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珏如约在早晨叫醒了余依,等她收拾好自己从浴室出来之后,暮寒珏已经出门了。
余依坐在餐桌上机械地吃着汤圆,却觉得自己钟爱的花生馅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好吃。
甜,腻,糊嗓子。
“咳咳咳……”余依被馅里的花生碎呛到喉咙,剧烈地咳嗽了半天。
她拿卫生纸擦了擦自己唇边溢出的残留,放在一旁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于自修。
不好让老人家多等,余依连忙扯出一个笑脸接起了电话,避免让老人家察觉自己的情绪。
“爷爷,这么早打来有事吗?”
于自修的语气非常严肃:“丫头,别再瞒着爷爷了,我都知道了!”
余依一愣。
电话那头,于自修焦急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重孙被绑架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唉……丫头啊,你现在怎么样啊?”
“爷爷,我挺好的。”余依笑着说,“您年纪大了,不要为了小孩子的事挂心,有我和暮寒珏,孩子不会出事的。”
“胡闹!”于自修的语气更严厉的几分,“四世同堂的福分是多少人修都修不来的,这是我和逢宣的缘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不做?”
余依微微垂下眸子。
不知是不是想要弥补余依没有在自己膝下长大的遗憾,于自修作为太爷爷,对暮逢宣的感情非常之深。
隔三差五的视频电话,到处搜罗来的新鲜玩具,还有时常差人送到云中庭的零食点心,每一样都承载着对小重孙的爱意。
如今老爷子的宝贝重孙被人绑架走了,无异于是在老人家的心头剜肉。
“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京城动暮家的孩子?”
余依甚至通过电话听见了对面重重的拍桌声,显然老爷子气得不轻。
“爷爷,”余依抿了抿唇,“带走逢宣的就是暮家人。”
于自修那边恍然一愣,只在那一瞬间,一个许久未出现过的名字忽然出现在脑海中。
“依依,”于自修深吸了口气,“是那个叫暮延钊的畜牲,对不对?”
余依心头一惊:“您知道。”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于自修紧紧闭上眼睛拍了把大腿:“造孽啊……造孽啊!这个畜牲竟然还活着……”
近三十年,余栾与于自修负气,改姓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暮延钊!
余栾与暮远剡感情深厚,如果不是军队有明文规定,两人怕是都要跑到关公面前拜把子。
暮延钊与暮远剡夺权建立了Godd Arrow。
当这个组织尚处于雏形时期,余栾原本是找到了将其扼杀的办法的——
杀了暮延钊,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彼时的暮远剡仁心慈厚,心中念记着那根血缘的纽带而不忍心下手,总觉得暮延钊能够迷途知返。
可是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暮延钊像是一颗存在于正常身体里的癌细胞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吞噬与扩张的欲望。
他的野心是永远都不会被填满的……
余栾对暮远剡说:“你下不去手杀他,那我来!如果让这个畜牲活着,整个炎国都没有安生日子能过!”
暮远剡不置可否,余栾直接当做他默认。
正当余栾准备好了一切工作,计划即将顺利开展时,于自修发现了。
那是个暴雨夜,于自修勃然大怒,隆隆雷声中,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
“你哪里也别想去!”于自修重重关上门,将余栾反锁在了房间里,连邓书婵也不准与他见面。
于自修熔了房间的钥匙,怒声道:“想出这个门,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等到余栾被放出来时,暮延钊早已经带着人逃到了科诺维洲。
Gods Arrow的势力越来越大,俨然发展成了一个恐怖组织,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处理干净的了。
又是暴雨夜。
余栾几乎砸光了自己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身上甚至还穿着原本准备行动当天的军装。
他摘下帽子,狠狠砸在了地上:“你满意了?看见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终于满意了?!”
于自修冷冷看着余栾:“我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考虑!把帽子捡起来,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
余栾气到极致,发了狂似的笑。
“好……好。那您老就自己守着于家的利益去吧!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论情感,人和畜牲又有什么分别?”
余栾一边解着衣扣,一边说:“这军装也不是我自愿穿上的,既然穿着这身衣服连我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那这身衣服我还给你。”
橄榄绿的套装被余栾丢在一边,他迎着闪电的光亮和暴雨的冲淋,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从今往后,我余栾的余不再是于家的于。”
……
于自修看不见,电话对面的余依捂着自己的嘴,无声地掉着眼泪。
咸涩的泪珠滴在碗里,剩下的汤圆也吃不得了。
“怪我……怪我。”于自修自责道,“如果不是我当初非要拦着阿栾,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逢宣被绑架我也有责任……”
余依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她说不出话来。
回应于自修的只有断断续续抽鼻子的声音。
于自修叹了口气:“依依啊,爷爷对不起你和你爸爸,也对不起暮家……你放心,这回我一定得想办法弥补,孩子,你等爷爷消息,啊。”
余依用力点点头,电话在呜咽声中被挂断。
电话被挂断的那一瞬间,余依的手指像脱力般松开。
手机在空中翻转着砸在地上,后盖与机身彼此分离,屏幕裂成蛛网,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余依趴在桌子上,掩面而泣。
暮景琛和童彤远远站在院落的榕树下,看着余依剧烈抖动的肩膀,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