张,以沈暨白的财力,娶多少个我都不费吹灰之力。 我眼眶有些发酸。 因为刚才在车外太冷,现在车厢里又太热,短时间内经历冷暖交替,脸上便火烧火燎地发烫。 连同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外套实在太厚了。 但我不能脱,连解扣子都不行。 毕竟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连内衣都没穿。 但比起去见夏洛克那女嫌犯,我穿得算很保守了。 我收起了戒指,沈暨白也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想起这些天的种种煎熬,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怨气,但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只是娇滴滴的小声问,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久不理我?” 我听见了旁边的低笑。 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但仍执拗地要把话说完,“有些误会或者想法你明明可以早说的,但两天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轻笑声更甚。 他侧脸看我,满脸戏谑的挑逗,甚至夹杂着一些明知故作的无辜,语调轻浮,“我早说了多影响您雅兴啊!您这两天不是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嘛,我怕打扰您嘛!” 原来,如此。 他故意的。 我愤怒瞪他,“沈暨白,你找人跟踪我!” 见我生气,他赶忙摊手做投降状证明自己清白,“我可没啊,奈何身边关注你的人太多,你和顾修远又太不避人,被人拍了照片。” 说着他开始翻手机,似乎是在找“证据”,一边还不忘调侃,“让我找找啊,啧,我记得照片拍得还挺有cp感呢!” 我赶忙探过身子按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他。 有了被媒体造谣和周漾的绯闻阴影之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些不合时宜的无中生有。 这些人真够无聊,但从他的口气里我突然也猜到了一些事。 之所以删掉顾修远之后他没再找过我,八成哥们儿也查了我的状况。 不然以他手眼通天的能力,还至于被删了便偃旗息鼓? 只怕是沾了沈暨白的光,才让顾修远选择和我相忘于江湖。 不知什么时候沈暨白反客为主抓住了我在他手里屏幕上捣乱的手,轻轻一拽,便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他吻住我,充满侵犯。 只是衣服太厚,在肢体接触上可能并没有让他达到满意的程度。 吻了一会儿,他放开我,责问,“穿这么多不热吗?” 我有些为难,只是紧张地一把抓住他伸过来解我扣子的手。 心里懊悔无比,早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出门就该好好穿件衣服。 “咋了?又不是让你全脱,脱个外套而已。” “我……里面没穿……” 我清晰地看见面前的男人,眼神从疑惑到骤然一暗,然后充满危险地暗流汹涌。 “啊?这样啊,那我更得看看了……” 说这话时他甚至故意把嘴唇凑到我耳根,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耳廓。 真的实在太热了。 就连把扣子一一解完的耐心都没有,手就已经伸进了沁着一层薄汗的外套里层。 他的唇埋在我颈窝里,低声向我确认,“还真是没穿……” 有了外套的掩饰,手的位置却更加放肆。 他是知道怎么能让我最快速度缴械投降的。 外套终于落到地上,他索性放肆到厚颜无耻。 隔着一层薄薄的短到遮不住腰的布料被他抱在怀里。 衣服有些汗意的潮湿。 车里的温度未免过高,连这层最后的布料都显得多余。 “说说,顾修远帅还是我帅?”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逗我。 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秀颀的脖颈仰起,声音中难掩呻意,“你帅……” 他眯起眼睛轻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反侦查意识还挺强,还知道带他去吃工作餐……” 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我只是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膀,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依然不忘倔强接话,“第一次约会没经验。” “还有下次?” 充满压迫感的危险终于把我逼到求饶。 撒娇般仰头讨好地哄他。 额头和脖子沁着薄薄的汗珠。 他似是有些难以自已。 “可以上楼吗?我的小妖精。” 显然他不愿意屈就于车里的空间。 “不可以。”我意识朦胧地胡乱摇头,手还在缠着他的脖子。 他轻“啧”了一声表达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下一秒整个人被从腿上抱起,扔到旁边的座椅里。 “既然不让上楼,那今晚跟我走吧。” 第55章 重男轻女 车在半山别墅停下时,早已是后半夜。 一路上我借口说没带换洗衣服,被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并驳回,“家里的衣服比你放在公寓的多,你才来公寓住几天。” “我的笔记本电脑也没带,明天上班要用。” “我明早陪你去拿。” “来不及,我很早就要去剧组。” “那我一会儿让司机去取。” 别墅里的佣人们都已经睡下,客厅光线昏暗,仅有几盏应急夜灯亮着。 因为房子面积太大,我记不清所有开关的位置,只能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开关,可按下去也仅有远处壁橱的灯带亮了。 不过倒是看清了一些沈暨白的脸。 他已经脱掉羊绒大衣,衬衣领口微微敞着,目光沉沉,“几点了?” “很晚了,已经后半夜了。”我刚想转身从包里找我的手机好告诉他具体时间,却被一把揽住了腰。 毫无防备地,我几乎摔在他硬邦邦的胸口,刚刚抬头,被他的吻封住唇。 他呼吸粗重,“既然这么晚了,那索性今晚别睡了吧。” 昏暗中我被翻了个身,外套顺势丝滑地落到地上。 世界天旋地转。 裙摆……被推到腰际。 “等下沈暨白……” 我连说话都开始发软。 “嘘……”他几乎咬着我的耳朵,声音里有些安抚的意味,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季阿姨住一楼……” 季阿姨的保姆房在一楼西南角,靠近厨房。 他明知道这样不好就应该把手拿开啊! “想要吗?” 耳边传来轻笑,语调缱绻。 光线沉沉的偌大客厅,心跳和呼吸声震耳欲聋。 我红着眼角转身瞪他,眸光潋滟,却忍不住已然不均匀的轻喘。 胸口轻薄的布料随之凌乱起伏着。 他的深沉眼眸里,写满了山雨欲来时深不见底的欲念。 好在就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肯给我抱到二楼。 “可以不用忍着了,宝贝……” 最难耐的时候,我发狠地咬上他肩膀。 等到漫长的情.事结束,窗外真的已经泛起了微弱白光。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房间,睡在他的床上。 虽然之前一直住在别墅里,但出于礼貌和尊重,未经邀请,从未涉足他的私人领地。 今天却迷迷糊糊地在这里折腾了半宿。 从卧室,到偏厅,到浴室,再到书房…… 房间面积很大,大到甚至让人觉得空旷,整个空间里找不到任何一点多余装饰和物品,深色系装修充满了无限包容。 躺在柔软大床上,我虚弱地往沈暨白怀里挤了挤,脑袋抵在他胸口处翻来覆去,突然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满是安全感。 他低头吻了下我额头,声音哑得要命,“怎么了?” “沈暨白……”我低喃。 “嗯?” “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以后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并不在意沈家长媳的名分。” 他失笑,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肩膀,“那不行,你不在意,将来我儿子在意怎么办?” 呵,想得真远。 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争辩什么,毕竟下一代的想法,即使我身为母亲也无权做主。 那就索性安心睡觉。 “哎不对,”我突然反应过来,“谁说一定是儿子了,如果是女儿怎么办?什么年代了你还重男轻女?” 他笑得更加肆意,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模样。 我真想封上自己的嘴巴。 他把我拉回到怀里,深吻,“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生孩子的,不是我强迫你。” 我凭直觉猜他听到了我那天在沈家老宅偏厅里和沈矜的那段对话。 也可能他并没听到,只是在为顾修远的事吃醋而已。 总觉得今晚有点过分卖力地向我宣示主权。 当然我也为自己节外生枝的“桃花运”付出了惨痛代价,不但一夜没睡,而且此刻浑身关节如同碎掉的乐高积木般,酸软又无力,连抬一根手指都费劲。 总之后来的日子里,关于沈矜那天对我说的话,我们谁都没有提及一句。 就像我当初在沈矜的青春里横冲直撞后又挥手告别一样,那段记忆会永远被封存并保护起来,直到生命尽头。 至于我和沈暨白的感情,今天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庞大家族阻力的能量之大和蓄谋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沈矜是家族牺牲品,沈暨白又何尝不是。 归根结底最让人担心的还是沈暨白的处境,毕竟他是家族长孙,被寄予厚望并万众期待。 他能一直冒家族之大不韪稳坐钓鱼台吗?我最终会不会是那个拉他堕入地狱的罪魁祸首? 他轻轻撩拨着我凌乱的头发,“别乱想了,睡觉。” 而外面已然天亮。 电动遮光帘缓缓合上。 “安心睡,陈秘书上班后会给你请假。” 反正以我现在的体力,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上班的。 便索性沉沉睡去。 第56章 自我认知 林兮正式起诉离婚了。 对于这件事,她老公李昭林很是诧异,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自信地认为林兮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女人欲迎还拒的一种手段。 她被晾国内一年,戴了一年绿帽子,丢了些面子,总要闹上一闹的,这样的女人他见过很多。 闹完了,气出了,便也就消停了。 所以对于补偿林兮,他也给足了耐心。 在李昭林的世界里,男人在情爱场上犯点错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人类原始本能作祟而已。 最强壮的雄狮子拥有最多交的配权,换到人类身上也一样。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成功男人。 所以当他收到法院起诉离婚的传票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只能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跟林兮再三确定,林兮也始终只淡淡地回答几个字,“我想离婚。” “林兮,”李昭林因为急火攻心刚才有些失态,赶紧清了清嗓子,以便恢复自己充满魅力的气泡音,“你怎么闹我都可以陪你,但如果非拿离婚来挑战我的底线,那你这我这里,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林兮只是淡淡一笑,声音没有波澜,“大哥,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你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你,所以你的底线爱在哪里在哪里,不要再跟我扯东扯西,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就可以。” 李昭林是真正精英教育下长大的孩子。 父母事业有成且高知,家境殷实。 他则精通几国语言,懂得各个场合的礼仪,熟知女人的心理并深谙周旋之道。 以他的身价和魅力,平日里但凡他处心积虑想拿下的女人,几乎最后都跑不了。 而现在却在林兮这个人生阅历有限的在校大学生这里栽了跟头。 “我可以给你们公司投一笔钱,包括介绍你们与几家业内大客户未来几年稳定的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只要你这个公司不注销,我就保你够吃够喝。” 咖啡馆里正放着一首最近刚好在听的爵士音乐。 我垂眸,习惯性地像转酒杯一样转着一杯美式。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浅灰色衬衣质地高贵,五官深邃有型。 但说不出为什么,同样是在商界搅动风云的人物,他说话时的气质总有一种浮夸炫耀的成份在里面,不似沈暨白那样沉稳,甚至阴翳。 后来偶然跟沈暨白聊起这个人,从他口中我似乎得到了一些答案。 李昭林父母做的是国际贸易生意,资本积累有很大一部分投机的成分在,所以并没有多么资深和庞大的家业需要他参与。 而且林家父母年纪尚轻,对儿子很是娇纵。 所以他每天最需要费心做的事大概就是哄好父母,撑好门面。 他娶林兮,也是因为两家在一个项目上需要利益捆绑。 而现在因为他的失误林兮要求解绑,势必会让林家父母迁怒于自己儿子。 若离成了,怕是李昭林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一阵子。 “怎么样江小姐?”他对我露出标准的商业微笑,“恕我冒昧,你家现在的情况几乎人人皆知,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奥这也算不上合作,对于江小姐而言,劝一下林兮,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说不上真诚,但气场拿捏得十分到位。 我内心觉得好笑。 表面上仍故作纠结地眉头微拧,“李总,你确定我劝林兮别和你离婚,她就一定会听吗?” 李昭林见我有意帮忙,显然劲头更足了一些,连语气都变得柔和亲切,“你是她最好的闺蜜,我从没见过她像信任你一样信任任何人,当然,咱劝也得讲究个技巧,只需要江小姐给林兮讲述一下,我要给公司注资的实情就可以。”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她不接受你的帮助呢?” 显然李昭林就在等着我这句话。 许是因为激动,他很大声地咂了下嘴,“你说得对,林兮可能并没有那么迫切需要这笔钱,但你不一样,江小姐,”他给了我一个自以为睿智的眼神,“如果这个公司做大做强了,你至少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对你来说,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你知道的,林兮他爸现在正在为小老婆母子争家产的事焦头烂额,并没空管她,现阶段指望不上林家帮你们出一分钱的力。” 所以他想让我以自我利益为筹码,去说服林兮维持和李昭林的婚姻。 而林兮保不齐真就为了我,暂时同意和他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关系。 商人的赤裸本质,本着互利原则,以利益交换为目的。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一向行事狠戾的沈暨白在商海里这些年,是不是也经常做这么厚颜无耻的事。 喝了口已经在手里转了八百圈冰都要化没了的冰美式,我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那么李总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林兮不可呢?你真那么喜欢她吗?” 李昭林再次发出“啧”的一声,然后玩味地将舌头抵住上颌,这个小动作简直油腻又做作,“我当然喜欢她,她是这两年里,少有的能占据我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的女人。” 他说这句话时,满脸盛气凌人的骄傲模样,好像林兮不当场磕十个响头就难以报答这份泼天恩宠。 他该回大清的,当太监,好好知道知道低人一等的滋味。 说话时窗外刚好路过的一个女人,穿搭挺有意思。 即使连衣裙已经很宽松了但仍然难掩小腹上凸出的一层层赘肉,明明腿很粗壮却踩了一双跟很细的高跟鞋,整个人走起路来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这应该是一个早已步入中年并长期缺乏运动的家庭妇女,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肉眼可见地松弛,而唯独脸保养得很紧致。 她戴着堆叠的首饰,走向路边车位里一辆价值百万左右的座驾,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可以见得女人家境殷实。 但体态和穿衣品味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我对着窗外扬了扬下颌,抬眼问,“你看她,如果她要和你结婚,你愿意吗?” “怎么可能!”李昭林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一副难以置信的嫌弃表情,仿佛觉得我侮辱了他一般,然后又不得不保持着绅士修养,“奥,我是说,我们差着年纪……” 我随即给了他一个今日份糖分最达标笑容,“你知道吗?林兮看你的感觉,就像你看那个胖女人一模一样。” 第57章 破碎三观 他仿佛没听清我说什么似的,怔住,然后眯了下眼,递来一个“你说什么?”的茫然眼神。 我笑着解释,“奥,我的意思是,你不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才不喜欢你。” 不为别的,我只想恶心一下眼前这个自恋到极致的精英男。 他平日里混迹的那个阶层,大多数人都无需为生计奔波。 人往往在脱离了生活真相之后便更喜欢追求一些华丽虚无的东西,于是他们比一般人更在意自己的脸面。 而李昭林就是被那些虚与委蛇的社交给惯了,才可以对“不要脸”这件事如此轻车熟路又觉得理所当然。 我,是他鲜少赌错的个例。 尽管已经觉察到我的讽刺,但此刻他仍保持着基本体面,“江小姐,林兮是我老婆,在国内等了我整整一年,你这是挑拨离间吗?” 眼看要给我扣帽子,我索性摊牌了,双手交叠在胸口,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李昭林,那我说再直白点,总而言之一句话,林兮嫌你恶心。” 面对我的突然变脸,他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但随即周身戾气升腾。 面对羞辱,愤怒是每个人的权力。 他烦躁地用手指叩着桌面,强忍着没有发作,“江梨,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后,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的。” 我甚至得意地抖了抖二郎腿,挑眉,“哦?怎么说?” 李昭林坐直腰板,从最初的松弛自信,变得有些不自然,叩桌子的小动作出卖了他崩塌的内心。 “江梨,我做公司这么多年,从小就看着尔虞我诈长大,所以今天不妨给你个提醒”。 “什么?”我一副照单全收的态度。 “你不要觉得逼迫沈暨白大庭广众下承认你,就代表了什么,等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天,你就会知道自己今天的选择有多幼稚。” 那场电影节开幕式,果然影响力够大,我和沈暨白的事,俨然已经在圈子里人尽皆知。 而现在的李昭林和最初的宋亦心一样,根本不认为沈暨白会跟我来真的。 管他呢! 我身体慵懒地向后仰了仰,倚在沙发里抬起下巴看他,“感谢提醒,哪怕有一天我们公司倒闭了,我沦落街头,林兮滚回她那个奇葩的家,我们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整个对话的后半程是痛快的,因为我再也无需伪装笑意。 拿起手包,我从沙发里站起身,冷脸垂眸,“李先生,今天和你的见面虽然很不愉快,但你的忠告我会谨记在心,接下来如果林爸不愿意出手,我会让沈暨白倾尽全力帮林兮打赢这场离婚官司,如果你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就尽早签了字,记住,这场婚姻里的过错方是你。”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车里,看见了了窗外难得的冬日阳光。 到底是午后,即使在北方城市,也依然能感受到大自然赐予的温度。 我伸手挡住眼睛上方的视线,避免与这道热烈的光对视。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讨好谁,谁也不回避谁。 并没有着急给林兮打电话。 反而这一路上脑子里都在反复琢磨一个问题。 为什么鲜有男人会因被莺莺燕燕围绕而深感羞耻? 他们甚至炫耀。 这个世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从廉价的女人身上获取的廉价膜拜,不过是拿不上台面碎三观而已。 啧,李昭林这张乌鸦嘴。 距离见面刚过去24小时,我看着手机新闻上沈鹤青的访谈,由衷感叹李昭林真不愧是商场老狐狸,预知未来简直不要太准。 时值年末,一年一度的品牌盛典上,沈鹤青代表沈氏集团上台捧回了“年度最具品牌价值奖”,这个奖项在业内含金量不低,只是实质上和沈鹤青没啥关系,品牌宣发主要是集团总部在做,他的海外部没有参与很多。 但沈暨白最近事务繁忙,又敬他是长辈,便由他代劳。 典礼结束的采访中,主持人不可避免地问到沈家长孙沈暨白的恋情,毕竟这事前阵子刚闹得沸沸扬扬,关注度不容小觑。 第58章 生怕沾边 沈鹤青笑着回答,“这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只能适当给予意见,当然,孩子们高兴最重要。 “那您能不能透露一下现在两个人到哪一步了呢?听说已经见过家长,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呢?” 沈鹤青随即冷脸否认,“我不知道这些是你们从哪里听说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家确实从没接纳过那位江小姐,至于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一起,我不清楚。” 豪门纠葛向来是媒体的流量密码。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谁抢占了一手消息谁便会获得制空权。 主持人此刻自然来了兴趣,开始紧追不舍。 随着她问题越来越犀利,沈鹤青的回答也越来越意味深长。 “暨白从小到大,唯一带回家的女朋友,就是宋亦心小姐,她也是目前家里长辈们唯一认可的姑娘,至于为什么会有流言说江梨已经见过家长,我不愿意猜测她的居心”。 “不过嘛,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打打闹闹分分合合很正常。” 他就像一个看着自己家儿子误入歧途的老父亲那般无奈,又掩饰不住满脸宽容和慈爱。 “一时鬼迷心窍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哪个男人年轻时没贪玩过呢?” 新闻里只有一些断章取义的片段,通篇都在暗示我蓄意勾引。 我并没有耐心去找完整视频,也或许压根就没有完整视频,但毫无疑问,“江梨小三上位”这个词条的背后之人,没少花钱推热度,一上午的功夫,各个平台全是我被豪门叔叔亲自下场爆料的报道。 只要随便找一个高流量账号,仔细翻一遍评论区,就能归纳出当下的风评走向: “当初江梨死皮赖脸逼总裁当众认爱,我就觉得她挺心机的,看吧,确实是个心机女。” “放心吧,总裁出去玩累了终究要回家的。” “宋亦心真不愧是家族认可的正妻,知道只要搞定长辈,外面再多的小野鸡都构不成威胁。” “宋亦心他爸在澳门一共娶了3房,她是大房生的,这种场面人早见惯了,区区一个想爬上位的小三算什么。” “江三儿还是太年轻,男人下半身一冲动,她就真当自己能嫁进豪门。” “指不定俩人一开始就是场金钱交易呢,江三儿花钱就能睡吧!” 更有甚者,开始扒出我当年被很多有钱人包养过的“黑历史”,甚至我还在夜总会坐过台,那会儿价格很便宜,光评论区里点过我的就不下几万人…… 虽然大家对宋亦心的评价不无挖苦,但毫无疑问,我又一次沦为了众矢之的。 上一次男主是周漾,这次男主是沈暨白——明明电影节刚结束那会儿还一片祝福。 我关掉手机里那些糟心的评论,然后把车停到工作室楼下,推门下车。 冬日早晨的空气有些冷冽,冷不丁呛了一口寒风,呼吸停滞了1.5秒,生理性眼泪便流了下来。 寒风混着眼泪,灼得眼眶疼。 所以等我迈步上楼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眼周已经红了一大片。 这未免让我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豪门小三”显得更扛狼狈一些。 工作室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索性径直走到工位,埋头看剧本。 不远处窗边那个位置,林兮突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在面积不大且今天异常安静的办公室里,这声“啧”尤为突兀。 办公区一共十来个工位,虽然大家都是我们雇来的员工,但在这个初成立的小公司,上下级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 甚至连大老板林兮都没有单独办公室。 过去的日子里我们这十几个人一起肝项目,吃外卖、熬通宵,在甲方的一道道难题面前各自发挥着长板,也算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姐妹。 所以不知道今天林兮这突如其来的不满是针对谁。 我抬头瞪了一眼她,她正不耐烦地靠在椅子上翻白眼。 “啧,啧啧!都看看啊,真有意思!”她把音量提到最高。 使得大家不得不诧异抬头,包括我。 见目光凑齐,下一刻她索性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双手撑在桌边,半眯着眼,轻蔑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摆出一副要跟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了你?” “哎!问题好!这个问题问得好!”林兮梗着脖子,继续扫视着大家,”我也想问问,怎么了这是?还是一起打拼过的兄弟姐妹吗?你们不知道江梨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做没做过那样的事你们不知道吗?她被人污蔑你们还跟着怀疑她?” 最后的两句她几乎是在咆哮,把我都吓了一跳。 眼前的林兮到几乎要跳到桌子上骂人了,“看了条新闻你们就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看了别人说她不好你们就躲躲闪闪生怕沾边,是不是还要在恶评下点个赞啊!我们木兮的人都是这么见风使舵的吗?” 木兮是我们工作室的名字,取了我和林兮名字里共有的偏旁部首,和《诗经》里的“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寓意。 林兮的脾气在公司里人尽皆知,火爆、果断、决绝。 这一点李昭林应该是体验感最淋漓尽致的一个。 人有时候很奇怪,总愿意先看别人做什么再决定自己的言行。 从众是本能。 有几个同事先坐不住了,于是更多人开始纷纷骚动。 我也有些懵,怔在原地。 只见隔壁工位的小姑娘正偷偷向我投来求助目光,有的人则低头不语。 “说话啊!都他妈给老娘说话”林兮继续咆哮。 第59章 真麻烦了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开了口。 “那个,江梨,对不起,我们不该私底下讨论你。” 啊?我都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讨论我了…… 应该是我来之前被林兮听到了什么。 众人开始纷纷附和、道歉。 从众的本能又开始凸显。 有人过来拥抱我,有个小姑娘甚至开始啜泣抹泪。 这泪点也是低得可以。 一群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个个5G冲浪选手,他们在舆论的漩涡里质疑我是真的,此刻对我无比愧疚也是真的。 但坦诚永远值得原谅。 我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好了,哭什么,我还没哭呢,这瓜砸我头上我也得被舆论带偏三天。” 不知什么时候林兮已经蹿到了我身后,可怜兮兮将脑袋压到我的肩膀上,抱住我, “你也太惨了梨,先被周漾粉丝追杀,又被沈家二叔排挤,你说咱俩咋就没有一个感情上争气的呢……” 被她这么一说,气氛倒是真有些悲怆。 还没来得及自怜自艾,电话响了。 剧组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副导演在一片嘈杂里扯着嗓子跟我说话。 原本已经谈好的拍摄场地房主,看了媒体报道我小三上位以后,反悔不租了。 原因也简单粗暴:他老婆不同意,因为他老婆最讨厌我这种仗着年轻有点姿色就勾引有钱男人的女人。 呵,何止是你老婆,我也讨厌。 场地搞不定,后面所有的拍摄计划,将被统统打乱,而已经发出的那些通告,也要全部作废。 我焦头烂额地挂掉电话,让大家赶紧想对策找新场地将损失降低到最少。 沈矜的电话又进来了。 他还真是能添乱。 鬼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给我打电话,肯定也跟新闻发酵有关系。 我拿起电话,甚至没给他留说话的机会,“沈少,好消息坏消息?好消息留下,坏消息挂电话,我这里很忙。” 他倒是难得地淡定沉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慵懒不羁的样子。 我周身一怔,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没开玩笑,现在形势对你特别不好,我爸、我姑和宋亦心联合到一起花了大价钱在买你小三上位的热搜,宋亦心还给媒体提供了她和沈暨白在一起的证据,等那些证据爆出来,只要稍微一混淆时间线,你这辈子就坐实是小三了”。 今天的消息总在不停地刷新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上限。 如果真如沈矜所说,他们这么继续搞下去,沈氏集团将面临一场重大的公关危机,可能连同股票都会受影响。 “他们搞我就算了,连沈暨白也要一起毁掉?”我反问。 “他得位置原本应该是我爸的,你忘了吗?” 他用反问句,回答了我的反问。 我是忘了。 这么久以来大家一直习惯了沈暨白坐镇沈氏集团,仿佛他就代表了沈氏,而沈氏的脸就是沈暨白。 事实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当年林阿姨出事以后,沈暨白的爸爸,也就是沈家长子因重度抑郁退位,按家族顺序,应该由排行老二的沈鹤青担任话事人。 算起来当时我应该还在国外念书,那段时间,沈家经过一番角逐,沈爷爷和董事会最终将这个位子交给了长孙沈暨白。 虽然这些年沈暨白十分敬重沈鹤青这位叔叔,但二人相安无事的前提,也不过是互相给面子罢了。 沈鹤青想伸手拿的东西,沈暨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给他了,甚至包括几年前被他酒后下药算计,沈暨白事后也只是默默牺牲了宋亦心,并没追究他什么。 而如今,“小三上位被豪门长辈出面抵制”这种丑闻一出,不只是我,沈暨白也将陷入舆论漩涡,坐实渣男之名。 任何舆论发酵最初,大众往往会更相信物料准备充分的一方。 沈矜继续在那边给我提供消息, “下周,沈老爷子来大陆,他有意参与集团在南广那块地皮的投资,说白了,是来给我哥施压的!” 这棋下的,整一个把人往死路逼。 一边是集团公关危机和可能下跌的股票,一边是能挽回口碑控住局面的商业合作与联姻。 他们在赌,赌沈暨白会选哪边。 只要他出面承认宋亦心,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喂?你还在听吗?江梨?” “在……我在……” “这个时候你愣个屁啊,赶紧找个时间和我哥碰个头,宋亦心这边我盯着,一定不能让她爆出之前和我哥在一起的照片视频,不然你真麻烦了。” “哦哦好……” 这个时候确实该找沈暨白。 但他电话无人接听。 第60章 谁惹你了? 我把车停到集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犹豫了些许才下车。 想像着一会儿上楼后,那些平日里和我打成一片的同事们对我避之不及的样子,周身不寒而栗。 过街老鼠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也或许此刻的我还不如过街老鼠那般可以肆意逃窜。 即使心里再慌,也只能佯装镇定默默走进项目部大楼。 沈氏集团还真是人员庞大,以前并不觉得,今天这一路上路过的每一个同事,都足够我心惊胆战一下。 终于抵达工位,我一屁股坐下,有些心虚地埋头整理桌面文件。 还好,并没人注意到我。 “江梨!你来啦!” 小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调里夹杂着一惯见我的兴奋。 我转身,只见她仿佛没事人一样,冲过来缠着我,“我的宝子,今天没有拍摄吗?” 几乎没等她话音落下,我心虚地示意她小点声,“你……没看新闻吗?” 她眨眨眼,“看了啊!” 听到肯定回答,我赶紧把声音压得更低,“看了你还??!” 她瞪着无辜的眼睛,“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我是众矢之的啊! “新闻里那些人我又不认识,我只认识你,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 我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为她如此简单粗暴的逻辑。 “江梨,我也相信你。”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了很多人。 我以为的逢场作戏,原来早已深入人心。 “江梨,那天我给主管背锅加班做ppt,大家都走了,是你留在这儿帮我我才不至于通宵……” 奥,那天我刚好闲着没事而已…… “我弟被高利贷追债,是你陪我去报了警并且跟他们谈判最后只需要本金……” 这个……其实我也是受沈矜指点……不然哪来这么多野路子! “还有上次给灾区捐款,你出手那么阔绰,我们都惊呆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你家已经破产……” 嗨!我也不想,可那时我对金钱没概念…… “你放心江梨,你们剧组的后续资金,只要上面一批保证及时到账,以前是,以后一样,无论你和沈总什么关系,我们整个财务部绝对不会为难你……” 我的办公桌周围愈发热闹,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安慰我的话,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愣了半天我才吞吞吐吐,“……等我成功上位,给你们都涨工资!” 大家笑成一片。 我也跟着一起笑,但笑着笑着,眼睛就有些发酸。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哭的地方,偌大的办公室,周围还有很多同事在忙着工作,于是我找了个借口,准备溜去厕所调整一下自己。 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在我刚迈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就夺眶而出。 同样的被人群包围,我清晰记得上次电影节上的恐惧与无助,而这次,有人选择了站在我这边,甚至不问缘由。 该站在你身边的人,他永远不会走。 由于沈暨白带着属下们走过来时太过气势汹汹,我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的眼睛时吓了一跳,深邃幽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 他今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起初并没看到我,只是边不耐烦地扯着领带询问秘书问题,边迈着长腿大步朝这边走着。 陈秘书被问得手忙脚乱,随从的部门老总们噤若寒蝉,看得出来,他们很紧张,而他心情很差。 所路过之处,不少员工纷纷起立问候。 我也跟着连忙闪退到人群里,像别人一样颔首,“沈总好。”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眼睛并没有在谁身上定焦。 一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而过,个个步履带风。 看来今天想和沈暨白说上话只能等下班了,还是先去厕所补个妆再回工作室吧。 我吸了吸鼻子,腿刚迈出半步,突然觉得肩膀便被一只手扳住。 我被转了个身,然后错愕地对上那双刚才还阴翳到要杀人的眼睛。 此刻,它骤然温柔。 虽然整个人周身的杀气还未消散,但他跟我说话的声音轻得像怕把我碰碎, “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哦!眼泪忘了擦了…… 这个男人变脸好快。 刚才跟秘书说话时分明是要吃人的口气,现在俯身看着我,却温柔得要死,尽管声线里还带着明显的沙哑疲惫。 我只是刚才被同事感动到,其实与他无关,但我故意没解释,只是扑闪着湿漉漉的睫毛,无辜地看他。 见到了人,心里的不安反而更甚,连他都在焦头烂额,可见站在的形势一定很胶着。 “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电话,刚才在开董事会。”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不合时宜的哄骗语气,“你现在呢,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乱想,安心回家等我,好不好?一切问题,我来解决。” 他不说这么说倒好,一说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这算不算泪失禁体质? 很少见凡事拿捏有度的沈暨白这般着急又手足无措。 众目睽睽。 第61章 做我情人 很少见凡事拿捏有度的沈暨白这般手足无措。 众目睽睽。 他皱眉,拉过杵在一边正紧张地翻着手里文件的陈秘书。 此刻在陈秘书心里,怕是没有什么比一会儿准确无误回答老板犀利的问题更重要了。 所以当他骤然被沈暨白cue到的时候还有些懵。 沈暨白没空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推了推他后背,以便让他进入状况之内, “带……带江梨去我办公室。” 下一秒陈秘书像得到了救赎般,差点激动得一个高蹦起来,赶紧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小姐,这边,请跟我走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今天也算是陈秘书的救星了。 救他于沈暨白的盛怒之下,如果不是我,一会儿指不定他会受到怎样的非人折磨。 我瞥了一眼陈秘书,又看了一眼刚转身要走的沈暨白。 不过是暗示陈秘书欠我个人情而已,却又被沈暨白会错了意。 大概是刚哭过所以脸上还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他以为我不想他走。 便又无奈地过来俯身给我擦了擦眼泪。 身上没带纸巾,他徒手擦完还顺道捏了捏我的脸, “听话,我忙完过去找你。” 不是,他怎么做到在狠戾和温柔之间切换自如的? 今天这到底什么情况?小三变团宠?这种剧情大概电视剧都不敢拍吧。 人生还真是如过山车,下坡路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触底反弹了。 沈暨白办公室的视野极好。 坐在地窗边的舒服沙发里,不由得感慨在京城繁华地段还是要住高一些的楼层,因为确实能看到比地面更胜一筹的风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小张的信息, “嘿,你瞧他对你说话时那副不值钱的样儿。” 我捧着手机傻笑。 大概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沈暨白自己不知道,我哭的真正原因。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着好看的霞光,我已经把整个办公室卫生都深度打扫了一遍,甚至连一些摆件都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 也正是在将零碎物件一一归位的时候,我发现整个置物柜最中间那一格的玻璃是锁住的,打不开,而里面偌大的空间只摆着一张照片——整个办公室里唯一一张照片。 上面是熟悉的背景,和阔别已久的故人。 那一秒,我像被钉住了般,记忆涌回到那个夏天。 那个我爸因为飞机延误而赶不回来的15岁生日,那个被隆重装扮得像城堡一样的沈家大宅。 我穿着校服刚一进门,鼻子上就被抹了一大块白色奶油。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既意外又下意识地躲闪,而林阿姨手指还沾着奶油,在身侧对我得逞般咧嘴大笑,另一边端着蛋糕的沈暨白则更像是一个被提前安排好的背景板。 他看着我俩,笑意里有淡淡的无奈。 沈叔叔用手机抓拍了这个不经意的瞬间,也定格了那个恣意奔跑的热烈又温情的夏天。 很多年后,它成为了那些日子曾存在过的最美好的证据。 而照片上的人,永远也凑不齐了。 沉沉西落的晚霞中,有那么一道好像故意似的,直直地射进来,带着些许午后余热。 我眯眼往外看,身后总裁室的门被推开。 那个沉稳优雅的身影,边往里走边一只手随意地解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纽扣,窗外温柔的夕阳正好打在他今天的无框镜片上。 我逆光而立,而他恰好站在光里。 “看什么,过来。” 他停住脚步,沉沉的声音传来。 “嗯?”我依然站在窗边,没动。 “过来给我抱会儿。” 他向我张开胳膊。 鬼知道这一天都经历了什么,他的声音好哑,浑身透着一股疲惫的优雅。 一个人如何做到既强大得让人战栗又孤独得让人心疼,沈暨白现在的样子大概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我仍旧没动。 他皱眉看我。 避开他的视线,我狡黠垂眸,眼睛落到今天来公司之前为了给自己撑气场而特地换的高跟鞋上, “哎呀,从没穿着高跟鞋等人这么久,脚疼……” 他薄唇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迈着长腿走过来,俯身将我抱起。 “这样好点了吗,公主。” 我攀上他脖子把嘴唇附到他耳边,“还行吧,下次注意点时间。” “哦?你不是很喜欢久一点吗?” 这话说的,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些羞于启齿的时刻。 我气急败坏地捶他肩膀。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沙发里,他把我抱在腿上,手揽着腰,浅尝深吻。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亲密的事,但是还是会在他有意为之的撩弄之下乱了呼吸。 经历了上天入地般的一个白天,此刻周身围绕着久违的松弛与慵懒。 我舒服地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浑身软得一塌糊涂。 一只大手用力掐住我的腰,沉声道,“别乱动。” 人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明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自己的实力无法与之相较,但仍喜欢不知死活地挑衅。 然后下一秒又红着眼圈挣扎求饶。 “想在这里……做一次吗?” 他淡淡的语调,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分分钟便能满足我的要求那般。 分明不合时宜,但浑身危险的压迫感却足够把我逗得当了真。 然后他笑着看我乖乖讨好,红着脸说些他想听的话。 即使有时这样也不见得他会同意放过我。 终是几经拼命挣扎才推开他,“我……我有正事跟你说。” “什么?”他挑眉,饶有兴趣。 我把和沈矜的电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他认真地听我不无紧张地说完,全程充满耐心,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这些啊?我知道”。 “啊?你知道?”你知道还让我费了半天口舌。 “不然我这一天在忙啥呢?”他把我重新抱回到腿上,只是慵懒地把下巴抵在我颈窝,“有几个股东,对这次的舆论意见很大,我得考虑大局,安抚一下。” 我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你说,”慵懒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如果我名义上娶了宋亦心,你愿意给我做情人吗?除了名分,什么都有。” 他说话慢吞吞的,没有情绪起伏,也听不出开玩笑的意味。 我一把推开他。 “你有病吧?” 情人,在古代叫妾,和妻子共侍一夫。 他皱眉,眼神暗了一下,“如果说,这是接下来能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唯一方法呢?” 完全听不出其他暗示,他说的,就是字面本身的意思。 甚至如此大的话锋转折,他全程连情绪变化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就过渡到了这里。 就连手,都始终没从我的腰上拿下去过。 而我却我浑身一怔,“你……什么意思,直说吧,别这么没头没尾的。” 心脏分明在抖。 他接下来的话,也淡淡地印证我的不好预感。 “以目前的棋局,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梨梨,为了我,忍一下行吗?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毁掉沈家百年家业,这次是真的别无选择了。” 沈暨白——沈家百年基业的一个代表性符号,反过来说,他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是整个集团,整个家族。 他背负着林阿姨和沈叔叔的那份无形期许,肩负着沈氏企业在这一代的责任与重托。 如果换作我,我大概也会舍身取义吧? 但以我浅薄的人生经历,又并说不清楚这些。 我只知道,沈暨白是沈家过亿的公众人物,江梨是一个万人唾骂的无耻小三。 现在唯一应该庆幸的就是沈家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上不了网,不然看到前些日子刚戴上自己家祖传戒指的准孙媳妇竟然是小三上位,指不定现在被气成什么样子。 网上的那些恶评在我面前突然像跑马灯般一一闪过,那一行行文字,在恍惚中模糊、变形,最后化成一根根针的形状,如漫天乱箭对着我扎过来。 之前从没觉得那些辱骂如此刺痛,原是因为有恃无恐。 沈暨白倒是一脸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我,“想什么呢?我的提议,考虑一下?” 以前只觉得他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帅,而此刻那副不合时宜的闲适从容,让他像极了史上最渣的渣男,连笑意都透着薄凉。 也是,他原本就是个薄凉的人,从第一次见他,他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或许他从未伪装过自己,也没骗过我分毫,一切美好都只是我自己妄加的滤镜而已。 直到浑身都凉透了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 第62章 放我下来! 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几分钟前还溺在他怀里撒娇,现在却恍若隔世般陌生,甚至,轻浮。 我蓦地站起来,一脸阴沉却也平静。 阴沉是伪装不住的心冷,而平静则是因为事情太过突如其来,我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暨白,我理解你的决定,”终是艰难地开了口,“但恕我无法尊重你今天的言行,哪怕你跟我说,你选择和宋亦心结婚要和我分手,我都会敬你是条汉子,但你脚踏两条船的样子,真让我作呕。” 眼泪在眼眶打转了几圈,强忍着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没让它掉下来。 我终究没办法装作没事人一样潇洒离开。 甚至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我错愕起身,背影该是着实狼狈。 刚挪出一步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拉回了怀里。 真是无耻又赖皮。 我拼命挣扎,“沈暨白,你这是在同时毁掉两个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他一边抓着我的手试图控制住我的张牙舞爪,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别这么冲动梨梨,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们都冷静一下,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谁都不会说放下就放下的,对吗?” 对你大爷! 沈暨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 如果不是双手被他死死抓着,我早该给他一巴掌。 “放开我!” 我带着哭腔,愤怒中夹杂着绝望,拼命撕扯着甩开他,“你滚!沈暨白,你给我……” 突然有人掰开我一只手,塞给我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他的手机。 他刚才之所以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原来就是为了可以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递到我手里。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备忘录的界面,上面赫然写着一段文字, “办公室被监听了,表现不错宝贝,继续闹,闹完同意做我的情人。” 情人后面甚至还配个贱笑的表情。 我真是……想撕烂他这副嘴脸! 敢情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故意演戏? 愤怒并没有因为虚惊一场而骤然消失,甚至还凭添些无处发泄的委屈。 我怒不可遏地瞪他,却不敢乱说话。 但凡没有十年精神病史,都干不出沈暨白这么不是人的事! 但眼下并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我只是狠狠锤了他胸口一拳,“你有病吗沈暨白!?脑子不好就去治!别来烦我!” 我冲他吼,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吃痛地弓了一下腰,这一拳力度不小,但还是死皮赖脸赶紧起身把我重新搂回怀里,另一只手则默默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好了好了”像哄孩子般地轻轻拍着我后背,“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是之前总说半山别墅太偏了吗,我最近给你看了套市中心的大平层,明天咱去把合同签了好不好?” 我听出了他的暗示,差不多该收网了。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又佯装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我们最终以他承诺等尘埃落定就搬来新房和我一起住为条件达成了共识。 毫无疑问,有能力在这里装监听的除了沈鹤青别无他人,他才不会在意宋亦心的“售后问题”,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越是“得寸进尺”便也就显得越真。 沈氏集团今年在南广有一个重大项目即将启动,目前正处于和合作方磋商阶段,只要接下来这个项目可以顺利走上正轨,沈暨白便得以以功抵过。 既堵住了董事会的嘴,又能稳住现在流言四起的局面。 而那个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合作伙伴,则是宋亦心父亲在澳门的势力。 我一边配合着渣男沈暨白演戏,心里一边犯着嘀咕,若回头宋家知道沈暨白骗他,他并不会真的娶宋亦心,那宋父还会同意南广的合作吗? 毕竟两家现在也只是在磋商阶段,都没有实质性投入和付出。 显然眼下还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机。 我们得先把眼前的戏分杀青,成功撤出办公室再去管其他的千头万绪。 “沈暨白”,我沉着脸,“你发誓,除了名分,给我的一样不比宋亦心少!” “啧,这话说的,我哪天晚上在你身上下的功夫少了!” 他轻浮的样子真贱。 我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嘴,恍然想起他刚回来办公室时我们俩在沙发里的暧昧纠缠。 归根结底沈暨白是懂怎么逗自己叔叔开心的。 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去听年轻人的大尺度广播剧。 回家车上,我一路气鼓鼓地不说话。 今天没用司机,沈暨白一路把车开得火急火燎。 刚在大门口停稳,甚至还没等管家殷勤地跑过来帮开车门,他就已经瞬移般绕到了副驾驶门口,拉开车门一把给我抱下车,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费力。 仿佛我是个物件,也完全无需顾虑“物件”嫌不嫌他粗鲁。 他抱着我,大步穿过一楼客厅,径直朝楼上走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他怀里实在太颠了,我挣扎着抗议。 一晚上对他大声了太多次,已经快把自己喊累了。 “你脚疼不是吗?穿着高跟鞋不方便。”他桀骜又冰冷,只是睨了我一眼,没有放慢一点脚步。 就连书房门都是单手抱着我开的。 径直把我丢在书桌上,文件散落一地。 一双迫不及待的眼睛微垂着看我。 与此同时是男人摘手表的动作。 他掐着我的下巴逼我迎合他的深吻。 我在几近窒息中苟延残喘。 “唔,等等……等等,沈暨白,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他粗暴地放开,“那快说,两分钟够不够?” 第63章 柔情&淤青 他粗暴地放开,“那快说,两分钟够不够?” “你认真点!”我真的急了。 连说话都带着哭腔,“今天干嘛要吓唬我!很好玩吗?” 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想起刚才办公室里仿佛被抛向深渊的无助和绝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只用了一秒钟。 他见状愣了一下,整个人立马败下阵来。 原本写满汹涌欲念的眸子此刻全是沉静如水的温柔。 一边手忙脚乱地拍着我后背,一边努力放轻着语气,“好好好,别哭,祖宗,今天都是我的错。” 大吵大闹不奏效,还是眼泪来得有用。 我撇嘴,虽然控制不住抽泣依然不甘示弱,“既然是演戏给沈鹤青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啧,就你那演技,你觉得能瞒过我叔那只老狐狸?”他勾了一下我的鼻子,温柔解释,“而且我也是进办公室之前才知道被监听了,这不将计就计嘛!” 我还是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谁说我不会演了,你该一进办公室就给我看手机的……” 人在某种情绪之下的嗔怒责怪并非非要掰扯出个是非曲直,不过是借个由头宣泄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那些埋在心底深处平时不愿意为人所知的患得患失。 他又怎会不懂。 所以此刻满眼的笑意,该是在告诉我,他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 “要不是骗你一下,我都不知道我在心里这么重要……” 我在哭,那个勾着薄唇的男人分明在笑。 我气急败坏地胡乱捶他,也不知道到底打在哪里,然后被他顺势抓着手腕拉进怀里。 低沉柔软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放心吧,会好好对你,会认真地和你结婚,一辈子只要你一个,谁都不行”。 我不争气地从抽泣变成嚎啕大哭,哄都哄不好那种。 不过今晚最大的疑问还没有解决,我还是没有心思和他做别的。 哪怕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眨着肿得明显得眼睛,带着涕泗横流后浓重的鼻音,“过些天沈鹤青发现自己中计,一切不又回到原点了吗?” “原点是什么?”他问。 “像现在这种局面”。 “这种局面是什么局面呢?”他还在轻轻拍着我安抚。 “他威胁你啊,用你的地位和名誉。”我急切回答。 沈暨白无语皱眉,大手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江梨啊江梨,你真当我是小白兔?”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傻吗你,你男人在外面什么名声,你没听过吗?” 他皱眉的表情里有些嘲讽的意味,但又带着笑看着我,“如果二叔玩得过我,沈氏现在还有我什么事?” 很显然,嘲讽是给二叔的,笑是给我单纯的杞人忧天。 原本提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些。 虽然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起码知道了沈暨白早有应对。 以他的智商,我这一天的提心吊胆,算是庸人自扰了。 “那这位女士,您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他耐着性子抵着我额头问,眼神暗了一些,那些汹涌的东西又开始浮现。 “没……没了。”我颤颤巍巍。 “好,我们继续。” …… 书桌上文件零落,纸张飘散一地,其中有几张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了斑斑水渍。 这栋偌大的房子,从第一次走进来开始,他就不曾介意我涉足他任何私人领地,而现在就连眼见着桌子上的文件被弄脏、弄皱都置之不理。 反而这一切更像是一种刻意引导。 那些疯狂的、隐忍的、极致的、含蓄的足够把人折磨到欲生欲死的情绪在这座建筑的几乎每一处都留下过痕迹。 他将我抱在腰.间,任凭我浑身战栗,然后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咬得用力了一些…… 下一秒他便让我,轻呻着飙出了眼泪。 他该是为数不多把情爱演绎得如此挑逗人心的搭档。 会顾及我的感受,也会在情.欲深处失控地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有些人就不适合浅尝辄止,比如我会永远不断沉沦在他眼中恰如其分的危险,和给予我入骨的柔情与淤青。 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果然没再出新的爆料。 宋亦心到底没拿他和沈暨白交往过的事来锤我是小三。 虽然昨天的新闻依然在热度上,但仔细看会发现,评论区里那些挖苦宋亦心和骂沈暨白的,都被删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主要在骂我。 这说明沈鹤青真的信了昨天办公室里我们的那场戏。 相信他听广播剧应该也听得很愉快。 沈暨白的老谋深算、手段多端到底是名声在外,他把沈鹤青的心理拿捏得很到位,深知他根本不在意宋亦心嫁给沈暨白是否幸福、老公对她是否忠心,甚至他们的婚姻是否长久,这些统统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迫切需要满足宋亦心眼下的执念,以此讨好沈家罢了。 如此不顾念血脉亲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扩大自己海外的那些私人产业,比如爷爷明令禁止涉足的赌场行业。 这些年他的蝇营狗苟沈暨白也都了如指掌,偶有出格的情况下他才会提点或者敲打一二,其余时候一律视而不见。 毕竟沈矜是他的弟弟,这些年来他对沈矜的感情,就如同半个儿子。 表面上时常管教,实际上纵容得很。 即使沈鹤青不顾及亲情,沈暨白还是将家人看得很重的。 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起床时已经将近中午,感谢舆论,我们剧组最近被迫停工。 索性就躺平把以前缺的觉都补回来,总不能没苦硬吃吧! 而沈暨白那个自律魔鬼如往常一样,早已经去了公司。 为什么他第二天总是没事人一样,而我连下楼腿都打颤…… 季阿姨见我这个点起床,过来问我要不要等会儿早午饭一起吃。 “为啥?”我刚好咬到一片面包。 季阿姨笑意盈盈,“你现在吃了东西一会儿到了饭点又该吃不下了,沈总中午回来,肯定是想让你陪着吃饭的。” 他今天很闲吗?怎么中午回来? 我匆匆把面包塞进嘴里,满口答应着,心里却嘀咕这货为什么突然这么有闲心。 幸亏吃了片面包,因为全家一直等到了将近下午一点,沈暨白才姗姗来迟。 等到午饭开席,我已经饿了过了头,并不觉得满桌子琳琅满目多有食欲,反而困得哈欠连天。 沈暨白抬头看我,眼底都是嘲笑,“啧,这体质也不行啊,你在国外的时候不是总玩户外吗,怎么回国了就跟纸糊的似的。” 哎呦,挺关注我动向嘛,这小子该不会对于蓄谋已久。 我咬着后槽牙微笑,“就算我以前是练举重的,也扛不住您这么折腾。” 他故作惊讶,“啊?那我下次轻点?” 我冷不丁被他的不要脸噎了一下,赶紧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猛扒米饭,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 昨晚他反复引诱着,问我还要吗? 明明承受不住,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你怎么有时间中午回来?下午不用去公司?”我及时转移话题。 他倒是没再为了欣赏我窘迫的样子而继续逗我,只是告诉我下午要临时出差一趟。 “……你不是说,以后出差前都要跟你报备吗?”他一本正经看着我。 哦,在吉隆坡时候的承诺。 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需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我有些不自然,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擅长此事,主动抢着做这些似乎显得有点心急…… 他倒是笑得很坦荡,“如果你愿意,那当然好。” 真正实操下来才发现,我对男士商务出行需要带的东西比想象中还一窍不通。 整个过程几乎都是他在做,一边做还得一边给我讲解,我则在旁边笨拙地打着下手。 大多数时间都处于瞎忙活的状态。 有一瞬间我觉得回到了幼儿园那节收纳课,老师说,“从今天开始,小朋友们回家后,要自己整理自己的玩具。” 我突然问他,“你教我这些,不会是想着把家里佣人都辞了,以后让我做吧?”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一边低头收拾着一边柔声回答,“我只是想体验一下自己老婆给整理衣服是什么感觉……” 有些汗颜。 “事实证明,我老婆还是更适合躺着玩手机。” 我嗔怒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倒是有闲心配合,还佯装站不稳往后退了一步。 “谁说我只会玩手机了,我还在上大学就自己创业了你怎么不说!” “好好,我老婆最棒了,”他转过身很自然地就搂过我的腰,“而且演技还过关,让某些人当了真,刚才还发信息约我吃饭呢!” “某些人?宋亦心?” “嗯。” 说起这个人,他脸上如同之前一样没什么波澜。 只是经此一役,沈暨白内心对她当年的那些愧疚,正在一点点消磨殆尽。 猎物终是咬钩了。 第64章 喝点什么? 送走沈暨白以后,看时间我的午休回血计划也彻底泡汤了。 电话响起。 一个熟悉的名字。 若把这些年平均算下来,这个名字出现在我手机的频率应该排在第一位。 从初中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我接过他无数通电话,大到打架被砍让我帮忙报警,小到游戏账号被封要我把自己的账号给他用。 但我从没像今天这样,不希望来电话的人是他。 因为他是沈鹤青的儿子。 尽管他以前也是,一直都是,但有些问题,此刻来得格外尖锐。 我甚至划动接听时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仍然竭力保持自然。 “干嘛呢?出来下午茶啊?”电话那头熟悉的桀骜不羁的声音。 “好,位置发过来。” 即使装作再不动声色,也依旧掩盖不了彼此的一反常态。 因为我们之间太熟悉了。 熟悉到说事从不用选特定的地方,发信息多打一个标点符号都觉得血亏。 而此刻我们正面对面坐在一家商务咖啡馆靠窗的角落。 隔壁有个乙方在和甲方谈方案,身后那桌是一对相亲的青年。 “喝点什么?”沈矜始终是比我松弛,他很绅士地开口,看起来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若不是放到这么刻意的环境里,好像一切都如平常的样子。 “威士忌,有吗?”我故意刁难。 下午的咖啡馆,又不是凌晨的酒吧,怎么可能卖威士忌。 “Hello”,他挥手叫来了咖啡师。 一个年轻小伙子很快就站在了我们桌边。 圆脸,简单的短发,工作服上,真皮扣带和金属铆眼质感极好,很专业的干练。 “爱尔兰咖啡,不加黄糖咖啡液和咸奶油。”沈矜开口。 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错愕看向沈矜,“您的意思是……” “只要威士忌。”沈矜抢先肯定了他的疑问,并补充一句,“可以补差价。” 呵,这波操作我实属没想到。 如何在一家咖啡馆买酒,今天算是学到了。 他还是一惯地潇洒不羁,翘着二郎腿,盯着手里刚开局不久的游戏,依然没空正眼看我。 很快我便如愿获得一杯纯饮威士忌。 我拿起来一口闷了下去,厚重的烟熏泥煤香味充斥鼻腔。 抬头看向打游戏的男人,“能再来一杯吗?” 他从游戏中抽出一秒钟,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空杯子,然后愣住,皱眉,“你这人不讲究啊江梨,天还没黑就开始当酒鬼,想喝等会儿哥带你去酒吧,这儿的破酒有什么好喝的,” 唠叨归唠叨,他还是随手示意了下服务员,“再来一杯”。 “你找我想说什么?趁我清醒,赶紧问,一会儿喝多了,话就不保真了。”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矜倒也坦荡,他又瞥了我一眼,眼神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话说有时候他身上真的有沈暨白的影子。 只是他比沈暨白更会用骄傲不羁掩饰内心一些认真的东西。 沈暨白更坦荡,同样也更狠戾。 半天,沈矜终于结束了游戏,他放下手机,“我爸那边的人全都消停了,宋亦心准备的黑料没发出去,我二姑也不急着弄死你了,大家都在说我哥已经表态同意娶宋亦心了,这事谁说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说,江梨,告诉我是真的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能说这是我和沈暨白的一场戏吗? 若告诉他实情,无异于告诉沈矜,我和沈暨白给你爸设了个陷阱,正等着他往火坑里跳呢! 何其残忍,让他在朋友和血肉至亲间选择正义。 