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昆仑丘大约千里路的一个偏僻镇子里,正忙碌的百姓们忽然停下手中活计,纷纷驻足观看突然出现的奇装异服的七人,其中一人最是十分古怪,手里牵了一头羊,羊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黑不溜秋的蛇。
几人在镇子里一家酒馆落座。水沫子望着小乙和他身边跟他亲近的一刻钟都不能分开的土蝼,笑着对邵将说,“早知道就该听我的,要是土蝼先看到小乙,说不定就乖乖臣服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出手。”
邵将也看了看那只四角山羊,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他脑中灵光一闪,问,“刚刚那树妖是不是也喊你圣魔了?”
大家本来都又累又饿,谢泽宇正有气无力趴在桌上手里用筷子敲着盘子,嘴里念叨快上菜,跟大家相处久了,谢泽宇越来越没有刚开始见到几个少爷的震惊与矜持了,玩世不恭相反而彻底表露出来。此刻听到邵将突然这么问,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是各个一扫疲惫神情,眼神灼灼地盯着小乙。
小乙被大家一盯,忙坐直了身体,慎重地点了点头。
水沫子秀眉一皱,君一泉脸色一变,万宗仁喝了一口茶,表情僵硬,程勇看看大家又看看小乙,憨厚道,“什么是圣魔?”
其余三人同时摇头。程勇:“……”
谢泽宇来了精神,像鲤鱼一样突然蹿起来,用力清了清喉咙,闭上眼睛做为人师表自我陶醉样,“明神大家总该知道吧?”
本来指望着大家配合他,结果这个时候店小二正好上菜了,大家纷纷举筷,一盘酱肉顷刻间风卷残云。谢泽宇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声音,睁眼一看,大家吃的嘴角抹油,小乙指着空空如也,只剩几根做配菜的小葱,一边把口里的肉咽下去一边厚道提醒,“泽宇,你吃呀,你怎么不吃呀!”
谢泽宇望天欲哭无泪,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人——连块骨头都不留给他!只有小葱!
邵将把抢来的最后一块酱肉夹到小乙碗里,小乙看谢泽宇实在太可怜,就把这块肉让给他了。谢泽宇感动得哭天抢地,大叫,“小乙!还是你疼哥哥啊!”
谢泽宇把肉块丢进嘴里,一抹嘴,道,“说正事!明神大家知道,噬天大家也知道。”
水沫子抱臂嘲笑,“圣魔该不是明神和噬天的儿子吧?”
“……”谢泽宇难为情了一下,“大家都说噬天被明神消灭了,可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噬天并没有消失,而是化成灵力,侵入到一个人类体内重新转世,这个人类就被各妖魔尊称为圣魔。明神控五行之术,噬天却能御五象,即风雨雷电雾,如果继承了噬天的灵力,那圣魔必然也能御五象。”
君一泉道,“难道小乙就是那个被噬天选中的人?”
谢泽宇打量了一下小乙,最后长叹气,摇头道,“他资格不够,而且不会御五象。依我看,大公子是圣魔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噬天选择的那人,是道行原本就已经高至度过了天劫,拥有金身之人。”
万宗仁说,“但是邵将还没有劫后金身。”
谢泽宇皱眉,为难了。小乙弱弱插话道,“昆仑丘那只狐狸说我有劫后金身。”
“噗!”水沫子摸了摸小乙的头,道,“小乙,别胡思乱想了,乖乖吃菜。”
大家也都呵呵笑起来,并没有嘲笑小乙的意思,只是金身这东西,对大家来说,一直是存在于遥远的传说里,对于现实来说,太遥不可及。
邵将思虑了一会儿问,“怎么才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劫后金身?”
谢泽宇想了想道,“劫后金身乃成仙渡劫成功的一个重要标志,而拥有金身之人,轻易被外界的灵气灵力伤不了。”说到这里,大家就想到了小乙被一群狼围攻的情景,更加否定了他拥有金身。
邵将问,“能不能更具体一些?”
谢泽宇乐呵呵一笑,“金身是通过九天神雷练就的,所以一般霹雳对金身没……”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邵将脸色也忽然巨变。其他四人彼此看了一眼,邵将从来都稳重有加,要是他都不淡定了,那说明事情糟糕到极致。
谢泽宇冷汗哗哗,吞吞吐吐道,“城城招比试上……”
邵将忽然抬起手,阻止了他说下去,众人各个面面相觑。
谢泽宇紧张地手都在发颤,端起一杯茶仰头喝了下去。当年那场幸运之极的比试,谢泽宇虽然不在那个擂台,可人人都在传诵,他这种最爱八卦的性子,自然比谁都知道的多。小乙凭着天降霹雳,直接得到了红牌,可当时其实大家都看到了,那雷分明劈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半点事都没有,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他幸运,现在看来,真相也许远远不止那样。
小乙也被弄得坐立不安了,小声问,“如果是圣魔会被怎么样?”
