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出门很早,从公寓去公司的路不算远,他也就不想麻烦经纪人的车再来接一趟,毕竟是还未正式出道的新人,麻烦别人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他同样不想麻烦许惊涛。
许惊涛的生物钟平均比李铭晚一两个小时,通常李铭出门时这位二少爷还在被窝里四仰八叉地打着呼噜,李铭每天早上把早饭温在锅里,米粥配酱黄瓜或者馒头配煎鸡蛋,许惊涛也好养活,要求不高,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上就行。
许惊涛自然醒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关门声,摸摸身边,果然那只傻兔子又一声不吭自己坐公车去了,明明说了让他起床的时候喊一声,开车送他去公司,就是没事跟这儿穷客气,真是个天生不会享福的命。
许惊涛也没急着追出去,晃晃悠悠地洗漱完了坐下来吃早饭,闲得无聊掏出手机想去嘲笑一下估计正在站台上呵着气搓着手的李铭。按亮了发现一个未接,昨天晚上的,那空档他正跟乖兔子友好地滚床单呢,听到了也当做听不见。
调出通话记录,未接来电显示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清河。
许惊涛十八岁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当时模特圈里炙手可热的新晋红人,纤瘦苍白,喜欢画细长的眼线,穿另类的时装,行为张扬,万众瞩目,那个人的艺名就叫清河。他们交往的时间不算很长,不久之后就被娱乐杂志爆了出来,和平分手,清河提的,再后来就是许惊涛跟许老爷子开始了长达数年热火朝天地对抗。
清河的年纪比许惊涛大,也是他把许惊涛带进了这个群体,理所当然的,许惊涛对他的迷恋超过以后的任何一任男友,而之后若干年间,他喜欢的类型也浓浓的刻上了清河当年的影子,虽然现在的清河,早已和当年全然不同。
许惊涛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清河咯咯笑着调侃他,“昨晚到哪花了,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换了号码。”“在家,睡得早,听不着。”许惊涛淡淡的一句带过,“有事?”“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原来走的时候,不是有一箱东西忘了拿就一直放在你那里了么,想问问还在不在。”“还没扔。”“哈哈哈,那我今天去拿一下,请你给我开个门。”
挂掉清河的电话后,许惊涛还是继续给李铭打过去了,除了嘲笑他在数九天里冻手冻脚的样子,还特地问了他今天收工的时间。“可能要到晚上了,小丘跟我说今天这个摄影师出了名的慢性子。”“我去接你,结束了通知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最近这几天降温了还真是冷,”公车到了,李铭开心地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刷卡上车,“结束了请你吃宵夜。”许惊涛不屑地哼了一声,腹诽着你那么抠门说请人宵夜也不就是一顿路边摊打发了,却没有说出口。
许惊涛在清河来之前关了放在沙发边的数码相框,收起了显而易见属于李铭的东西。刚才问李铭收工时间的时候,许惊涛有点别扭,这种意识,弄得有点像是趁媳妇儿出门在家里偷情似的,但事实上就算李铭知道了清河要来,也一定会主动回避出去。
清河最当红时将事业从模特圈拓展到电视业,从娱乐主持做起,拍广告拍电视剧,到现在已经是国内小生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许惊涛深知清河是何等玲珑精明,才能在娱乐圈步步为营爬到今天的位置,如果让他知道了李铭和自己的关系,等于是将李铭的一个大把柄交待给他,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保不齐将来会不会成为威胁。
“好久没见了阿涛,你的变化……”清河随手拿起了沙发上那只粉色的抱枕捏了捏,笑得有些促狭,“还蛮大的。”“是啊,你也一样。”这些年许惊涛不是没在电视上看到过清河,可当他打开门,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曾经那样站在他门外,瞬间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清河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刚刚盖过耳朵的长度,耳垂上只戴了一只镶钻的米粒大的耳钉,纯白的高领毛衣外裹着一件米白的短款风衣。那个记忆中妖娆魅惑的清河,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了。清河听得出许惊涛话中的一点叹息,笑了起来,连笑容也委婉含蓄了不少,“我现在的样子,看着还适应吗?”“和年龄很相符。”许惊涛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清河对着那瓶子看了一会儿,才打开来喝了两口,“你居然还记得我只喝矿泉水。”
许惊涛打开卧室门,“不是要拿东西吗,在衣橱里,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些。”“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这个家里应该有新主人了吧?”清河笑着摇了摇那个粉色的抱枕,一个人闯荡江湖让清河对捕捉细节异常敏锐,许惊涛着意收拾过的屋子,仍旧留着很多以他的粗线条注意不到的蛛丝马迹,比如,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购物清单中的粉红色。许惊涛没说什么,转身独自进了卧室。
