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江岸边。
沈姝静静地站在这,望着江岸对面那依旧热闹的大街,神情一如往常的沉静平和,可是眼底深处却自有暗芒涌动。
这时,对岸的街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到那人,沈姝不禁一挑眉道。
“没想到,雪衣姐姐今日也出门了。”
没错,河岸对面被沈姝注意到的人,正是黄雪衣。
只见,黄雪衣来到了一处卖小天灯的摊位前,端详了半天,然后拿起其中一个兔子模样的小天灯,估计是很喜欢,黄雪衣拿着那兔子天灯爱不释手。
不想这时,她身边突然来了一个锦衣男子,直接将她手中天灯给撞去了地上。
黄雪衣一惊,正要去捡,却见天灯被摔在地上不说,还被那人的锦靴给踩了一脚。
“我的天灯!”
那人转身看来,居然是沐初寒,他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对着她道。
“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刚说完,黄雪衣眼圈却是一红,想来是真的心疼那被踩坏的兔儿灯。
看着人家姑娘被自己弄哭了,沐初寒当即慌了,“黄小姐,我我我……”
我了半天,终于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弄坏了你一盏天灯,那赔你十盏好不好,不然一百盏?别哭了别哭了!”
谁又知晓后来啊,别说是这十盏灯了,某些人这辈子都赔进去喽。
黄雪衣偷偷抬起微红的眸子,看着沐初寒那恼火至极的样子,突然偷笑了起来,然后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走。
沐初寒在后面锲而不舍追上。
“黄小姐,我说真的,一百盏若都不够,那便将整条街的摊车都给你包下……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沈姝,眸光一扬,嘴角不自觉勾起,然后无奈摇头笑了笑。
就在这时,有人从她身后走来,执起了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
“不是让蓝风带你去楼阁里坐着吗,为何站在这地方吹寒风。”
听着男子那颇为不悦的语气,沈姝缓缓抬起了头,看去已经到了她身侧的人,一挑眉,轻声问。
“如何了?”
君离夜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扬起凤眸道。
“怎么,还不相信本殿?”
说着,他勾唇笑了笑,凑到了沈姝耳边。
“放心吧,他的命还留着,没有我家小娘子的允许,为夫啊,怎敢随意下手……”
沈姝睨了他一眼,这男人,可真是正经不到半刻。
“我可不信你没有对他下手,就算不要命,也不会轻易放了他。”沈姝盯着他道。
君离夜嘴角笑意更浓了些,“这么懂本殿……是啊,他君亦淮敢胆大到从本殿手中带走我家小姝儿,本殿怎会轻饶了他,所以就废了他右手,算是小惩大戒。”
君离夜这话说得轻飘飘,可落在了沈姝耳中,她脸色却是当即一变。
废了右手……这样的事儿,落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并不是太过严重,可是对于君亦淮这样利己,自负好强,又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
就相当于将他的自尊碾碎!
她可记得,君亦淮最骄傲的就是他那一手字,也唯独因为这一手好字,当初还得了西凉皇帝的夸赞。
如今却是废了,想来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想到这,沈姝不由笑了。
君离夜挑眉看着她,问。
“笑什么?”
沈姝抬头迎上了他的眸光,却没
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换了个话题问他道。
“你为何要选在今日,让我穿这身颜色的衣服?”
君离夜闻言,凤眸里闪过了一抹异色,因为角度问题,他的容颜都在月色阴影中,所以沈姝并没有察觉到身边男子此刻的异样。
“不能说吗?”沈姝皱起眉头,又问。
君离夜神情已然恢复,他抬手轻轻抚过了女子耳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声音暗哑道。
“傻瓜,我只想深深记住你穿着红衣的模样,将这一幕烙印在我脑中,永远不忘。”
沈姝听到他这话,非但没有笑,反而眉头皱得是更紧了,总觉得他话中带着深意,十分古怪。
不仅仅是这一句话,包括最近,这个男人总是有意无意说一些让她难以捉摸的话来。
“你这话说的,又不是今后见不了了,况且……”
说到这,沈姝移开了眸光,又低低道。
“况且,今后大婚之日不是会穿吗。”
君离夜就喜欢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弧度加大的同时,眸中却浮现出了一道暗芒。
方才,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那就是,他怕来不及啊……
至于是什么来不及,又为何来不及,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
就在沈姝还在低垂眸光深思之时,君离夜已然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想那么多做什么,本殿就是想提前看看你穿红嫁衣的模样,这有什么?”