若他选择了站在沈鹤青那边,将这一切告诉他爸,那么我和沈暨白之前设好的棋局,则满盘皆输。 第二杯酒很快来了。 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我甚至没给杯子碰到桌面的机会,再次一口入喉。 灼烧感在胃里翻腾,眼睛竟然也跟着有些朦胧。 我一字一顿, “是,假,的。” 他眼神里有一丝犀利闪过,只是不易觉察的一瞬间。 我站起身,严重睡眠不足上加上两杯四十几度的酒精,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甚至开始恍惚。 “我说完了,”我看着沈矜,惊讶于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能笑得出来,并且发自内心,”谎言一旦开了头,以后就再也说不了实话了,我不想那样”。 随意地拎着包带,兴奋的大脑让我拿着它不停地在手里晃来晃去,我扯了扯裙摆,准备往咖啡馆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对沈矜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跟你说谎,永远都不会。” 孟司机正在门口等我。 “江小姐,你喝酒了?”他问。 “喝了一点,没关系,回家吧。” 我表面佯装淡定,内心却如同此刻的脑袋一一样,天旋地转,慌得一批。 这要是被沈暨白知道,我下午出来喝了顿酒还跟敌方摊了牌,他会不会给我五马分尸? 从我有记忆以来,沈矜就一直在我生活里。 我闯的十次祸里至少九次有他助攻,剩下的那一次则是他远程射门进球后硬拉着我庆功。 他总能想出不重样的花招恶搞我。 但即使有一天他彻底站到他沈鹤青那边,我们从此形同陌路,我也绝不会是率先举起枪的那个人。 自认为大义凛然,但我仍没敢打电话给沈暨白坦白自己的做所作为。 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命运总会有它自己的安排。 第二天命运就出现了新的进展。 在停工了三天以后,剧组找到了新场地,大家又可以开工了! 这个效率真的解了工作室的燃眉之急,算是把这次风波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副导演把新场地位置发在我手机上。 我盯着手机愣在原地。 第65章 白日梦魇 那是沈家老宅的原址。 也是我和沈暨白做了几年邻居的地方。 现在那片地已经被列入重大项目,原住户们早已悉数搬了出去。 出于对老宅的保护,原本电影的拍摄场景是到外面找类似户型一比一改造的,而经历了这次舆论风波,剧组被我连累,本来已经把房子租给了我们的房主中途毁约。 这件事造成的各种损失,归根结底还是要我们工作室承担。 而现在可以在原址上拍摄,无疑是雪中送炭,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原址拍摄的总成本至少比之前降低了一半。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原址拍摄,沈暨白批的?” 我接到副导演发来的消息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问林兮。 “小大姐,你觉得除了他谁还有这个闲心管我们?”林兮反问。 也是,只要和我相关的事,沈暨白甚至比我自己考虑得都周全。 而我却背叛了他,转头就把他的筹谋告诉了沈矜。 满心愧疚甚嚣尘上。 开车来到大家口中的新片场,那是我旧时最熟悉的地方。 我永远都可以将这个地址所在的社区、街道、门牌倒背如流。 曾几何时,每天出门和回家都要经过这个地方。 这条路就像是我青春相册的胶卷,事无巨细记录着我某段人生岁月里的每一个寒来暑往。 路过已经无人值守的门卫岗楼,走进有些荒废的小区大院,我抬腿迈进沈家老宅正厅那一刻,眼眶就开始发酸。 周遭人声嘈杂,混乱一片。 一些工人在忙着拍摄场景的搭建工作——搬挪扛抬,叮叮当当。 偶然还有一些大修土木的机械声传来。 我抬头便能看见大厅中央那个熟悉的楼梯,依稀又见到了当年楼梯上初见的少年。 薄凉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然后迎面朝我走来的是林阿姨,她笑容和煦,俯身将我拥在怀里。 再后面站着同样满脸笑意的沈叔叔。 他说,小梨啊,你暨白哥哥是学霸,你功课有哪里不会可要抓紧问他哦! 林阿姨听罢赶紧拉着我的手介绍, “暨白比你大8岁,按辈分算,你就叫他哥哥好了。” 她暖得像太阳,从那天起,照亮了我的人生。 他清冷地点头,听见我被迫叫了声哥哥。 岁月流转至今,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而林阿姨和沈叔叔当年小心翼翼守护的温情依然存续在这栋房子里,甚至此刻置身其中的我还能感受得到。 那份浓烈的偏爱。 曾经站在楼梯上和我之间隔着数年代沟,冷漠寡言的少年,后来没有缘由也不问后果地执拗地牵起了我的手。 有三五个人推着一个大型设备从我面前路过。 设备太高,挡住了看向楼梯的视线,许是移动底座年久失修设备又太重,他们每往前推一步,底座的轮子都跟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尖锐声响。 刺得我耳膜疼。 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周遭却突然传来了更刺耳的声响。 什么情况? 一瞬间眼前突然发暗,又突然白得刺眼。 我有些恍惚,甚至脚底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脑子里出现了一些记忆里未曾有过的画面。 我坐在一栋房子的二楼窗台,楼下路过一个模样干净的少年,那个人的脸,好像沈暨白。 又不似现实中那样清晰。 他看见了我,想跟我打招呼,又逃避般地挪开视线。 转身的刹那,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思虑…… 不知不觉眼前的窗户被装上了安全护栏,阳光被分割成了一道道细长的射线……我双手抓着冰冷的栏杆,楼下的少年不见。 身后背景杂乱,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哭喊…… 有几声尖锐嘶嚎锋利到仿佛要划穿我的心脏,整个人不禁浑身颤抖。 “江梨!你愣着干嘛呢,导演喊你半天了!” 有人拍了下我肩膀,我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几个已经架好的摄像机位的中间。 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并没有时间去追究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导演的催促声已经夹杂着不耐烦,我只能仓惶惶挪开脚步, “哦……不好意思,这就来”。 甚至刚才的错觉让我分不清此刻是幻想还是现实。 它有些类似之前做过的梦,但为什么梦境会出现在白天? 而在这场白日梦魇里,我的心又那么刺痛。 接下来几天剧组开始紧锣密鼓地赶进度。 很多演员们都知道我最近正在被网友口诛笔伐的事,即使平日里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些人,也迫于经纪人和公司的压力大,有意和我保持着距离。 搞得休息时间里我只能和摄像大哥们在一起——他们甚至很多人连新闻都不知道。 吃饭间隙,周漾抱着盒饭朝我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筷子伸进我的那份盒饭里夹了块糖醋里脊,“可算吃上肉了,经纪人最近看我饮食看得特严,天天清汤寡水,整个人都要抑郁了。” 他边吃边滔滔不绝,看样子确实是很久没吃到肉了,此刻正满足得顾不得明星形象,吃得满嘴油乎乎。 我瞅着他,嫌弃地撇撇嘴,“吃完赶紧走,我现在是全民公敌,小心被代拍给拍到又上头条。” 他胡乱擦了擦嘴,仿佛没听见我说话似的,自顾自地打开了自己的那份盒饭。 确实健康,满眼绿油油。 他把它递到我面前,“要不要尝尝我的?” 我再次嫌弃地撇嘴,并迅速把凳子往后撤了至少一米距离。 一份低盐低脂的减肥餐而已,并不至于让我嫌弃到如此地步,我只是需要个理由可以坐得离他远一些。 距离安全了些,也便稍稍松了口气。 周漾淡定地看着我,将我的避之不及全然收进眼底。 他侧脸垂眸的气质像极了我剧本里对那个少年的描写。 清冷俊逸,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只管倔强地隐藏着,沉默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疼。 他淡淡开口,“江梨,我不会让他们孤立你的,外面人太多我管不了,至少在这个剧组里,我不允许。” 说完他便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一只手始终端着他的盒饭。 甚至还边走边夹了一颗西蓝花放进嘴里。 随意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像剧组是他家开的。 剧组果然快变成周漾开的了。 当晚他就以给我压惊的名义召集全剧组人吃火锅,大摆十几桌筵席。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的顶流明星,这样的饭局大家平日里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当然谁都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同时大家也都深知今天之所以能和明星吃饭合影,全是因为沾了我的光,内心自然也对我多了几分亲切。 而接下来几天则更为离谱。 动辄就有几大箱子写着我名字的奶茶被大张旗鼓地运到剧组。 “感谢江梨请全体剧组人员喝奶茶”的标语比剧组开机那天的横幅还大。 我无奈地看着大横幅,伸手也拿了杯奶茶,插上吸管。 毕竟都是按我的口味点的。 说来也怪,周漾这么看似幼稚地折腾个一来二去之后,大家也便不太好意思刻意避着我了。 剧组很快恢复了往日融洽。 第66章 人生闭环 电话里沈暨白问我为什么突然请全剧组喝奶茶。 我实话实说是周漾的手笔,并非我自掏腰包。 听到了周漾的名字,电话那头沈暨白轻轻“啧”了一声。 我倒是突然意识到他远在国外怎么还这么清楚剧组里发生的事。 于是便抢在他前面开口,“你不会……安排了人监视我吧?” 沈暨白的口气里含了几分玩笑意味,并听不出虚实,“怎么,做坏事心虚了?” 我装作生气地大吵大闹,骂他侵犯我个人隐私。嚷嚷着做他女朋友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他才笑着解释奶茶的事只是导演打电话时偶然提到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 沈暨白显然还想继续拿我打趣儿,在那边低笑着问,“担心成这样,不会带着从我这儿学的招儿,撩别人去了吧?” 也是,我全部的经验和实战,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个男人——这个总能三言两语把我撩弄得窘迫又羞愤的男人。 若有一天我真的勾引了别人,那绝必是使出了他的真传。 因为时差的关系,此时他那边正在忙着一个会前准备,行程催得很紧,我听见工作人员好几次提醒他时间。 于是又聊了几句近况后,我便以困了为由匆匆挂了电话。 无论在隔着多少时区,他总是习惯性地迁就我的时间,让我一开始总忘了他是在国外。 突然意识到这个习惯好像已经由来已久。 在美国念书的时候经常会有国内的电话在我上课或者后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打来,但沈暨白向来不会。 接连几天沈鹤青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 宋亦心推开了木兮工作室的门。 包臀裙,细高跟,一身价值不菲的大牌包装,整个人显得很贵气。 标志性的大波浪卷发,刘海充满刚造型过的空气感。 显而易见来之前刻意打扮过的。 能让她如此隆重现身,我也是深感一丝荣幸。 她率先开口,“江小姐,没有打声招呼就贸然过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一般坏女人开始发难的前夕,都会先说两句这样的台词,相当于格斗比赛开打前的相互抱拳敬礼。 即使现在再礼貌,也不耽误一会儿抱在一起互相拳打脚踢。 “哦,没关系,毕竟我们之间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表面上礼貌微笑,心里则在想,今天林兮不在算你走运,不然看你这副贱样,她分分钟能把你当风干鸡撕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把这个给你”,她双手递过一张邀请函,然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后天就是沈氏集团年会的日子了,请了众多媒体出席,听说江小姐很喜欢参加party,到时候一起来吧。” 话说这一年过得真快,转眼已然接近年底。 宋亦心的言外之意我怎会听不出。 年会这么隆重的场合,既然沈暨白不邀请你,那我来吧,一来显得我大度,二来如果那天沈暨白当众宣布婚事,我还能顺道见证他们的幸福。 这么完美的设想,我都不禁跟着她激动。 索性顺水推舟,红了眼眶,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沈暨白呢?他为什么不给我送,要让你来?” 这个楚楚可怜又流露出些许挣扎愤恨的样子,怕是宋亦心满意坏了。 她轻笑了下,“妹妹,我是该说你太年轻呢还是太傻?他不过是把你当玩物,玩够了是会扔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利益才是永恒的主题,这也是宋亦心在和我的对弈这件事上,趾高气昂的原因。 她甚至又补充了一句,“只有你们这些小孩才会天天抓着那点可怜的感情不放。” 我颓然地接过邀请函,一脸难以置信,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生无可恋。 要演出这些复杂情绪并不难,只需要随便想两条网上最近骂我的高赞评论,便可分分钟入戏。 如果再多想两条,怕是眼泪止都止不住。 当然,这份信念感,还得拜宋亦心所赐。 若她不找媒体搞事情网暴我这么多天,我也演不出今天这般心如刀绞的感觉。 她亲手扔出去的回旋镖,终是又飞了回来,并悄无声息地在她身上狠狠正中眉心。 人生有时候是个闭环。 我轻哼一声,“即使他会娶你又怎样?他亲口说会永远爱我。” 面对毫无杀伤力的反驳,她也只是莞尔一笑, “我家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我爸虽然后来又娶了两房,但从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我妈的地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外面再新鲜的货色,也终有变旧了玩腻了那天。” “江梨,你不会一直年轻,而我,会一直是沈暨白的老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甚至大大方方地把和沈暨白的微信聊天界面打开并放在我面前。 两个人的聊天,最近的时间显示在昨晚。 宋亦心问他出差回来会给她带礼物吗?沈暨白耐心地询问着她想要什么,而几个来回下来宋亦心愣是不说,非说男人花心思想来的礼物才算有诚意。 而沈暨白也是满口答应。 虽然单凭文字看不出语气,但我还是带入了沈暨白平时极尽温柔和耐心哄我的样子。 一股酸溜溜的东西在心里涌动。 她亮了半天手机,确定我看清楚每个字后,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回去,“我们婚前,你会收到一笔分手费,就当是你应得的,还是找个男人光明正大谈恋爱吧,否则我会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在北京城待不下去。” 说实话她后来的威胁我几乎都没听进去几个字,满脑子都在猜着沈暨白给她发信息时,该是用的什么语气。 该死,她还是做到了扰乱我心绪。 “还有别的事吗?”我情绪不高地下了逐客令,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得体的微笑重回她的脸,“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那我先走了,年会那天记得一定要来哦江小姐。” 第67章 逢场作戏 酒吧卡座里,林兮怅然开口,“江梨你完了”。 我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湿身热舞的男模们,“你说他什么意思?演戏就演戏呗,还送上礼物了,怕不是要跟宋亦心假戏真做吧!” “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倒是陷进去了。”林兮耸肩,“现在沈暨白随便一个动作你都能翻译出八百个版本,没救了。”然后扔下我径自下场蹦迪去了。 舞池里气氛浓烈,有人在玩用嘴传送扑克牌的游戏,眼见着牌面尺寸变得越来越小,嘴和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别人玩得越放得开,我反而越讨厌这样神经兮兮又患得患失的自己。 其实很多事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是白想,因为写答案的权力握在别人手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索性心一横,脱了外套跳进舞池。 群魔乱舞,摩肩擦踵。 舞池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热,没蹦一会儿身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林兮大手一挥,又开了一瓶好酒。 男模们浮夸地抱着酒举着跑马灯牌绕场一周,巴不得让全场都知道这里有两个冤种。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社死的气氛,抓起外套寻思出去透口气,然后便听到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嗡嗡地发着闷响。 是沈暨白。 我瞬间如同过街老鼠般地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到了酒吧门口。 “喂?” “在干嘛?”他一如既往地沉稳。 “啊!夜跑呢!可累死我了!”我浮夸地大口喘着气。 刚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来,着实有些费体力。 尤其在喝了不少酒以后。 “奥,”他顿了顿,然后语气轻飘飘,“在男模堆里夜跑感觉怎么样?”。 我蓦然转身,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剪裁得体的笔挺西装,今天他打了一条很商务的领带,身形笔挺,眉眼冷峻得让人不禁又心虚了几分。 这身打扮可不适合泡酒吧。 许是他刚结束一场重要商务,便直飞回了国内。 然后便抓到了我和男模们在贴身热舞…… 这该不算……出轨吧。 我真的天生不适合跟沈暨白撒谎,从小到大几乎每次的小伎俩都会被看穿,这次更离谱,直接抓了现行。 “你……怎么每次回国都不提前说?”我怯生生地定在原地,佯装镇定。 他依然杵在离我有一定距离的位置,没动,只是松弛地双手插兜,挑眉戏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就问林兮要了你的位置,不错,还真是给我个大惊喜。” 林兮?!这里还有林兮的事? 我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眼见着他朝我走近,我却只是不自然地垂下视线。 现在跑未免有点来不及。 “一个周不见就要另立门户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嘛……” 虽然并没有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在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下,我还是说话有些颤音。 幸亏刚才没跟他们玩嘴叼扑克牌游戏,好险! 他站到我面前,没再说话,只是俯身给我整理了一下羊绒大衣。 这件外套刚才被我从沙发上抓起来以后,边往外跑边胡乱地披在身上,袖子都没穿进去,只是像个斗篷一样裹着便接起了他的电话。 他扯了扯我的衣襟,给我系上扣子,从上到下,不紧不慢,把里面性感的露脐T恤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我想你了沈暨白。”我一边乖得像个洋娃娃般任由他摆布,一边见缝插针赶紧找补一句。 他阴翳的眸子一暗,正好系完了最后一颗扣子。 起身前甚至还帮我拍了拍衣角褶皱。 见他没说话,便又壮着胆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真的想你了,有礼物吗?出差这么久……” 此时沈暨白脸上终于有温柔闪过。 好久不见,那个会轻哄着我说情话的男人,又站在我面前了。 但现实是他尽管脸上带笑,一张嘴仍然没什么好气, “说说,怎么想的,一边搂着男模一边想我?” 这点事这个狗男人简直过不去了。 我耷拉着嘴角,索性反咬一口,“你还不一样?朝三暮四,出个差还不忘给宋亦心带礼物呢!” “这你都知道?谁……”他一顿,这次换成他错愕了,“你该不会在我身边安眼线了吧?”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也没打算继续故弄玄虚。 因为在捉弄他这件事上,过往经验告诉我,吃亏的总是我。 所以我只是把宋亦心跑到我工作室炫耀聊天记录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随着沈暨白的眉头越来越皱,我知道他对我的愧疚开始越来越深。 果然他随即就变成了哄人的语气,“那个是……演戏嘛,总得配合她一些,她这些天才能安分不是?” 他边说边讨好般地轻轻捏了捏我的脸。 他说得有理,但凡宋亦心这些天不安分一点,我怕是已经被实锤小三了。 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打算追究。 知道他不是有心去做便好。 而他可能是会错了我的意,开始越解释越急,甚至最后非向我证明礼物不是他亲自去买的,而是让陈秘书去商场代选了一个包,说着便要打电话给陈秘书自证清白。 我赶紧让他打住,然后才发现沈暨白的商务车就停在不远处,陈秘书已经等候多时。 他果然是一忙完工作就来见我了,甚至连家都没回,因为按他的习惯,和我约会这种私人行程他更喜欢自己开车。 “我知道你是逢场作戏,但我就是……” “吃醋?”他柔声。 我咬着下唇不作声。 第68章 上去看看 低笑声传来。 他宠溺地把我揽进怀里,搂过我肩膀的手还轻轻捏了捏我胳膊,“以后吃醋了找我说,找男模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还以为他能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哄我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这么贱的动物? 我气急败坏地挣脱开,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他却只是笑着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顺势又把我拽回怀里,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秘书,今晚的会议改到明天早晨,你先回去吧,奥对车给我留下。” “你一会儿还有工作?”我诧异。 怪不得衣服都没换,他原是匆匆赶回来看我一眼还要回去开会的。 “原本是有的,”他将我又拥得用力了些,“但看见你就什么也不想做了。” 然后就那么摸着我毛茸茸的羊绒外套,像在抚摸一只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嘴角轻轻勾起, “红颜祸水,美色误人,古人是懂总结的”。 哈哈,他是懂哄人的。 我等的情话它还是来了。 半晌, “上车。”他说。 “去哪儿?回家吗?” 被他抱着好温暖,周遭寒风刺骨,我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去看看你的礼物。” 他拉着我便往车上走。 什么礼物不能带过来,还得我亲自去取,三更半夜,天寒地冻。 一路上我用尽了各种招数,也没问出个结果。 终于在市中心繁华地段,一处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了车。 停车场灯火辉煌,豪车随处可见。 公寓所在的位置属于京城很有名的一个富人区,据说很多明星都住在这里。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半夜带我来追星? “来这儿干嘛?” 我被迫下车,环视着偌大的停车场,一脸懵。 他则不慌不忙地拉着我往电梯大厅走,“上去看看。” 说话间,我发现他连门禁卡都有。 什么嘛,他什么时候在这里买了套房子? 密码锁识别到人脸,房门自动打开,一个数百平的大平层出现在我面前。 许是房子的设计足够简约,面积也足够大的原因,一眼看去便被它铺张的空间感惊艳了一下。 因为沈暨白没说话,所以我并没有贸然到处乱逛,只是简单地环顾四周,大脑迅速给出了一个初印象:现代风装修,设计考究,低调奢华,前后空中花园面积巨大,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喜欢吗?”他站在我身后,淡淡地问。 “这是你的房子?” 我随即反问,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哪有人会不喜欢市中心的几百平大豪宅,但这套房子出现得太突然,完全在我的状况之外。 我需要尽快搞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他则扬眉,在我的反问上继续反问,“先参观参观?” 接下来他带我简单熟悉了一下室内环境,我亦步亦趋,没见过世面般地频频表现出惊讶脸。 因为我本身对高科技和智能产品并不感兴趣,所以这里面确实很多智能家居则所未闻 即使少见多怪倒也显得坦荡。 尤其看到走廊玄关里摆放的那幅油画时,我更是欣喜若狂。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画家的作品!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整幅画色彩油润而醇厚、光线柔和温暖、笔触极致细腻,每一处细节都精致传神到仿佛神来之笔。 谁敢想三更半夜参观别人的房子还顺道看了场画展? 只是画家已经去世很多年,即使在近两年的一些画展上,我也只见过它的临摹作品,如今的真迹,怕是不知在哪个收藏家手里。 “这是真迹。” 淡淡的声音落入耳底。 我刚在巨大的空间里搞清了基本功能分区,却又瞬间被他这句话搞得差点撞墙上。 “喜欢吗?”他问。 我站在画前,错愕瞪他,说不出话。 “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他淡笑着,索性替我先回答。 说这话时满脸除了坦然,并没有任何特殊情绪。 比如像我此刻这般的异常激动和兴奋。 兴奋到甚至语言系统都开始错乱。 我是曾经不止一次公然表达过对这个画家的崇拜和对这幅作品的钦慕,在ins和face book上。 那时候的我身处异国他乡,有时候面对文化差异上的无奈,难免觉得孤独,便经常在社交账号上碎碎念。 保不齐哪天一抽风,一天少说更个十来条动态。 谁能想到,他还真能看到并记住其中某几句连我自己都忘了的话。 他应该是通过私人方式找到了上一位买家。 价格可想而知,按已故作者现在的身价算,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这画……是送我的吗?”我小心翼翼,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让声音都有些颤抖。 如果他真的点头,我愿意现在就把命给他! 许是表现得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他看我的眼神里都有些戏谑和好笑的意味, “不只是画,房子也是你的。” 说这话时,他带笑的眼眸静如深潭,没有分毫波澜。 甚至像送一个钥匙扣一样云淡风轻。 送我画我就已经够我感激半辈子了,连房子也要送? 我用眼神再次尝试确认。 他微微挑眉,“你忘了吗?出差前我就跟你说过的,要送你套房子。” “啊?” 我失忆了? “啊什么啊?在我办公室那天,保不齐沈鹤青还能给你当个证人呢!” 那天的情景逐渐重现。 他将我抱在腿上,问我不是之前总说半山别墅太偏了吗? 他说最近给我看了套市中心的大平层,明天就去把合同签了。 我以为他只是为了让戏显得逼真,嘴上说说而已…… 呵,大房子的力量倒也神奇,这一套骚操作下来,我在酒吧时候还满身满心的患得患失突然缓解了好多。 那种随时被一个人牵扯神经的不安感,仿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些许平复。 管她宋亦心收到什么礼物呢!陈秘书总不能也挑套房子送她吧! 沈暨白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腰。 我看向窗外,是宇宙间最繁华的城市灯海。 “北京城还真是纸醉金迷。”我浅笑。 “你喜欢就好。” 他俯身将下巴抵在我颈间,呼吸喷薄的热气灼着我的耳廓。 我狡黠地转头,“万一我最后没和你结婚,你可以把房子要回去,但画送了就就不能反悔!” 他轻笑,“都是你的,你也别想跑掉。” 前路未知,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那些抵死缠绵,最终能不能抵得过命运牵绊。 最近我总在反复地想那天片场出现的奇怪记忆,虽然从那以后它再没出现过,但当时的刺痛感,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如果那不是梦境,又会是什么呢? 命运好像总在把我们牵引着走向某个地方,我既有所觉察,却又一无所知。 管它呢!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抓住指间那流沙般的时光,紧紧拥抱他。 分开一个星期,确实已经太久太久。 浴室门打开,我半干着头发,围着浴巾,缓缓走到主卧偌大的衣柜前,伫足。 果然里面安静地挂着很多睡衣,不同款式,不同花色,都是我的尺码。 我选了件布料最少的穿上,站到镜子前那一刻,脸上一阵发烫。 第69章 你想要的 我选了件布料最少的穿上,站到镜子前那一刻,脸上一阵发烫。 临出卧室门,还是没忍住披上了件睡袍。 腰间系带款,严严实实,长度过膝。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套房子,第一次来在这里过夜。 沈暨白也是一样。 虽然他已经提前让人在这里布置好了生活用品,但我不在,他也便不愿意一个人住。 客厅大到让人有些迷失的错觉,主灯早已被关掉,仅亮着的一些氛围灯和壁灯,朦胧的灯光让周遭的一切多了些暧昧氛围,但也足够看清沈暨白正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 我跑过去的时候并没意识到他正在开视频会议。 目光触碰,他慵懒的丝绒质地睡衣胸前敞开,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不知道视频对面那些老总们看到作何感想,反正我没来由地咽了下口水。 他见我出来,便关掉摄像头,切换成语音模式,示意我过去。 不知为什么,我都已经走到他面前了,却突然踟蹰了一下,只觉得得有些尴尬。 毕竟是在开会,桌子上放着电脑,他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我是该坐到他旁边呢,还是先回避比较礼貌? 毕竟他们全程英文我都听得懂,万一哪句话涉及商业机密被我听了去,怕是件不合规矩的事。 正犹豫着,他倒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拉过我的胳膊,给我抱到了腿上,双手熟稔地扣上我的腰。 然后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抵在我胸口。 即便这样,他也依然在听着耳机里的对话,并时不时地回复几句。 整个人散发着优雅的松弛感,一切都好像那么自然而然,耳边的英式发音真的好高级,是我可望不可及的程度。 陪了他不知多久,随着会议进入尾声,我的眼皮也愈发沉重。 昏暗中的氛围灯内敛又有些半遮半掩,沙发一侧,巨大的落地窗外,月遇从云,花遇和风。 今天晚上的夜空美得澄澈透明。 半睡半醒中,他清冷的吻落下来,然后在怀里将我转了个身,只觉得腰间松了一下…… 下一秒睡袍坠落。 困意使得浑身酥软到不愿意起身,便只是懒懒地挂在他身上…… 等到喷薄而来的危险气息将我包围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 不该穿那套内衣的…… 我止不住地颤栗……而他滚烫的鼻息,隔着身体与心脏逐渐重叠……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我求饶而稍加怜惜。 甚至力道更重了些…… 壁炉前的柔软地毯应该是某种昂贵的进口材料,触感柔软得让人沦陷,却也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了水渍。 弄湿了一大片…… “沈暨白……” 身体透支到极致的时候我忍不住呢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然后得到的回应便只是声音被碰撞到破碎…… “嗯………你想要的,都给你……” 有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这些年他对我所有的避之不及都是装出来的,那些冷冷的关照和无数个不厌其烦给我讲题的夜晚,我如果知道他实则是一个这么疯批又手段多端的男人,怕不是早吓得落荒而逃…… 而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落入他的圈套,沉溺于他的股掌,并不知羞臊地索要…… 直到跳跃的阳光透过白色窗纱打到我脸上,我慵懒睁眼,才发现自己第一次在陌生环境过夜竟然睡得无比踏实。 一夜无梦。 很显然这个时间,“自律狂魔”已经上班去了,我站在落地镜前,本以为经历一晚的蹂躏自己会憔悴不堪,而镜子里却是一张娇艳欲滴的脸。 盈盈朱唇,嫰得像能滴出水来,轻肿却又说不出的性感。 虽然胸前和腰臀散布的斑驳印痕看起来属实有些凄惨,但我却在这一瞬间忍不住偷笑。 甚至透过镜子还能感觉到那些凌乱痕迹上他昨晚的力道。 门铃响起,我收敛表情,穿上衣服。 