清河放下矿泉水瓶,漫无目的地开始打量这个他熟悉极了的房间,和他离去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初许惊涛买下这间公寓原本就是想给清河住的,所以装修时风格整体上都是清河最喜欢的黑白色,只是才住了没多久两人便分了手,清河也自觉主动地搬了出去,布置家居方面许惊涛是个懒人,没什么刻意的喜好,只要能住就也懒怠再换。在这样的背景之上,那些鲜亮些的颜色便很容易就能吸引初见者的目光,鞋柜里粉色的拖鞋沙发上粉色的抱枕书架里粉色的陶瓷摆设……还有沙发旁粉色的数码相框。那么喜爱粉色,看来他的新宠是个清纯少年,清河笑了笑,还真是变化很大。随手拿起那个相框打开来欣赏,也是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许惊涛现在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形象。
画面显示出来的时候清河拧起了眉头,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正式的礼服,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亲密无间,那个所谓清纯少年,“原来是他。”
不多一会儿,房间里传出了关衣橱门的声音,清河关掉相框,放回原处。许惊涛从房间里抱出了清河丢下的箱子,放在茶几上,“看看还缺什么。”清河笑眯眯地打开清点,并不是些什么要紧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在这儿一放就放了几年,“居然都还没返潮。”粗略翻了翻,大概也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缺的,合上盖子前,抽出了一张cd,“喏,送给你的小情人。”许惊涛挑眉,有些狐疑,清河笑得极有涵养,“怕他问谁送的不好解释么?那就说是你买的好了,反正也还没拆封。”说完,并不等许惊涛接过去,自己把cd放在了茶几上,“那我先走了,有时间一块吃饭。”清河抱起箱子,许惊涛没吭声,在他快要开门的时候,才忽然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清河转过身,视线落在许惊涛平板板的脸上,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我过得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许惊涛生硬地别开他的视线,脸上微微的红,没人的时候,他会在网上搜索清河的消息,偶尔也会听朋友们谈到清河的八卦,人前的清河过得好不好,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人前的他太过光鲜,许惊涛才更想问问,那是不是就是他真实的生活,而为了那样的生活,他又经历过多少。
清河回头几步,停在许惊涛的面前,细长妩媚的眼睛里,落上了一些凄凉,他探身亲了亲许惊涛的嘴角,“阿涛,谢谢你还关心我。”
一整天许惊涛都陷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里,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清河的这个举动,是了断,是安慰,还是试探?怎么会是试探呢,许惊涛马上否定了这样无稽的猜想,当年的清河,离开得那么干脆,那么果决,那可以相伴相守的机会,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每当许惊涛从每个有他的梦里惊醒,都会失神得不知身在何处,他甚至怀疑,清河是否真的爱过他。
最后还是李铭的电话解救了许惊涛的胡思乱想,果然收工挺晚,夜里外面的气温冷得连李铭都待不住,所以他难得大方一回决定请许惊涛去粥店喝粥,虽然只是巴掌大的小粥店,却打着私家秘制的名号,品种丰富口味也不错,许惊涛揶揄他,“兔子,你转性了?”李铭佯装被激怒的样子,把对面的砂锅往自己面前扒拉,“不稀罕吃都给我。”许惊涛用筷子敲他的手,凶神恶煞地呲牙,“死兔子,我可是大晚上的放着热被窝不钻来接你,你就这么感谢我的?”“哎呦,疼呐!”李铭猛地缩回手,一张脸都揪到了一起,许惊涛才想起刚才那一筷子打在了他烫伤的右手上,忙拉住他的手仔细查看,水泡早些时候已经被李铭自己给挑破了,留下指甲盖大一块红色疤痕,那一筷子用力不重,一定是擦到了伤口李铭才会喊疼。“叫你不知道感恩,报应了吧?”许惊涛用指尖轻轻挠着周围好的地方,分散一下他的疼痛感,李铭不自在地要把手抽回去,小声嘀咕,“哎呀,大庭广众的。”
横眉怒目的俩人,转眼又变得和和气气,你推我让地吃完了宵夜回家。才进门,李铭一眼就发现了茶几上的cd,许惊涛漫不经心地说,“哦,给你的。”李铭愣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地确认,“真的给我啊?”“嗯。”惊喜的神色爬上李铭的面容,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张cd摸了又摸,又扑上去搂着许惊涛的脖子开心地蹦蹦跳跳,“这张碟已经绝版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真是太厉害了!”最后在他的侧脸印上一个热情洋溢的吻。