说完,不等沈姝回应,他已然再次握紧了她的手。
“走,本殿带你放天灯。”
带着沈姝转身的刹那,君离夜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眼底阴霾再次浮现。
可再看,他神情又恢复如常,成了那个风流肆意又狂傲
的长孙殿下,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半晌后。
沈姝原本以为君离夜说放天灯,会把她带去什么宽阔的空地,或者是漓江岸边,不曾想,却将她带来了……
“你怎么把我带到京城城楼上来了?”沈姝环顾四周,居然没有见到守城士兵的影子,仿佛那些人都被这个男人给故意清空了。
君离夜笑而不语,只抬手对着身侧做了个手势。
很快,有暗卫恭恭敬敬拿出了一个天灯。
君离夜接过,挑眉对沈姝道。
“如何,喜欢吗?”
沈姝看着那月白色的天灯,不禁微微蹙眉,反问了一句,“为何没有字?”
一般来说,买来的天灯上都有字的,大都是祝福家人和朋友的字句,倒是这一个,什么也没有。
君离夜又对着暗处打了个响指,暗卫再次出来,呈上了墨碟和笔。
只见他拿起笔,递给了沈姝道。
“本殿想让你来写。”
沈姝扬眉,然后从他手上接过了笔,转眸想了想,在天灯上写了一句。
看她模样极为认真,君离夜侧头瞥了一眼她写的内容,然后下意识念了出来。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
这是古句,大意是“我等你”。
就像是回应之前他那一句“等我娶你”。
见此,君离夜盯着沈姝的眸光又温和了几许,嘴角也自然而然勾起了一抹笑,可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眼底深处,好似也蒙上了一股复杂的深幽之色。
沈姝再在那古句下加了一句“愿一切皆安”后,便收了笔,对着天灯上的墨迹吹了吹,然后抬头,正欲对君离夜说什么,却看到了他眼底
的异色,不禁愣住。
可待她再去看时,君离夜已然恢复成了平日里在她面前吊儿郎当的痞子样。
只见他嘴角邪邪勾起。
“小娘子写下这样的诗词,莫不是想早日和为夫同结连理?早说啊,为夫今夜有的是时间,待会儿回去就……”
沈姝知道这人向来喜欢贫嘴,还不等他说完,抬脚就打算踹他一脚。
君离夜一个闪身避开,然后笑着拉起她的手,另一手提过天灯。
“好了,不逗你了,走,放天灯。”
站在城楼上放天灯,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只有这个狂傲的男人才做得出。
不过,不得不说,站在这高楼上,望着天灯和漫天飞舞的雪花同时缓缓远去,的确很美。
沈姝都忍不住抬手,伸出去,接住了一片雪花。
君离夜就这样侧头看着她,嘴角笑意宠溺又柔情。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眼神一厉,立即看去了城楼外的一个方向!
沈姝察觉他周身气息变了,下意识转头看去他,问。
“怎么了?”
夜幕暗光之下,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能隐隐看着他此刻的那紧抿的唇角。
而后,君离夜已然收回了眸光,对沈姝道。
“没什么,夜越深越冷,我送你回去吧。”
沈姝眉头紧皱,却没有多问,轻嗯了一声和他下了城楼。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君离夜看去的那个方向百里外的官道上,有人正疾驰着马儿朝着京城奔来。
腰间夹着一封密信,隐隐间,上面还有一根鸡毛。
鸡毛密信,大急之兆!
细细去看,那人身上还穿着盔甲,像是从边关而来。
诸国风云,怕是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