从监控屏幕里看到了陈秘书的脸。 他一本正经的递过来一个袋子,“江小姐,沈总让我送来的,他说您刚搬过来,这边没准备您的换洗衣服,今晚穿这件参加年会晚宴。” “谢谢陈秘书,辛苦了。” 我双手接过,这才想起来今天就是公司年会的日子。 宋亦心的邀请我并没跟沈暨白提过,他竟然未卜先知。 我捏了一把汗,他不会连我跟沈矜串供的事都知道了吧。 但宋亦心至今没闹妖,极大可能沈矜回去什么都没说。 礼服完全按我腰身定制的,周身没有一丝瑕疵,虽然顶着慵懒的纯素颜,但也没有被裙子喧宾夺主。 沈暨白的审美还真是不错,选礼服的眼光和选女朋友一样。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晚上,大兵压境的恐惧立马蔓延全身。 今晚注定关键。 要么揭晓答案,要么一场恶战。 就看沈矜有没有在最后时刻给家里通风报信了。 深冬的北京,晚上6点左右天色已然暗得华灯璀璨。 真不愧是沈氏集团一年一度最大规模的晚宴,名流云集,媒体众多。 我找了一圈,不见沈矜的身影,却撞上了叶景湛。 这个人又好久没在我记忆中出现过了,死去的记忆冷不丁搞偷袭。 “豪门之路不好走吧。”他笑着问我,倒是比之前坦诚好多,不再装腔作势。 这样多好,他本就是家里的傀儡,叶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以此来保全自己挥霍无度风花雪月的生活,包括之前求复合,也不过想借机抱上沈暨白的大腿而已。 这些我都知道。 我一副玩笑语气,“你那儿走不通,只能在沈家试试运气了呗。” 我们笑着碰杯,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世事的对错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放过自己。 所以我不曾恨过叶景湛,甚至愿意为他未来某天的成功而鼓掌欢呼。 第70章 怎么了 不舒服吗? 闪光灯聚集的年会礼堂,连厕所都金碧辉煌。 “今晚集团会宣布和宋家合作南广的新项目,你知道吗?“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每次碰到明湘都是在厕所。 此刻她正倚着门框,身穿一套本白色礼服,盯着镜子里的我。 许是经历了一些人生起伏自己也有所反省,妆容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浓重,这样反倒显得年轻了很多。 她本就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进入社会早一些,又靠着足够拼的劲头,遇见了沈暨白这个伯乐。 所以如果没有发生近来这些事,她的人生段位该是高出很多同龄人的—— top 500集团的重要职位,不菲的年薪,姣好的脸蛋,丰富的职场经验,甚至在多年工作的历练下精通三国语言。 这么牛逼的背景早就甩出我这个躺平了20年的废柴好几天街,不明白这货为什么就非逮着我不放。 只见她一边从容地从手包里拿出一盒粉饼往脸上拍,一边淡淡地朱唇微启,“估计明天,各路媒体都会报道沈总和宋小姐联姻的新闻……” 没听完,我不耐烦地皱眉打断,“集团一年中最盛大的宴会还邀请员工了?” 很显然,即使她再优秀,在公司的职位也达不到可以参加这场年会的级别。 想来也是讽刺,有时候努力在阶级面前,屁都不是。 “是宋小姐邀请我的”。 明湘在我的疑问句后紧跟了一句,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提起宋亦心,她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我无语,这货不是喜欢沈暨白吗?怎么还站队宋亦心了? 敌人的对手就是朋友? 她将粉饼放回了银色手包,又从里面掏出支口红,从容地涂着并不需要补妆的红唇,“怕你还被蒙在鼓里,所以我好心给你通风报信,省得你一会儿尴尬。” 又到了该秀演技的时候了。 毕竟装了这么久,总不能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我仰起头,用嚣张的自信演绎出一副让人信服的无知模样,“少胡说八道,沈暨白昨晚还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今天就宣布和别人订婚?” 明湘看着盲目自信的我,很满意地嫣然一笑,“我言尽于此,至于你应不应该信我,一会儿自然就有答案了,”然后她便转身往外走,步履摇曳生姿,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对了江梨,我听说你经常去画展,对很多世界名画都略知一二,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我保持着高傲的伪装。 “你认识这幅画吗?”她突然举起手机凑近我。 手机屏幕上是一副很抽象的作品。 作者运用了大量明暗色块,在凌乱背景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少女躯体,没有五官,也看不清表情,但整副画溢出来的绝望感却差点把我击碎。 我在梦里见过这幅画!曾经不止一次。 有个人,头发凌乱,光着脚,在我面前反复堆叠勾勒着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但它又那么清晰不容怀疑。 是的,反反复复。 “喂,江梨,你认识吗?!”明湘的声音将发愣的我带回现实。 “我……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谁画的,如果你对这幅画感兴趣,我可以帮你问问几家大画廊。” 我竭力保持镇定。 “奥这倒不用。” 她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像极了侦探,总觉得她在从我身上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就像每一个侦破案件的神探,细微又不动声色地捕捉着嫌疑人每一个微表情。 直觉清晰地告诉我,她在找的这些蛛丝马迹,是可以将我击溃的东西。 所以我拼尽全力不动声色。 然而下一秒她只是淡淡开口,解释说自己帮朋友打听而已,如果我不知道,那便再问问别人好了。 然后就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直到她关上门离开很久,我背在身后的手还在死死抓着大理石洗手台面。 这幅画的作者是个女人。 准确地说,是我梦里的女人。 但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无从知晓为什么她要反复在我面前勾勒那幅画。 我的人生前20年里,长辈女性角色少得可怜。 亲生母亲产后大出血没醒过来,她没有参与过我人生哪怕一天。 后来有幸遇到了林阿姨,被救赎,又被迫离别。 很明显她俩都不符合要求。 那我梦里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记忆中熟悉的感觉骗不了人,虽然看不清环境,弄不清时间甚至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确定我和她相识已久。 人和人的之间的感情纽带就是这样,连接过就会留下痕迹。 莫名的心悸压抑,迫使我手脚开始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林兮才收到我的信息然后匆匆赶来。 她冲进洗漱间看着已然嘴唇苍白的我,慌乱地搀起我胳膊。 身体的重心终于可以从洗手台上移了回来,再晚一些我怕是已经瘫倒在地。 “深呼吸梨梨!深呼吸!宋家那些人都在外面呢,咱一会儿出去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我知道。” 半天,我基本恢复面色,大口喝着水。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让保安安排你从后门撤,今晚这儿什么情况我回去讲给你听。” “不用,我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这么精彩的晚宴,不亲眼看见,怕是太遗憾了。” 待我终于休整好,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宾客们已经悉数到场,人影形形色色。 这是一场真正社会名流之间的聚会,与我平时和沈矜混迹的那些小姐少爷的party完全两个层次。 沈鹤青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周身带着港澳那边老绅士的气质,正在被很多人围着曲意逢迎,身份不用猜就知道——宋亦心她爸。 宋亦心则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全场奔忙着招待宾客,有时候会刻意凑到沈暨白身边,跟他闲聊着什么,笑靥如花。 一如她挽着沈暨白胳膊走进餐厅那次,自然而随意。 她是懂怎么把气场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所以我才那么介意她和沈暨白的过去。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望着所有人,心有余悸。 看久了,眼睛有些失焦,他们的脸便在我面前无限放大,再放大…… 最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无比清晰,甚至狰狞……谄媚的,骄傲的,较劲的,失落的,兴奋的……女人脖子上厚厚的粉底、酒杯上油腻腻的红唇印、男人鼻翼间泛起的的粉刺、久经饭局缺乏运动而微微凸出的肚腩……甚至谈笑风生间翘边的遮挡秃顶的假发片…… 一切都无聊透顶。 直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浑厚低哑, “怎么了?不舒服吗?” 第71章 为你把好戏 提前 一切都无聊透顶。 直到他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浑厚低哑,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抬头望向他。 西装下宽厚的肩膀,紧绷的腰腹,洞悉一切的深邃眼角,和薄凉的唇。 我还记得昨晚它的触感。 哪怕有一天我瞎了,再也看不见他的五官和身体,但只要靠近他到这个距离,也会心跳不止。 有些情绪,总能无声传递。 我恹恹地,“突然有点累。” 沈暨白并不知道刚才在洗手间里发生了什么,便只当我没休息好,眼底露出轻嘲,“看你半天了,”然后凑近我耳边,语气轻飘飘,“昨晚累着了?” 我幽怨看他,并不想回应这个不合时宜的撩拨。 我的百无聊赖,他尽收眼。 有人在不远处叫沈暨白的名字,还挺亲昵地没喊姓。 是个长辈模样的男人,正和宋父站在一起,大概是哪个大家族的掌权人。 沈暨白听见了,倒是没急着走,只是耐心地继续凑在我耳边, “既然你待不住了,那给你把压轴节目,提前。” 说完他才迈着长腿朝他们走过去,没再多做停留。 按照大型晚会惯例,一年一度的年终盛典,一开始总少不了些领导致辞的环节,即使它场面又世故,但依然是彰显个人地位和功绩的不可或缺的流程。 台下员工就算听着再厌倦,也依然会使出最大的劲头鼓掌,表现出最大的激情来回应。 果然从我这个前排位置看去,集团里几位位高权重的老总已经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在台边就坐,一会儿他们将陆续上台做年终发言,为大家送上新年祝福,为集团祈盼美好明天。 压轴登场的,无疑是沈暨白。 然而主持人上台便越过了前面所有环节,直接cue了沈暨白。 什么情况?? 寥寥数语开场,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上来就点最重要的嘉宾登台,也是着实不按套路出牌。 媒体的长枪短炮瞬间都对准了这个全场焦点,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之下,他从容接过话筒,一身矜贵清冷。 开口便只是简单介绍了公司新一年的发展规划,并没有说什么华而不实的场面话。 手上也没有拿什么发言稿,仿佛那些汇报数据都已经刻在他脑子里,信手拈来的样子着实沉稳得让人心动。 宋亦心怕是也和我一样,爱惨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吧。 从某种角度上说我们也算十分默契了。 紧接着沈暨白话锋一转, “相信大家一直对公司南广的新项目很感兴趣,今天,我将把这位合伙人,正式介绍给大家。” 就像问你“吃饭了吗”一样随意的语气,就切入了一个让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的主题。 说有人屏住呼吸都不为过。 “接下来请允许我邀请一个人上台,他是我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也是集团新一年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 随着他伸出邀请的手势,台下瞬间爆发出雷动的掌声,如同商量了好一般,和刚才的集体肃默反差强烈。 众人皆齐刷刷望向正坐在沈鹤青身边的宋老先生的方向,包括我。 只见他恭谨又不失几分高冷地正襟危坐,不忘向周围已然开始道贺的人们颔首示意。 只是在沈暨白说出他名字之前,显然他并不打算起身。 果然下一秒台上便传来了沈暨白的盛情邀请, “让我们一起欢迎,盛南风,盛先生!” 盛南风? 宋亦心他爸叫盛南风? 敢情她不是亲生的啊? 我彻底懵住。 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站起,他谦卑地向错愕的众人示意,然后步履稳健地向台上走去。 沈暨白甚至快步跑下台迎了上去,谦恭地伸出胳膊让老先生将胳膊搭上去。 周围有人突然长吸了一口气,“盛老先生!真的是他!他竟然出山了!南广的项目稳了!” “盛南风手眼通天,他身后的关系网,可不是我们能想像的”。 会场出现了短暂骚动,然后掌声便再次雷动,经久不息。 宋父青着脸色却不敢发作的样子,足以见得盛南风在业内的影响力之大绝对在他之上,虽然我完全不认识他。 即便脸色难看至极,宋父也依然保持着体面,稳坐如山,和一边坐如针毡的沈鹤青对比鲜明。 南广那块地牵扯面很广,集团之所以踟蹰这么久,也是有所思量。 正是因为有难度在里面,才会被宋家各种拿捏。 而这些天出差,沈暨白应该是去搬这位盛老先生出山了,他先和我明修栈道安抚住蠢蠢欲动的沈鹤青,然后暗度陈仓请来大神达成项目。 既稳住了董事会,又让宋家吃了个哑巴亏。 第72章 那个男人 还真是随心所欲 最关键的是,宋亦心马上到嘴的腱子肉,再次飞了! 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不管不顾地忿然站起,上前一把拉住宋父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一并离席。 宋父试图安抚,但在发现女儿已经失控之后,便赶紧配合着离开了会场。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都这个时候了离开前还不忘绅士地朝周围的熟人示意,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根本不曾在意。 而且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过多说服宋亦心也相当睿智,毕竟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媒体抓到端倪。 虽然此刻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的盛老先生和沈暨白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只有我,将他们每一分囧迫,都悉数尽收眼底。 沈矜终是没把一切告诉沈鹤青。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五味杂陈。 台上的沈暨白和盛南风开了香槟,大家一起预祝新年共赢。 直到这场好戏彻底落幕,本来安排在前面的流程才陆续开始…… 那个男人,还真是随心所欲。 随着观众一阵尖叫欢呼,舞台一暗,有明星登台献唱,离我坐的位置近在咫尺,而我已经意兴阑珊地没有了再继续坐观的欲望。 我起身,满场找林兮的身影,发现她坐得离我稍远一些,而且身边还坐着林父等人,便不想过去凑热闹,打算出了门以后,再发条信息告诉她我先回去了。 然而,就在我马上走出会场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一阵巨大骚动。 人群惊呼声里带着唏嘘,并不像是给明星的应援,音响也在这个时候开始突然啸叫,噪音刺入耳膜。 连这首歌的前奏都骤然中断…… 一切趋于失控…… 我转身,会场数米高的led大屏上,原本应该播放着歌手的特写,却赫然出现了很多照片…… 周围乱糟糟的,照片经过大屏放大以后并不是很清晰,所以我努力对焦到其中一张照片,发现是一份诊断报告。 姓名:江梨; 年龄:14岁; 病情:应激导致的精神分裂,伴随惊恐、狂躁、抑郁等临床表现…… 还没来得及看更多,便伴随着另一阵更大的音响噪音,我的耳朵也开始出现尖锐耳鸣…… 锥心刺耳的声音倒是隔绝了外界的吵闹,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部无声的影片,好像连镜头都调成了升格模式:保安在拼命维持秩序,歌手在人群的簇拥下艰难离场,导演组在台前台后来回穿梭,观众席很多人看热闹般地举起了手机……有一个身影迎面而来将我一把抱住,正好挡住了我看向屏幕的视线。 林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梨梨,不要看,都是假的,他们狗急跳墙……” 恍惚中好像又过来几个人,一起挟制着我,只觉得眼睛被几双错乱的手捂着,从缝隙中我只看到了混乱的人影和媒体的闪光灯…… 而脑子里的画面却在这一刻逐渐清晰……… 我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画画的女人的脸。 瘦如骷髅,眼窝深陷,眼白处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毫无气色可言,但即便这样,依旧能从她挺拔的姿态里感受到一种病态的美。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概就是形容这个女人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睡裙,在不断重复描画着一副由各种色彩堆砌起来的少女身体…… 眼前开始逐渐变黑,直至最后失去光感,和知觉。 真好,就让我陷入这无止境的混沌里,永远都不要再感受那种窒息的压抑。 无数次我陷入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的绝望,却在濒死感中感觉到了解脱的释放,真希望他可以再用力一些把我直接掐死,不要留一丝呼吸的余地。 可现实是我总能从嗓子里挤出怪异的苟延残喘,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救起。 我想我恨那个救我的人。 我想起了一切。 关于人生的前14年。 第73章 那是 漫长噩梦的源头 她是我的母亲——那个画画的女人。 现实里并没有我爸编的那个悲惨故事。 她生我的时候,没有所谓的产后大出血,也从未离世。 我们母女平安,在她的悉心教养下,我逐渐长大、升入小学。 她是一个画家,对艺术及其痴迷且拥有极高天赋,一生都在追求极致浪漫和灵魂自由。 我后来在专业课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教授赏识的基因,正是遗传于她,跟我爸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爸就是一个每天只会和股票和数字打交道的金融男,思维敏捷,务实且现实。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终于在我8岁的时候,我妈受够了他的无趣,提出离婚。 像大多数父亲经常缺席的家庭一样,他们离婚后,我选择跟妈妈一起生活,我们也从北京搬到了香港。 刚到香港的前几年,我过得很开心。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里,她结交了很多艺术圈的朋友,搞创作,开画展,周末家里时常有party,我习惯了沉湎于形形色色的艺术作品中,并幻想将来某一天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名画家。 直到我十一岁那年,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我妈的新任老公。 那是我人生漫长噩梦的源头。 他是个英国人,叫本杰明,留着一头半长卷发,鬓角蔓延向下和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连在一起,许是因为体毛太过浓密,那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就像丛林里装了扇玻璃窗,是满脸唯一能透进阳光和空气的地方。 他的行为也如同外形一样荒诞怪异。 我们家阁楼有个独立画室,他便经常把自己闭关在里面一个星期不出门,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我妈说,那只是为了寻找灵感搞创作而已,艺术大家都那样,不要大惊小怪。 本杰明不爱说话,和我交集甚少。 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突然发现我妈和我交集也所剩无几。 因为她把几乎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那个英国男人身上。 她仿佛中了蛊,从一个特立独行的画家,变成了一个每天近乎讨好地服务男友的仆人,她不再开画展,我也很久都没看到她和之前的艺术圈朋友们联系。 最后,她的行为也开始和本杰明一样荒诞不堪。 甚至有次酒后,她失控骂跑了家里的生活阿姨,导致接下来一连几天我放学后都只能啃冰箱里的冷面包。 吃到最后一个面包那天,我发现面包背面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霉斑。 于是便小心地用刀子把霉斑剜掉,不动声色地继续吃完。 那一刻,我人生第一次为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恐慌。 因为本杰明已经带着我妈出去一个星期之久了,期间没有来过一通电话,我也联系不上他们。 好在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回来了,我不禁松了口气,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饿的准备。 但和她一起回来的除了本杰明,还有我们房子的新任主人。 她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卖掉了我们住的房子,这个房子当初是她变卖离婚分到的财产来香港买的,里面还有一份是我爸给我的抚养费。 我甚至来不及好好和这个住了数年的地方告别,就被她和英国佬带着,搬进了一个狭窄的出租屋。 在那个逼仄的房子里,我无意间撞到了我妈和本杰明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吸食毒品。 那时候我已经在上初中,学校科普课上见过类似的东西,也见过他们用的那种注射器。 难怪她越来越瘦,眼窝深陷,时常精神涣散,有时又亢奋无比。 那一刻我知道了她一切怪诞和反常的原因。 后来的一个月我以绝食来发泄不满,努力试图用亲情的力量唤醒她。 她则在某天早饭的餐桌上,结结实实地甩了我一耳光。 因为我说一个吸毒的人不配为人母亲。 她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刚才那巴掌是打在了她脸上,然后错愕、哭泣,浑身瘫软地蹲在地上,像个绝望的孩子。 本杰明坐在对面,漠不关心地边往吐司上抹着黄油边对我说缓缓开口,“艺术家都是孤独的,她需要解药,而你却不懂你的妈妈。” 我确实不懂。 我不懂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堕落至此,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 我不懂那个追求自由潇洒恣意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不再值得依赖。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悄无声息地把一切存在变成合理。 我从憎恨到接受现实,只用了短短两年; 而她从堕落到彻底变成一个疯子,也不过用了两年。 在爱情和自我面前她内心该是挣扎的,不然也不会最终把自己逼疯。 而整整两年的煎熬,足够让我拿到医生的诊断结果后,很快消化掉并淡然承受这个肮脏的现实—— 我妈疯了,在本杰明和毒品的摧残下。 她被当地医院确诊了精神分裂。 强制戒毒回来后,整个人安静了很多,不再做一些极端的举动,而是每天不洗脸不洗头,穿着睡衣执拗地画着一幅画。 起初我看不出那些堆叠的明暗轮廓是什么,只以为她在胡乱勾勒,直到后来某天我突然发现,它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幅真正的作品。 那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怪诞、灵动,且鲜活。 甚至带着比她状态最好那几年的作品还要强烈的个人风格。 经历命运的玩笑,她依然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即便疯了也会在创作时拥有肌肉记忆般的条理,作画对她来说已经不单纯是大脑驱使下的能力,而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所以我更无法原谅本杰明,是他毁掉了一个艺术家的生命,带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悲剧。 而他却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糜烂生活,就像下水道里的蟑螂,肮脏却生命里顽强。他吸毒、酗酒、带不同肤色的女人回这个逼仄昏暗家,在与我只隔着一个隔断的房间里,毫不掩饰自己欢愉时粗鲁狂躁的哼叫。 那天我鼓起勇气报了警,最终他却被释放回来—— 因为家里有个精神分裂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而他是唯一的监护人。 第74章 少年的头顶 没有阳光 法律可以惩惩治罪,却无法约束道德。 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一只粗糙狠戾的大手薅住头发,几乎悬空地从床上拎起来。 只感觉到头皮仿佛撕裂般的疼痛,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另一只手就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黑暗中,他冷漠地看着我苟延残喘、干呕、挣扎。 只觉得颈动脉在他粗糙的指关节里剧烈喷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那天的月色很好。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看见了他凌乱的卷发,猩红的眼睛暗得像幽灵。 不知僵持了多久,就在我近乎晕厥的时候,他突然放手。 我跪在地上咳嗽,面唇青紫,涕泗横流; 从那晚开始,他将我用绳子绑起来,锁在屋里,整整三天。 没吃没喝,四肢无法动弹。 白天的时候,隔着一道门,还能听到我妈在外面哼着歌。 她一定又在勾勒着那幅画,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身上沾染了油彩,和些许不知从哪里蹭到的脏污。 她一身衣物从里到外,若没有我每天清洗,很难想象会狼狈到何种地步。 而她明明是最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女人,即使灵魂被放逐,也应该有个体面的模样。 这也我不能逃离这个家的唯一理由。 第三天,本杰明将我松绑,并警告我若下次再敢报警给他惹麻烦,他会将我变成和我妈一样。 由于长时间捆绑血脉受阻,当时我的手脚已经完全处于不受控制的状态,挣扎了半天愣是没站起来。 那天,我趴在地上,狼狈得像条发疯的野狗。 此后他对我的虐待从不留丝毫证据;我也从未曾对他妥协过一分钟。 少年的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又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半年之久。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帘子,白色的床单,将我从回忆里拉回到现实。 随着我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病房里也开始乱成一片。 周遭乱哄哄的,熟悉的耳鸣声再次传来,一切又变成了只有动作和表情的默片…… 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沈矜、林兮、护工阿姨、几个护士、主治医生、沈暨白。 他旁边还站着我爸…… 每个人都向我的床边蜂拥而来。 又是许久未见,我下意识地想叫“爸”,但只有口型,嗓子哑到发不出声。 像被人毒哑了一样,无助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站到床边率先开口。 我艰难摇头,表示除了嗓子再无其他。 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把吸管给我放到嘴边。 我定睛一看,是沈暨白,他一直坐在床边。 看着我开始咽下第一口水后,他淡淡开口,“说不出话就先不说了,我让陈秘书买了些吃的,吃完再睡会儿,别胡思乱想,宴会上的事只是意外……” 提到宴会,我鼻子一酸。 “啧,怎么刚醒就哭?现场安保出了纰漏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随着他的解释,眼泪很快模糊了视线。 我还是说不出一个字,但着急的模样已经足够沈暨白肉眼可见地紧张。 我哭着摇头,示意他不是他说的那样。 但他仍强装一副很随意的样子继续解释,“好了好了,真的是有些媒体在故意引导舆论,警察已经在处理了,等你出院,我让他们来排着队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哄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到骨子里。 曾经我愿意永远沉溺进去,但现在,只是更深地陷入无解的挣扎与矛盾。 于是低头躲闪他伸来给我擦眼泪的手。 我拿起手机,打字,“精神分裂,是会遗传的对吗?我的病,遗传自我妈对吗?” 他盯着手机上那行字,愣住半晌,意识到了我恢复记忆的现实。 仿佛很不愿意面对般地,闭上眼睛,绝望地把视线移向旁边。 我自顾自地继续打字,“沈暨白,我们很早就认识。” 是的,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捉襟见肘浑浑噩噩的生活,晃到了14岁。 本杰明经常一消失就是两三个月,回来的大半时间,都是因为已经身无分文,不得不回来重新满血。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一进门正好撞到他在对我妈拳打脚踢。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用力拍打她瘦到凹陷的脸,毫无怜惜地拍出清脆声响。 他怒吼,“另一张银行卡的密码!到底是多少!快想!想不起来我杀了你!” 以我妈之前的成就,她确实有一些积蓄。 而现在她只会瞪着木然的眼睛,错愕摇头。 与其说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不如说她抛弃了这个世界。 同时也忘了一切。 甚至挨完揍,她都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是颤颤巍巍地跪地爬行,用瘦骨嶙峋的手,满地捡拾着笔刷,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旁人听不清。 我本能地抓起一把凳子朝本杰明砸去。 那次力量悬殊的身体博弈,也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 第75章 这位小姐 你多大了? 这次力量悬殊的身体博弈,也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 他真的生气了。 我被打到只剩一口气。 扔在挣扎中抓住了他的小臂,拼尽全力,狠狠咬下了一块皮肉。 该是庆幸他那天喝了酒,不然我也没有机会在他踉踉跄跄一边喊着要杀了我一边去厨房找菜刀的空隙夺路而逃。 我跑到一处公园躺椅上,缓了很久很久,周身才逐渐恢复知觉,浮肿的伤口木然疼痛。 并不敢贸然告诉学校,怕和上次报警一样,他被带走又被释放回家,那我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尝试拨打从我妈手机里抄来的亲爸的电话,发现已经是空号。 她疯了许久,怕是早已忘了旧人。 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熬过来离家出走后的第一夜。 那晚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一个人活下去,用一种不被人发现任何异常的方式。 答案是要有谋生手段。 于是第二天我便仓促找了个兼职,放学后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 原本老板看我身份证未成年,并不打算要我,但又看了眼我的身高长相,听说我对薪酬要求不高,只要管吃管住就好,就犹豫了。 14岁的我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六,出落成少女模样。 最后他说,“你长得好看,在这儿干好了小费都能撑死你。”便当是默认我入职。 没有合同,也没办任何入职手续。 我心领神会地微笑,“谢谢老板,我只求个落脚地方,不会给您添麻烦。” 熟悉了几天业务以后,我就被安排在vip区。 经理说现在来光顾的富豪们口味越来越挑剔,我这种又纯又欲的长相在夜场里最受待见。 我心想受待见又如何,我既不坐台也不出台,除了端茶倒水,其他一律爱莫能助,于是也只是不屑地撇撇嘴。 