谢泽宇抬眼望着他,支吾好久才慢慢道,“这个世间早已无妖无魔,虽说小妖们屡禁不止,但只要老实本分,修真之人也不会刻意与他们过不去,可圣魔乃魔物,而且群妖以之为首,不论他是否为非作歹,抓住了,就地损毁道行处以极刑。”
谢泽宇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冷硬,让小乙打了个哆嗦,身体都僵了。
水沫子一把搂住小乙,怒道,“你吓唬他干什么!”
谢泽宇突然笑起来,抓了抓头发,对小乙歉意道,“哎呀,入戏太深了!吃菜吃菜,哪有什么圣魔啊,都是古书上瞎编的!”
气氛又轻松起来,小乙松出一口气,不经意间看了眼邵将,结果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被自己发现也不收回目光,自己反倒被弄得有些尴尬,讪讪低下头去。
酒足饭饱后,万宗仁问,“接下来该轮到长右了,把画卷拿出来,看看长右在什么地方。”
谢泽宇道,“画卷记录的不准确,我们要去找它。”
万宗仁道,“怎么找?”
不等谢泽宇回答,忽然听到隔壁桌一个庄稼汉对他的小孙子道,“今年惨啊,你大伯千辛万苦搬到了南方水牌郡,谁知道那个雨水充足从来不会干旱的郡今年竟然大旱,你大伯活不下去,现在只好又要举家搬回来了。”
邵将和谢泽宇对视一眼,心中立即了然。长右一出,必发大旱。那些大旱地区便是他们最先查找的地方。
几人一出酒馆,水沫子伸了个懒腰,长长出口气。忽然见天边有一个小白点缓缓飞来,水沫子朝后道,“一泉,你的小家伙回来了。”
君一泉向那个小白点用力吹了个口哨,小白点的速度立即快起来。
等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白色信鸽。
君一泉从信鸽脚上解下纸条,看了一眼淡淡道,“邵相已经抓住了蛊雕。”
这话说的不经意,但是除了小乙,其他人一直笑嘻嘻无所谓的脸忽然沉着了下来,连谢泽宇也一样,显然大家是知道这个蛊雕多厉害,是十只土蝼都不一定比得上的。邵将也皱了皱眉,他惊讶的是,邵相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抓住蛊雕,难道他的实力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突然壮大了?
君一泉继续道,“他们现在正前去寻找异兽颙,幸亏家里那些老顽固只看个数,不看力量,不然,一只蛊雕,就已经赢了我们一截。”
万宗仁附和,“我们抓紧时间,只要比他们先抓住第三只异兽就行了。”
水沫子率先走出一步,柔柔地捋好耳边发丝,语气却异常冰冷,“虽然我对什么家神之首的位置不感兴趣,可是如果以后是邵相那个伪君子坐上那个位置的话,我会非常不高兴的。”
程勇豪爽抚掌道,“走,去找长右!”
君一泉微微一抬胳膊,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快飞走了。直到再次变成小白点,谢泽宇忽然看出什么,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地问,“君少爷,如果我没看错,刚刚那只信鸽应该不是普通信鸽,而是经过修炼的低级小妖?”
君一泉点点头,“不然一般信鸽怎么能飞这么远这么快,将最新的消息带给我。”
谢泽宇惊诧道,“可那是妖,我们不是一直跟……”
对他来说,修道之人就应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确切的说,对所有修真之人而言,斩妖除魔乃天经地义之事,他们从进入师门的那一天开始便接受着与妖魔不共戴天这个教育,所以他才会告诉小乙,如果遇见圣魔就得杀之而后快。可现在看到君少爷使唤小妖使唤地得心应手,不由得疑惑了。
君一泉静静看了眼他,“怎么连你也这样想?世间万物生来平等,它们就算是妖,可怜可叹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人都分好坏,更何况妖了。如果你是妖,但心存慈悲,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能保你一天,相反,就算你是人,却无恶不作,我第一个将你碎尸万段。”
小乙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谢泽宇看了看他,继续问,“如果是圣魔呢?”
君一泉负手看向天空道,“有何差别?不都是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