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哪里会知道她这些想法,见她满不在乎,便低声祝祷:“但愿如此……”随后又问:“姑娘现在去哪里?可知哪里有近路下山?”
步蘅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后山,如何会知道呢?”
少年也露出一个苦笑,道:“如此说来,我上来了一趟,倒是熟门熟路了。不如我们一道下山?”
步蘅也怕遇见檀彦之,让他看到自己未和九爷在一处可就前功尽弃了,便答应了。
两人于是一路下山。
步蘅身负上乘轻功,虽然只是步行,脚步亦是从容轻快。
她见这九爷苍白虚弱,本欲放缓脚步,以免他跟不上,却发觉九爷似乎也身负上乘轻功,虽然虚弱至此,脚步亦不甚沉重,倒跟得上她。
两人顺着山林间的小径,逶迤而下,平平静静,唯听鸟儿的脆鸣声,还有轻风吹过枝头的声音。
九爷行在她身畔,闻到从她衣衫上飘来的细细香气,又听到风吹得她发上步摇银穗子摇曳时发出的声响。不由得又望了过去,只见她长
眉秀丽中带些英气,眼形修长,眼尾微微上翘,眸光冷而亮。
眼睛以下被白绫掩盖,看不真切,仿佛是有着清丽的轮廓,于是引得人越发想要看个真切。
轻风徐徐吹来,白绫微微飘荡,一角已经掀起,九爷只觉得下一刻他便能看清她的脸了。那会是怎样的一张脸,是清丽脱俗,还是冷艳动人?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细细看去……
然而,步蘅感到脸上一凉,有所察觉,伸手将被风掀起的白绫拂了下来,顺便转头一看。看到九爷的眼神,步蘅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便道:“我脸上生了些东西,不宜沾上花粉、尘土什么的,所以一定得遮着。”
九爷脸上一红,立刻道:“原来如此。”而后,便垂下头来,不敢再瞧她。
步蘅见他年纪轻轻,相貌亦清清秀秀,却是言谈稳重,举止小心,便是一笑。又见他身着宝蓝色绣纹袍,本是华贵不凡的,但经过与人交战,还有长途跋涉,衣衫上划破了几处口子,到处都是污渍,还沾有几块
血污。
不过那些血污都不是他的,他本身并没有受伤,只是太过劳累,才令他疲惫不堪,苍白虚弱。
走到山脚下九爷到底还是气吁喘喘起来,步蘅不能公然在路上与他同行,便道:“公子,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一个人没事吧?”
九爷望着她,有许多的不舍,还是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姑娘请回。”
“公子可有脱身之计?”
“多谢记挂着,我尽力而为。”
步蘅点一下头,往前走了几步。九爷忽然在后叫住她,步蘅回过头,九爷疲惫的脸上挣扎一下,露出一个笑容,道:“今日得姑娘相助,在下不胜感激,可惜没有什么可以答谢姑娘。身上也只剩这把剑了,此剑乃家父所赠……”
步蘅望一眼他手中的宝剑,剑未出鞘,仅看外表,只是华丽而已。但既是父亲赠予的,那就是极珍贵的,她于是忙道:“我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公子也无需放在心上。”
步蘅说完,便又继续走,微微听到九爷又唤一声“姑娘”,忍不
住回头一望,只见少年还立在树下,瘦弱的身体似乎经不起风吹。
到底是于心不忍,她便走了回去,解下腰间的一个荷包道:“这里面有几粒药,服后有补神健体,延年益寿之效,我帮不了公子什么,这点心意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少年满面疲惫,却对步蘅灿然一笑,接过荷包道:“多谢姑娘……可否告诉在下姑娘的芳名?”
步蘅怕泄漏身份,又不忍拒绝,便道:“青芜。青色的‘青’,荒芜的‘芜’。”
“青芜。好美的名字。我叫李珝。”
步蘅心想,我此次回去,深居闺中,再不会与你见面。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青芜”到底是谁,我亦会很快忘了你,你又何必告诉我你的名字?
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去。
快到家时,步蘅在路口等了一会儿,流芳的马车才到。
孙荣远远地看到步蘅,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就将车停下。
一旁坐着赵虎跳下车,流芳随后便从车厢里走出,跳下车便
跑到步蘅面前。待避开了众人,她就问:“姐姐,追你的那个是妖怪么?”
“什么妖怪?”
“九华寺里,那个棕头发,绿眼睛的白袍人,不是妖怪是什么?”
步蘅心道,他那般俊美得出奇,非人间常用,果然有些像妖怪呢!虽然这样想,却“嗤”地一声笑道:“青天白日又是在佛家圣地,怎么会有妖怪呢?那个白袍人,虽然生得与众不同,却同你我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不是汉人罢了。”
“就算不是汉人,也没有像他样奇怪的。像毗犀人、姮乌人……他们虽然有的肤色略黑一些,有的略高大一些,可都和我们汉人一样,眼睛、头发都是黑色的。这两只眼睛不一样颜色,头发又不是黑色的,会是什么人呢?”流芳与步蘅不一样,流芳讨父亲喜欢,被父亲带着出去过几回,见到的奇人亦更多一些。
步蘅犯了难,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回去问问父亲?”
流芳欢快地道:“好啊。”于是兴冲冲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