但那天我见到了一个嘴角带伤的年轻男人。 宽腰窄肩,身体运动的痕迹明显,穿着一套价值不菲又张扬的T恤和长裤,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从进门那一刻到走进卡座,他身边前呼后拥,没少见人上来献殷勤,甚至我们值班经理都没排上队上去说句话。 只是他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一脸的桀骜与不爽,走起路来气势汹汹。 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经常打架的纨绔子弟。 他身边还跟着一群小弟模样的同伴,那些人边走边半开玩笑地打岔互怼,但实则个个都在看他的脸色行事。 我盯了他们半天,以至于女领班让我过去送酒都没听见。 她端着酒路过我时用手肘怼了我一下,“愣什么,赶紧跟上。” 穿着酒吧统一定制的女仆装,戴着一副浮夸又廉价的兔子耳朵,和很多穿着一样的服务生一起,恭恭谨谨地端着一瓶瓶价值不菲的酒,在他们面前站成一排。 那些酒有的我认识,有的闻所未闻。 灯红酒绿,音乐嘈杂,卡座周围站满了保安,甚至拉起了警戒,气势上十分唬人。 我自然是没见过如此阵仗,加上来人又有些生猛的样子,手不禁轻微发抖。 好在混在一堆人里并看不出来,也算勉强蒙混过关。 咬着牙坚持到大家把一瓶瓶开好的酒摆在桌子上,纷纷退场,我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有的姑娘拿到了小费。 而我则被叫住了名字。 他说, “这位86号小姐”。 86号,是我胸前的数字。 我怯怯地站住,收回了刚要小跑着离开的脚步。 社会经验有限,我终究是胆怯的。 他坐在沙发里,一脸戏谑,“你多大了?” 原本我应该编一个刚成年的年龄,这样才合法合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那双深邃又玩味的眼睛,愣是一紧张把实话说了出来。 “……14岁。” “未成年啊?”他随即挑眉。 周围的兄弟们刚才还在喝酒玩游戏,此时都注意到了我,开始起哄。 “好小啊她,暨白哥,这你不能下手,违法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真好,看这皮肤,你涂粉底了吗妹妹?” “妹妹现在就这么好看,等长大了跟了我吧!” 大家哄笑一堂。 我窘迫地站着,眼睁睁看他递过来一沓钱,“给你的,小费。” 周围的起哄声更加放肆。 在一片混乱中,我仓皇接过钱,逃命般跑开。 青春期的少女,第一次心乱。 说不清什么滋味。 心底深处泛起几丝酸涩,又有些许无端的孤独惶恐,这一切情绪好像都和刚才的少年没有什么关系,又好像一切都指向他。 寻不到踪迹,亦没有缘由。 一整晚,我都没敢再靠近他的卡座,却又忍不住几次远远偷看。 他们中有的人在搂着姑娘喝酒,有的人和穿着暴露妆容厚重的陪酒女们围成一圈,大家玩着酒桌游戏,时而爆发出阵阵哄笑。 而他只是半倚在沙发里,没参与身边混乱的酒局。 漫不经心抽着烟,偶尔抬头看一眼正扭着胯蹭他的舞女。 连我都能看出的蓄意勾引,他却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有的人似乎只需要坐在那儿,就自带一种天生强者的底气,即使周遭再混乱污浊,也不影响他清冷薄凉的气场。 那个艳舞的女人,即使最后坐到了他腿上,便也只是落寞离场。 真搞不懂她都拿到小费了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Jan,愣什么呢?没听见客人叫你吗?” 有人在叫我。 Jan是我在酒吧用的名字,从事这种工作,很少有人愿意用真名,时间久了便也没人在乎彼此的中文名叫什么。 领班正在冲我大吼大叫,转身的功夫,就被仓促推搡着进了一个卡座。 卡座里是一群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中年男人们,通过开的酒的价格和卡座位置可以判断出,经济实力不菲。 其中坐在正中间的一个中年大叔指了指我,招呼我过去,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人还没和他有所接触便已经心生不适。 我在杂乱的音乐中走近他,俯下身试图听清他说的话。 下一秒就被他扯着腰拽进怀里。 由于毫无准备,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跌到他身上,生理性的恶心随之涌了上来。 在浓重酒味的包裹下,有只手在我身上粗鲁地肆意揉捏。 力度很大。 我想过在这里工作大抵都会受到骚扰,但没想到暴风雨会来得这么猛烈且猝不及防。 你动手前好歹给我点提示,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这人的脑子怕是被酒精泡久了变成了生腌。 在感觉到不适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拼命挣扎,还好他喝了不少酒,醉得有些手脚不受控制,我才得以很快从沙发上爬起来,并趁机脱身。 整个过程虽然不过一两分钟,但也闹了不少动静。 我都从咸猪手里厮杀出来了保安才闻声赶来。 来了也屁用不顶,悉数都被咸猪手的马仔给团团围在卡座外面。 他指着桌子上一整瓶酒让我喝。 他有些恼火,又压抑着,不知道像他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还在碍于什么。 大概是酒吧人实在太多。 他说,“妹妹,不让摸可以,把它喝了今天就放你走,不然,你……” 这边话音还没落,外围便传来一片嘈杂。 我闻声望去,几个彪形大汉正和眼前这位“咸猪手”的马仔们厮打在一起。 来人手脚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专业出身,三下五除二,就拆除了“咸猪手”的保护圈。 众人退避两侧,刚才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不慌不忙地走来。 第76章 她是我的人 我看上了的 人群退避两侧,刚才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不慌不忙地走来。 说来也怪,他走的每一步,我的心尖都跟着莫名颤抖。 那种感觉,当时是超出我认知领域的东西,并无从去谈缘由。 我们明明只说过一句话而已,连认识都算不上。 他眼含嫌弃,轻笑,“老贺,看来魅力不如从前了啊,妹妹都不愿让你碰呢!” 很显然这两人认识。 老贺虽然已经喝得摇摇欲坠,但一看见来人,立刻像坐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射而起。 他诚惶诚恐地上前打招呼,“哎呦哎呦,沈少爷今晚也在,怎么不早说,我应该过去敬杯酒。” 男人皱眉,“敬酒就不必了,最近受了点伤忌口,”说话间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淤青的嘴角,倒是很少有人把受伤这件事演绎得如此矜贵自持,他语调淡淡的,仿佛只是来闲聊一般,“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你这搞得乌烟瘴气的,我从老远都能听见动静。” 老贺听罢眉目跳动了一下,还想解释什么,被男人直接噎了回去,“她是我的人,我看上了的,年纪还小连我都没舍得碰,你倒是在这儿揉来捏去的,过分了哈贺叔叔。” 最后一声贺叔叔叫出口的时候,男人还故意拖了下语调,显得有些嗔怪意味。 那意思仿佛在说,我一个晚辈,你都不知道让着我点我,真是越老越不懂事…… 就很戏谑。 但细看他不羁的眼神里,却又充满了充满了无端的挑衅和压迫。 这话一出,倒是把老贺吓得半死,“哎呦!误会误会!怪我眼拙!怪我喝多了!沈少爷,我是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你……我……哎!” 男人见他装腔作势又顾不得体面的样子,眼底的嫌弃更甚,“行了,下不为例,你看看自己,都这把岁数的人了,以后少喝点酒多跑跑步,注意身体。”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周身的清冷气质丝毫没有被刚才卡座里浓重的酒意影响,徒留老贺在后面一副卑躬屈膝欲言又止的模样。 现在的我该是知道,为何当年一个年长他那么多也颇有社会地位的公司老总会那般惧怕沈暨白。 沈氏集团权势滔天,得罪了他家太子爷,那个自断命根有什么两样。 但当时的我并没想这么多,甚至对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兴趣。 只是来酒吧工作这些天,我已经习惯了每一个客人醉醺醺的状态,一万个人仿佛有一万种酒后失态的样子,唯独没见过他这种伤后忌口款的。 鬼使神差般地,我追上他的脚步。 跟着他到一处稍微安静点的走廊,他蓦然停住。 “跟着我做什么,不工作了?”他垂眸轻瞥,不辨喜怒地看着我。 我仰头,站在他高大身体笼罩的阴影里。 这是我们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对视,而对视是人类不带欲望的精神接吻。 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清晰地记起,我们的相遇。 “嗯?有事?”他又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心跳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声音太过于清凛薄凉,不带丝毫想象中的温度。 明明刚才维护我的时候还说我是他看上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一转身却好像没认识过。 到嘴边的“谢谢”终究没说出口,我仓惶躲开他的视线,落荒而逃。 接下来一连几天里,我都没再见到他,却每天都能收到本杰明的威胁短信,内容大同小异:再不回家领罚,他就杀了我妈。 我看着短信,内心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直到第二个星期,我又见到了那个少年。 他戴了顶鸭舌帽,嘴角的淤伤已经完全消失,整张脸痞帅又狂妄。 还是那个卡座,他慵懒地靠着沙发,目光四处搜索。 我下意识地匆忙低头,就在收回目光的那一刻,感受到我们视线交错。 他并没有唤我服务。 但我却一咬牙,朝他的卡座走过去。 卡座里一众人齐刷刷看向我,我猜大家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无外乎上次听到他们大哥说我是他看上的……所以才对记忆犹新。 而正主却仿佛失了忆。 他从容不迫、饶有兴趣地抬头,鸭舌帽下,眼神玩味, “有事吗?这位小姐。” 我张了张嘴,顿了一下,又赶紧咽了下口水掩饰局促。 他兴趣更浓,眉头微蹙。 “你需要女朋友吗?”我说。 如果有个很有权势的人替我撑腰,本杰明会不会也像老贺那样畏惧、退缩? 这个人选是谁不言而喻。 我的生涩全部落入他眼底。 卡座里哄笑一片。 有几个人在带头起哄,“呦吼!妹妹这直球打的,怕是我们大哥都招架不住!” “暨白哥,这么小的,你知道从哪儿下手不哈哈哈哈哈哈……” “等你到成年不得给我哥憋死哈哈哈哈哈哈……” 起哄声越来越露骨,虽然未经人事,但我听得出他们话里隐晦的意思,几乎全是关于男女之事…… 只觉得耳根发烫,我下意识地攥紧刚刚过臀的裙摆。 他并没刻意阻止大家的玩笑,只是淡淡地扬眉看我,眼中突然多了一丝笑意。 “你谈过恋爱吗?” 这人真有意思,不同意就不同意,笑话人就没意思了。 众人安静,仿佛都很期待我的答案。 我诚实摇头。 周围发出一片吁声,哄笑声甚嚣尘上。 第77章 你好 问题少女 我诚实摇头。 周围发出一片吁声,哄笑甚嚣尘上。 他薄唇微微勾了那么一下,鸭舌帽檐挡住了眼底的笑意,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其他。 然后只是用眼神瞥了眼周围,吃瓜群众们便瞬间闭嘴。 他战术性清了清嗓子,“你……几点下班?” “11点半。”我如实回答。 他朝我摆摆手,应该也是想尽快结束这众目睽睽的社死场面,“你……下班找我,现在快去忙吧。” 我脚底抹油般快步跑走,如果不是不想显得太铩羽而归,刚才他们起哄时我怕早就开溜了,还用等到现在? 嘈杂的音乐声中,心跳比鼓点的节奏还震耳欲聋。 11点半,我准时换下工作服,由于离家时候身上穿着学校制服,并来不及收拾换洗衣服,所以此刻脱了工作服我便只能穿上制服,并没有其他选择。 制服是白色衬衣加藏青色半裙的设计,胸前打着俏皮的小领结,脚底踩了一双白色球鞋。 一出酒吧门口,就看到了马路对面,那落下的半边车窗里,正抽着烟的少年侧颜,绝美而桀骜。 隔着一条车流,他把眼神挪到我身上,看到我校服的那一刻,兴趣浓浓地挑了下眉。 “上车。”他朝我示意。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刚好见他把烟掐掉。 然后转过脸端详着我,毫不收敛打量的目光,看得我有些不自然。 “小孩儿,”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如实回答,“江梨。” “奥”,他皱眉的样子好像认真消化并记住了这个名字一样。 “喜欢我?”他的目光直射过来。 我一怔,一时没接上话茬。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攀附,亦或利用。 14岁的我,并分不清什么才叫喜欢,如果是像电视剧里的那样的悱恻缠绵,我想我不敢。 但是他敢。 下一秒整个人俯身靠了过来。 两只白皙且线条硬朗的胳膊撑在我座椅两侧,将娇小的我完完全全困在胸前。 距离之近,我狠狠地瑟缩了一下,周身警惕又抗拒。 属于雄性的欲念与压迫感迎面而来,也是我有生以来初次体验到那种危险。 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与男女情欲无关。 我只是单纯地被吓到想哭,却又不敢出声。 说来也怪,他并没有强迫我什么,甚至都没有我动我一个指头,我却瞬间将自己带入了一个被绑架即将撕票的恐惧感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放肆又玩味地盯着我,眸光深邃。 看我哆嗦到不受控制,后背紧贴着椅背,恨不能将整个身体陷进椅子里。 看我避之不及地侧过脸,仿佛只要躲开他的视线就可以暂保安全。 然而并没有任何身体碰触。 仅仅几秒钟后,他就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了回去,一副轻松口气,里面不无揶揄,“喜欢我,为什么怕成这样?” 年少的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九死一生的情绪。 “还在念书吗?”他问。 “嗯。” “哪个学校?” “xx女中。”我像个罪犯一样如实交代。 他轻笑出声,“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兼职?和家里吵架了?” 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缓过劲儿来,艰难地张了张嘴,终究只说了个“嗯。” 他只当我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明天把工作辞了吧,回家去,好好上学,那种地方你成年前都不要再来了。” 我看着他,“为什么?” 他的眼神却骤然温柔,毫无防备地击了一下我心尖。 好像家里的某个长辈,我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耐心的叮嘱和照顾。 “因为你太漂亮了,去那种地方会招来很多坏人。” 说罢他挑逗地冲我扬眉。 这里面的坏人,怕是也包括他自己。 我听得出其中取笑的成分。 他松弛又不正经的样子,和在酒吧里初见时的桀骜狂妄,有些不一样,却又莫名充满安全感。 我已经在风声鹤唳中生活了太久,受不了这样的温情。 反正经过这次见面,已经基本确定了他不会和我谈恋爱,也成为不了我的靠山。 那又怎样唐突开口,将家里的不堪全盘托出? “我妈催我回家了,我先走了。”我慌忙去开车门。 刚迈下去一条腿,被从身后一把抓住了胳膊。 冷不丁有些用力。 那只胳膊上,一周前的伤口,还没痊愈。 我忍不住疼得叫出声。 他明显慌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掀开了我的袖子,动作有些急促所以过程中又碰了好几下伤口,我只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忍着没再出声。 白皙娇嫩的少女皮肤上,有几处伤口已经结痂,有几处淤青紫里透红。 那些淤青深处,都是些钝器击打的暗伤,本杰明家暴的时候一向讲究技巧,几乎很少在我身体上留下暴露性伤口。 只是上次真的给他惹急了,才出现了那几道深黑色结痂。 “怎么搞的?有人欺负你?”他的口气骤然冰冷,抓着我胳膊的手收紧了一些。 我忙不迭挣脱,“没事……只是和同学打群架而已,我们互相看着不爽,所以就动手咯……” 我将语气尽可能地装出一副问题少年样子,说完还有些心有余悸,“……已经被学校叫过家长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 我下车,坏学生的烙印算是在他心里焊死了。 “喂,“他从身后再次叫住我,“你把电话拿过来。” 要我手机干嘛?这么唐突? 我回头用眼神向他确认,他又指了指我的手机。 我顺从地递过去。 “解锁”。他说。 我嘟囔了一遍解锁密码。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点开通讯录,在新增联系人里,输入了他的电话号码。 名字那栏,存的是沈暨白。 “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早点回家,回去别和父母吵架了,小朋友。” 他将手机重新交还到我手里,这次是真的要放我走了。 “嗯,拜拜。” 我朝他挥手,走出去好远都没听到后面车子启动的声音,但依然没有回头。 我要去哪里? 连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我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去了哪里才遇到了本杰明,被他逮了个正着,而逞强地告别沈暨白,大概是这辈子最懊悔的一个决定。 而沈暨白,也因为那次的疏忽,而陷入未来多年的愧疚与自责中。 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比酗酒更可怕的是,那天本杰明刚吸食过毒品。 我不知道是那种毒的副作用还是他早就盘算好,他以一个我无从知晓的价格,将我像商品一样,卖给了一个摄影师当模特。 只为了赚些钱可以维系买毒品的生活。 他掐着我脖子威胁我,“我和人签了合同的,你只需要配合去拍几张照片,回头我就给你和你妈,换个大点的房子。” 大点的房子我倒是不奢望,只是觉得如果他手头可以宽裕一阵子,那便会消失几个月,我和我妈,也可以安生些时日。 就这样连哄带骗地,我被带去一个所谓的影棚。 影棚里灯光昏暗,大门关上那一刻,也关闭了我往后人生的全部希望。 第78章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 就这样连哄带骗地,我被带去了一个所谓的影棚。 影棚里灯光灼眼,大门关上那一刻,也关闭了我往后人生的全部希望。 那个摄影师,侵犯了我。 他也刚吸过毒。 没有千钧一发的英雄救美,整个过程也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很肮脏地。 我带着本杰明不久前刚给的满身伤痕,在影棚刺眼灼心的灯光下被一只疯狗啃咬撕扯。 直至吞噬。 以至于后来我始终觉得自己像路边的一袋垃圾一样肮脏不堪。 每天在暴晒的阳光下散发着恶臭。 野狗路过肆意撕咬。 虫鼠蛇蚁爬上我的身体摸索寻觅。 我忍受着蛆虫蚕食,即使暴雨也冲不掉耻辱,直至最后迎来命运的腐蚀,烂进泥土里。 他甚至把相机架在一边,录下了施暴的全过程。 后来在警方的调查下,发现那个相机的内存卡里,和我同样遭遇的未成年少女,至少还有五个。 但为了女孩的名声周全,恐惧社会异样双眼,她们的家长最终都选择了沉默和放弃。 以至于猖狂的惯犯在对我施暴后,理所当然地放了我,并没有一丝犯罪后该有的恐慌。 我瑟缩在那栋废弃大楼地下室的一处墙角,拨通了沈暨白的电话…… 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后来梦里模糊狰狞的记忆,便都有了出处。 沈暨白利用自己人脉关系,很快联系上了我爸,并把本杰明和摄影师送进了监狱。 我爸带我回了北京,停掉所有行程悉心照顾了几个月,几乎寸步不离。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原本油亮乌黑每天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花白,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但即使再捶胸顿足地自责、懊悔,该发生的也还是发生了,谁都没办法退回到过去,退回那个我和沈暨白第二次相遇那个野王,在我从他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按下暂停键。 我爸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弥补。 当年撕裂的伤口长大后并不见痕迹,因为在那半年里,我反复接受了好几次修复手术。 每一次躺上熟悉的手术台,所受的所有羞辱都会一帧一帧地在面前一一闪现。 不久后我爸买了处新房子,在沈家隔壁,他说换个好一点的环境,或许对我的心情有帮助。 同时我也休了学,不再出门。 正常的时候,我会坐在二楼窗台前写写画画,听外面的风吹鸟鸣。 惊惧的时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觉得刺耳无比。 大多数时候我都处于后者的状态,狂躁、恐慌、不敢见人、四处躲藏,甚至有时连自理都成问题。 我内心深处的精神洁癖,让我实在无法接受人生的第一次,以那种方式开始,又结束。 所以守护我精神世界的那根弦,它断了。 尽管在家休养地那几个月,我爸也几乎倾尽了全力,但我的病情依然每况愈下,后来更是开始没来由地自残,甚至自杀。 即使房间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利器,连桌角都被磨圆,我也总能想方设法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人在想死的时候,指甲都可以成为武器。 万般无奈,我爸最终把我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第79章 命运的残忍和垂怜 药物的干预,让我看起来正常了很多,同时,也麻木了很多。 偌大的疗养院,住着形形色色的病人,目光呆滞且浑浊的老人,时常对着窗外喃喃自语的阿姨,吃饭时会突然跳到桌子上跳舞的叔叔,与我同龄的寥寥无几。 而每个周末都会有一个叫明湘的姑娘来找我玩。 她外婆是退休干部,得了老娘痴呆后便长年在这里疗养,而她由于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原因,祖孙俩感情很深,于是她每个周末过来一天,与外婆短暂相聚。 一来二去,我便成了她在这所疗养院里的“周末好友。” 在她外婆不记得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们一起拼乐高,一起追番剧,她给我讲学校的事,每每说完,都会一脸幽怨的向我表达羡慕, “江梨,你多好啊,可以待在这里,不用上学,没有作业,还不会被老师批。” 我并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每天都想死。 并且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机会。 六楼走廊尽头的一处狭窄窗户,外面没有安装安全护栏,正常成年人的身材过不去,但我可以勉强挤出去。 我踩好了点,终于在一个雨天傍晚,一跃而下。 命运把残忍和垂怜,都给我了我。 从六楼疾速下坠的过程中,我被树枝挂了一下,摔断了条腿,醒来后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内脏器官没有损伤,甚至包括语言在内的已经掌握的基本能力全都没有丧失,只是遗忘了全部人和事。 后来的故事人人皆知,我身体产生了对异性的抗拒,爸和身边所有人一起编织了一个故事,说我14岁那年,经历了一场车祸,醒来后丢失了记忆。 其实那些记忆是我在决定赴死前主动放弃的,才不是丢失。 至此,我20岁的全部人生碎片,完整凑齐。 “本杰明和那个摄影师现在怎么样了?“我喝了很多水,又缓了半天,嗓子终于勉强能发出些声音。 沈暨白没有隐瞒,“本杰明还在监狱,另一个,入狱第二年突发心梗猝死”。 怎么这么巧就死了? 到底是碰巧还是刻意,现在去追究,也好像没有多少意义。 只要人死了,就好。 “还想问什么?” 他坐在床边耐心地看着我,我大概现在的样子很惨,因为他满眼都是心疼的温柔。 即使我的过去,那般不堪。 我甚至有些想要躲闪,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偏心,但也只是声音沙哑中带着颤抖,问出了那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 “……我妈呢?” 虽然她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此刻我依然很怕听到她过世的消息。 “她很好,在疗养院。” 听到沈暨白低沉却让人内心安定的声音,我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我爸已经站在床边,他摸着我的头把我搂进怀里, “对不起梨梨,当年的事,是爸爸做的不够称职……” 我基因里所有的冷静都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不可否认,是他和我妈共同造就了我这个矛盾的个体,我热烈又自我,同时也缜密并沉着。 我应该感谢他清醒头脑给我的那些擅长冷静思考的基因。 若没有他,怕是已经彻底沦落成一个疯子,用另一种方式在享受人生。 当然,我无法判定那一定就不快乐。 所以对于我爸,我从未憎恨,也并没有过过多的依赖,以前是,现在也是,自始至终。 我甚至信赖沈暨白更多一些,但从此刻开始,这份依赖突然变得胆怯无比。 因为那肮脏的过去。 沈暨白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律师打来的,对于晚宴上的风波,警方那边给出了初步调查结果。 一切皆是明湘所为。 其实她从第一次在公司见到我,听说我名字的时候,就认出了我是当年疗养院那个“精神失常”并且后来“企图自杀”的老朋友。 原本老友相见该是执手泪眼,而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天我刚从会议室出来,她就看到了工作群里沈暨白亲我的照片,和吃瓜同事们磕cp的留言…… 她喜欢沈暨白,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时间退到三年前。 那个阳光浓烈的午后。 在一家健身房里,中专毕业的明湘正在向会员们推销明星私教课。 这家高端会员制的健身中心,顾客们几乎个个非富即贵,舍得花大价钱通过开发身体来提升多巴胺和内啡肽的主儿,大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大款。 但神奇的是,这里几乎人人都买她的账,无论男女,无论年龄。 她很懂拿捏人心,也很懂得如何与陌生人建立一个舒适的关系,并且从不需要像其他销售那样周旋纠缠、死皮赖脸。 她仿佛天生具备处理人际关系并迅速让人信任的能力,这块儿是她的天赋所在,也是一眼被沈暨白相中的原因。 人群中她一身紧身瑜伽服,漂亮得耀眼,黑发浓颜,属于很明艳那种美人。 美人向沈暨白伸出白嫩的小手,“你好沈先生,我是您预约的私教顾问。” 她嫣然笑着,几乎具备了一个天选秘书的基本条件。 于是眼光毒辣的沈暨白毫不犹豫签了私教合同,也把明湘签进了沈氏集团,破格让学历并不达标的她做了总裁助理之一。 然而一开始明湘并不适应大公司的快节奏工作,屡屡犯错,几次差点被KO出局,都是沈暨白出面保住了她。 虽然忙起来的时候沈暨白也没少骂她,但后来的日子,她却在无形中对这个权势滔天、日理万机又总有耐心在无形中鼓励鞭策他的男人,产生了别样的感觉。 由仰望,变成了倾慕。 这种情愫督促着她迅速成长,最终事实证明,她确实没有让沈暨白失望。 她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最默契的搭档。 但仅限于工作。 这三年来,她甚至对自己的认知无比清醒,从不奢望能嫁进沈家,哪怕只是给沈暨白做个地下情人,她都会欣喜若狂。 这也是她比起对我,更愿意接纳宋亦心的原因。 因为宋亦心是真正的世家大小姐。退一万步讲,他若娶了宋亦心,她甘拜下风,而他选了我,她却觉得世道不公。 因为我的过去,比她更上不了台面。 通过私底下各种调查,明湘更进一步确定了我的身份,那一刻她巴不得将我不堪的过去,掰开了揉碎在沈暨白面前,让他看清我的真实面目。 而她不知道,最想瞒着我这一切的希望永远不被人翻出来的人,正是沈暨白。 明湘苦于拿不出证据,便借机利用了宋亦心。 以宋小姐的能力,查到我当年的疗养院并搞到一份病理,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二人联手,便有了年会晚宴上的混乱又荒诞的一幕。 拜她俩所赐,我也想起了被放逐的14年人生。 明湘因为非法窃取他人隐私并公然散播,被警方带走调查。 而宋家手眼通天,宋亦心也全程否认自己参与过此事,警方碍于没有证据和上头的压力,案件只能搁置。 虽然没抓到宋亦心的罪证,但我知道,经此一役,沈家和宋家的关系,算是到头了。 这次大陆之行,宋老爷子被耍得团团转,自然是满腹恶气无处排解,既然对沈暨白无从下手,便转身都发泄到了沈鹤青身上。 他勒令宋亦心必须跟他一起回澳门,并扬言永远不会再和沈家有任何商业合作。 联姻就更不用说了。 沈鹤青早前因为投资赌场,挪用了集团在澳门项目的钱,现在被宋父摆了一道,资金链便也断了。 公司窟窿堵不上,眼看瞒不住,他不得不向沈爷爷坦白了实情。 沈爷爷被气得又差点进了icu。 但他对自己的孩子们,就像所有普通家庭的长辈对晚辈一样,终究有着亲情的牵绊与不舍。 沈暨白年长一些行事稳健,爷爷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寄予厚望。 而和我同龄的沈矜在他眼里,还只是个孩子。 这也是他这些年对资质平平的沈鹤青的不无关照的理由。 所有这次爷爷即使再生气,气消了还是看在沈矜的面子上,恨铁不成钢地帮沈鹤青堵上了窟窿。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爷爷的举动相当于给了沈鹤青一次重来机会,也暗暗警告了所有人,沈鹤青依然是家族的二掌门,他即使犯错,地位仍旧不容小觑。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处理结果,对你和我哥都不公平?” 后来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再聊起此事,沈矜问我。 我摇头,“即使爷爷不护着你,我和你哥也会护着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那些凋零破碎的日子,终究会过去,即使当时觉得原谅不了,后来也便觉得大可不必了。而停留在心头永远让人热泪盈眶的,是我们在彼此生命里留下的张扬的、年轻的、热烈的、彼此拥抱的青春回忆。 哪怕那里面曾有蚀骨的刺痛。 时值春节前夕,北京城节日气氛浓郁,街道边的树上挂起了灯笼和彩灯,各大商场门口也都张灯结彩造势迎接新年。 恰逢我爸回国,我又恢复记忆顺利出院,无论出于哪个原因,都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理智告诉我不能扫大家的兴。 所以我装作兴致盎然的样子邀请所有人在半山别墅给我爸举行接风宴。 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不再提我失忆的事情,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但酒席刚进行到一半,还是没忍住偷偷溜回了房间。 第80章 到底是愧疚 还是喜欢? 从昨晚到现在,不足24小时,我仿佛走完了一半人生。 窗外熟悉又遥远的灯海,是摸不到轮廓的未来。 我慢慢蹲下身体,将双膝抱进怀里,低声痛哭。 似曾相识的压抑和痛苦穿越数年时光再次以万箭穿心的速度向我袭来。 白天太忙乱了,连痛苦都无处见缝插针。 而现在我的手开始发抖,浑身战栗。 就在今天前,一直都自诩是个幸福小孩。 曾经面对沈矜的烦恼,沈暨白的压力,林兮的遭遇,我还总问自己,为什么唯独我这么幸运呢? 原来只是那件事之后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给我编织了一个“生来无虑、恰好被爱”的幻境。 也正是这种错觉,支撑着我活到现在。 我试图学着当年心理医生对我的干预治疗那样,用精神暗示法安慰着自己。 但绝望还是如决堤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掐不准它来的时间,也不知道它将何时结束,明明上一刻还在饭桌上谈笑聊天,下一刻就突然生无可恋。 就像江南绵延断续的雨季,任你挣扎,怒骂,都终将陷入命运的泥泞。 反反复复,无限循环。 我挂着眼泪轻笑出声——这种折磨太熟悉了。 所以当年的我,才会挤过那个狭窄的走廊天窗,不顾一切结束自己的生命。 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颀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房间没有开灯,今晚圆月高悬。 透过窗外的光,清晰可辨沈暨白俊美的轮廓。 我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眼眸泛红,闪烁着晶莹。 那个身影只是默默地靠近我,然后高大身躯下的暗影笼罩下来,他单膝跪地,把视线调整到与我持平的高度,试图伸手擦拭我的眼泪。 手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躲闪。 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致使浑身战栗。 他脸上没有错愕,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我从朦胧的视线里抬头,发现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我哭了太久,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呢喃,“现在并这不是我最差的样子对吗?” 他点头,“嗯,不是。” 