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善在旁看两个女儿虽一般笑着,可是流芳明艳如榴花,步蘅清雅似梨花,不由得满心骄傲,嘴角缓缓勾起,不觉间亦露出一丝笑容。
步蘅却在这时一抬眼向他看过来,那含着笑意的眼睛泛着清凉如水的光泽,令他不禁又想起亡妻来,胸内一痛,便转过身去看身旁的花树。
流芳这时想到顶关紧的一件事,连忙又问:“爹爹、爹爹!我说的那个人,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比划,“这一只是绿色,这一只又像是秋香色。乍一看,有些看不出来,稍微细看就看出来了。浑谷人也都长这样吗?”
道善也觉得奇异,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两只眼颜色不一样?你没看错吧!”
“我看得真真切切!”流芳说着,又望向姐姐,“姐姐,你也看到了吧!”
步蘅点头道:“是……的确是那样。”
道善便道:“浑谷人的眸子都是绿色的,或者绿得深一些,或者绿得浅一些,但也不会有别的颜色。此人天生异相,应该有些不凡之处吧?”
不凡之处?生得好看算
不算?步蘅在心里想着。
流芳却思索着道:“这个倒没有看出来。”
这时,周姨娘走了过来,流芳便亲亲热热地唤了声“娘”。
周姨娘望着女儿笑了笑,却含笑向步蘅道:“大小姐回来了,今日去上香,路上可都还顺利?”
这周姨娘是流芳的生母,道善的侍妾。
步蘅从来不以流芳的庶出身份为意,也不以嫡出大小姐的身份自居,然而周姨娘却从来克守身份,知道自己只算是半个主子,步蘅却是正而八经的大家小姐,待她客客气气。这令步蘅感到生分,反而不大喜欢她,听她如此问,便淡淡地道:“很顺利。”
周姨娘笑了笑,又对道善道:“老爷忙了这些时候,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道善点点头,将手中的花剪递给她。
周姨娘接过花剪,又对步蘅道:“小姐也该吃药了。吃了药,脸才会好得快一点。”
步蘅客气道:“多谢姨娘。”
众人于是进屋喝茶用点心,流芳依傍着道善坐了,步蘅坐在他们对面。周姨娘亲自将药端至步蘅面前,自己却在道善身旁站着。步蘅抬头
看到,便道:“姨娘怎么不坐?”
周姨娘笑笑正要推辞,道善已一抬头,望着她说:“站着坐什么,快坐啊。”
道善发话,周姨娘自然坐了下来。
步蘅一气将药喝完,周姨娘立刻捧了一碟蜜饯到她面前,步蘅道声谢含了一颗。
周姨娘又问:“你们姊妹都回来了,公子也快回来了吧?”
步蘅听到这个问题,反而抬头望向父亲。
道善正喝茶,好似没有听这句话。
流芳没那么多顾忌,拿块点心边吃边说:“爹爹带我们回来时,哥哥说没空回来,大家都说他是能够当掌门的人。齐云剑派正选掌门呢,哥哥肯定忙着跟人比剑法呢!”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趣?他已三年没回来了,如今是何模样我都不知道了。男子十几岁时,容貌变化得最快了。”周姨娘道。
流芳认真地说:“那可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在选掌门呢!我师傅这一去,齐云剑派无人掌管,就要选出新任掌门来。齐云剑派的掌门虽然也看资历,但更看重剑法上的造诣,我要是当掌门的料,也要留在那里跟同门比试一
番!”
道善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道:“哎……掌门有什么好当的?”
“当了掌门就可以得到玄真剑谱,这样才能练成天下第一剑法——玄真剑法!”
流芳说得满脸向往,道善却不以为然,冷笑道:“你们齐云派的创派祖师元实真人,本是位得天地造化的道人。你们后世这些弟子,除了你师傅天枢真人,竟没有一个将道法放在心上的,反而为了一本破剑谱争来斗去!这跟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
说话的虽然是父亲,流芳还是为他说玄真剑谱是本“破剑谱”而不快,撇着嘴道:“‘玄真剑谱’分明就是武林至宝!”
“至宝?”道善叹道,“痴人未悟……”
流芳没听明白,望一望父亲,见他又仰头喝茶,便望向姐姐与娘亲,两人都向自己摇头,她就一挑眉,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吃点心。
用过茶点,步蘅看了一会儿书,又看流芳练了剑,天色就暗了下来。一起用了晚饭,说一会儿话,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房间里,她的侍女青珠、碧砮已铺好了床。
在齐云剑派时,步蘅与流
芳共用一个侍女,凡事能自己动手便自己动手,身上也没有那么多豪门小姐的娇气。
回到家里,她们两人身边各有两个扫洒上侍女,一个贴身伺候的。两人已习惯凡事亲力亲为,道善对此也不讲究,所以都不觉得人手不够。
反而是她伯父知道后,嫌步蘅这个豪门嫡出小姐身边一共才三个人伺候,实在不像样,说出去惹人笑话,便派了青珠过来服侍。
又因为知道两人与别人家的小姐不同,常常要出门的,便将孙荣、赵虎二人派来为她们赶车。
因是伯父派来的人,步蘅也就格外看重,不仅让青珠在跟前服侍,出来进去一般也都带着。
晚间只剩她们主仆在房内时,青珠见步蘅心事重重,便陪笑道:“为何小姐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今日我们赶着马车,也还是输给小姐了,论理小姐应该高兴的呀!”
步蘅不解其意,便问:“什么输给我了?”
青珠道:“小姐不是与二小姐打赌,小姐只凭轻功回家,都能比我们赶马车要快。”
步蘅仍是一头雾水,心道,我几时跟流芳打了这样的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