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宣纸的色泽：“这宣纸也快有二十年了。而且，这位柳姑娘的容貌，与师姐的那幅看起来相差不大，想来是春芜宫出事前后画的吧。”
叶蓁蓁垂眸看向画中的人，就觉对方在看着自己笑，眼中的那份柔情蜜意快要溢出来了。
她不像在看画师，而是看在自己的意中人。
叶蓁蓁脑中灵光一闪，不由道：
“想来画师与她关系十分亲密，应该也是个画技高绝之人，不如我们等青玄回来问问看，那对老夫妻与柳依依是甚么关系。”
薛辰颔首，屋内烛火跳动，他微微蹙起眉，先前师姐说蓁儿的眼睛和柳依依长得很像，现下看起来竟然更像了。
只是他见过唐六娘，唐六娘绝不是柳依依。她身形高大，眉宇间有股英气，一看就是江湖女子。
虽然半边脸毁了，眼上束着绷带，但余下的部分，仍能看出她的样貌，她不是柳依依。
画中的柳依依一看就是娇惯的小女子，且脸上无意间透出的娇憨，与唐六娘的出手狠厉完全不一样。
“蓁儿，将这画一起带到春芜宫吧。春芜宫的宫主，算起来也是柳依依的师弟了，将这画像交给他，你也算给他一份见面礼。”
叶蓁蓁点头，“那文彦哥哥，你帮我收起来吧。”说着，她将画递给了薛辰。
“给我？”薛辰略微迟疑。
叶蓁蓁梨涡微现：“我怕弄坏了。”
薛辰恍然，接过叠了几折，收在了身上。
两人走出厢房，来到院子里。
由于下午刚刚落过一场细雨，海棠树下的石凳和桌子犹带着晶莹的水点。
叶蓁蓁取出一方绣帕，将它们逐一擦拭干净，直至完全干爽，方才款款坐了上去。
耳边，凉风丝丝缕缕地拂过，宛如轻柔的低语；鼻尖，花香幽幽袅袅地弥漫，仿若梦幻的轻纱；头顶，星光如瀑般倾洒而下，恰似璀璨的银河；地上，微光隐隐约约地泛着，宛如神秘的梦境。
一时整个院子里静谧至极，仿佛世间的一切喧嚣都在此刻悄然隐匿，唯余这一方宁静而美好的天地。
叶蓁蓁扭头看向薛辰，见他正望着自己。
她不知他已望了多久，不由得脸上一红：
“文彦哥哥，我去烧些热水来，你稍待片刻。”
“我帮你。”
薛辰说着，跟在她身后一同前往灶房。
灶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还有一个精巧的小壶，只是多年未曾使用，灶房四处皆落满了灰尘。
她站在这凌乱的灶房之中，目光茫然扫视四周，竟不知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开始收拾。
薛辰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从院子的井中打了一桶凉水，将锅洗净，而后把茶壶、茶碗泡在盆里……
叶蓁蓁站在一旁，看着气质清贵的俊美男子，在灶房里忙碌忙外，有种诡异的割离感，明明她都可以做，但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
灶坑里跳跃的火光，将那宛如美玉般的俊颜轻轻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下颌处的那颗朱色小痣，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醒目。
薛辰手持火钳，专心地拨弄着灶火，而后转眸看向叶蓁蓁，目光中满是关切：
“蓁儿，此处空间狭小，颇为局促，不如你去院里稍坐片刻。”
叶蓁蓁望着他，不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双颊绯红。
她顺从地转身，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前缓缓坐下。
薛辰手脚极为利落，没过多久，一壶热气腾腾的热水便已煮好。
他在桌上摆好两个洗净的茶碗，想了想又摘了几片新鲜的海棠花瓣，放在碗里。
“蓁儿，海棠花生津止渴，最能消食。今晚我见你被师姐逼着吃了好些点心，喝些茶水，晚上能睡的舒服些。”
他说着，提起茶壶，就听潺潺的水声响起。
叶蓁蓁看向那打着旋儿的花瓣，不由嘴边荡出梨涡：“文彦哥哥真厉害，会就地取材。”
海棠花被热水烫地一时间芬芳四散，她抬眸看向满树的海棠花，那上面还落着无数的细碎星光，不由道：“有一首词倒挺适合此情此景的。”
薛辰放下茶壶，长眉微挑：“什么样的词？”
叶蓁蓁看向他轻吟出声：“月色溶溶照海棠，花影重重舞霓裳。轻抿棠瓣香茗醉，心寄清风意未央。是不是很应景？”说完她笑出了声。
薛辰唇角微勾：“要我说，应是月洒银辉海棠旁，娇花弄影韵悠长。饮得棠茶芬芳绕，沉醉此景不思乡。”
叶蓁蓁怔了一怔，就着茶碗轻抿了一口海棠花茶，幽幽笑道：“……还是文彦哥哥文采好。”
满口的芬芳，让她想起文彦这个绰号，问道：“为何你的朋友，要给你取文彦这样一个绰号呢？”
薛辰垂下眸，唇角微弯：“因为他们在诗会上输给了我。”
“所以文彦是有才华的文人雅士，是吗？”叶蓁蓁弯起眉眼，梨涡深陷。
“可以这么理解。”薛辰抬起眸，看向对面姑娘，就见她一双素手捧着茶碗，笑得眉眼弯弯。
海棠树下，她的小脸莹润，身后的发丝缓缓随风浮动，眸子在夜色下发着幽光。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芬芳，仿佛从她身上散出来一般。
“蓁儿。”
“恩？”叶蓁蓁看着他，眨了眨眼。
“你可想好答复吗？”他问。
“甚么？”叶蓁蓁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说三年之约。你可想好给我答复吗？”薛辰将碗里的热水又给她添了一些，然后定定地看着她。
“……”
“你可是有何顾虑？不妨告诉我。”他声音轻缓。
“……我。”
叶蓁蓁只觉他的眼睛仿佛有种魔力，让她不由垂下眸说了实话：
“我还想拜师学艺。若在你身边，我就去不了别处。”
“拜师学艺？”
薛辰不由捏紧了茶碗，微微蹙起了长眉：“莫非你还是想学武？”
叶蓁蓁点头，抬起眸：
“若是我有一枝之长，别人就欺负不了我。
另外，我还要找兰芩报仇，现在我打不过她，不代表十年后，我还打不过她。”
“可是你身体不适合学武！”薛辰不由声音稍大了些，语气里充满担忧。
叶蓁蓁转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可你见过师姐的样子，难道你不怕与她一样？”薛辰语气严肃道，转到她身前。
叶蓁蓁抬起眸，看向薛辰平静地道：
“文彦哥哥，那日去祭拜姨母的路上，我听到窗外有人背了几句词，我很受感触。
他说世人皆为存世忙，弃梦偷生心迷茫。畏前惧后步踉跄，岁月空流梦成殇。
应学猛士勇闯荡，拼搏奋进志高昂。纵是寿短又何妨，求得所愿耀光芒……
所以，我不怕与丽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