那一刻我竟为他的坦诚而产生些许释然。 他真的很神奇,即使我随时都可能跌落回最差的状态里,即使连我自己都为此深感恐惧,他却依然拿捏有度地淡定面对着。 在沈暨白这里,一切存在都是合理。 “我最差的时候什么样?”我问。 “你割腕,自残,有次差点毁掉自己的脸。” 语气里没有情绪起伏,坦诚到让人无比信任。 “这些你都见过?”我愣愣地问。 那些记忆深处的细节,终究还是在随着时间模糊。 “嗯,见过几次。” 大概当时他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所以后来我在疗养院的日子,便没再见过他。 “你在家的时候,我每周都去看你。”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伸手给我擦眼泪,我也从躲闪到逐渐慢慢接受。 任凭他得寸进尺地摸着我的脸。 世事时而神奇,你认为自己恐惧的东西,若它有足够的耐心去一点点接近你,一点点展露它可怕的样子,你便会在某天突然发现这场仗早已不战而胜。 沈暨白确实是懂如何安抚我的,就连说话的语速都很慢,昏暗的房间里,他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后来你去了疗养院,我也依然每周去看你,只是没出现在你面前而已。” 眼泪顺着脸颊,涌到脖领,再流入真丝睡衣里。 它划过皮肤的每一处痕迹,逐渐汹涌,胸口有些痒意。 所以,那些徘徊在失控和麻木之间的日子,他都一直都在。 当年在那所疗养院里,我一直是被优待的那个,住着最豪华的套房,所有的医护都对我轻声细语。 现在想来,很难说这里面没有沈暨白的功劳。 他见过我最不堪的模样,也参与过我至暗时刻的人生。 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 我接连着回想失忆后无数个假期里我们的相遇。 那些亲切的疏离,和冷漠的靠近。 总以为他不爱陪我玩,是因为年龄差距,殊不知他只是在替我守着劫后余生的秘密。 他不能说,甚至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还有林阿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那般亲切,眼睛里充满了无限怜惜。 我以为那是错觉,当年大大咧咧地只当自己被视为留守儿童,她出于母性才多加照拂。 后来相处久了我们变成了亲人,也便不再为这段缘分的由来而多加思忖。 原来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再后来我到美国念书,那些节日也不过是沈暨白给我转钱的由头罢了,什么复活节、感恩节、圣诞节,乃至我生日,他不年轻了,看起来哪像是有这份闲心数着每个洋节的人。 他大概是怕我过得不好,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不断确定我近况。 他一直在,保护着我的幻境。 眼泪把真丝衬衣都弄湿了一大片,湿哒哒地贴在胸上,起伏着我哭到不稳的呼吸 从眼圈泛红到双眼红肿,只不过在他寥寥几句的时间里, 本能地吸了吸鼻子,我看向沈暨白,他依然蹲在原地陪我,情绪稳定地可怕。 “我失忆以后,原本那年,你是应该从香港毕业回家的,但为了躲我,所以才去了英国读研,对吧?” “嗯,是。”他直言不讳。 “后来我们重新认识了,你对我爱答不理,也是怕唤起我的记忆,对吧?” 他勾了勾嘴角,讨好般地冲我笑,“我爸我妈,不让我在你面前晃,他们明令禁止过……” 林阿姨和沈叔叔为了不让我想起以前的事,竟然不惜让自己的儿子远赴英国…… 那沈暨白呢? 他即使因为当年没能及时救下我而后悔自责,也已经被我绑架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欠我什么……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欠过我任何。 “所以,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喜欢?” 我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一整天的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半晌。 “我爱你,江梨。” 声音轻轻的,在黑暗中撩拨我脆弱不堪的心弦。 第81章 不妨多哭一会儿吧 他是靠山,也是出口。 窗外的夜景,似乎不再那么让人绝望,闪烁的灯光甚至有些撩人的漂亮。 我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此刻竟然开始莫名轻松了许多。 有时候人豁然开朗只需要一瞬间,虽然我并不确定这种开朗会持续多久…… 我听见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在耳边低语, “从那个姑娘问我需不需要女朋友的时候,我就心动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 他先是眼底有淡淡的笑意,然后继续开口,“哪怕后来她开始逃避、发疯、自残、厌世,我都依然想要陪着她,因为她是我一眼就看中的姑娘。” 我错愕到忘了哭。 “你是幸福的,我们大家都爱你。” 在这一秒之前,我甚至已经将自己的不幸人生盖棺定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还惨了,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就看见了人性的懦弱与贪婪。 而此刻,他却轻飘飘地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个暑假,我听说你和叶景湛谈恋爱了,叶家家境不错,我以为,这辈子就只能把你当妹妹了。” “然后我和宋亦心短暂在一起,又分开。” “直到你回国,横冲直撞地把我一潭死水的生活重新搅出了涟漪”。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你看见了我。” 他讲着,仿佛还在一边回忆着过去这半年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笑意直达眼底。 曾经那些想方设法试图吸引他注意的小伎俩,原来真的不是单相思。 咫尺距离,他唇角勾起,眼底蒙了一层雾气, “其实,即使你不跳泳池,不穿那么少在我面前晃,不找舞伴故意刺激我,我也早就喜欢你了,傻子。” 原本肿得厉害的眼睛,又开始泛红,这一晚上眼泪都快把脸泡肿了,直到现在睫毛上还湿漉漉地挂着泪珠。 我在黑暗中嗔怒看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一只大手抚上我的头,“你前脚飞吉隆坡,我后脚不就追过去了嘛!工作都还没结束呢,可吓死我了。” 呵呵,原来当时的淡定都是装的。 这个房间窗外是个观景露台,晚上到了时间,露台的灯带便会悉数亮起。 隔着一层帘子,外面灯影伴着绿植摇晃,映在白色窗纱上。 双脚骤然离地,被他从地上拎起,托着我的臀,跨抱到腰间。 双腿本能地攀上他的腰,但我浑身都在抗拒。 楼下会客餐厅里,晚宴还在进行着…… 而楼上卧室里,沈暨白正紧紧抵着我,而我的胳膊攀在他宽阔的肩膀,隔着层薄薄的布料,下一秒便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喷薄而来的危险反应…… 在他怀里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放轻松,”他轻声诱哄着,呼吸的热气周旋在耳际,让人周身一麻。 即使把我放到床上以后,手也没闲着。 结结实实地抚过我,研磨每一寸肌肤。 现在的我和当年在酒吧里那个正处于发育期,心事重重且营养不良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合该庆幸的,当年的遭遇尽管重创了我内心,但却并没有影响发育,身体该饱满的地方饱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 “怎么还害羞了?当初跳泳池的时候穿的不比现在少多了?人到手了胆子还变小了?” 他轻笑中带着戏谑。 我浑身一窒,“……你硌到我了” “小白眼狼,前两天还求着我要来着,今天就嫌硌了……” 我赶紧去捂他的嘴。 “不许说……” 下一秒嘴唇被封住,“不如这样,效果更好。”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温香软玉入怀,他知道我的瑟缩和放不开。 也知道我最薄嫩、最脆弱敏感的部位…… 那些堕落的,危险的,充满野性的,让成年人上瘾的东西,让终于我也无法免俗地,溃不成军…… 我扭动身体,难耐啜泣。 俨然已经被撩拨到极致…… “反正今晚已经哭够久了,那就索性多哭一会儿吧。”他嗓子哑得满是蛊惑,同时也危险得让人战栗。 我全程几乎是梨花带雨地和他做完的。 一直以来,沈暨白把我保护得太好,所以这种时候稍微一失控,我便觉得受了天底下最大的欺负,更何况刚经历过天崩地裂的24小时,从妆容璀璨到面无血色、陷入过去又拼命挣脱,我似乎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了这一刻。 而他疯得势不可挡。 “不要了?” 阴翳的眸子盯着我。 没有意志,找不到方向,我只是被情绪支配着摇头,啜泣里藏不住轻呻,“还要……” 白色真丝睡衣,随着凌乱呼吸,潦草地荡漾在腰上。 他似乎很满意,仿佛今晚想要确定的问题,答案终于在此刻落了地。 身体的接纳,一如既往。 是的,即使当年的阴影再次笼罩,我也依然还是想要靠近他。 爱与被爱同时发生,爱才有了意义。 他太清楚该在哪个点给我一些极致欢愉的冲击,在哪个点又故意吊着。 下一秒便会心满意足地听到有人哭唧唧地向他索取。 楼下的花园开了喷泉。 他依旧收放自如,而我的眼眶已经肿得狼狈…… 地毯上,白色睡衣散乱一团,夹杂几片小小的蕾丝布料。 突然想起外面的晚宴还在进行中。 “我爸他……”我陷在他怀里含糊不清。 “他早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从泰国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了。” 这人还真是…… 那天的晚宴什么时候结束的,没人知道。 “我给你约了个心理医生,这段时间把工作先停一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他”。沈暨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我没事,”我急忙反驳,“剧组那边马上杀青了,我必须跟到底。” 他只是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搂了搂我,“好,明天再说,先睡觉。” 沈暨白果然比我更了解我。 第二天一睁眼,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再次袭来。 我的情绪开始变得就像过山车,兴奋后的低谷总是猝不及防。 当然,以我饱受抑郁症折磨的20年人生经验来看这件事,即使难受,也不致死。 但医生还是给开了一些药。 他说,以我目前的状态,如果按疗程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但如果我不愿意配合,那也不无继续绵延下去的可能。 警告意味还蛮明显的。 我约林兮喝下午茶的时间正好在从医院拿了药之后。 她从远处朝我招手。 我屁颠屁颠踩着小高跟朝她跑过去,没跑两步,突然胃里一阵反酸。 巨大的恶心感让我不得不暂停住脚步,起初我并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当是吃坏了东西肠胃过敏,便捂住嘴竭力控制想要吐的欲望。 直到紧接着脑袋一片眩晕,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好在林兮及时扶住了我,“怎么了梨梨?昨天出院时不是都好了吗,还是不舒服?” 这种反胃,是我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第82章 想让我抱着睡? 以前顶多不过喝醉会吐,但也绝不是这种滋味——整个人无力又倦怠。 我看着林兮,半天。 “林兮,你能去附近药店帮我买支验孕棒吗?” 她把嘴巴张得能吞下只鸡蛋。 不止如此,过去的一个周里,我嗜睡、食欲降低、甚至连上厕所的频率都比之前高了一倍……而集团年会上的突然晕倒,也难以解释…… 一切迹象都指向了一件事…… 正中靶心,两道杠。 上次喜提两道杠,还是小学时候被选上中队长。 我怔怔地坐着。 林兮不经意看了一眼我手上拎的药,白色密封袋子上,医院的名字醒目又刺眼。 心理医生说得好听,实则开的药全是精神类药物,那些药名我早已烂熟于心…… 只要吃了这些药,哪怕一次,就断然不敢留着这个孩子。 目前医学上给不出一个孕妇在服用精神类药物之后生出100%健康孩子的承诺。 在概率问题上,大家都只能碰运气,谁都没有万无一失之策。 “那这药……咱还吃吗?” 林兮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安,本该是件值得大张旗鼓庆祝的事,却偏偏不合时宜地和过去的千丝万缕搅在一起。 医生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那也不无继续严重下去的可能,所以江小姐,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积极面对,我们整个团队会尽全力见证你走向痊愈。” 而我那么渴望留住这个孩子。 即使没有这个刚刚萌发的新生命,我以后也还是会怀孕,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但我依然不想放弃他…… 因为他身上流着一半沈暨白的血,这个孩子已经在我身体里,和我同频呼吸了。 怀孕4周,一切正常。 林兮陪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耳边还萦绕着医生的恭喜。 从那天起,仿佛一种无形中的默契,我们再也没提过怀孕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回归了各自的生活,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那个坐在医院走廊纠结至死的下午就那么悄然被我俩抹去了。 她无法劝我放弃孩子,同样,她也无法劝我放弃自己。 作为朋友,林兮第一次在我的事情上一言不发,沉默至极。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回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人生阶段,无论得意还是失落,几乎每次耳边都少不了她的高谈阔论,她最喜欢凑热闹了,不知道从哪里总会蹦出无数个不靠谱的鬼点子,然后在我的生活里大摇大摆地指点江山。 比如沈暨白第一次亲我那天,她功不可没。 即使很快就被当面拆穿,现在想想却也不乏可爱。 两个笨拙的醉鬼,妄图用一些小学生的伎俩,骗过一个混迹名利场的大魔王。 算起来时间过得倒也不算快,经历了这么多,不过才半年光景。 从热烈的夏天,到凛冽的年底,走在路上随便哈一口气,都恨不得瞬间结成冰霜落地。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一年的最终章总要落脚在冬天,因为它空气中隐匿的冷静气氛,才更适合让人思考、总结、回望这一年。 不似夏天那般,一股脑地就只知道胡作非为。 然而总有人在冬天里渴望夏天。 清冷的夜空突然被照亮,烟花在头顶炸开,盛大而绚烂,就像人类写给宇宙的一封情书,徐徐在天幕之中展开。 咚……咚…… 越来越多的光火流泻而下…… 今晚我和沈暨白只是恰巧在这片人造湖边吃饭,却没想到能偶遇一场京城一年中规模数一数二的大型烟花秀。 春节来临之前,人心总是悸动的。 很快人工湖前便聚满了人,从零零星星,到人潮涌动。他们中好些人应该是提前知道,拖家携口早有准备地来奔赴这场盛宴。 人聚多了我也便淹没于周遭的混乱之中,本就站在人群最外围,前面是几个高大的男人身躯,瞬间便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湖面上流光溢彩的倒影,倒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身后抱住了我,手臂收紧,下一秒便将我整个人托到了右侧肩膀上。 有人说烟花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于完美满足的东西。 可他全程什么话都没说,我却已经乱了心神,心跳得比烟花爆炸的节奏还快,湖面上演奏着夜与火的交响。 凌驾于众人之上原来是这种滋味,迎面星河滚烫,远方的城,散发着点点霓虹,倒是真的山河远阔,而我睥睨着这细碎光火,仿佛坠入人间银河。 只不过享受了一会儿,沈暨白便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放下了我。 “这么快就看够了?” 他轻松得就像刚放下了个购物袋,呼吸都没丝毫混乱,正挑眉问我。 我倒也不是真看够了,只是刚才在他肩膀的时候环顾四周,被举得这般高的全是孩子,瞬间觉得不好意思,这才喊他放我下来。 整个过程稳稳当当,他在的地方仿佛一切都永远妥帖,永远不会出错。 即使我现在正怀着孕,医生说前三个月要注意休息不能剧烈运动,否则有纠流产的风险…… “我是不是变重了?”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没头没脑地问沈暨白。 身体里有多了一个孩子,体重肯定会有所增加的吧,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觉察到…… 想到这里我不免突然有些难为情,毕竟对于体重,哪个姑娘都希望被男朋友抱起来的那一刻是自己最轻盈的样子,谁会喜欢一个沉甸甸的肥婆呢? 他听罢甚至又掐着我的腰掂了掂,就像称蔬菜一样认真考察了一番,微微皱眉,语气却十分肯定,“没重。” 这一掂倒给我吓得够呛,好在不重,脸上瞬间的慌乱被我巧妙遮掩过去。 从医院回来那天开始,我一次药也没吃过。 沈暨白一直都以为我在按时吃药,本来对于瞒着他这件事我还有些心虚,毕竟过去的经验一再提醒我,骗沈暨白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未免太不自量力。 何况我一次得逞的记录都没有过。 但这次不一样,怀孕初期嗜睡倦怠的症状和服用那些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不谋而合,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 于是即使每天偷偷把药按量扔掉,我吐到脸色惨白后浑身恹恹的样子,也足以假乱真。 他越心疼,我心里就越庆幸。 总有种好不容易赢了他一次的小人得志的感觉,想来也是有意思。 木兮工作室开始有新订单了,虽然都不是很大的项目,但足够我们全体员工办了好几次庆功宴;沈氏集团投资的电影还在如期拍摄中,如果没有意外,过了正月就会杀青;而这个春节过后,我也该正式开学了,大学的课程并不会影响参与公司经营,但像监制这种活儿未来两年肯定是接不了的,我们学校管理严格得出名,连非周末时间夜不归宿都要受处分,更何况无故旷课。 “你平时回家住。”沈暨白一边听我吐槽学校的奇葩管理制度,一边淡淡地开口。 “嗯?”我瞪他。 “这事你不用管,到时候自有人处理。” 他说这话时正在抱着电脑忙着什么,连头都没抬,便草草地结束话题。 我自己闲着没事追究缘由,发现蓄谋已久的迹象未免有些明显,他刚给我买的大平层公寓,位置恰好离学校不远,而沈氏集团不久前又赞助了学校一年一度最大规模的艺术节盛典,于情于理,女朋友回家住这种事,学校都得给沈暨白几分薄面。 如果后来没有公司的那些小风波,开学、同居,这一系列操作怕是早已水到渠成的事。 当天晚上我又吐得昏天暗地,直到把胃吐空以后才觉得舒服一些,然后困意便铺天盖地来袭,昏昏沉沉地,却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回房间睡,索性就在沙发上缠着埋头工作的沈暨白,哼哼唧唧。 确实很难受,浑身从内而外不自在,母亲之所以伟大,大概便是从这个时候的无限忍耐开始的吧。 沈暨白这两天格外地忙,本以为接近年底,公司也该迎来一年一度的修整期了,奈何这只是我按中国的规矩推算的,那些国外的分公司过的是圣诞节,此时大家都已经休假结束,正以绝对的冲锋姿态满血迎战新的一年。 而因为前些天澳门分公司的风波,集团旗下几家海外公司受到了一些冲击,一些敌对势力趁虚而入,急需一个主心骨去稳住局面。 所以沈暨白大概率会是那个最佳人选。 此刻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眉心蹙着查看着电脑里的邮件,黑色衬衣扣子解得很低,一脸清冷禁欲,让人不由得更想攀上去打扰他。 我也便随着自己的心那么做了。 然后和预料中一样,受到了这个正陷入思考里却依然会从工作中抽离,然后好脾气地哄我的男人的接纳。 他亲昵的扯过我的腰,将我的腿放在他的腿上。 为此他还特地先放下了交叠的双腿。 他坐在沙发一侧,我便也自然而然地将后背抵到了沙发边缘的扶手靠背上。 一个充满安全的姿势,让人想要沉沉睡去,可他却侧身靠过来抵住我,薄唇挨着我的脸颊, “想让我抱着睡?” 第83章 别管它 专心点 我含糊地应着,意识已是半睡半醒,残存的意识感受到了他的靠近,便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 不记得这样踏实的感觉持续了多了,几次中途翻身,依稀觉察到他在和海外分公司开线上会议,但浓重的睡意让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在他怀里恣意扭着身体,找那个最舒服的姿势。 被沈暨白吻醒的时候已经在卧室,窗外翻着白光,俨然已经天亮。 他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俯身扶起我后脑勺深吻,周身带着清凛的气息,很显然通宵工作后刚洗了澡、剃过胡须,然后更衣收拾过一番。 眼下并没有躺下补觉的打算。 他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嗡嗡发着闷响,貌似行程催得很紧。 “你手机……”我勉强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睡眼惺忪地,被他吻得气喘吁吁。 他继续将我按进怀里,强势又急促,“别管它,专心点。” 呼吸粗重,雄性的压迫感把人逼到窒息。 我浑身软软的,沉沉欲醉。 他太知道怎么让我情动,却将我撩到极致的时候骤然放开。 电话里陈秘书那边已经带着恳求的口气。 “好,我现在下楼。”他站在床边放下电话,又伸手将我从床上揽起来亲了一下, “乖乖,临时出差,落地给你打电话,再睡会儿,听话。” 我委屈得想哭,却只能无可奈何地顺从点头。 什么嘛,撩完人家又跑掉! 冬日漫漫。 沈暨白不在的日子连时间都变慢了起来,但它仍然在一天天逼近春节。 而沈暨白依然没有打算回来的消息,隔着整个太平洋,我都能感觉到那边形势的胶着。 我继续每天按时按量地扔掉药。 压抑感依然来来去去,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我学会了与它和平共处,不再挣扎。 毕竟每一次吐到昏天黑地以后,都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这次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了一个孩子,从此你和沈暨白,将命运相连。 虽然偶尔命运依旧并不愿意轻易放过我。 梦魇还是会如影随形。 某天夜里,我梦到自己满世界奔跑,寻找着一辆能搭乘的火车,据说它会开往一座通往天堂的山。 人人都说没有见过这辆火车,但我看到隧道尽头的光里站了一个人,他向我伸出手。 我拼命跑过去试图抓住那只手,然而和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类似的梦有时候会反反复复,醒来后我也会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彻底疯了,如同当年的我妈,开始不断重复一件事。 比如重复做一个梦…… 于是很神奇地,作为一个孕妇,我的体重也在逐日减轻…… 没有沈暨白的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那种深入骨髓的依赖,如今显得格外深刻。 林兮终于拿到了离婚证,恢复了光明正大的单身。 当晚她办了个小party,我们围在一起聊着这些年各种琐事。 “诶?江梨,不喝酒?不像你风格啊!”沈矜戳了戳我胳膊,冲我扬眉,“教父吗?我给你点?” “喂!她不能.......”林兮刚接到一半的话茬被我及时打断。 “我不能喝”,我接着林兮的话往下编,“最近在吃抗抑郁药,和酒精有冲突......” 沈矜这才恍然大悟,“奥对,竟然把这茬忘了,来吧小梨梨,你喝水,哥敬你一杯,要赶紧好起来,重新加入我们的夜店小分队!” 我微笑举杯,眼神却频频失焦。 第84章 After all this time? 包厢外人群在狂欢,我还记得几个月前,那群离DJ最近跳得最嗨的人里就有我们。 我们曾经一起拥抱过无数个像这样纸醉金迷的深夜。 而今天林兮定的包厢在二楼靠边的位置,带了一个窗户,相对安静很多,一转头便能看见外面的街景霓虹交错。 一切仿佛一如从前,又恍若隔世。 席间沈矜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年后他要去国外上学了。 我陷在沙发里玩着手机,突然抬头,对上了他浪荡不羁的眼睛。 他穿着一身宽大T恤,胸前是彰显着富贵的品牌logo,银白色耳钉在灯光下灼灼耀眼。 像个江湖浪子。 果然身边开始有人起哄他出国是为了泡洋妞。 像我们这种人,躺平了太久,即使突然上进起来,大家也需要一个适应和相信的过程。 但他开口那一瞬间我便信了。 和我当时决定开工作室去竞标一样,他终于也要独自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了。 沈鹤青前段时间做的事情众所周知,在这个过程里最纠结最失望的人怕就是沈矜了,他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有着和他哥一样的清醒,毕竟这么多年沈暨白没少言传身教,很多事的道理,他怎会不懂。 接下来与其一直在沈鹤青身边做个傀儡少爷,倒不如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学些真本事,毕竟沈鹤青能力平平,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沈暨白身边总需要有个左膀右臂。 他换了专业,要出去学工商管理。 祝福归祝福,我还是有些难过。 这些年,我们这帮人来来去去,几经周折,大家终于凑齐了半年,过完正月便又有人要离开。 想想世事总如此,总有突如其来的相遇和始料未及的欢喜,当然也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散场。 我们不能自私地只想留住好事。 我重新窝回沙发里,继续低头玩手机,没有酒精的夜晚,清醒得让人觉得无趣。 刚才对视时并没有掩饰错愕和失落,不知道沈矜有没有看到。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装作不经意踢着我的脚。 “你干嘛?”我不满抬头,迎上他一脸贱笑。 “啧”,他口气轻松得很,“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少给我整这副死样子。” 我的脸很臭吗? 竟然没发觉。 “要好好的,江梨。” 这个人从桀骜不羁到一脸正经,似乎只用了短短6个字的时间。 我看着他,眼底刚才被他嘲笑的幽怨还没有散去,“放心吧,没了你这颗老鼠屎,老娘一定会过得比以前更风生水起。” 他眼角骤然浮现笑意,就像曾经无数个被我逗笑的瞬间那样,笑得那样没心没肺,清澈无比。 至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那么一个明媚的少年,陪我在午夜的酒吧、烧烤摊和牛肉面夜宵店醉话连篇了……他分明一直在我的世界之外,却也总在深渊的边缘救我脱离那一抔苦涩尘埃。有些感觉即使沈暨白也替代不了,那货分寸感太重,我就没见过他酒后共情的样子……想来也是无聊透顶。 看着他们喝酒打满,聊得热火朝天,我突然想起一本经典小说里的台词, After all this time?(时隔多年后我们还会如此吗?) Always.(一直如此) 这个世界总有漏洞和缺口,千疮百孔的我们便是它不完美的理由。 第85章 这俩人真是嘴紧得可以 当年被李昭林带出国外又惨遭抛弃的小三实锤李昭林婚内出轨,眼看法庭要认定李昭林是这场婚姻的过错方,李家老爷子这才按耐不住,第一次正面找林兮商量财产分割问题。 在名利俱损和只损失点钱面前,老爷子最后还是不得不做出让步,他给了林兮一大笔离婚抚恤金,然后按着他儿子的头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庆幸两个人没有孩子,以后总算是可以做到永无交集了。 至于李昭林以后再拿那副精英的包装去骗谁,就要看下一个姑娘的造化了…… 因果轮回,前世造的孽每个人终究都要赎罪。 说话间有人谈起最近沈氏集团的状况,刚聊没几句便被林兮拿别的话题给岔过去了,我当时只觉得因为沈鹤青的关系公司在焦头烂额,这个节骨眼上怕说多了惹得沈矜不高兴,也就没揪着那个话题不放。 但很快我爸发来的信息让我意识到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开始只是惯常地问我状态如何,吃药没有,身体有没有不良反应……诸如此类的问题我闭着眼都可以一一敷衍。 然后他说他刚落地欧洲,在和沈暨白汇合的路上。 原来沈暨白面临的状况远比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严峻很多,怪不得临走那天早晨,陈秘书催得跟火烧了房子似的。 再细想一下,一向松弛的沈暨白,那天能那样冷静地急刹车也确实不乏紧张在作祟。 首先起因肯定是这次澳门项目出了问题才导致公司动荡,沈鹤青和宋家的丑闻一出本就已经让相当一部分人人心惶惶,而欧洲那边又突然修改几条政府政策无疑相当于雪上加霜。 无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一切对集团都极为不利。 那些昔日里虎视眈眈沈家地位的人,这个时候便跳出来开始收买人心…… “暨白可能在考虑卖掉一些海外公司来填补亏空维持资金链平稳。”我爸应该是在车上,周围还算安静,只是说话有些急,滔滔不绝地把这件事的深层逻辑关系剖析给我听。 我虽然并听不懂那些金融方面的专业术语,但能弄明白基本道理,如果一个企业需要卖掉公司要填补亏空,说明情况已经比较危急。 当初我们家能从破产风波里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沈氏集团背后出了不少力。 换句话说,沈暨白为了保全我家,一定程度上牺牲了集团利益。 当然,这在沈氏财大气粗一家独大的时候根本不算事。 却在如今的动荡期被人当做了把柄,大肆翻出来宣扬,企图给集团换个天日。 毕竟大众对管理层的丑闻最是深恶痛疾。 听着我爸的叙述,我在电话这头,越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怪不得当年我妈非跟他离婚,我爸的神经大条有时候真的让人忍无可忍。 比如现在他给我的答案是,“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是的,一直以来,我对金融就不感兴趣,即使有时候沈暨白会刻意给我讲一些企业经营的东西,但至今为止依然一窍不通,只知道它是一串串数字,以经济为锚点探究更多,具体探究什么,我也懒得知道。 而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像个傻子一样对沈暨白的付出一无所知,而且还不断地跟他闹脾气。 这俩人的嘴真是紧得可以。 那段时间他追我到吉隆坡,和我爸每天几乎十几个小时都在连续工作,我却在前两天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他到吉隆坡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一起烧烤,席间少了一份调料,我爸便打发我去厨房里取。 时过经年,早已忘了那个厨房的构造,我翻箱倒柜一顿翻找,最后一无所获。 整个厨房里,只剩下高处的吊柜没有被我涉足过,因为有些高,够不到。 我踮起脚的一瞬间被一只手从身后捷足先登,手背关节突出,像暖玉做的扇骨,修长温润而充满力道。 他将手伸进吊柜里,精准地拿到调料,然后从容地将柜门合上,全程我被他从身后圈在怀中,连心脏都几乎暂停。 转身,对上他恰好垂眸寡淡的眉眼。 下一秒我便一把推开他像逃亡一般跑掉,那一下挺重带着寸劲儿,连沈暨白那么高大的男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半步。 直到跑到院子里,我还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甚至没事找事地帮我爸拿烤串的时候还被烧红的签子烫了一下。 我浑身一抖瑟缩回手,然后听见我爸不无关心的埋怨,“冒冒失失的,你哪干过这种活,快让你暨白哥给冰敷一下,不然一会儿该起水泡了。” “不用,我自己去楼上藏酒室找个冰块。”说着我便迈步往房间里走。 我爸在后头喊着冰敷完赶紧下来吃饭我也浑然不听,只是捂着手边跑边不耐烦地嚷嚷, “我不饿你们吃吧!” 然后整个晚上我便赌气般没再出现。 而他俩也正是从吃完这顿烧烤的第二天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就连后来跟我表白,都是半夜发生的事情,然后我又等了整整一天,才等到表白后的那个吻。 他眼底一片欲色弥漫,嗓子哑得不像样子,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说,下次如果再这样,他不保证能把持得住自己…… 那段时间我只顾沉沦在突如其来的恋爱里,至于他究竟在和我爸做什么,为了我家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牺牲和让步,却从未跟我提及一句,哪怕只是一点暗示。 即使如今因为当初的事被连累,他也未曾在我面前表现出丝毫,充其量不过是临走之前太过着急没满足我。 而越是戛然而止,越容易让人思来想去。 这个男人越是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沉默不语,后知后觉的时候越带着一股淡淡的诱惑魅力,恍若惊鸿一瞥那般的惊喜,让人久久无法平静心绪。 玫瑰到了花期,时间晃到了年底,我真的很想你。 “你要破产了吗?” 我还是没忍住,在电话里问了他一个很俗气的问题。 他带着笑腔,我能想象到他此时眼底好脾气的笑意和眼角的微微褶皱,“如果我破产了你还跟我吗?” 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我图的早就不止他的皮囊、财产。 我们曾在无数个夜里交换过灵魂,那些爱意融入血液,迎来了新生。 只是他能接受自己从天之骄子泯于众生吗?虽然即使他不再拥有那么至高的权力,财富积累也依然殷实,但想到他周身矜贵淡薄的气质,仿佛天生就是王者模样,他会甘心曾站在巅峰又跌落平地吗? 我猜他不会,尤其是听到刚才他拿捏自恣的口气,便更加断定这货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使周遭形势不利也依然稳得一批。 是有些忍不住地心疼。 那一刻我差点就把怀了他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关键时候一咬牙还是忍住了。 想来还是等熬过三个月再说比较稳妥,毕竟我不吃药是保住了孩子,却增加了自身的风险。 我妈最终的命运就是得了精神分裂,才沦落到那种地步,也害我落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以我对沈暨白的了解,他未必会同意冒险留住这个孩子。 而如果他知道我一声不吭偷偷扔掉了药,指不定会怎么发脾气。 “怎么不说话,怕了?”他问。 我不屑嗤笑,切,破产而已,说得好像谁家没破过产似的。 还没等说什么,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失望透顶的消息。 他那边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有些嘈杂,英文的争吵中还夹着一些汉语,混成乱糟糟的一片,许是我太过心急便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当时也是急着回答完我好结束通话,便那么轻飘飘地一说。 他说他春节有可能回不来了。 我的心瞬间沉了底,这意味着,今年的除夕只有我一个人过。 眼见着再有一个星期,新年的钟声就会在午夜十二点敲响。 想见的人回不来,倒是明湘托人联系了我,说如果方便,想见我一面。 我去了看守所,见到了整整瘦了一圈的明湘。 虽然是明艳美人,但她真的不适合平时那么重的妆容,很是僵硬,反倒是现在清瘦素颜的样子更好看一些,漂亮的五官里多了几丝清纯。 许是在这里吃了些苦头,看人的样子低眉顺眼。 俨然没有初见时作为总裁首席秘书的那种傲慢。 见她沉默,我率先开口,“宋亦心不会捞你出来的,她回澳门了,跟她老爸一起。” 说完我又觉得这句话很是多余,她既然会找我,那肯定是知道宋亦心指望不上了。 剩下能救她的人,只有我。 只要我愿意撤了案子,她就能重回清白之身。 哪个姑娘家愿意留下这样的案底? 所以不出所料,她开始跟我打感情牌, “江梨,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沈暨白的吗?” 卧槽敢情这感情牌是和沈暨白的感情?! 第86章 笑着发财 “我应该一直都觉得他挺喜欢我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在你出现之前。” 我静静看着她,没接话,她应该感觉得到我在等她继续。 如果单独把明湘和沈暨白的故事拿出来写,应该是一部不错的暗恋小说。 没有什么大尺度情节,他们淡淡地,留给彼此最大的空间和体面。 即使最后出现了大反转,以主人公锒铛入狱为结局,也并不影响在最开始的时候,明湘就是那个最华丽逆袭的大女主。 刚出校园不久,明媚的少女以中专文凭破格进入孟氏集团总裁助理团队之后,自然而然地备受排挤。 那大半年她过得很辛苦。 本来出挑的长相就比较容易惹人嫉妒,加上初来乍到业务生疏恰好给了那些人趁机打压她的理由,初见职场的残酷就被当头一棒打在身上,前几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在一边帮人打杂一边偷偷掩饰没人撑腰的哽咽。 她只是一个中专生,甚至连英语四六级都没考过。 那些跨国电话和邮件,她处理起来很是吃力,为此曾不止一次遭受群嘲,倔强的她只能利用休息时间默默补习追赶。 在这个公司里,很少见连语言都有障碍的员工。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里的保洁阿姨都比自己高一等,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直到那天,发生了一个插曲。 下班后她又一个人留到了深夜,秘书办公室里灯光通明,她故意开了所有的灯,因为这个时间段空无一人的寂静空间让她有些不安。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帮组长加班做本来不属于她工作范围之内的ppt了,她猛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抬头看见了沈暨白。 他随意地站在门口,扯了扯领带,脸上带着些许工作后的疲惫,“加班?” 明湘紧张地几乎从工作上弹射而起,慌乱中还差点碰倒了咖啡杯,“......总裁,您怎么这么晚还没走.....” 那天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在公司里和沈暨白正面接触,虽然她是他特招进来的,但这些日子里,她从未受到沈暨白任何优待。 也就是那一天,沈暨白给了她一张商务英语补习班的年卡。 那家补习班在京城很出名,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的,它只为一些高端人士和有能力办卡的会员提供服务,会员可以随时预约一对一外教陪练,每小时的费用高到让明湘心惊胆战。 他很随意地把卡扔到她桌子上,顺道撇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不属于她职责范围内的ppt,然后悠然闲适地走出办公室,就像一次短暂又平常的串门,却让姑娘的心里泛起了悸动的涟漪。 明湘是聪明的,那晚开始,她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他们每个人都是困兽,谁也没比谁强到哪里,适者生存是这里唯一的出路。 那些职场上的欺压霸凌高层们并不是不知道,之所以没人管,只是赛制向来这样,规则本是如此。 而沈暨白把她招进来后便不闻不问,并不是后悔当初破格录用她的决定,只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顶住压力,是不是那块金子。若接下来她没通过测试,就会像那些粉碎机里的废纸一样,被碾成残渣,然后倒进垃圾桶,再无人记起。 她在健身房做销售的那段日子,每天看着手拎健身包来来往往的城市白领、精英,能上去搭上话推销出一张私教卡便是她离那个阶层最近的时刻,而现在,她已经一只脚迈了进来,离她想要的生活仅差半步之遥,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明湘骨子里是个自带狠劲儿的人。 后来的日子里,事实也很快证明了,沈暨白看人,老道又毒辣。 只用了半年时间,她就从一个唯唯诺诺打杂的小助理站到了离沈暨白最近的地方,为了这个位置,她暗地里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 在这个斗兽场里大战上百回合,终于让裁判高高举起了她的手。 “他的那张卡,重启了我的人生。” 在这般境地里回忆起初遇,明湘的笑容终是有些惨淡。 我喝了一口手边一次性纸杯里冰凉的纯净水,那样的知遇之恩,换我我也会动容。 后来的日子,明湘几乎凭一己之力包揽了沈暨白所有重要行程,她在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对内事无巨细、条理清晰。 无数个充满默契的瞬间她都在想,如果有一天她转岗或者辞职,沈暨白会不会挽留? 也许根本没有这个假设,因为她从没想过离开他。 沈暨白不喜欢宋家小姐,为了躲避太过频繁的约会纠缠,有一天他打电话让明湘查一下晚上的行程。 “今晚确实没有行程,沈总。”明湘口气坚定。 “那就临时加个行程。” “这个......” 她有些为难,平日里沈暨白并不喜应酬,大家都深知他的脾气,一些必要的商务宴会都会提前很早预约,突然没事找事,让她去哪儿凭空变个商务给他? 她还在犹豫着,电话那头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说,“就你吧,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上次的并购案有些细节还需要谈”。 他说话时语气并没有多温柔,反而那种熟稔的随意,甚至带着些许小情绪,让明湘的心抖了一下。 有时候说不清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对一个人升起欲望的,后来能记住的只是自己在不断地心痛,同时也不断地心动。 她陪他参与过太多场饭局,无数次假扮他的情人,他自始至终矜贵自持,从未私底下对她表现出任何亲昵亦或暗示,那天他却抛开女朋友,单独陪她吃了顿高级餐厅。 “他为了我拒绝和宋小姐的约会,我怎么能不多想?” 明湘直到现在回忆起那些细节,心里仍然是有一些病态的留恋的。 我提醒她, “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个挡枪的盾牌?” 替老板掩饰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像所有秘书的工作之一。 从明湘零散的回忆里,沈暨白做的回应让人几乎找不到漏洞苛责。 他那副充满教养温润如玉的样子,靠得不远不近地,绅士、礼貌、矜贵、自持,对于一个喜欢他的姑娘来说,天天只能看着确实也够折磨人的。 然而明湘下一句却让我大跌眼镜, “我也没想要光明正大的身份啊!” 我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她不恨宋亦心而恨我了。 因为那次的错觉,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他和不爱的宋亦心结婚,只要沈暨白心里是留了一块地儿给她的,仅此她便知足了。 “但后来你回来了,”她说,“那段时间他的状态,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原来他对一个姑娘心心念念时候,竟然像变了一个人,原是之前的人不对而已……”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无奈地笑着,有一些刻意的讨好。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别的女人,她如今把心里话全盘托出,也是为了向我表达最大的真诚。 听到这些,心里有些舒坦。 作为秘书,明湘每天的工作都在围着沈暨白转,她几乎见过沈暨白所有的情绪,而之所以那阵子沉不住气在Michael的晚宴上闹了误会,也不过是因为她真的慌了。 那个男人,刚谈恋爱那会儿表面上分明是冷静的,没想到却在背地里暗爽,还表现得那么明显。 我不经意间竟然咧了嘴角。 隔着一张很长的桌子,明湘突然很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向前探着身子瞪我,“江梨,你要相信我,最后我把你的精神病史告诉宋亦心,并没让她在那种场合大肆宣扬出去,她肯定是疯了!” 宋亦心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我曾经疯过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 我心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湘则以为我不相信,整个人显得更加激动起来,“我可以发誓!江梨!我只想让她把这件事告诉沈暨白,这样沈暨白就会嫌弃你!他那种家族不会允许有精神病基因的人嫁进去的!我没打算做违法的事!那么大的年会,以我的权力,我也不可能控制后台!” 怎么看,她都不像撒谎。 一个对人生还充满憧憬的姑娘,没有多么深厚背景,也没有强大的后台撑腰,一直以来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敢暗戳戳地较劲,大概率不会做出这么放肆又自毁前程的事情。 所以那一切都是宋亦心一人所为。 年会那天无论沈暨白在台上宣布的是什么,宋亦心都已经做好准备毁了我。 她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大度,终究还是介意沈暨白选择过我。 下手如此周全果断,连替罪羊都提前选好了,很难不让人把她和当初沈暨白被下药那件事联系起来,当真是沈鹤青瞒着她所为?她当真是无辜受害者? 看着眼前逐渐声泪俱下的明湘,我从进来到现在第一次共情到她的崩溃。 暗戳戳折腾了半年,最后落得个被栽赃入狱的下场,想来也是唏嘘。 离开之前,我答应了她会和沈暨白的律师团队商量撤掉案子,她这才冷静一些,我也正好趁机脱身。 然而我撒谎了。 我并没打算做个好人,宽恕众生。 除夕前一天,北京城下了场大雪。 雪花从灰蒙蒙的天际悠然飘落,细碎轻盈地舞动着,缓缓降落在古老的屋檐、宽阔的街道与静默的胡同之间,每一片都承载着冬日的深邃与纯洁。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凛冽的气息。 我裹紧外套走在路上,路过一些住在老胡同里的人家,闻到空气中夹杂着淡淡淡的煤烟味和炖肉香气,那是每个中国人骨子里对春节独有的期待和仪式感。 很多人已经开始为除夕的阖家团圆奔走忙碌了。 商场门口格外热闹了些,有人采办完年货出来,拖家带口,大包小包。 而我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也没有任何活动可以参加,所以自告奋勇承担了工作室节前打扫卫生的工作。 我们很多同事都是外地的,林夕一周前就已经给他们放假回去过年了。 其实大家离开之前,保洁阿姨已经全面把工作室打扫过了一遍,节前扫尘只是个传统仪式而已,我便又来擦了擦桌子上这一周的浮尘,在空旷的落地窗上贴上了简单的窗花,再三确认电器关闭,窗户关紧,水阀状态正常,然后在缓缓落下的画满涂鸦的电动卷帘门上,贴了一副公司全体员工们一起挑选的对联。 上联是六个“发”字,下联是六个“哈”字。 横批是“笑着发财”。 很直白的祈愿,不知道老天会不会被我们的真诚感动到。 这阵子我都住在半山别墅,因为那里佣人多,热闹。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突然想感受一下老北京城节前的浓郁气氛,就没让家里司机在工作室楼下等我,而是贴完对联,一个人慢悠悠地游荡在整条老街。 擦肩而过的人都穿得厚实,有的甚至裹着厚厚的帽子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勉强看路。 刺骨的北风从衣领钻进身体里,我瑟缩起脖子,用双手捂住鼻子哈气,试图让呼吸的温度拯救冻僵的脸。 脸没觉得暖多,孤独感倒是蔓延全身。 大家行色匆匆各有目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去的方向。 沈矜要和家人一起过年的,早听沈暨白说过,沈家向来都有除夕前一天全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的传统,腊月二十九吃完,除夕那天大家便各回各家,各自奔赴自己家另一边的长辈,也算是彰显大家风范,面面俱到。 林夕最近陪她母亲回去了老家。 她母亲这半年身体不算很好,老家尚有父母在,越到年关越觉得挂念,林夕便陪同一起去了,大概也得过了初八九能回来。 只是不知道林父今年会不会跟那个一心争家产的小老婆一起过年。 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我已经冻成狗,心里却觉得莫名痛快,好像有些时候人只有虐待身体才会获取一些心理上的愉悦,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每个人都有。 一整天,沈暨白的电话都打不通。 陈秘书倒是接电话很快,他告诉我,现在有人在争夺沈家的股份,这次沈家很有可能失去在集团的话语权。 第87章 关于改口这件事 陈秘书倒是接电话很快,他用一惯不慌不忙的语调告诉我那边现在的状况不大好,让我先稍安勿躁。 有对家在争夺沈家的股份,这次沈家很有可能失去在集团的话语权。 一瞬间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里不禁跟着凉了一下。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沈暨白人又远在国外,失去权力倒是小事,他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制造个车祸什么的让一个人就此消失的法子电视剧里常演,现实里发生一起类似的意外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先例。 夜有些深了,躺在二楼沈暨白空旷的房间里,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为了让房间显得不那么大,我只开了夜灯,试图用黑暗填补空间来增加些安全感。 自从上次在这里过完夜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再没回去三楼睡,倒也不是沈暨白挽留,而是那晚之后在这个家里我便不再想独自入睡。 想来好笑,我们同居的过程竟然像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一样默契又悄无声息。 哪怕他现在并不在家。 与此同时,刚才电视剧里的情节出现在脑海的时候,那种随之而来的危险感,除了担心沈暨白还夹杂着其他的混乱回忆。 当年,林阿姨也是因为一场车祸,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甚至连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她。 这些年所有流动的生活里,别人不经意提起的关于林阿姨的琐碎,或者能引我回忆起那些琐碎的东西,都是我招架不住的。 种种思虑交织在一起,我突然想知道林阿姨当年的车祸里,会不会另有隐情? 人性的丑恶只有在某些特定时刻才会展露无余。 比如面对金钱和利益的时候,道德、良知、亲情、爱情都会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贪婪是人性。 一直到很晚,沈暨白的电话终于越过重洋再次打来。 当时我正在浴室洗澡,担心洗澡的时候错过电话特地没关浴室门,而他还真的恰巧赶在这个时候联系我。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速围着浴巾跑出来按下接听键,忙不迭地问,“沈暨白,你没事吧?” 和我的毛毛躁躁截然相反,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他沉沉的声音,“我没事,只是明天没办法陪你跨年了。” 他说话时带着极度疲惫的沙哑,可想而知过去的一整天他都在做什么。 只在那一刹那,我猝不及防地哽咽。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 却隔了上万里。 我们不能在除夕的午夜之前一起倒数,然后热烈相拥,在狂欢后看着天色将明,随着第一缕朝阳升起,将过去所有的悲伤和遗憾都通通归零。 我们本应把别墅搞得乌烟瘴气举烈酒庆祝,我知道无论怎么折腾,他一向都无条件纵容我撒野、发疯。 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人无法承受他在“对我好”这件事上有任何一点失误。 所以他不提不能陪我倒好,一提我就忍不住想哭。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明显温柔,语气里满是哄我的责备,“啧,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几天而已都忍不了?” 我已经在这边哭得涕泗横流。 他无奈妥协,迈着性子劝解,“我尽快行吗?这边一有眉目立刻飞回去……” 只字不提公司的形势。 他好像从不会草草以工作为由搪塞我的纠缠,哪怕真的是因为工作才陪不了我。 我含糊不清地吸着鼻子,“沈暨白,我怕你有危险,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下一秒我听见他在笑。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 电话那头笑腔太过明显,“谁告诉你我会死?” 谁告诉我的呢? 可能只是我在自己吓唬自己。 手机里一整天的搜索记录都是关于沈氏集团的消息,那么大的集团动荡,财经板块里不能一点动静没有。 然而确实什么都查不到。 “放心吧,爷爷奶奶打下的江山我会替他守住,而且,我也会平安地回去。” 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就莫名多了几分值得信任。 他向来目光长远,十拿九稳。 我没来由地安心了些,没刚才哭得那么厉害了。 当我问及需不需要我过去陪他的时候,他只说比起我过去,这边更需要我。 因为听了公司那些不太好的消息,原本身体还算硬朗的奶奶,昨天突然中风住院。 虽然现在人已经缓过来没生命危险,但沈暨白还是拜托我帮他过去看看,就连探视的礼物都已经让孟司机备好。 这个时候我也算是临危受命,不禁心生几分忐忑。 和沈家祖母只见过一面而已。 “我……到时候该说些什么?”想想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跟奶奶说?” “看自己的奶奶,想什么什么就说什么。” 轻飘飘的声音,无所谓的口气。 他刚才说的是,自己的奶奶。 字面意思,他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 而整个对话说下来又是那么随意自然,仿佛这个事实早就已经刻在他脑子里。 迟迟听不到我的回应,他便紧追着问,“我说得不对吗?你不是我沈家的人吗?” 何止我,我肚子里也是你沈家的。 即使知道什么意思,真正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怪不得很多刚过门的女子改口叫叫“爸”“妈”的时候都会收一笔对方父母给的红包,国内很多地方俗称这为“改口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这种身份转变轮到我身上,实觉是挺大一工程。 窥见一切的沈暨白,当然没放过我这个小小的犹豫,甚至话电话之前,还不忘跟我一再强调,乖乖在家等他,如果偶尔联系不上也不要急,“我会和爸一起早些回去的。” 什么嘛,还真是脸皮厚。 第二天便是名副其实的大年三十——除夕。 路过的几条主街上张灯结彩,店铺、商场门口披红挂绿,好不热闹。 只是平日里最繁华的市区倒显得没有往日那么拥挤,似是比平时清冷了些。 北京城太大了,平日里容纳了太多人的梦想,那些独自在这里漂泊拥挤了一整年的人们,大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回老家看看—— 歇歇脚,喘口气,重振勇气,来年再继续。 去看沈家祖母之前,我先让孟司机绕道带我来了一家精神疗养院。 从大门到病房的这一路,所见之处环境清幽、康养设施先进,医护人员专业有素,彬彬有礼,可见是一家高端私人机构。 我要找的病房位于顶楼的一个独立套房,一间卧室,一间大客厅,一间干湿分离的卫生间,甚至客厅一侧还带了一个私人花园,当然,花园是纯封闭的,四周被密密的护栏围了个仔细,藤蔓植物爬满了护栏,从叶片缝隙中有阳光透进来。 屋里的窗户也全都打不开,空气循环全靠新风系统。 客厅正中间摆了张纯白色的椅子,椅子旁架着一幅刚完成一半的画。 浓墨重彩,线条粗狂,仅仅只是个半成品,灵动的意境和那种久经压抑后喷薄释放的情绪已经呼之欲出。 她依然不减当年画功。 我妈转过身,看向我。 时隔6年,我们又一次目光相对。 第88章 给沈家生个重长孙 比起之前闪烁着恐惧,如今她的眼神沧桑了很多,那种平静里,更多的是空洞和麻木。 她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身材在多年精神药物的摧残下,已经臃肿得明显,长袍上一尘不染,可见这里的医护人员平日里照顾十分尽心,即使今天我未经预约突然到访,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堪。 如此,便好。 如此,我便放心离开就好。 因为她已经完全不认识我,我跟她说的每一句话,于她而言都充满忌惮和莫名惊悚。 以前的事,她并不想记起半分。 有些事即使强迫她想起来又能怎样呢? 想起她曾是香港画坛新生代独立派的新秀?用当年的风华绝代来衬托如今的狼狈落魄? 还是想起她曾被一个男人拖下深渊,被骗光了钱财和青春还搭上了全部未来? 所以我只是对她说,“新年快乐。” 她坐在椅子上仰脸微笑,浮肿的眼角挤出淡淡的细纹,“你也是,新年快乐。” 她明明不记得我,却愿意给陌生人善意。 我把给她带的一些吃穿用度都交给了护工,本想额外多给护工一笔钱让她日后对我妈多加关照,但想想没那么做。 如我今天看到的,我爸这些年终究没有薄待我妈。 虽然她早已不是他的妻子,甚至把她毁成这样子的是另一个男人,跟我爸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仍然担负起了照顾她下半生的责任。 当年他把她接回了北京,每年花大价钱在这家私人疗养院调理。 也正是因为这些年持续不断的先进药物治疗,她才得以变成如今乍一看几乎与常人无异的样子。 只是,记不起故人而已。 从查出怀孕到现在的我,一次药都没吃过,要说这个时候见我妈唯一的心有余悸,就是我怕自己身体里疯子的基因,不知什么时候也会钻出来占据我的大脑。 在那之前,请让先我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除夕这天好像连时间都变得紧赶慢赶,出了疗养院竟然已经中午时分。 时间并不允许我想东想西。 我赶紧拎着大包小包,奔去沈家祖母所在的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老太太正在被几个护工伺候着吃午饭,看起来精神不错,这场病应该只是虚惊一场。 她看见我那一刻眼神更加矍铄起来,使劲招手让我快点坐到床边,仿佛我是她多日未见日思夜想的亲孙女那般。 “哎呦我的孩子,大过年的还跑来看奶奶,外面冷不冷?瞧这小脸儿冻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出门得多穿点!来,想吃什么,奶奶让食堂给你送,奥不对,食堂的饭菜这个点儿都冷了,奶奶让人给你出去点,成不?” 奶奶是个老北京,京腔比我们这代人更纯正一些。 我们这些人成天天南地北地跑,不知什么时候连口音都杂了,平日里不觉得,这么一对比还真有些自惭形秽。 我一边拦着奶奶不让她为我操心,一边接过护工手里的勺子开始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给奶奶喂饭。 倒学得挺像那么回事。 奶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跟退到一边的护工说着,“你们瞧我这孙媳妇,怎么样,长得不比那些女明星差吧!” 众人附和,夸赞声一片,倒成了我的社死现场。 我们吃着聊着,眨眼间就到了除夕的下午,我看了看窗外,北方的冬天,天空一向浑浊不清,又回头看了看奶奶,她一脸笑意盎然,仿佛三月的江南。 护工已经暗示她好几次该午休了。 许是不舍得我走,老太太使劲儿拉着我的手,把我的手都握得有些疼。 她努力将身体凑近我耳朵,“暨白老大不小啦!如果真喜欢他,就尽早结婚,给沈家生个重长孙,我这个老太太,也好瞑目。” 果然和老人聊天最后总会落脚到催生的主题,但面对她可爱又真诚的模样,我却一点也不反感,甚至,一激动差点把已经怀孕的消息告诉她。 孟司机的电话及时响起,打消了我的冲动。 他说,“江小姐,我在停车场看到了沈鹤青,他应该是要上去探望老太太,您要不要尽快出来。” 他知道我曾经和沈鹤青闹得多么水火不容,一会儿如果在病房里遇见,尴尬事小,弄不好也还会让祖母跟着上火。 离开病房前,奶奶还再三嘱咐,初一一定要去家里给她拜年,一定要留在沈家吃饭。 我满口答应着一路小跑,生怕和沈鹤青碰个正着,然而一路顺利,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地下停车场。 沈鹤青的车仍没熄火,人也没有要下车的迹象。 直觉告诉我,这很反常。 于是鬼使神差般地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观察。 我很少这么鬼鬼祟祟,今天仿佛受到了上天指引。 很快他后排座的车门打开,但下来的人并不是沈鹤青,而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帽檐底下露出的胡子很不修边幅,穿着一件厚重且款式老气的皮夹克,溅了泥点子皮靴,怎么看都不像是配和沈鹤青坐在一辆车里的人。 他下车以后边走边往包里塞了一下什么东西,其实原本下车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已经在包里了,因为我并没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 只是下了车他不放心般地又将那东西使劲往里掖了掖。 男人走了有一会儿,驾驶室的门打开,沈鹤青从里面出来。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隐藏自己,好在沈鹤青从车里出来就直奔相反方向的电梯而去。 那个人我见过,他刚才走到离柱子最近的位置时,摘下鸭舌帽挠了头,我看清了他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时过经年,比当初沧桑了一些,但我确定他是林阿姨曾经的司机之一。 在那个暑假我频繁见过他,甚至他还送我上过补习班。 只是我实在记不起来他姓什么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从心底升腾,这些年所有跟林阿姨有关的蛛丝马迹,都足够我心惊胆战,难忘的回忆会如此,值得推敲的阴谋更会如此。 第89章 他是我唯一的梦想 回到车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孟司机,这些年给沈鹤青工作过的几位司机都叫什么名字。 他一板一眼地报出了几个名字,都不是刚才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我愣是想不起来。 “就这些了?”我又不放心地确定了一遍。 “对啊江小姐,我都在这里工作16年了,部门的人员名单我闭着眼都能给你默出来。” 基本可以确定,那人并非沈鹤青的下属。 然而两个人为什么却在大年三十偷偷见面,沈鹤青究竟给了他什么东西让他那么小心翼翼? 如果那个人是林阿姨当初的司机,林阿姨车祸那天,他在哪里? 时隔多年,沈鹤青去招惹沈家以前的司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没再多说什么。 汽车使出车库不久,暮色已经开始降临。 北方的年底,白昼时光很是稀缺。 一年中最歌舞升平的夜晚即将拉开序幕。 我想起前不久和沈暨白偶遇的那场烟花秀,在这个全域禁放烟花爆竹的城市,不知道今晚哪里能看到那样火树银花的场面。 反正一路上都没看到一束烟花。 半山别墅门口贴上了对联,上下联平仄工整,内容十分传统,一看就知道,这是哪个上了岁数的文豪大家写来送沈暨白的,北京城最不乏舞文弄墨的师傅了,这位大师笔锋浑厚有力,连我这个外行看来都觉得笔走龙蛇叹为观止。 好归好,总觉得卖弄得很,终究不如我们工作室那副“笑着发财”来得坦率。 我们总是那样,把想要的东西挂在嘴边,不加遮掩。 往里走,彩灯把别墅花园装饰得像草坪婚礼现场,置身其中还蛮有仪式感,就是实在冷了些,不宜久留。 季阿姨为了满足我最近越来越挑剔的味蕾,分别包了海鲜馅、牛肉馅和素馅等几种不同口味的饺子,用几个锅同时煮了出来,亏了厨房灶头比较多。 她说话带着一种江南女人特有的绵软,在我旁边絮絮叨叨, ”江小姐呀,你最近吃得太少啦!人都瘦了一圈,今晚的饺子说什么都不能吐出来呀!这可是年夜饭的饺子,这么多口味总有你喜欢的吧!” 开锅那一刻偌大的厨房里热气升腾,佣人们穿梭其中忙活着,锅碗碰撞的声音很是热闹,倒是显得年味浓了几分。 今天沈暨白不在,我让家里所有人都一起上了一楼餐厅的主桌。 大家一起边看着巨幕影院里播放着的春晚,一边举杯迎接新的一年。 一到年末人的感慨总会变多,席间有人说起自己家里的琐事和孩子,我才知道是沈暨白拜托大家今年都留下来陪我过年的,因为他不在家,如果家里人太少,怕我觉得冷清。 而等过了初三,大家就开始轮流休假了…… 像季阿姨和张管家那种稍微年长一点的人,他们还是在固守着上一辈“守岁”的习俗,吃完晚饭便抱着电视开始喝茶聊天吃水果,仿佛电视里那热热闹闹的春晚节目是一道道不错的下酒菜,只是他们喝的不是酒,而是茶。 我向来不看春晚,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刷着平板,有几次花园里有声响,都会忍不住慌张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虽然知道沈暨白不可能现在回来。 终于还是没熬到倒计时跨年的钟声,我便已经困得哈欠连天,在沙发里慵懒地抻了抻腰,孕初期的困意真的说来就来,随时随地,无法靠意志抵挡。 “江小姐你困了便上去睡吧”,季阿姨看出来我的状态不对,柔着声音劝我休息,“顾先生今年不能陪你,你和我们这些老年人一起熬着多没意思啊。” 我没推辞,懵懵地上了楼。 从一楼来走到二楼主卧这一路,倒是清醒了些,但整个人一沾床,刚才那点为数不多的清醒便立刻烟消云散。 过去的每一个春节,沈暨白都会卡着12点准时发来节日祝福,并且附赠一笔转账。 但今年我怕是等不及他来信息了,躺在床上,手里的手机很快就拿不住,然后沉沉睡去。 管他呢,他的信息明早再看也来得及,不必急在这一时。 一夜睡得很辗转,可能是白天刚见过我妈的缘故,又梦到了她当年用瘦成骷髅的手握着画笔反复勾勒那幅画的样子。 画里的少女是我。 周围的风景在不断更迭变迁,仿佛演绎着时间的流逝向前,然后我也住进来那家精神疗养院,和我妈同样的房间…… 这是我这个月里数不清多少次梦见自己疯了,疯的过程各有不同…… 醒来那一刻如同获救,我揉了揉略微有些发沉的额头,然后起身找手机。 点开微信,果然祝福信息收了一堆,沈矜说恭喜我又老了一岁祝我新的一年脑子好一点赚钱多一点,早点变成女企业家他好回国抱我大腿;林兮许是在她母亲老家的原因,除夕夜里没什么社交活动比较闲,竟然酸唧唧地给我写了篇小作文回顾我们这些年,洋洋洒洒地歌颂友情,然后落脚点和沈矜一样,让我好好给她打工多多赚钱。 还有好多条,来自朋友的、同事的、包括来自我爸的,我草率地一一审阅,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信息之前根本无心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 然而却发现和沈暨白的对话框很安静。 他并没有卡点祝我新年快乐。 那一刻失望肯定有的,但同时心里隐隐地泛起一阵心疼。 他忙到连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卡点祝福都忘记了,可见那边的情况一定异常紧张。 他会不会……在这场满是阴谋、随处陷阱的商业争斗中……失败了? 被人暗中摆了一道? 或者情况更差一些…… 想到这里我长吁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复情绪,刚从一场噩梦里挣扎出来,潜意识还没彻底被唤醒,脑子里根本蹦不出什么好事。 胡思乱想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什么卡不卡点,祝福不祝福的,都无所谓了。 我可以接受,他未来某一天,变成普通人的样子,只要他可以平安归来。 即使锦衣玉食不在,穿着我给他精心挑选的普通品牌的衬衣,也依然掩盖不了他儒雅的身形和充满张力的气质。 我们牵手逛超市的时候会留意价格标签,会一起采购油盐酱醋,会去附近周末降五毛的加油站排队加油,会为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旅行而早早心生期待…… 囿于市井,而向山海,居于巷弄,且看花开。 何尝不好? 我突然想起一首名字很长的老歌,来自一个老牌摇滚乐队。 它那句"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的旋律斯斯文文,一点也不摇滚,却唱尽了命运的揪心和白日梦的漫长。 这些年我也算历经山河湖海,甚至刀山火海,正走在和昨天和解的路上,而沈暨白是我唯一的梦想。 楼下有些吵,季阿姨跟人寒暄的声音在杂乱中格外清晰,我猜应该是有人来拜年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化了个淡妆,黑色针织裙外披了件香奶奶的短款外套,大面积暗红色拼本白色编织,封边处散布着手工钉的珍珠,我没穿袖子将它随便披在肩膀,优雅中带些俏皮,这身打扮很是符合节日气息。 记得某次在外面吃完饭沈暨白非拖着我去商场,说是逛街促进消化,然后我也没客气,直接选了这件衣服,连同这家专柜里好几个,前几天刚被种草的新款包。 柜姐看着我的消费能力笑眯了眼,他也看着我笑,仿佛在精心雕琢一件自己最满意的艺术品那样充满成就感。 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之外,最喜欢见我骄傲又跋扈样子的男人,在他那里我不需要有分寸地活着,越光鲜越张扬越好。 我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偌大的客厅,和沙发上谈笑风声的人,整个人石化掉,再挪不了一步。 那个长腿交叠正优雅地从茶几上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的男人,是沈暨白! 第90章 坦白从宽 我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偌大的客厅,和沙发上谈笑风声的人,整个人石化掉,再挪不了一步。 那个长腿交叠正优雅地从茶几上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的男人,是沈暨白! 犹如被闪电击中,心脏停了好几拍。 他瞬间便抬眸看到了我,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熟悉的故作嫌弃的“啧”声传进耳朵里,他嘴角勾出很淡一抹笑,“这孩子真没礼貌,大过年的看见我也不叫人。” 季阿姨和佣人们正在一边肉眼可见地努力憋着笑。 他都回来了这些人也不告诉我,真够意思,我还在楼上磨蹭半天。 至于哥们儿回来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只是通过身上熟悉的一丝不苟的亚麻质地衬衣,我知道他已经收拾过一番并且换了衣服。 那件衬衣是我昨天刚整理好放进衣帽间里去的。 算起来,他昨晚应该在飞机上。 一缓过神来我便急匆匆地往楼梯下面跑,直到站到他面前。 张了张嘴,关键时候又卡了壳,只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激动地熠熠闪光。 我该祝他新年快乐的,把今年的第一句祝福说给他听。 我睫毛扑簌簌地颤着,却听见他认真的声音响起,“新年快乐,我的小姑娘。”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浅笑,“新年快乐,沈暨白。” 听到了我的祝福他似乎心情好得飞起,整个人说不出多轻松,只见他随意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起身递到我手里。 那一瞬间还真有种给长辈拜年收到红包的熟悉感,以前过年跟着我爸去爷爷奶奶家便是如此。 只是给爷爷奶奶拜年,不会脸红成这样。 红包只有薄薄的一层,我犹豫了一下,皱眉拆开,如愿以偿得到一张卡。 “随便刷吗?”我仰脸问他。 “呃……” 这货竟然被我问犹豫了。 他微微皱眉做出了一副思索状,很纠结的样子。 直到看见我急了,才满意地挑眉,说,“除了点男模以外。” 老一辈有个说法:新年第一天如果保持开心,一年就会过得舒心;新年第一天如果发生幸运的事,那么这将是万事亨通的一年。 而我新年第一天就被他戏耍,岂不是这一年都要被他玩弄于鼓掌? 季阿姨等人此时已经识趣回避,偌大的客厅里他把我气急败坏的我揽在怀里,轻哄着,“好了,都长大一岁了还这么不经逗。” 我一点也不想他了。 我想跟他决一死战! 但他的嘴纯好欲,吻得强势又温柔,此刻我就算是个钢铁女侠都会被融化,又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反抗他紧扣着我的腰的有力臂膀。 大清早就这样,不太好吧? 半天我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调整好呼吸,顺道又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生怕他擦枪走火,再生出点不合时宜的心思。 通过刚才给我的那张黑卡,基本可以判断出,哥们儿在这次的危机里没破产。 “……公司那边,没问题了?”我轻轻的问。 “卖了一些海外资产,也算是断臂求生。” 他说得倒是轻飘飘的,没心没肺般地拉着我的手重新坐回沙发里,好像公司的事在他眼里可有可无。 “那对你的影响大吗?你接下来会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我像是攒了一堆问题,如果敞开了说至少连发十个疑问句。 他不以为然地笑,“公司发展到这一代,那些无法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总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严重,现在不忍痛改革,等到不堪重负那天就会有千里溃堤危险。”他边说边习惯性捏了捏我的手,“所以呢,这次公司启用了一些新人,提拔了一批高层,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会有更合适的人取代我。” “那你呢?” “那我正好,做个只拿钱不做事的股东,陪老婆满世界去疯。” 明媚的笑直直地落入我眼睛,此刻的他似乎比初见时的少年还要澄澈。 他的未来计划里有我,而且我好像还是主角。 但我可没说过我是他老婆。 “所以,”接下他竟然话题一转,转到了我这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照顾好自己,配合医生,赶紧让自己痊愈。” 这个话题转换之快,明显带着蓄谋。 “我?我……知道,放心吧。” 突然被cue到病情还是有些心虚,我甚至没敢提重复他的话,试图用模棱两可的话草草掩饰过去。 而接下来却听到他沉沉的声音落入耳底,“知道为什么不吃药?” 还是被发现了,即使药是被分批次按时按量扔掉的,即使他远在国外。 那一刻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过去的日子里,我扭扭捏捏的小心思已经被这个男人拆穿过无数次,这次又被点破显得合情又合理。 至于发现的过程他也一点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告诉了我是季阿姨打扫卫生时连续几天在我垃圾桶里发现不明药丸,她不放心便拍了照给沈暨白询问情况。 那个老奸巨猾的男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这次火急火燎赶回来,先是跟我亲亲我我一会儿再直接切入正题,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眼见着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糊弄下去。 我张了张嘴,看向他的眼底泛了些水汽,“我不是故意扔掉那些药的……” “奥”,他有些被我气笑,“药自己跑的?” “我怀孕了。” 我垂下眼睑,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第91章 乖 叫声老公 “我怀孕了。” 我垂下眼睑,眼睛已经明显红了一圈。 “……什么?” 第一次听见沈暨白用这么恍惚的声音说话,他向来沉稳又拿捏,多余的废话很少。 而此刻甚至因为急切眼里泛起了一丝猩红。 我的手还没来得及从他手里抽出,被攥得骨头都要断了。 他沉沉的声音带着颤抖,“再说一遍,江梨。” 直到我再次重复,他才确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 “多久了?”一瞬间他声音已经轻得仿佛再多一分贝就会吓着我,甚至怕说话时呼出的气再大一些都能把我伤到一样…… “现在应该是五个周多一点,不太到六个周……”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胆怯,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怎么不早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个月之前,我怕你坚持让我吃药而流掉他……” 说到这里我忙不迭地又赶紧找补了一句,“你看现在已经半个月了,我不吃药也没关系,我真的很好……” 我真的很好,这句话千真万确。 这一刻我才清晰地认识到,虽然依旧会梦魇缠身,但昨天真的在离我越来越远了,或许那些零散的片段之所以还会出现,它只是在跟我告别……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坚定奔赴未来的理由。 是沈暨白,也是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很久很久以后的有一天,我跟孩子聊到和沈暨白年轻时的故事。 讲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告诉他,你的爸爸好像有魔法,自从那年初一他回来我身边以后,从他答应让我留下你以后,我的噩梦,就再也不见了…… 那些光怪陆离的绝境和狰狞的嘴脸,从此再也没有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它被遗忘在了那一年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 彻彻底底。 当然,那天他还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比如完全不听医生三个月之内不让剧烈运动的忠告,大白天把我抱回到卧室,那件价值不菲的暗红色小香外套和针织连衣裙被弄皱了扔在地上。 他疯了一般吻着我,喉结滚动, “嘘……别叫”。 终究还是知道这个时候要有所克制…… “不然我会……控制不好力度……” 我难耐的咬着嘴唇,连哽咽都是破碎的…… 窗外疏影横斜,阳光照过绿植的影子涂抹在白色窗纱上,难得的冬日白昼时光,还是新一年第一天阳光最明媚的上午,就这么被我们肆意挥霍……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最开始那般放不开,最后都一样溃不成军。 他暗着眸子,将我每一分窘迫和享受尽收眼底…… 他一次又一次教会我诚实面对自己的身体,并恣意活在当下。 只是难为了今天晨起后季阿姨刚为新年更换的纯色床单…… 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愿意满足于床的面积,他将我一把捞起,抵在玄关处的实木柜子上,掐上我的腰。 纠缠中林兮从千里之外打来视频电话。 她外婆住在黔西南那边,据说山川险峻风景奇绝,我没去过,便约好了让她今天带我云逛贵州。 我抢着挂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真怕他恬不知耻地给接起来。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不经意被沈暨白瞥见了我一直未改的备注。 “亲哥?” 他蓦得扣住我手腕深了一些,“你这个备注让我觉我在犯罪……” 猝不及防间,我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 小腿从他肩膀滑落…… 却又被他的大手扣住脚腕, “乖,叫声老公。” “……” 他声音沙哑,眼底尽是欲色弥漫。 在体力耗尽的边缘,我掐紧他的手臂,又羞又气地哭出声…… 他最懂怎么给我惹哭,然后又总有办法给我哄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暨白都自诩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我,我气急了反驳,他就满脸贱笑着说那下次我哭之前他给我数着321。 那年初一我们几乎荒废了一整个白天,连本来答应了给奶奶拜年都差点忘记。 等我沉沉睡醒发现早已过了午后,西边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的迹象…… 沈暨白已经不在房间,我跑下楼去正好撞见了来叫我起床的季阿姨。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着点,”她一把扶住我生怕我磕了碰了似的,嘴里一如既往地爱唠叨,“你现在可是孕早期要注意,不能冒冒失失的……”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过来人的经验,然后又说前阵子看我天天恹恹的还经常呕吐,就觉得像,只是碍于我在吃抗抑郁药就没深究…… 沈暨白这张嘴,还真是快。 好像我怀孕这点事巴不得宣告天下。 果然沈家奶奶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没等我开口为拜年迟到而道歉,她就先激动地嚷着沈家终于有重长孙了! 敢情沈暨白今天就是个发传单的,我睡觉的工夫都把传单都发到老宅去了。 沈奶奶叫我们今晚回老宅吃饭,我挂掉电话刚想打给沈暨白,微信里“亲哥”发来一条信息,“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接你,咱今晚去老宅。” 该说不说,关系到这一步,“亲哥”这个称呼看起来终是有些别扭,我犹豫再三,把备注改成了“沈暨白”。 恭喜这个臭男人,在我的微信里第一次拥有了姓名。 第92章 你说过不催我结婚 车在老宅门口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家里聚集不少亲戚,不同于上次祖母生日宴上的礼貌疏离,这次我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问候,个个都仿佛讨好般地,想把之前的不愉快尽快翻篇。 我倒也没端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姑姑们热情地聊成一片。 那个正月是我这些年里过得最充满温情的一段时光,庞大家族的热闹劲儿很是让人着迷。 某天回去路上沈暨白问我不恨二姑吗?为什么现在连跟她关系都那么好?如果辛苦,可以不必强求自己的。 我边乐呵呵数着奶奶给的压岁钱边打断他的担忧,只说自己记性不好,有些事过去了便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心里却在想有什么可较劲的嘛,一家人当然要搞好关系啦!回头我和沈暨白结婚你们一家一家还不是得笑着给我送红包? 现在得罪一家,到时候钱就少一沓。 沈暨白为了感谢季阿姨他们临危受命陪我过除夕,干脆给他们多放了些时日的年假,让大家可以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我俩则每日每日地去老宅吃饭,有时候甚至睡在祖母家。 一连好几日,家里的叔叔们看我俩频繁往返于老宅,便也都拖家带口地回去,只为了能抓住闲下来的沈暨白好好喝顿酒。 都说大家族亲情淡薄,现在看倒真未必,家里像沈鹤青那样对权力有所图谋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亲戚活得都养尊处优,身上带着种从容的安逸感。 他们甚至在奶奶家如皇家园林般的院子里自己搭烧烤架烤肉喝冰啤酒,搞得整个院子乌烟瘴气,烟熏火燎很是呛鼻,结果那天我还没吃就被油烟熏吐了,沈暨白不放心地给我抱回房间陪了我半宿,至于他什么时候下楼继续陪大家喝的酒那都是我睡着以后的事了…… 一段时间自始至终未见过沈鹤青的身影,即使沈矜天天跟着沈暨白来蹭酒喝,也不曾见过他爹出现一次。 这倒是正合我意。 许是很少有如此闲适又纯粹的时光,沈暨白那些天放松到仿佛重回了少年时光。 家里人来人往。 他会在一大家子人吃着饭的时候在饭桌下牵我的手,会喝着酒借口去厕所,然后背着长辈们把我抵在走廊玄处关亲。 他轻挑地笑着放开我,“都陪他们喝两个小时了,想我老婆了……” 那些日子,他还是会动不动做一些出格的事,甚至在老宅过夜的时候也不肯安分,老宅住的人多,佣人也多,再克制也难免弄出点动静,便有风声传到了祖母那里,她不好意思过多干涉,只是有意无意提醒沈暨白前三个月安胎很重要…… 我在旁边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绿的…… 好在分寸轻重他总是注意的,那些最疯狂时候的隐忍,让我觉得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让我这样信任了…… 对于“老公”这个称呼,沈暨白很是执着,我被他逼急了总是推脱说婚后才能这么叫,然后就会遭来新一波逼问…… “你说过的不催我结婚,等我想结了就戴上林阿姨的戒指,你忘了吗?”我气急败坏地提醒男人要说话算话。 第93章 世界每分每秒 都有太阳升起 “你说过的不催我结婚,等我想结了就戴上林阿姨的戒指,你忘了吗?”我气急败坏地提醒男人要说话算话。 他很少在和我的辩论中这么快败下阵来。 我猜他应该后悔死当初送我戒指时说自己“愿意等”的承诺了,导致了今天即使面对祖母的催婚也只能委屈巴巴帮我挡着。 他边吃饭边抬头给祖母一个无奈的表情,“奶奶,她马上开学了呢!再等等吧,现在结婚连度蜜月的时间都没有,太委屈我家小姑娘了……” 哈哈他昨晚明明跟我说的是,只要我答应尽快完婚,学校那边他来搞定,蜜月想要多久就陪我多久…… 孕吐正在逐步缓解。 随着日子的推进,食欲也在逐步提高。 亲戚朋友们天天老宅聚会那阵子我吃得多了一些,有天正对着镜子懊悔,却被沈暨白从身后掐着腰抱起。 他的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又轻车熟路地伸进我的衣服,“小姑娘家的,长得还白,有点肉才可爱。” 那一刻我甚至真的在他眼里看到了宠溺的欣赏,仿佛并不是只为了安慰我…… 我青春热烈的那些年他都悉数见过,那个张扬跋扈,骄傲又自我的姑娘如今正在变成一个稳重的大人,很庆幸他喜欢我每一个样子。 想来和沈鹤青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除夕的医院车库,其实从那之后就我就拿了一笔钱砸到了一家侦探所。 刚过正月初八那边通知我,查到了些关于那个司机的蛛丝马迹。 听到他叫“李浩”的时候我就立刻想了很多事,这个名字在嘴边这么多天,愣是不记得当年林阿姨曾一口一个“李师傅”地叫他。 “李浩”是他那个年纪的人里最大众且重名率最高的名字之一。 也可能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我记不起来。 当年的事有些蹊跷和惊人咋舌的巧合,比如,林阿姨出事那天李浩刚好临时有事请假,而且从那以后,他便辞了职,以孩子出国上学为由,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了加拿大。 而时隔多年再回国却依旧和沈鹤青有联系,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李浩有问题,沈鹤青更有问题。 被我恰巧碰到那就是天意了…… 初九,沈矜出国的日子。 我和林兮等一众狐朋狗友开了好几辆商务一起送他去机场,那悲怆又莫名热闹的阵仗让我觉得有点像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出殡。 临近安检口,他双手抱拳,中气十足,“各位,今日暂别,后会有期,待我归来,重整旧河山!” 因为声音太大而引来周围的人频频回头,活脱脱一地主家的傻儿子。 最后傻儿子说等他回国的时候也让我按他当年给我开接风宴的标准迎接他。 我满口答应,心想等着,到时候我非做个ppt在大屏上把你这些年做的狗事一次性公之于众。 他在安检台前依然没心没肺地朝我挥手飞吻,我不屑撇嘴,用圆润的嘴型让他快滚。 回去的路上阳光斜着照进车窗,我突然想起有人这么形容过太阳,说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受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散布热烈朝晖之时。 这句话太适用于我送别沈矜的心境了,这些年我们绕着地球的两面兜兜转转,早该明白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太阳升起。 因为沈矜的这层关系,后来我即使查到了沈鹤青有问题,也没在沈暨白面前说什么。 直到又过了很长时间,我挖到一个惊天消息,李浩的老婆孩子人根本不在加拿大,而是一直销声匿迹地生活在国内的一个海岛,甚至改了姓名。 在我迫不及待打算过去找他们问出当年事实的时候,另一记惊天消息差点震晕我。 把他们困在岛上的人竟然是沈暨白! 第94章 他懂什么叫“杀人诛心” 把他们困在岛上的人竟然是沈暨白! 一控制便是好些年,甚至李浩的儿子在那边都已经升入初中,而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些日子我连晚上睡觉都不敢太挨着沈暨白,生怕自己被这个满腹阴谋根本看不透的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他睡梦中突然伸出手搂我一下,都能把我吓得抖三抖。 许是这人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冷血重利的狠劲儿太盛,引得太多人忌惮,名声便更加被传得令人闻风丧胆,恰好赶上那阵子他又刚收拾掉一个商业对手,我道听途说了里面的一些细节,回头又得知李浩妻儿的秘密,便一整个被唬住了,连问他都不敢问,直到他的法务团队告诉沈暨白我找人调查李浩的事情…… 哥们儿便瞬间明白了我这些天为什么那般噤若寒蝉…… 那天他气得两只小臂青筋暴出给我按在门后,“真不愧是我宠了半辈子的女人,才听见点风吹草动就吓成这样了?” 那天他在我彻底吓哭以后全盘托出了当年的事实。 其实,他早就知道当年林阿姨的车祸是沈鹤青的阴谋,而李浩就是帮他谋划整场车祸的罪魁祸首。 沈鹤青要的东西很简单粗暴——沈暨白父亲退位,他趁机掌管集团。 所以原本那场车祸的目标是沈父,只是阴差阳错,上车的人变成了林阿姨…… 他算对了一半,林阿姨走后沈父是退了,但没算对另一半,沈暨白回国了…… 沈暨白把人质困在海岛这么多年无非是想着等沈矜大学毕业后,再让李浩出来揭穿当年的谋杀…… 而让李浩每年年底都去勒索沈鹤青的原因,只不过是怕他久不见人心生怀疑,这样显得更真实而已。 沈暨白眼底泛着红,说林阿姨离世已成既定事实,当时查出真相也着实费了他两年工夫,然后他便不那么执着于立刻将罪魁祸首绳之於法了。 那样无非会让沈家更破碎一些,丑闻更多一些,再凭添了一个可怜的孩子。 对于沈矜,沈暨白始终是仁慈的。 那些年他让沈鹤青活得很舒心,对方蝇营狗苟的心思他都积极配合,只为了让他尝尽生活的甜头,回头才接受不了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杀人诛心”的重音应该在后两个字上。 我记得祖母生日宴上我和沈矜聊起他爸,连他亲儿子都说,“老头子的锐气是该杀一杀了……” 于是后来还真的一语成谶,他开始正式插手沈暨白的感情,沈暨白直接没惯着他,给他摆了一道又一道…… 至于李浩,这些年老婆和孩子被如人质般控制,他们和亲戚朋友甚至父母都断了联系。 他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等着最终审判的到来,而可怕的是他并不知道是哪一天…… 弄清楚一切后我又心疼又愧疚,缠着沈暨白接连道了好几天歉。 当然在彻底被原谅之前,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再听到关于沈鹤青的事是在很多年以后了,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一些警察去办公室带走了他…… 那天,我正好在沈暨白办公室擦着实木书架最中间被玻璃锁着那一格,那张我被林阿姨抹了满鼻子蛋糕的照片…… 沈鹤青走的时候很坦然,甚至全程都没说话。 那时候的沈矜,已经在集团可以独当一面,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接风宴上沾沾自喜地展播着ppt的恶龙少年。 他身上开始逐渐有沈暨白的影子,对待商业对手的手段比他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隔天,我听到了澳门那边宋家破产的消息。 宋老爷子也是被翻出了之前的旧案子,涉及刑事,他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试图像以前那样花钱摆平结果这次却出奇地不顺,眼见着舆论闹得越来越大,最后政府无法收场只能接受公开处刑…… 宋亦心也不干净,早就牵涉其中,最终一样被警方带走…… 不可一世的赌王家族最后以父女俩锒铛入狱结束了一代传奇。 第95章 是时候 为人生另起一行了 再回到这年正月。 正月十六,学校如期开学。 出差三天的沈暨白又一次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这次是在主席台上! 敢情回来了不先告诉我而是直接闪现主席台,就为了耍酷呗。 他明知道我肯定是在台下的。 学校领导像端着财神雕像一般小心翼翼地把他请上台,让大家鼓掌欢迎刚为我们学校捐了一栋楼的的金主大大沈大总裁上台为同学们送上新学期寄语。 我当时连早饭都要喷出来了,这闹的是哪一出?! 没事捐什么楼?他又不是真的认为我们学校有多好…… 明明前不久还在我面前嘲笑学校管理制度混乱没前途呢! 他全程例行公事般读完秘书给写的发言稿,大家都鼓完掌了,哥们儿最后又扫视了一圈台下,声音骤然温柔。 他说,“祝你新学期顺利。” 台下短时间混乱了一会儿,他明明没有任何称呼,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有所指。 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沈大少爷来这个学校捐楼就是为了博某人一笑…… 我把头快埋进前排椅背里了,坐在一旁的季循然黑人问号脸,“诶?他不是那个渣了你的前任吗?又找了个咱学校的?” 我被问得后背都出了汗…… 话说这货突然闪现回来,捐了一栋楼,就为了在开学典礼上,给我说句“新学期顺利?” 发微信说不好嘛!盖一栋楼花的钱够买几辈子的5G流量包了…… 典礼结束以后我便狂奔在整个后台到处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最后在礼堂门口高耸又庄严的大理石台阶下,看到他已经站在那里等我。 融在人群中,却又无法泯于众生。 西装笔挺,宽肩窄腰,气质禁欲又矜贵。 我偷偷咂舌,不能让这个男人继续这么帅下去了,被别人盯上的风险太高…… 周围人来人往,女生们的目光几乎全在他身上。 他只是莞尔一笑,很自然地向我张开双手…… 比起自始至终的偏爱和袒护,那些日常琐碎里他给我带来的出其不意的小惊喜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乐此不疲的玩笑、挑逗,都是我往后生活里情绪稳定并且始终对生活充满期待的底气。 正月十八,开工大吉。 其实剧组从初五开始就已经在陆续拍摄了,只是今天日子比较特殊,是剧组正式杀青的日子,最后一场戏正好是个大团圆戏份,主角们凑得比较齐,而且赶上的日子也比较吉利,大家连今晚庆功宴的酒席都定好了,就等着收工后行头一摘彻底放飞自我。 最后一天,仿佛所有人都格外轻松。 对这里面大多数人来说,今天的结束,代表着自己职业生涯里又一项工作告一段落,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拿到自己劳动所得的片酬、尾款、薪资…… 而于我而言,今天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生标点。 它可能是个破折号,向我诠释了一些过去未曾知道的事实——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废柴。 从我打算为这处老宅做些什么用电脑敲下这个剧本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价值。 它也可能是个逗号,告诉正走在路上的我,是时候,为人生另起一行了…… 不止一次感慨时间神奇,它默不作声地改变着我们,让一切发生成为合理,将一切不堪和功绩都一视同仁地悄悄抹去。 庆幸的是,经历了各自的沧桑,我们所有人,都走在变得更好的路上。 第96章 命运的扉页里 你是永恒 林兮从老家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试来剧组探班,我邀请她今晚加入我们的庆功宴,被果断拒绝。 “啊?”我惊为天人,“林大小姐!剧组里这么多小鲜肉诶!你不是垂涎已久了吗?今晚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住?” 林兮不以为然地甩甩长发,根本无暇把全部心思放在回答我上,手机里工作信息噼里啪啦,她一边高速输入着一边抬头瞥了我一眼,“姐们儿今晚约了人谈个项目,比起小伙儿,我还是更喜欢钱。” 她拎着香奈儿小挎包,踩着高跟鞋,小碎步快跑到一边接客户电话,按下接听键之前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瞧好吧,今年姐带你干票大的!” 这个她陪妈妈回了外婆家的春节假期,他爸带着着小老婆和私生子一起去了国外度假,私生子发了Facebook,照片上他们一家三口笑得如同身后夏威夷岛的落日晚霞。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就咧嘴笑了。 我仿佛看到这个妖娆万丈又野蛮生长的姑娘在将来的某一天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样子,她身边簇拥着一群人,大家互相拥抱着欢呼,而她永远活得像个太阳,热烈又自由。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周漾那边顺利杀青,他礼貌地向大家鞠躬致谢,还没等一一道完“辛苦”,保镖、助理们便从四面八方蜂蛹而上准备护送他离开现场。 这阵仗换成别人身上一定会被吐槽死装,而在周漾这里大家都可以理解,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火了,尤其是这个年后,连世界级顶奢品牌都在抢着找他。 他倒是始终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很懂怎么把握住这波泼天流量,甚至看不出一丝焦虑与不耐烦,永远都那么阳光明媚彬彬有礼的样子…… 虽然这份风轻云淡背后是自由被剥夺,隐私被挖透,还有对家黑粉没日没夜的谩骂…… 从某种层面上说,周漾比很多成年很久的人都强大。 他甚至在保镖护送中路过我的时候朝我挑了下眉毛,“姐姐,今晚庆功宴见!” 呵,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经纪人,竟然放他参加这么不官方的饭局。 几个月前微信上那句“姐姐,开机见”,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拍摄现场开始有人在收机器、灯光和各种设备……有演员们凑在一起拍着留念照片,最后我和导演也被他们拉去其中…… 大家在偌大的别墅里,选取着不同的场景和角度,摆着不同的表情、动作……人们总在卸下全部的那一刻去努力记住之前的所有付出。 这座房子见证了所有人这段时间的每一分辛苦,也陪我们熬过了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凌晨,它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今天正式完成。 今早我去公司做最后一次总结汇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政府年后已经正式收购了这块地,三月份将会开工,到时候这片土地上的原有建筑都会被推倒重建成一个世界级的大型博物馆…… 所以,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站在它偌大的客厅里,看数米高的落地窗户外,洒进来细碎的冬日阳光。 当初这道光,正好打在走下楼梯的少年额前,他皱着眉头微微别过脸,即使最后阳光还是侵占了他白皙的面庞,也无法掩去那一身薄凉。 半个小时之前,已经成熟的少年发信息来说,今天他接我下班。 许是今天的阳光如当年一般实在诱人,我于是便鬼使神差般地爬上楼梯,又缓缓地迈开脚步,试图最后一遍走过它…… 旁边收话筒架的师傅不小心让话筒挂到了电线,还浑然不知地拖着架子往前走着…… 我站得高一些,比他先发现危险, “哎,小心那根电线!” “哪儿?哪儿有电线?” “在你头顶,话筒上!”我伸出手,指着他斜上方的方向。 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在无名指上熠熠闪光。 电线被及时从话筒上拿了下来。 此刻沈暨白正站在门口。 他身上沾了些阳光,眯着眼微微仰头,眼睛被戒指的微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